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更天,包公就前往朝堂。他先来到朝房,一众文武官员看到他,都感到十分惊讶。几位忠良之臣上前询问:“包大人,赈济饥民的事务已经完成了吗?”包公回答:“还没有。”一些奸佞之臣趁机发问:“既然赈饥之事尚未完成,大人为何突然回朝呢?”包公说:“我是因为有要事才回朝,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稍等便知。”众人听了,心想:包拯这人行事怪异,性情诡谲,心里藏着什么主意,谁能猜得透呢?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满。庞国丈暗自琢磨:这个包黑子突然回朝,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真希望他以后月月年年都别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我心里才能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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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刚过,只听见景阳钟敲响,龙凤鼓擂动,皇帝登上宝座。东华门内文臣鱼贯而入,西华甬道武官快步奔进,王亲国戚也不从正阳门进入。当天,文武官员在金阶上朝见完毕,手持笏板站在殿中。这时,黄门官启奏:“万岁!龙图阁待制包拯从陈州回朝,此刻正在午朝门外等候圣旨。”皇帝传旨宣他进殿。黄门官领旨,宣这位铁面无私的贤臣进殿。包公进殿后,高呼万岁,行朝参之礼。礼毕,皇帝欣然传令“平身”,问道:“爱卿,你赈济饥民的公务完成了吗?”包公说:“臣的赈饥公务尚未完成,此次特意回朝面见陛下。”皇帝问:“你的公务还没完成,为何突然回来见朕呢?”包公说:“臣启奏陛下,臣没有大事不敢私自回朝。只因朝中奸臣徇私枉法,欺上瞒下。国家大事,非同小可,怎能容忍这群奸佞之徒在暗中欺君误国?陛下或许还不了解,但老臣在外面都知道了。所以我不分昼夜赶回朝廷,就是要奏明陛下,铲除奸佞,以免江山社稷受到威胁。”皇帝说:“依爱卿所言,奸佞之人出自何处,快奏明朕知晓。”包公说:“臣知道奸佞之人就在朝中。”皇帝听了,看看两班文武,心想不知道又是谁惹恼了包黑子。当天,有几个行为不端的奸臣,都吓得面面相觑。
皇帝说:“满朝文武,人人都赤胆忠心为国效力,爱卿认为谁是奸臣呢?”这时,包公对两班文武都不看,只双眼盯着沈御史。沈御史见此,赶紧低下头,生怕包公说自已是奸臣,心里吓得砰砰直跳。包公奏道:“臣启奏万岁,沈国清是奸佞之臣。”沈御史听了,更加惊恐,心想:没想到他说我是奸臣。我虽然做了些不太正当的事,但至今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他也难以给我定罪。皇帝听了,开口问道:“包爱卿,你怎么看出沈国清是奸臣呢?”包公说:“陛下,这沈国清是个欺君误国的大奸臣,根本不把国法放在眼里。”皇帝正要说话,庞国丈出班奏道:“臣启奏陛下。”皇帝说:“庞爱卿有什么要奏?”庞国丈说:“臣奏包拯欺瞒陛下,无视国法。他赈济饥民的公务还没完成,又没有接到圣旨宣召,就擅自离开陈州这个饥荒之地,私自回朝。还在这里搬弄是非,欺压朝臣,希望陛下不要听他的蛊惑之言,还是命他回陈州继续赈济饥民,完成公务,这样饥民才能得到恩泽。”皇帝听完,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激怒了包公。包公大声说:“国丈!我所奏之事与你无关,下官弹劾的是别的官员,你管得太多了。”皇帝说:“此事与你无关,庞爱卿何必多言!”庞国丈听了,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只能愤怒地闭嘴。
嘉祐皇帝心想:包拯向来正直,没有接到圣旨就突然回朝,想必是有国家紧急要事。于是说道:“包爱卿有什么要奏,速速明言。”包公说:“臣启奏陛下,杨宗保在边关任职二十多年,辛苦操劳辅佐国家,陛下是深知的。狄青王亲丢失征衣,十日内就讨回,还立下大战功,足以抵消大罪。五云汛李守备父子谋害焦先锋,冒领功劳,被依法处斩,这是按照军法处置。没想到李成的妻子沈氏,居心不良,竟然胆大包天告御状,冒犯天威。陛下不了解背后主使的阴谋,其中曲折颇多。您派孙武前往边关,岂知他不查仓库,公然索要赃银,这就是欺君的奸臣。又被莽撞之人愤怒于他的索贿行为,将钦差羞辱殴打,触犯了法律……”
