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得到潞花王赏赐的龙马,心里乐开了花。他向王爷拜谢之后,又恭敬地启禀道:“既然承蒙千岁爷恩赐,还请您给它赐个美名,不知可不可以?”潞花王想了想,说道:“这马是在月色圆满之下得到的,就叫‘现月龙驹’吧。”狄青听了,满心欢喜地走下台阶,和众侍官站在一起。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王爷吩咐把龙驹牵到后槽喂料,内侍领命,牵着龙驹离开了。
这天,潞花王又向小英雄狄青询问起来:“狄青,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年纪轻轻,长得俊美,没想到还有这般神奇的本领。你家中父母还健在吗?以前靠什么维持生计?又是几时到仙山,拜王禅老祖为师的呢?今天你降伏了龙驹,让王府不再慌乱,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明天我就奏明圣上,一定会给你奖赏。”狄青听了,赶忙启禀道:“千岁爷,小人祖籍山西太原府西河县小杨村,祖父狄元,曾担任两粤都堂;父亲狄广,官居总制,不幸的是他们都相继去世了。小人九岁时遭遇水难,和母亲被迫分离,后来承蒙王禅老祖搭救,到峨嵋山学艺,一学就是七年。上个月七夕,我奉师父之命下山,他说我到汴京后,就能和亲人团聚。可谁能想到,亲人没见到,反而遭到奸臣的谋害。”
潞花王还想再多问几句,突然有人来报,说太后娘娘请他进见。潞花王刚要起身,韩吏部问道:“千岁,这狄青是让他回我府中,还是留在这里呢?”潞花王说:“他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自然要留在这里,想必母后娘娘也会有赏赐。你就先陪着狄青饮宴吧。”韩爷领命。于是,韩爷和狄青叔侄俩坐下来饮酒,边喝边聊,十分畅快。
再说潞花王,一路小跑回到宫内,满心欢喜地去朝见母后娘娘。年迈的太后开口问道:“孩儿,刚才宫监来报,说已经有一位英雄降服了妖魔。”潞花王回答:“儿臣启禀母后,这个人年轻,武艺高强,名叫狄青,是山西人。我问过他的家世,原来他并非普通人家出身,祖上世代为官,是一位贵公子。他还被王禅老祖带到峨嵋山学艺,确实是个英雄。能收服龙驹,多亏了韩吏部的举荐。”
狄太后听了,问道:“这个人叫狄青,是山西人?”潞花王说:“是山西省太原府西河县小杨村人。”太后听了,沉吟着自言自语道:“我想小杨村这个地名,正是我的家乡,村里没有别的姓氏,只有我们狄姓人家。几年前,只听说山西发大水,西河一县全都被淹没了,我料想我们狄姓的人恐怕都遭遇了水难。莫非这个少年就是从水中逃脱的?又恰好也姓狄名青,怎么会这么巧呢?”她接着对潞花王说:“孩儿,你问过他祖上和父亲的名讳吗?”潞花王想了一会儿,说:“儿臣问过他,他说祖父名叫狄元,曾担任两粤都堂;父亲名叫狄广,官居山西总制。”狄太后听了,连声说:“没错!没错!”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纷纷落了下来,双眉也紧紧皱在一起。她赶忙对潞花王说:“王儿,立刻传旨,快让狄青进见。”说着,便让宫娥垂下珠帘。
潞花王不明白母后的意思,忙问:“母后,您传他进见,这是为何?”狄太后说:“王儿,听他说的家世,他是我的嫡亲侄儿,所以我要问个明白。”潞花王听了,很是惊讶,说道:“既然如此,那确实要宣他进来问个清楚。”于是,他立刻传旨召见小英雄狄青。狄太后坐在珠帘里面,潞花王坐在珠帘外面。
狄青跪着膝行而入,伏倒在宫前,不敢抬头。这时,有一名太监传话道:“狄青,太后娘娘问你,你既然是山西人,是哪一府、哪一县、哪一乡、哪一庄的?祖宗三代的名讳、字号、担任什么官职?母亲姓什么?如今还在不在?都要一一如实奏明。要是有所隐瞒,可是要获罪的。”狄青听了,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太后娘娘问得可真奇怪,怎么盘问起我的家世来了?这里面的缘由我实在猜不透,要是说出实情,也不知道是吉是凶。”但他也没办法,只好从祖父母的姓氏、官职说起,一直说到自已没有叔伯弟兄,只有大姐金鸾早已出嫁,二姐银鸾早年夭折。
