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
几个孩童的吵闹声从远处传来。
“哈哈,我也要玩!”
“不,你都拿着玩了好久,我要!我要!”
“不嘛,那你自己去找欢燕姐姐要一个,我是帮欢燕姐姐砍了柴才有的!”
“哼,等我回去,我要给欢燕姐姐砍更多的柴!”
“就凭你?”小女孩语气里满是不服,捡起一根树枝就要跟那名小男孩比划比划。
小男孩把头扬起,神气十足地哼了一声:“那咋了,祖爷爷说我天赋异禀,现在都开了十五穴了!将来一定是像老祖一样的绝世仙人!”
“切,说大话也不知羞!”小女孩说完便挥舞着手中的细长树枝朝着那小男孩冲去。
若是有什么习武之人或者入了超凡的修行人看到此刻的情景,必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两名看上去不过是十来岁的稚童,用的竟然是一板一眼的武林招数,还都是那些传承有路的大派把式。
“哈哈哈,好呀,快用长虹贯日刺他!”
“她长虹贯日用老了!用逆身反狼锋破她的剑法!”
孩童们争吵着走近,在奔跑中忽然有人绊了一跤。
“什么东西?阿涛你走路再这么不小心,回去以后爷爷又得说你了!这次你去找祖爷爷求情都没用的!”
那被称作阿涛的小孩撑着身子站起来,这才发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个人:“啊!是人,是个姐姐!身上都是血!”
刚刚她几乎要与这河畔松软的黑色土壤融为一体了。
“欢燕姐姐!欢燕姐姐!你快来呀!”
“阿峰,阿涛,怎么了?”
“姐姐,快看!阿涛踩死人了!”
“呸!说什么瞎话,那人本来就是在那里趴着的!”
李欢燕闻言立刻赶了过来,手中割野菜用的镰刀换了个方向反手握持,整个人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就像是护仔的雌虎一般。
她虽说还在静养不能动用真气,但血燕窝平日训练本就是内外兼修的,光靠这一手贴身短刀的手法,她也能让寻常山贼蟊贼倒地不起。
“谁!”她以刀背翻动那人,竟然轻易就将其翻了过来。
“硬铁片子缀皮甲,还有虎纹锦服,该是千户以上的昭军将领。”
李欢燕暗自思量道,附近难道有什么战事?竟然惨烈到了这种地步,一个千户都能独身倒在荒郊野岭。
“姐姐,还有气!还有气呢!”
“阿峰回来!”
她这一声震吼似乎将那昭军千户给喊醒了。
“...冷,秋...姐,欢...姐...我冷...”
大概是昏迷呓语的缘故,此刻桂香五娘再也无法以真气掩盖原本的声线,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若桂!?”
李欢燕手中的镰刀落在地上,她半跪在桂香五娘面前,以颤抖的手从一旁的溪流里捧起一点清水洗去她脸上的血污和泥点。
原本那张娇俏动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李欢燕看到她就想起那时她拙劣的演技,故作笨拙的将双刀送到自己手里。
悲喜交集之下,一行清泪划过她的脸颊。
昏昏沉沉之中,桂香五娘只觉得一点暖流灌入了体内,让她稍微清醒了几分。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
“师父,您看她这是怎么了?”
“受了大惊,然后又在极度体虚的情况下灌了一身邪风。”冲虚天之子徐曾海轻声说道:“若不是她有些内家真气傍身,怕是早就心力憔悴吐血死在路上了。”
“这女娃娃是你...”
“是我妹妹。”
徐曾海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无奈说道:“阿爹将你交给我,说让我好生调教,我自然也就不多问,只是你这妹妹身上血腥气太重,还各不相同。”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何止是几个人的血迹?简直就是一件千人甲!沾了千人血的甲衣!”
“师父。”李欢燕跪在他面前轻声说道:“我这妹妹,不,我们姐妹当时都没得选的,如今她既然跟我一样脱离了血燕窝,就说明她选了自己的路。”
“还请师父救救我这妹妹!”
说完她重重朝地上磕去,却被徐曾海拦住。
“我何曾说过不救?何况这般重的血腥气,阿爹应该也是会问的吧?不救这你这妹妹,谁来答阿爹的话?”
69書吧
“啧,老徐头你也知道你爹的厉害,看来小时候没少挨板子。”李戮玄的声音自竹林外传来。
他挥出一根竹竿,击中了某处地方,于是面前的竹林便像是活过来一般,自动分开,露出了里面这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子。
“嘿,好你个李戮玄,以前就总听我爹念叨说最近超凡武林里新出来一个皮格外痒痒的刺头,叫什么李戮玄的。当时我就该劝我爹扒了你小子的皮!”
“你看上去都快成冲虚仙君的爷爷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李戮玄落在徐曾海面前,将一个包裹递到他手里。
“最新的话本小说,还有些其他的村里没有的玩意,都在这儿了。”
“行吧,别再打扰老头我了,我得看看这丫头怎么治。”
说完他就在李戮玄和李欢燕的注视下搭上了桂香五娘的脉搏。
“...心音哀颤不已,她这是心死了啊。人早就醒了,身子还这么烫,先想法子退了烧吧。”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抓药了,李戮玄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桂香五娘,也很识时务地跟了出去:“老徐头我来给你搭把手!”
“若桂,就这么不想见我么?”
闻若桂别过脸去,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大姐,七姑娘,小六...她们都死了。”
“欢燕姐,我不是不想见你,我是没脸见你。”
“看你这幅打扮,可是大巫下了新令?”
“对,潜伏入营,趁那群兵官宴饮的时候将他们都杀了。”
“当时做完活计后大姐她们都出了大帐,我那时忽然就想到了你说的话。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没人想一直都被人当成一把刀,还是把被人随意玩弄的刀。”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只觉得腿忽然就和灌了铅一样再也站不起来了...等我混出营的时候回头去看...她们,她们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欢燕叹息一声,上前去轻轻抱住她:“路都是各自选的,选了拿起刀杀人,就会有被别人挥刀砍过来的那天。”
“别怕若桂,我在,还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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