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虽明白楚昭的心意,却也只能默默无言。
即便自已并非以沈星澜这一特殊身份示人,仅作为军医而言,照料好将军的伤势亦是责无旁贷的重中之重。况且如今楚昭已然知晓自已的女儿身,从某些方面来说,反倒使得行事更为便利。如此这般思忖一番后,她的心境也渐渐释然。
她刻意让自已忙碌起来,精心整理杂乱的药草,将它们分类归置,使其井然有序,又仔细翻检药箱中的物什,查漏补缺,确保完备无缺,时而又添上一支红烛,那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又坚定的面容。
一切收拾妥当,她才在烛火摇曳的光影中坐定,后面是坐在椅上一直笑意盈盈凝视着她的楚昭。
星澜受不了他那目光,轻叹一声说道:“将军先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做一下病症记录。”
楚昭微微颔首,那眼神中似有丝丝缕缕的眷恋,他躺回床榻,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宠溺,轻声说道:“好,你也别忙得太晚,你也早些歇息。”
星澜自踏入军营之日起,便秉持着记录自已诊治过每一个人的习惯,这乃是父亲自幼对她的严格要求。故而无论夜色多深,事务多繁,她都必定要将此事妥善完成方肯入睡。听着楚昭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她知晓他已安然睡去。于是,星澜也缓缓走向躺椅,整理好手中的册子,轻轻躺了上去。
星澜自家族遭遇那场惨绝人寰的巨变后,每一个夜晚于她而言皆是一场煎熬。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娇弱的身躯,仿若一只受伤的雏鸟,试图在黑暗中寻觅一丝慰藉与安全感。
才刚陷入那浅浅的梦乡,往昔那恐怖的一幕幕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她梦到了出逃那日的惊惶失措,陈叔那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小姐,快走,快走!”那声音仿若利箭,穿透重重黑暗,却最终被无情地淹没在一把寒光闪闪、沾满鲜血的长剑之下。紧接着,魑魅魍魉如影随形,张牙舞爪地紧追其后,所到之处,鲜血飞溅,那刺目的红比天边最绚烂的残阳还要浓烈百倍,令人毛骨悚然。
星澜在梦中吓得全身剧烈颤抖,蜷缩成一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打湿了她的发丝与衣衫。
楚昭在睡梦中似有所感,被那细微的抽泣声惊扰,猛然惊醒。他连忙起身,疾步来到星澜身旁,看着她蜷缩的样子,眼角似有泪痕,一阵心疼闪过心房。将她那颤抖的娇躯轻轻揽入怀中,手臂微微收紧,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星澜......别怕,别怕,只是梦而已。”
然而,星澜依旧深陷于那无尽的梦魇深渊之中,无法自拔。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薄汗,在梦中,她看见黑白无常手持全家满门抄斩的旨意,一步一步地向自已逼近,那阴森的面容仿佛来自阴曹的使者。沈家府邸内,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横七竖八地散落各处,面目狰狞恐怖,令人胆寒。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白绫,如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脖颈,令她呼吸困难,几近窒息。星澜在梦中痛苦地小声呓语:“不要......”
楚昭的心中仿若被无数根尖锐的针深深刺入,一阵刺痛蔓延开来。
他温柔地轻拍着星澜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与怜惜,在这寂静的夜中回荡:“星澜,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星澜在极度的恐惧中猛然惊醒过来,她的心跳急剧加速。她怔怔地望着眼前楚昭,那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要钱一般颗颗粒粒地顺着她那白皙的脸颊滑落,却没有一丝哭声,唯有那无声的哭泣更令人心疼。
楚昭见她醒来,心中悬着的巨石方才缓缓落下,他微微探身,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那指尖的触碰轻柔而温暖,满是心疼之意。
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何种惨事,为何在睡梦中都这般痛苦不堪,仿若被妖魔缠身。于是,他低声说道:“星澜,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的。”
星澜此刻稍稍恢复了些许冷静,她急忙努力平复自已那紊乱的情绪,随后说道:“抱歉...是小女打扰将军休息了。”
楚昭却将手臂再次微微收紧,声音低沉的有力说道:“你我之间不要如此见外,我自会护你周全。”说罢,他竟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那吻如蜻蜓点水,却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与眷恋。
星澜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仿若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打破。
她此刻身体有些虚脱,只能用那纤细的双手轻轻推开他,语气疏离而冷淡,说道:“小女没事,将军去休息吧。”她心中着实害怕,害怕自已会在这温柔的关怀与深情的爱意中逐渐沉沦,害怕自已会对他产生依赖。一旦如此,她那心中坚定的复仇信念与家族的血海深仇又该如何去完成?
楚昭敏锐地感觉到她刻意的疏离,那感觉如同冰冷的寒风,穿透他炽热的心。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柔情与无奈,柔声说道:“星澜,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秘密,所以你顾虑重重,但我对你的心意与日俱增,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星澜想着,若自已此时不果断拒绝,只会让他心存希望,而自已如今的处境,决然不能连累于他。
于是,她冷着脸,语气坚决地拒绝道:“将军,我对你,只有尊重和敬仰,并无儿女情长,况且将军身份尊贵,我们尊卑有别,求将军体谅。”
楚昭闻言,心中仿若被一把锐利的剑狠狠刺中,一阵剧痛袭来。
但他的目光却依旧灼灼地凝视着星澜,那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爱意与不屈的执着,说道:“我从不在意什么尊卑,你这拒绝没有说服力,我喜欢你星澜,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吗?”