太后娘娘听到这里,问道:“你既然没有叔伯弟兄,那可有姑姑吗?”狄青说:“姑姑倒是有一个,只是小时候听母亲说,姑姑早年被选进皇宫,早就去世了。”太后娘娘听了,心里暗暗难过,泪珠滚落下来。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现在就在皇都,怎么能说我去世了呢?”又问狄青:“你既然知道姑姑去世了,那是哪一年去世的?得了什么病症?”狄青说:“当年先帝挑选秀女进宫,那时我还年幼,不清楚具体情况。长大后听母亲说,姑姑进京之后就去世了。”
狄太后听了狄青的话,肝肠寸断,流着泪又问:“狄青,你既然是狄广的儿子,有什么凭据吗?”狄青想了想,说:“启禀太后娘娘,小人有一只家传的血结玉鸳鸯,小时候母亲给我佩戴在身上,还说这鸳鸯原本有一对,雄的留给我,雌的给姑姑带进了宫,只是不知道这雌鸳鸯现在遗失在什么地方了。”太后听了,流着泪拿出钥匙,打开箱子,取出了雌鸳鸯。狄青也把自已的雄鸳鸯献上,仔细一看,两只鸳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太后娘娘看过这宝贝后,传旨:“快把珠帘高高卷起。”只见她满脸泪水,站起身来走出去,连叫了狄青三声:“侄儿!”狄青一见,又惊又怕,呆呆地伏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潞花王见母后叫狄青“侄儿”,心里明白这肯定没错,便起身说道:“请起。”狄青连忙说:“千岁爷,小人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您可别认错了。”太后娘娘流着泪,双手扶住狄青,说道:“侄儿啊!老身就是你嫡亲的姑姑,现在跟你相认了,你还犹豫什么呢?快起来相见。”潞花王微微含笑,说道:“真是天赐的骨肉重逢,没想到能在这里相聚。”又对狄青说:“贤兄,你还犹豫什么呢?别再担惊受怕了。”说完,他便叫内侍准备香汤,让狄爷沐浴,又吩咐宫娥去取衣冠。有宫人启禀道:“千岁爷,不知道给狄爷换什么样的衣服呢?”潞花王说:“就拿我的衣服给狄爷换上。”内监和宫娥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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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狄后娘娘拉着狄青的手,说道:“我那侄儿,做姑姑的今天和你相逢,就好像见到了你爹娘一样。真高兴你长大了,延续了狄家的血脉,你长得仪表堂堂,威风凛凛。要不是花园里那条逆龙作怪,我们今天怎么能姑侄相逢呢?”狄青说:“千岁爷、太后娘娘啊!我真的没有姑姑,就怕您认错了。”狄太后说:“你刚才还说有姑姑,怎么现在又说没有了呢?”狄青说:“姑姑本来是有的。”太后问:“那现在在哪里呢?”狄青又差点说出姑姑已经去世的话,但看太后如此相认,觉得这样说不合适,只好改口说:“只知道她进宫之后就音信全无,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太后说:“侄儿,我就是你嫡亲的姑姑狄氏。我出生在小杨庄,和你父亲是一脉相承。我父亲曾任两粤都堂,如今这对鸳鸯成双成对,雌的我收藏着,雄的你母亲收藏着。现在有了这个凭证,你还犹豫什么,不认姑姑吗?”狄青这才说道:“师父的话应验了。他嘱咐我,一到汴京,就能和亲人相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亲人!”说着,他连连叩首,“姑母大人在上,侄儿不孝,罪大如天。自从侄儿九岁那年和母亲分离,后来得到王禅老祖的搭救,在峨嵋山学艺七年。今天能不期而遇,就像枯木逢春,旱苗得雨,真是太高兴了!”