包公还没奏完,庞国丈就吓得不轻,连忙向皇帝奏道:“陛下,包拯这是毫无根据的言论。他在陈州,离边关几千里远,边廷之事,他怎么能一一知晓?况且他没有接到宣召,百姓饥荒还没赈济完,那些饥民岂不还要继续受苦?希望圣上还是命他前往陈州救济饥民,不要荒废了公务。”包公说:“国丈何必喋喋不休。我若不是因为国家大事,肯定不会舍弃公务私自回朝。我是为了为国除奸,与你有何相干?”这时,皇帝点了点头,说:“包爱卿,你在陈州,到底是怎么知道边关这些曲折事情的呢?要详细说给朕听。”包公说:“臣启奏陛下,臣在陈州,不仅清楚边廷之事,朝中大权臣欺君枉法之事,也都了如指掌,请容臣细细奏来。前几天,朝中奸佞之人唆使妇人到朝廷告状,呈递御状。陛下只听了一面之词,就准了状子,交给沈国清审理。陛下哪里知道他心怀私心,陷害功臣,不去追究孙武索贿之事,却只追究丢失征衣一事,对焦廷贵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胆大的沈国清,还伪造口供欺骗陛下。若不是佘太君进朝分辩,焦廷贵肯定难免一死,而功勋元老也会在冤屈中被杀害。这样欺君违法的臣子,留着就是国家的祸患。所以臣急忙赶回朝廷,要彻底查清此事,奏明陛下,尽快惩办这些奸臣。倘若国家的栋梁之臣、忠良之士,都被他们一网打尽,陛下的江山谁来保卫?”包公一番话,吓得朝堂上的沈御史、孙侍郎暗暗惊恐,庞国丈也同样心里发慌。皇帝又说:“包爱卿,你既然清楚其中缘由,就详细奏来。”这时,包公说:“三月初三,臣在陈州,路上遇到一阵怪异的冷风侵袭身体。当晚,臣似梦非梦,见到一个女鬼,自称尹氏,名贞娘,她诉说丈夫是西台御史沈国清……”皇帝听到这里,看向沈国清,问道:“这个姓名是你的妻子吗?”文班首位的内阁大臣文彦博,欣然奏道:“这尹氏,是臣的中表亲戚,自幼就以贤淑闻名,确实是沈国清的原配发妻。”皇帝听了,点了点头。
再说沈国清,听到包公的话,早已吓得魂不守舍,毛骨悚然,胆战心惊,不敢抬头。皇帝询问他,他也答不上话。皇帝见此,满心疑惑:为什么问他话,他却一声不吭?旁边的庞国丈,也十分着急:看来事情肯定败露了。皇帝又问:“包爱卿,这尹氏有冤屈,所以托梦给你?”包公说:“据尹氏诉说,她丈夫沈国清享受着朝廷俸禄,却辜负了君恩。李沈氏是他的胞妹,因为妹夫李成父子冒领狄王亲的功劳,被杨元帅所杀,所以她来求兄长,竟敢呈递皇状。陛下准了状子,派官查库,孙武欺君索贿。她丈夫加入奸臣阵营,她多次劝谏,丈夫不但不听,反而殴打辱骂她。她又想到丈夫做这些坏事,日后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选择结束自已的生命,希望丈夫能改邪归正,早日脱离奸党。尹氏一心为君王扶持忠良,深知忠君大义。这样的贤良之人,声名远扬,必将青史留名。所以臣得到这个消息,赶紧赶回朝廷,要澄清事实,奏明陛下,尽快惩办众奸臣。倘若国家的栋梁之臣、忠良之士,都被他们一网打尽,陛下的江山谁来保卫?”皇帝听了,说:“爱卿这么一说,朕之前是错了。”
三位奸臣听了,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孙侍郎、沈御史想要强行辩解几句,又想到自已确实理亏,强行辩解反而会暴露真相。因为包公已经先把他们的阴谋诡计都奏明了,说得这两个奸臣呆呆地说不出话。庞国丈也是牵连颇深的人,原本想帮他们,但包公和其他臣子不同,他性格刚硬固执,难以强硬对抗。况且刚才已经和包公辩论了很多,再说下去就好像自已也脱不了干系了,所以他在一旁不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公。当天,皇帝说:“包爱卿,仅凭鬼魅之言,不能当真,不能作为依据。况且前几天寡人已经派官员前往边关,召狄青、杨宗保二位大臣回朝了。等寡人亲自审问,就不用爱卿费心了。你不要在朝中耽搁,赶紧前往陈州赈救饥民,等完成公务,再回朝,朕会重重报答你的功劳。”包公说:“陛下,杨元帅镇守边关,就算没有战事,边关也不可一日无人镇守,何况现在敌军压境。如果把杨元帅等人召回京城,边疆重地一旦有失,江山社稷就难以保全了,这是绝对不能做的。臣斗胆用御赐龙牌将奉旨钦差阻拦住,恭候陛下收回成命。说到陈州的饥荒,赈济工作已经完成了十分之八,所以臣才敢交给州官代办,绝对不会耽误百姓。如今有这样的紧急情况,陛下不要说鬼魅幻境都是虚假不实的,臣亲身经历,反复思量,认定这是真情,所以才敢全力查办,以辨明是非黑白。恳请陛下让臣负责查办,臣一定公正断案,绝不徇私。”
