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消融,暖阳倾洒,将军府内静谧且祥和。
庭院中的积雪化作潺潺雪水,沿着青石板的缝隙蜿蜒流淌,似在低吟浅唱,又仿若流淌着的是楚昭满心的悲戚,无人倾听。
楚昭面色苍白如纸,眼底猩红,双唇毫无血色,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身姿此刻像是被霜打蔫的翠竹,失了精气神。他在府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星澜!星澜 ——” 那声音沙哑而绝望,在府内的回廊、楼阁间不断回荡,惊飞了栖息的雀鸟,却得不到一丝回应。每一间屋子、每一处角落,他都徒劳又不肯放弃地仔细搜寻,仿若只要再努力一分,就能找到星澜离去的蛛丝马迹,可回应他的只有死寂。这种寂静让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只觉痛意蔓延至全身。
韩伯听到楚昭不安的呼喊,匆忙赶来,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惊,忙上前问道:“少主这是怎么了?”
楚昭紧蹙眉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昨日半夜,星澜…… 她离开了,不知去向。”
韩伯瞪大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却是为何!你们二人恩爱有加,形影不离,星澜姑娘怎会这般狠心?定是有什么缘由!”
楚昭强压着心底如潮水般汹涌的焦急,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已镇定下来,双手握拳,指节泛白,正色道:“韩伯,我定要去寻她。这些时日,若有人来寻,只说我病了,不见客。我这就书信一封,你且派人火速带给凌校尉,校场练兵之事,都交给他来应付。”
韩伯心疼地望着楚昭,眼眶微红,颔首答应。
楚昭转身,疾步回寝室整理行囊,手指慌乱地翻找衣物和盘缠,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急切与不安,衣物被他扯得凌乱不堪。
谁知这时,下人领着兰贵妃宫里的一名小太监进来,楚昭见状,身形一滞,满脸惊讶,快步走过去。
小太监恭敬行礼,谦卑地道:“楚昭将军,兰贵妃娘娘如今回了兰府省亲,特命小的请您前往一叙,有要事商议,还望将军务必前去。”
楚昭满心焦急,只想立刻启程去找星澜,当下便回绝道:“我此刻有要事缠身,脱不开身,请回禀娘娘,待我寻得空闲,再去拜见。” 言罢,摆手送客,转身欲走。
谁知小太监上前一步,再次行礼,目光闪烁,隐隐带着几分暗示:“将军,娘娘此次出宫省亲,时日有限,回宫后诸多不便,不易召见将军。娘娘千叮万嘱,定要将军前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况且,将军如今不知星澜姑娘身在何处,又欲往何方寻觅呢?”
楚昭一听这话,仿若被一道惊雷击中,瞬间反应过来,只觉气血上涌,直冲脑门,心中暗忖:原来是她在背后捣鬼!他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深压住满腔愤怒,咬着牙道:“我这就随你前去。”
小太监见目的达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恭敬弯腰行礼,低眉顺眼地跟在楚昭身后出了将军府大门。
来到兰府,楚昭心急如焚,哪顾得上通传,径直疾步闯了进去。兰贵妃端坐于寝室内的茶床上,身着一袭华美的宫装,青丝如瀑,仅用一支兰花步摇固定,更衬得面容娇艳。她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茶盖,茶香袅袅升腾,弥漫在室内。见楚昭怒气冲冲地进来,她仿若早有预料一般,神色未变,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靠在软枕上,悠然自得。
兰贵妃挑了挑眉,朱唇轻启:“楚将军息怒,先坐下喝杯茶,消消气。”
楚昭面色冷峻,语气不善却又极力克制:“不必,末将还有急事,不便久时间逗留。”
兰贵妃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春日里带着毒刺的蔷薇般:“有何急事?将军连年征战,今日霜雪初融,难得的阳光正好,正是休憩放松之时,逢年过节的,也该歇歇了。”
楚昭闻言,心中怒火更盛,索性单刀直入:“娘娘,还请如实告知,星澜究竟去了何处?”