潞花王喜气洋洋,走上前拍拍狄青的肩膀说:“太后刚才和你初次见面,对你不够周到,这是我的过错。以后你不用再称呼我千岁了,我们以兄弟相称就行。”狄青连忙说:“我怎么敢如此僭越呢?您我贵贱悬殊,哪能并称呢?”潞花王说:“我们是至亲,感情深厚,哪还分什么贵贱。”狄太后说:“侄儿,你先起来,去沐浴更衣,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狄青领命,辞别了姑姑和潞花王,在侍官的带领下去沐浴更衣。
这时,狄太后对潞花王说:“孩儿,你看看这对血结玉鸳鸯好不好?分别多年,今天终于又成双了。”潞花王接过鸳鸯,仔细端详,连声称妙,只见鸳鸯色彩鲜艳,口吐霞光,便问道:“请问母后,这对鸳鸯既然是宝贝,不知道它产自什么地方呢?”狄太后说:“孩儿,这对鸳鸯原本出自北番,是外邦进贡给先帝的,后来先帝钦赐给了你外公。我得到了雌的,雄的留给了你舅母。我常常想念这雌雄二宝,本以为没有相聚的日子了,没想到今天鸳鸯重逢。回想起过去,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潞花王问:“这是为什么呢?”狄太后说:“王儿有所不知,这对鸳鸯是狄家传了三代的镇家之宝,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今天我看到这鸳鸯,就想起了亲人。你外祖和舅舅因病去世,也就罢了。可苦了你舅母,她遭了水灾,不幸身亡。亲人都沉在了水底,不能安享祭祀。”潞花王安慰道:“母后,您别再发愁了。如今可喜的是表兄长大成人,气宇不凡。舅父母留下了这么英雄的后代,这是上天对善良之人的报答。如今贤表兄品质出众,又有英雄武略,要光宗耀祖还不容易吗?等明天进朝,我把这件事奏知圣上皇兄,封他一个武职,看还有哪个功臣敢欺负他?”
狄太后说:“王儿,你还说封什么武职,明天传我的话,让当今圣上封他一个王位。要是不封,做娘的可要生气了。”潞花王连忙应允。狄太后又说:“韩吏部深通算理,解梦如此准确。现在先让他回府吧。要是送他金银财宝,我想他也不会接受;还是要奏明当今圣上,给他升职加爵,以此奖励他的功劳。”
就在大家交谈的时候,狄青沐浴更衣回来了,他穿着潞花王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威风凛凛,气势比之前强了数倍。狄青走上前拜见姑姑,太后娘娘看着焕然一新的侄儿,心里乐开了花。随后,潞花王和狄青这对表兄弟相互行了礼,众多宫娥和内监也都纷纷前来拜见这位新认的狄王亲。太后娘娘对狄青说:“侄儿,你先到外中堂去赴宴,等宴后再来和我好好叙叙旧。”狄青领命,告辞后退出,前往中堂。
此时已经是中午,潞花王满心欢喜,传话说让韩吏部先回衙署,等加封之日,会派内官送他回府。韩爷这一天喜悦万分,心中暗暗称奇,心想:“谁能想到狄太后就是狄广哥哥的妹妹呢?陈琳奉命回朝都快二十年了,我也一直没深入了解过这件事,没想到我之前解的梦,竟然如此神准。”他又想到:“狄青啊,若不是我举荐你去王府擒魔,你哪能有今天姑侄相逢的喜事?如今你成了赫赫有名的王亲,庞洪、孙秀那些暗害你的阴谋再也难以施展,就连我这老人家也能安心了。”
当天夜里,潞花王陪着狄青设宴畅饮,兄弟俩开怀畅谈。从未时开始,一边喝酒一边交谈,不知不觉酒过数巡,时间已经到了二更天。用过夜膳后,潞花王传旨:内监和宫人不用都在这里伺候,只留下四名侍儿服侍狄王亲。之后,潞花王告辞,回寝宫休息去了。
狄青当晚酒喝得太多,虽说他酒量不错,但酒品却一般。酒量和酒品可是两回事,能喝很多酒还不醉的,那是酒量好;喝多了酒虽然醉了,但不会无端发狂莽撞的,才是酒品好。狄青酒量虽好,酒品却普通。之前在万花楼上打死胡公子,就是因为酒品欠佳惹的祸,如今又要因为酒后冲动惹出事情了。夜膳结束时已经三更,他还没睡,坐在灯下思绪万千,想着孙秀和庞太师这两个奸臣。他心想:“孙秀啊!我和你毫无关系,也不是世仇,为什么你三番五次要害我性命?”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大声喊道:“可恼!可恼!你这个恶毒的人,实在让人难以容忍。今晚我一定要除掉你这个奸臣,免得你再去毒害无辜之人。”他顿时怒气冲冲,立刻就要起身行动。于是叫来两名侍儿,说道:“快拿上提笼,我要出府。”侍官赶忙禀告:“狄爷,已经三更天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狄青此时半醉半醒,心里明白,要是直说去杀孙兵部,侍儿肯定不愿意跟着去,不如骗他们说去韩吏部府中。至于狄青到底如何去找孙兵部报仇,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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