当天晚上,狄青正在思念亲人,杨元帅退了帅堂,众将各自回营。狄青这边诸事都安排妥当,却唯独忘了一位救命恩人,他就是从庞府逃出来的李继英。李继英和张忠、李义一同来到这里,那天,元帅只让张忠和李义进见,狄青也把他忘在了外营。有一天,李继英偶然遇到张忠,便说自已想见狄老爷。张忠很是惊讶,说道:“狄老爷竟然把救命恩人给忘了?我这就帮你传信。”
当时,狄青正和杨元帅相对而坐,讨论圣上给北夷契丹增送岁币这件事的不妥之处。张忠来到帅堂,向狄青禀报道:“继英求见。”狄青一听,突然回过神来,说道:“还真把他忘了,我可真是无情。传令,快请他进来相见。”张忠领命出去。元帅连忙问:“这个继英是什么人?”狄青便把自已被他搭救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元帅和众将纷纷说道:“这样的侠义之人,实在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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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李继英已经来到,他先参拜了元帅,又拜见狄青,狄青赶忙扶起他。接着,李继英又依次参拜了范礼部大人、杨老将军、孟定国、焦廷贵等一班文武官员。众将敬重他是侠义之士,对他很是客气。元帅又在狄青的座位下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众人交谈了几句,元帅吩咐赏一桌酒席。狄青让张忠、李义作陪,这些就不多说了。狄青又对元帅说:“元帅,五云汛还缺一个千总官,能不能让继英补上这个空缺,不知元帅意下如何?”杨元帅说:“狄王亲既然举荐他,本帅就依你。”于是任命李继英到五云汛任职,李继英叩谢后前往赴任。
再说前文提到的飞山虎刘庆,上个月他听从张文的建议,打算归附狄青,可因为妻子家眷的缘故,一直没能逃出潼关。他思来想去,收拾好金银细软,把丫环和家眷送到一所僻静的尼姑庵安顿好,然后又去见马总兵。马应龙说:“庞太师一心要害狄王亲,前几次你都不肯下手,莫非你和他有什么瓜葛,故意违抗命令?”飞山虎拱手说道:“小将和他毫无交情,怎敢违抗命令?只是他头盔很是奇特,日夜放光,我大刀砍下去都被弹开。我再去三关走一趟便是。”马应龙说:“狄青到关已经很久了,你现在去,更难下手了。”刘庆说:“不妨事。小将这次去,一定取下狄青首级回来,绝不再误事。”马应龙说:“既然如此,你速速前往。”飞山虎退了出来,心想:马总兵真是糊涂,一个贪财受贿的人,实在不能和这种奸佞之徒同流合污。刘庆没有去别处,而是前往张文家。
再说孟氏太君,自从和儿子分别后,整日挂念。正值寒冬,霜雪纷飞,她担心儿子在路上耽搁,误了期限,又怕杨元帅执法无情。虽说有佘太君的一封信,可也不知道元帅会不会遵从宽限。金鸾小姐时常安慰母亲。张文也说:“狄兄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肯定不会有事。”这时已经是十月下旬,有一天,忽然有人来报,说杨元帅的差官到了。张文吃了一惊,赶忙把人接进来。武员见过礼,喝过茶后,张文问道:“孟将军,到此有什么公干?”孟定国说:“因为狄钦差英勇非凡,杀退敌人,在元帅面前保举张老爷担任五云汛守备之职。元帅有文书在此,您一看便知。”张文说:“竟有这等奇事?”张文之前虽然做过游击,但前程已经被革去,孟定国还称他为张老爷,是因为张文是狄钦差的至亲,如今又被起复为守备,所以孟定国对他格外恭敬。当下张文看了文书,满心欢喜,说道:“备酒款待。”孟将军告辞离去。张文十分高兴,进内堂把这事告诉了岳母。孟氏太君听了,大喜道:“有幸啊!难得我孩儿立下此等大功。”金鸾小姐欣然说道:“母亲,可见兄弟为人正直,志向高远,又有这般奇能,如今咱们的愁闷都消散了。”太君说:“这都是苍天庇佑,让我儿年少就立下奇功。”当天,张文选定本月二十七日这个吉日,启程赴任。