69書吧
星澜冷冷地撇开头,仿若那寒夜中的孤星,遥不可及。
她回道:“不能。”
楚昭见她如此决绝,心中的爱意与不甘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他伸出手,轻轻将星澜的脸扳正,让她那美丽而又倔强的双眸与自已对视,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执拗与深情,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为什么不能?是我.....不够好吗?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给我个理由,星澜,只要你说,我就信。”
星澜仿若置若罔闻,面对他的追问,毫无回应地沉默着。这沉默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震耳欲聋,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两人隔在两端。
楚昭的心中涌起一丝自尊被伤后的愤怒,几欲冲破理智的堤坝。
见她一直这般倔强地不说话,他竟扣住她的后脑吻住了她。
那忽然降临的吻让星澜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仿若灵魂出窍。直到好几秒后,她才从那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已被吻了。
楚昭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他的额头与她的相抵,呼吸急促而紊乱,气息不稳。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吻一个女子,心中那如狂风般呼啸而过的感情令他欲罢不能。
他极力平复着自已的气息,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对你是真心,不会放弃的。”
星澜的心乱如麻,仿若被无数根丝线缠绕,不知所措。她只能微微喘息着,那绯红的面颊如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
楚昭望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情愫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他忍不住又在她那诱人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那触感柔软而甜蜜,令他沉醉其中。
他说道:“星澜,你信我,好吗?我定会护你周全,许你一世安稳。”
星澜望着他,从他那坚定的眼神中,她知晓他不会轻易放弃。她无奈地再次迂回拒绝道:“将军睡吧,好吗?不早了......”
楚昭的心情因她这看似软化的话语略微好转,可他心中的爱意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他将星澜打横抱起,那动作轻盈而又充满力量,仿若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星澜惊得花容失色,紧张地说道:“将军等一等!我在躺椅上睡就可以了!”
“当然是睡在床上!”楚昭低头看着她,唇角上扬,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与宠溺。“我的星澜不能睡在躺椅上。” 他将星澜轻轻放上床榻,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随后,他扯过锦被,仔细地盖在她的身上,楚昭自已则躺在她的身边,手臂撑着头,微笑着凝视着她说道:“小丫头,你可知多少女子都巴不得能躺在此处,你倒好,三番五次拒绝我。”
星澜闻言,心中明白他所言非虚。全京城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无一不倾慕着他这位战功赫赫、英姿勃发的少将军。
可他又怎会知晓自已内心深处的苦衷呢?如此想着,她只能默默转身,背对着他,不再言语,用最后一点倔强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楚昭从她身后轻轻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问道:“这样睡可好?”
星澜的身体微微一僵,如同一根紧绷的琴弦。
楚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轻笑一声,在她耳边低语:“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这样睡,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星澜不置可否,她此刻身心俱疲,在这温暖的怀抱与无尽的困意侵袭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楚昭见她沉沉睡去,心中却难以平静。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营帐外,压低声音喊道:“昊天,过来,有事与你相商。”凌昊天立即上前来,带着询问的表情。
楚昭顿了顿,沉声说道:“沈墨,沈军医......是女子。”
凌昊天听闻这一消息,瞪大了双眼,那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楚昭面色凝重,又说道:“她叫沈星澜,你且顺着去查,我要知道与她相关的所有事情。越快越好。”
凌昊天这才从那极度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说道:“难怪......”仿佛此刻他脑海中与沈军医相关的所有记忆碎片都瞬间被重新拼凑,一切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楚昭目光冷冽地看着凌校尉,那眼神如同一把锋利的刀,透着严肃与威严,说道:“此事你悄悄去查,我要知道一切,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凌校尉连忙回道:“是,将军放心。不过,为何一个弱女子,要来吃这份苦,这实在叫人费解!”
楚昭剑眉微蹙,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不管什么原因,我都要护她周全,还有,”他的声音冷了几分,仿若寒夜中的冰霜,“关于她的事,在查清楚之前,我不想有第三个人知晓。”
凌校尉立刻正色道:“将军且放宽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若她真是女子,定有什么事需要探寻,前几天我听将士们说过,她经常打听各种病症,尤其是疫病。”
楚昭闻言若有所思,他微微抬起手,轻抚下巴,思考片刻后说道:“罢了,只能继续盯着,有任何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凌校尉回道:“是,属下这就去调查。不过将军,恕我多句嘴,将军亲自问了她,也不愿意说吗?”
楚昭想到星澜那刻意的疏离与决绝的拒绝,神色有些黯然。但他很快坚定语气:“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但我会用自已的方法保护她,等她愿意告诉我。”
凌校尉心下明了,将军这次似乎动了真情。于是说道:“我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将军休息吧,我们的突袭计划......将军的伤好的如何了?”
楚昭说道:“不碍事,这点小伤,还影响不了我。计划照常进行。”
星澜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与迷糊,问道:“将军......?”
楚昭和凌昊天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噤声。
楚昭快步走回营帐,来到床榻边,轻轻拍了拍她,那动作轻柔而充满宠溺,柔声哄她:“没事,你继续睡,我在这里陪你,别怕。”
“有什么要紧事吗?”星澜睡眼惺忪地问。
楚昭不想让她担忧,努力扯出一抹微笑,那笑容看似轻松,却难掩眼中的一丝忧虑,语气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要紧事。”他伸出手,将她额间的发丝轻轻拨到脑后,声音温柔地说:“你快些睡吧。”
星澜觉得他这样的语气有些刻意,但她实在太过困倦,也没有多问,便又继续沉沉睡去。
楚昭见她不再追问,心中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她身边躺下。他侧身凝视着她那睡着的少女般纯真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他小声地说:“星澜,我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那声音轻如蚊蚋,却饱含着他对星澜无尽的深情与坚定的守护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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