兰贵妃收起笑容,缓缓坐直身子,那原本慵懒闲适的神色瞬间变得庄重肃穆,眼神中透着仿若寒星般的精明与算计。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疾不徐,并不说星澜的去处,却字字如针,直刺要害:“楚将军,你久在朝堂,怎会不知这宫中局势错综复杂至极,犹如一盘暗藏无数杀机的精妙棋局,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步步惊心。自我承宠,便与皇后分庭抗礼,其间明争暗斗从未停歇,互不相让,虽不见血光四溅,却处处暗藏致命危机。昨日因星澜伸冤与上官闻礼一事,你已然被卷入这漩涡中心,与皇后一派结下了梁子,这仇怨恰似一条潜伏在暗处的剧毒蝮蛇,随时可能趁你不备,狠狠咬上一口,让你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轻轻端起桌上的茶盏,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叶,仿若在整理思绪,又似在刻意营造一种压迫感。须臾,她再次抬眸,目光紧紧锁住楚昭:“而我,身为贵妃,身处这暗潮涌动的后宫,想要站稳脚跟谈何容易?每一步都需精心谋划,如履薄冰。我那侄女徐磬芯,将军想必也略有耳闻,她出身名门世家,自幼受名门闺秀的严苛教导,温婉贤淑的品性堪称典范,才情更是出众非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丫头自小就对将军倾慕有加,一颗芳心全系在了将军身上。”
说到此处,兰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若已经看到了未来的锦绣蓝图在眼前徐徐展开:“若你我联手,我即刻向皇上申请为你二人指婚。届时,有我兰家在朝堂的雄厚势力为你撑腰,朝堂之上,何人敢轻易与你作对?那些平日里觊觎你战功、妄图打压你的宵小之辈,听闻兰家与将军结亲,也得掂量掂量自已的分量,不敢贸然行事。再加上我在后宫的全力扶持,将军往后的前程,那必是繁花似锦,不可限量。我们相互帮衬,往后在这宫中、朝堂,量那皇后也不敢轻易动你,如此稳当的前程,将军可要思量清楚。星澜虽聪慧过人,医术精湛,可她毕竟孤苦无依,无家族势力依托,于将军的仕途而言,并无裨益,皇上也断不会同意她做将军夫人。望将军仔细斟酌,莫要因一时情爱,错失大好前程。”
微微前倾身子,兰贵妃的语气愈发笃定,仿若已经掌控全局:“另外,我得提醒将军一点,当日答应助星澜伸冤,我可是付出了极大代价。条件便是让她事成之后自行离去,她也亲口应下,我这才动用各方人脉,不惜与皇后一派及上官闻礼彻底撕破脸,周旋到底,才使得事情有惊无险,顺利解决。否则哪能如此轻易为她洗刷冤屈?这朝堂之上,利益纷争错综复杂,没有我从中斡旋,哪有这般顺遂的局面?”言罢,她重新靠回软枕,眼神中既有对楚昭抉择的审视,又有对自已布局得逞的笃定,仿若在等楚昭乖乖就范。
谁知楚昭连一番思虑的过程都没有,仿若未闻,双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冷冽如冰窟中吹出的寒风:“我此生唯愿娶星澜一人,旁人再无可入我眼。” 他目光坚定地直视兰贵妃,眼中的执拗与不屈仿若燃烧的火焰,能将一切阻碍焚烧殆尽:“还望娘娘莫要插手我与星澜之事,否则,莫怪末将不敬。”
兰贵妃没料到自已一番苦口婆心竟换来楚昭如此决绝的态度,一丝犹豫都没有,仿佛被当众打脸,脸上涌起一丝不悦,语气也冷了几分:“你如今可是被情爱迷了心智?分不清利弊得失了!这大好前程摆在眼前,你怎就如此糊涂,非要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一切?”
楚昭眼神中透着执拗,仿若磐石般坚定不移:“无论如何,末将定会寻回星澜,哪怕踏遍千山万水,上天入地。我与星澜一同经历的生死磨难,岂是他人三言两语便能动摇。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是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无法企及的,哪怕要我舍弃性命,我也绝不皱眉。当初在军营,若不是星澜不顾自身安危,几次三番救我性命,我楚昭早已是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我对她的心意,日月可鉴,天地可表!若寻不回她,我此生永不娶妻,孤独终老又何妨!” 楚昭说到动情处,声音发颤,满心沉痛。
兰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玉如意被捏得咯咯作响,她怒喝道:“好,好得很!我不会告诉你她的去向,这茫茫人海,你休想找到她。本宫自会让皇上尽快为你指婚,你回去好好想想,莫要过早下了定论!”