这一天,刘参将又来了,说:“马总兵非要谋害狄王亲,我已经把家眷安顿在尼姑庵,心中再无牵挂。张老爷,该把席云帕还给我了吧。”张文微笑着说:“刘老爷真是言而有信的君子。”刘庆说:“做人说话要如山般有分量,岂能随意变更!”张文说:“我家兄弟年纪虽轻,却着实英勇,刚到边关就立下大功。”刘庆问:“立了什么大功?”张文笑着说:“首寇赞天王等五员大将,还有数十万敌兵,都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如今又保荐我做五云汛守备,你说奇妙不奇妙?”刘庆说:“可惜啊!可惜!我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怎么不早点跟随狄钦差呢?要是早点到边关,我也能立下些战功,那该多痛快!谁知道耽搁来迟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钦差呢?”张文说:“刘老爷何必懊恼。你现在去见他,小功还是能立的,大功以后再立也不迟。”刘庆说:“张老爷,快把席云帕还给我,我这就去见狄钦差。”张文说:“你就算现在去三关,也还是晚了。何必这么着急,我再过两天也要动身,一起去如何?”当时张文挽留飞山虎,在堂中摆开一桌酒宴,二人相对而坐,喝得十分尽兴。
酒喝到一半,两人谈论起庞洪的奸恶,马应龙的趋炎附势,以及他们要陷害狄钦差的事。张文不知不觉越说越激动,说道:“刘老爷,我觉得庞洪、孙秀、胡坤和狄钦差结下深仇,想要陷害他,也就罢了;可马应龙和狄钦差又没有旧怨,不该轻信庞洪的恶言,一心要谋害他,他比那三个奸臣还要狠毒。他让你去杀狄钦差,你倒不如反过来去杀了这个奸贼,取了他的首级,拿到边关,我家狄弟肯定会说你是为国除奸的英雄。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飞山虎听了,冷笑道:“要杀奸臣,只要你把席云帕还给我,我保证今晚就把他的首级取来。”张文说:“刘老爷,你真敢去吗?”飞山虎说:“要是害怕不敢去,还算什么大丈夫!”张文暗自心想: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当了真。索性再激他一激,让他除掉这个奸党。于是说道:“刘老爷,下属擅自杀死上司,罪名可不小,要是杀不成,你的命可就没了,这可不稳妥。”刘庆说:“你别小瞧我。一旦答应的事,就算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辞,这点小事,有什么难的?要是我拿不回首级给你,就把我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张文说:“要是你能杀了这个奸臣,也算是为国家除去一害。”当天酒足饭饱,不知不觉红日西沉,张文取出帕子,交还给飞山虎,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
到了二更天,刘庆把腰刀紧紧束好,乘着飞席来到潼关。他没有立刻落到庭院中,而是在马应龙的内府四周上空观望。心想:马应龙想必已经睡下了,不如把他叫出来,赏他一刀。于是大声喊道:“马应龙,我乃上界速报神,今奉玉帝旨意到此,还不速速接旨!”当时马应龙正在内堂和夫人喝酒闲谈,已经二更天了,夫人先喝醉睡下了,马总兵还在不停地喝酒。他正想着飞山虎的席云帕神奇,希望这次能一刀结果了狄青。除掉此人,功劳可不小,庞太师肯定很高兴,说不定还能升自已的官。正想着,忽然听到庭院外传来大声呼喊,仔细一听,奇了,什么上天速报神?他连忙呼唤丫环和小使,可夜深了,大家都已熟睡。他只好自已拿着银灯,起身走到庭院前。飞山虎看得真切,厉声喝道:“马应龙,你身为武员,本应为国除奸,如今却不念君恩,反而依附奸臣,断不可轻饶!”马应龙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全身颤抖,跪在地上呼喊:“尊神在上,我实在没有做过……”刚说了一句“没有做过”,刘庆已经飞身而下,手起刀落,马应龙的脑袋滚落在地。刘庆提着人头,飞空而去,又腾空来到临潼府内。