嘉祐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国清就忍耐不住,上前一步,俯伏在地上说:“臣也有话启奏。”嘉祐皇帝问:“爱卿有什么要奏?”沈国清说:“臣的妻子尹氏,是突发急病去世的,并非含怨自尽,怎么会有鬼魂报信、请求伸冤这种怪事呢?这不过是包拯的狂妄不实之词。恳请陛下圣明,不要批准包拯的荒谬奏请,还是让他赶紧去陈州救济饥民为好,省得他在朝中无端生事。”包公说:“臣也有话要奏。之前臣借助圣上赐的三件救命宝物,曾救活过民间妇人。石御史被王恩内监陷害,也是臣将他救活,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如今尹氏虽然身死,但希望陛下再把这三件宝物借给臣,尹氏一定能复活。仔细审问,就能知晓其中的隐情。查明真相,免得忠良之人蒙冤。”沈国清说:“臣的妻子已经去世多日,早就备好了棺材入殓,埋进了坟墓,皮肉和骨头都已经腐烂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包拯强行上奏,无非是想害我性命。希望陛下不要降旨,以免死者不得安宁。”这番话把包公气得怒火中烧,大声说道:“沈国清,别再说这些狡辩的话!你的妻子尹氏,曾被诰封,享受着朝廷的恩泽,死后你却不备棺材入殓,把尸体埋在泥土里。你就是个刻薄无情的人,今天在皇上面前还敢说谎骗人,还说什么备棺入殓、尸体已经腐烂之类的话?”沈国清听了这些话,心里像被火烧一样,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再辩驳。庞国丈听了,也感到十分心惊。尹氏去世的时候,沈国清在庞国丈面前并没有提及此事,如果庞洪知道他这种不法行为,肯定会劝他备棺入土的。此刻庞国丈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呆呆地看着沈御史,心想:真不该把这位受王封诰命的夫人埋在土里,这实在是欺君辱爵,对朝廷大不敬。要是被包拯挖出尸体,那罪行可就更重了,怎么能轻易饶恕呢?
当下,包公在皇上面前请旨挖出尹氏的尸体,以便追究丢失征衣、冒领功劳和索贿的事情。嘉祐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说道:“就依爱卿所奏,即刻挖出尸体救活尹氏,召回钦差,不要召回杨宗保、狄青二位大臣。这个案子关系重大,爱卿一定要严加仔细审讯,查明真相后复旨,再做定夺。”包公领命:“臣遵旨。”皇帝又命令内侍,取出先帝时高丽国进贡的三件还魂活命宝物,赐给了包公。这时,朝堂中突然闪出孙兵部启奏。他一来不满包拯爱管闲事,二来想帮孙武兄弟,于是连忙俯伏在金阶之下,说:“臣是兵部尚书孙秀,有话启奏。臣认为,根据包拯所说,尹氏的尸骸埋在泥土里,这只是凭借鬼魅的说法,属于一面之词。陛下也应该问问他,尸骸具体埋在哪处泥土中,如果挖不出尸体,包拯也应该承担谎奏欺君的罪名。”包公说:“臣也有话奏。根据尹氏的诉说,臣已经知道她的尸骸在沈府中署内庭前东方桂花树旁的泥土里,恳请陛下询问沈国清,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嘉祐皇帝说:“包爱卿说得对。”又问:“沈爱卿,这件事是真的吗?”当时沈御史听了,心里又惊又乱,浑身颤抖,料想瞒不过去,也无法再强行辩驳,只得奏道:“臣的妻子尹氏,确实是裸露着尸体,被掩埋在后园桂树旁的土里。”嘉祐皇帝听了,龙颜大怒,喝道:“你这个无礼欺君的贼臣,绝不能轻易饶恕!王封的命妇,你竟然不备棺入殓,让她裸露着尸体,随意轻慢,毫无夫妇之情,人伦颠倒,败坏三纲,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了!”于是喝令值殿将军:“把这个欺君贼给我拿下!”立刻就剥去了沈御史的官帽和朝服。就连庞国丈也难以开口为他求饶,一班奸党全都惊慌失措;满朝文武也都大为震惊。这一天,包公领了三件法宝,告别圣驾,带着沈御史,离开了朝堂。
当天,皇帝退朝,文武官员各自散去。其中有很多喜欢议论的官员没有回去,仍然留在朝房里。忠良之臣聚在一起,奸臣们也凑在一处。有人说:“这些奸佞之臣在暗地里做亏心事,陷害忠良,如今落到包拯手里,看他们怎么逃脱?”奸臣们也在议论纷纷。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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