楚昭却冷冷说道:“娘娘若不想逼末将搅得天翻地覆,仍念星澜没日没夜救娘娘性命,就将她的去向告知于我,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兰贵妃见他如此固执,语气缓了缓,似在做最后的劝说:“你且回去冷静冷静,此刻你满心都是情啊爱啊,头脑不清醒,莫要做了错误决断。” 兰贵妃心中暗忖,看来只能从皇帝那儿入手,只要皇帝开口赐婚,谅他楚昭也不敢违抗圣命。思及此处,她对楚昭下了逐客令:“将军请回吧,本宫也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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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冷冷一笑,那笑容仿若冬日的霜花,没有一丝温度:“娘娘身处后宫,满心满眼皆是地位权势,便以为旁人也与您一般看重这些。可在末将心中,星澜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她是我命。告辞!” 说罢,大步流星地跨出兰府门槛,带起一阵风,仿若要将这府中的污浊之气一并吹散。
兰贵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砸了手中的玉如意,“哐当” 一声,玉如意碎成几段,散落一地,仿若她此刻破碎的骄傲。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暗暗思忖:这般炽热纯粹的真爱又是什么?自已何时由得自已?真情意......自已此生恐怕是求而不得,也无从体会了。
楚昭骑马狂奔在都城的大街小巷,四处打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可换来的皆是失望。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空洞而绝望,仿若迷失方向的孤狼。直至月上柳梢,他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将军府门口,却见凌昊天早已等候在此。两人沉默的对视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痛心,沉默良久,凌昊天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楚昭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回府,无需多言,抱起酒坛,一杯接一杯地灌下。楚昭醉眼朦胧,平日里坚毅的脸庞此刻满是痛苦与失落。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那玉温润细腻,上面雕刻着一个 “星” 字,是星澜曾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他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字,仿若在抚摸星澜的脸庞,心痛得无法呼吸,喉咙仿若被堵住,只能发出阵阵压抑的呜咽,那模样,让人心碎不已。
凌校尉跟楚昭征战多年,过命的交情,从未见他如此悲痛过,只得安慰道:“将军,别急,雁过留痕,我一定助你将她寻回。”
楚昭只是不言语的颔首应了,若是那兰贵妃刻意掩藏,人海茫茫,谈何容易?
而与此同时,马车疾驰,星澜一路颠簸,红肿的双眼早已哭得酸涩不堪,她坐在马车里,每念及与楚昭相处的过往,她的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兰妃为防楚昭找到她,每到一个驿站便频繁更换马夫,马车一路向着西南边陲方向疾驰,之前兰妃要求她前往一个西南边陲的小镇落脚,那里有兰妃的一个远方亲戚,可以控制她的去向。
星澜心中虽悲痛万分,但聪慧如她,并未就此放弃。眼下虽不能再与楚昭在一起,但亦不想再被他人控制自由之身。
当看到新接手马车的马夫是个贪财的老者时,她心中一动,计上心来。她强忍着悲痛,整理了一下妆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对马夫说道:“老伯,您行行好,我本是良家女子,身世可怜,如今又遭歹人算计,陷入这般困境。我这儿有一大笔银两,您若是帮我,这些钱就都归您。” 说着,她拿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马夫眼睛一亮,却又有些犹豫:“姑娘,这…… 这是要干啥呀?小的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星澜忙解释道:“老伯莫怕,您只需回去谎称我们遭遇了强盗,我…… 我已被强盗掳走,然后您便可自行离去。这可不是什么坏事,您想想,您既得了银子,又不用担什么风险,还帮了我大忙。您家里人要是知道您有这笔钱,往后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是不是?”
马夫心动了,犹豫再三,终是接过银子,点头答应:“姑娘,您放心,小的一定照办。”
星澜见计谋得逞,松了口气,在驿站重新雇佣了一辆可靠的马车,朝着她心中的目的地 —— 璃月郡赶去。她要赌一赌,赌这情,赌这爱,赌楚昭若是跟她缘分未尽,定能再次相遇。
她知道,那里有她与楚昭最初的回忆,即便不能相见,能在熟悉的地方怀念过往,也算是一种慰藉。月光如水,洒在前行的道路上,可前路漫漫,她的心仿若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散落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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