刘庆这时心想:不好!恐怕会牵连附近的官民。于是按住云头高呼:“临潼府太守在哪里?”当晚,府太爷还在灯前批阅几份下属的详文,忽然听到半空中有人呼唤,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出门,喝问道:“是哪方在呼唤本府?”又听到高空中说:“临潼府听我吩咐:我乃上界速报神,奉玉帝旨意来到此地。只因潼关马总兵应龙听信庞洪的奸佞之言,嘱托刘参将前往边关行刺狄钦差。这种趋炎附势的恶狠奸臣,已经触怒上天。我值日当差,先去边关取了刘参将首级,又回潼关斩了马总兵,要拿他们的首级复命。我知道你是位爱民的清正官员,所以特地告知你,这不是普通的盗杀案件,不可追捕凶手,不要连累附近的官民;庞洪奸恶险毒,日后自有报应收拾他。”说完,嗖的一声就不见了。当晚,府太守听了,并不惊慌,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回到书房中。
这位临潼府太爷名叫白山,字峻高,是个公正无私的清官。他是江西省人,通过科举两榜出身,年近五十,办理过无数公案,阅历丰富。听到所谓“速报神”的一番话后,心里暗自思忖:“什么上界速报神?我早就听闻潼关参将刘庆擅长借助席云飞行的奇技,想必是马总兵派他去行刺狄青,刘庆却反杀了马应龙。他怕连累别人,所以才来我这儿编造这套假话。”想罢,不禁长叹一声:“刘庆,你不依附奸臣党羽,确实是光明磊落之人。可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擅自杀害上司。这杀害官员可是大事,怎能不牵连附近百姓和我这官员呢?这叫我如何处置?既无凭无据,又难以向上级申报。摊上这么一桩重案,可如何是好?”
白山思来想去,实在没了主意,只好请来刑名师爷和幕宾师爷两人商议。两位师爷说道:“老爷,这桩重案若不按‘速报神’所言办理,这一府城的文武官员都得受牵连。依晚生愚见,只能照此办理,还得快马加鞭赶回朝廷,秘密禀报冯、庞二位丞相,送上一份厚礼,求他们从中周旋,才能保府中官员平安无事。不过老爷得立刻进关查实此事是否属实,才能告知其他官员。还得先把天神谴责的话说明白,这样才妥当。”
白老爷听后,连连点头。随即传令众衙役,准备好车马随从,一行人来到马总兵的衙中。一看马应龙丧命,确实是事实,便吩咐差役分头去通知各位官员。城厢内外的文武官员大多都已熟睡,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吓得不轻。不一会儿,众人就齐聚到马府中。走进中堂,只见一具尸体,却不见首级,众官员纷纷嗟叹,连称离奇。当天,马府内的夫人也信以为真,哭得肝肠寸断。众文武官员议论纷纷:“若不是白老爷连夜查明是神灵显圣,上天降罪,上哪儿去抓捕凶手呢?这桩大事又该如何了结?”第二天清晨,众官员散去,之后少不得又聚在一起商议,准备厚礼,写好文书奏章,送往东京。马府夫人只能收拾无头尸首,哭得悲痛欲绝。当地百姓私下议论,都觉得此事稀奇,正所谓天理昭彰,岂容欺瞒!
先不说百姓们的议论。再说飞山虎刘庆,他驾着云来到荒郊野外,把马应龙的首级埋在土里,然后回去见张文,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张文听后,拍手叫好,高兴地说:“刘老爷果然胆大包天!”这时天已经亮了,金鸾母女又惊又喜:惊的是杀人就像儿戏一般;喜的是除掉了一个奸臣,免去了狄青的后患。
第二天是十月二十七日,张文已经收拾妥当,带着家眷乘船走水路赴任。五云汛的兵役们纷纷前来迎接他们进衙。李继英也前来参见上司张守备。众兵丁一一叩首行礼完毕。
飞山虎一到边关,就把事情的经过告知了狄青。狄青一听,责怪他目无王法,马应龙虽然是附和奸恶的臣子,但也不是他能随意杀害的。狄青还担心会连累当地官民,只能把事情的经过禀报给杨元帅。杨元帅反倒敬佩他是义侠刚烈的英雄,授予他副将之职。还制作了四面大旗,称狄青为“出山虎”,张忠为“扒山虎”,李义为“离山虎”,刘庆为“飞山虎”,在辕门四周高高竖起。此时终于有了四虎将,后来石玉到关,又加上一面旗,名为笑面虎,才成全了五虎将。
狄青这天一看到张文的文书送到帅堂,当天就前往五云汛去见母亲。见到母亲后,他满脸喜悦,又和姐夫、姐姐相聚一堂,畅快地叙说着久别重逢之情。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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