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叹闻言一脸娇羞地捶在了慕闻礼的左肩上,脸红道:“哎呀小闻,你乱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呢。”
“你不嫁人你干嘛?”
“我……”苏叹刚才的娇羞劲儿转瞬即逝,一脸惆怅地看着慕闻礼,回道:“我想陪着你。”
“永远陪着你。”
苏叹的语气实在是太笃定,让慕闻礼有一些恍惚。二人严肃地对视了几秒,慕闻礼突然笑出了声来。
“傻蛋,哪有人会永远陪着一个人?就算是成亲之后都有可能和离,时间久了,曾经再怎么喜欢之人,都会相看两厌。”
苏叹的心情突然跌落低谷,垂着脑袋小步地跟在她的身旁,有意无意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犹豫良久道:
“我没想那么复杂,我只知道,你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真心帮助我的人,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慕闻礼笑得格外温柔,可能是着凉后有些低烧的缘故,冷白的皮肤上染上了一丝绯红,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苏叹的脑袋。她的身高不比苏叹的高,这样一拍倒显得有些违和。
苏叹没有被这样温柔地拍过脑袋,只有她的父亲在外边受气后随手抓起一个人东西就在她的脑袋上狠狠一杵,就算是流出血来也不足为奇。
此刻她从来到长安便死命抛之脑后的记忆如脱缰的野马般一拥而上,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突然红了眼眶,潸然泪下。
她的眼里全是慕闻礼,就连眼含的泪水倒映出来的都是她的模样。可是她很快就要嫁为人妻,和她的差距再一次被剧烈拉开。
那句永远陪着她不过是脑子一热的妄言罢了。自然会有人理所应当地代替她在慕闻礼身边的位置,并且不会有任何的愧疚之意,甚至是不会注意到她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
她从小都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如果不是慕氏家道中落,她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和慕闻礼这种人做朋友。她倒还有些庆幸那些人围着她打地遍体鳞伤,才让她有了天天缠着慕闻礼的借口。
“你怎么还哭上了?好好好,你永远陪着我,我也永远陪着你,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这辈子都不要分开。”慕闻礼擦了擦苏叹如瀑布般往下流的泪水。
苏叹抬手随意抹了把泪,问:“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不喜欢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慕闻礼笑着挽住了她的手臂。
这些不像是慕闻礼会说出来的话,她定是了解苏叹的为人,知道她心思细腻生性多疑,又遭受过不少的家庭阴影,便能顺她的意便都顺着。
更何况她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她。
但苏叹知道,慕闻礼的喜欢是对很好的朋友的那种喜欢,和她的不一样,她是真的很想永远和她在一起,最好不要有任何人的横插一脚,温行舟也不例外。
还好今天的下了一天的雨,天色暗下来后雨已经彻底停了,月亮也露出了身影,此时的月光比任何时候的都要亮上许多。
饭桌上大家相谈甚欢,吃的好喝的也好,顾芊灯在长辈面前也有所收敛,能不插嘴尽量不插嘴,同样她也是被夸的最多的一个。
聂夫人调侃道:“芊灯从小便追在行舟的屁股后面跑,我还以为长大后你们俩能佳偶天成呢。”
顾芊灯礼貌地微笑道:“就算是青梅竹马,也抵不过有人横插一脚啊。”
聂夫人笑了两声,借着喝酒的动作瞥了慕闻礼好几眼。
她喝完酒便又说:“汝安啊,听说你只与这慕姑娘定亲了,还未成亲是吧,你不若便将芊灯一同娶了,芊灯身份尊贵,得是要坐正妻的位置。”
话音落下后温父和聂父很默契地笑了两声,小辈在一旁尴尬地眼睛不知道该看哪,大气不敢出一声。
温父对聂父说:“聂夫人可是不善饮酒?才喝这么一小杯便醉了。”
“妇人之见,温兄不必放在心上。”
“聂夫人此言在理,慕姑娘身份低微,实不堪为汝安之妻。”顾夫人道。
温行舟不满道:“顾夫人此前大闹我温府还不够,今日也要当真众亲友的面再闹一次?”
“牡丹虽为万花之王,但也不见得人人都喜爱牡丹,就算是路边的雏菊,是残枝落叶,是长在淤泥里的青莲,也会有懂得珍惜之人对其爱不释手。”
“汝安从不在乎要厮守一生之人是贵是贱,只求两情相悦。”
一语落下后她们便不再多说什么,沉默了良久,倒是那聂晁像喝多了一般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慢半拍地大喊一声:“好!”
“汝安说的好,深得我心。”聂晁用食指戳戳自已的胸脯,又说:“习武之人粗鄙,不善言辞,汝安倒是将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温行舟无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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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晁,你别以为你发疯我就同意这丫头胚子嫁给你。”聂夫人一脸严厉,对待自已的儿子倒是不用那么客气了,也是丝毫不顾及脸面地训斥起来。
采玉闻言脑袋垂地更低了。
“若不是见她此前在军营中对你多有照拂,我会让她上桌吃饭?”聂夫人气愤道:“这里是聂府!你的姑姑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当今圣上是你的姑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门的。”
“当上个将军还想插上个翅膀上天了你,别说是正妻,就算是贱妾,也轮不到她这小贱蹄子!你丢得起这人,我我们聂家丢不起!”
聂晁当场便将手中的酒杯往桌面上狠狠一砸,在落在桌面的瞬间便上下分裂了开来。
他猛地从凳子上坐起,身后的凳子被他的小腿撞到了地上,聂夫人丝毫不惧地盯着他,倒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今年二十八了,前二十年都献给了家国,我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几次落入敌寇之手,差点回不来见您。”
“每次回来都是带着满身荣耀,我很享受百姓为我欢呼的声音,那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荣耀。我给您挣的面子不少了,从来都没有向您索求过什么。”
聂晁从小都很温顺从不忤逆,今天可能是酒劲儿上头,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并说了出来。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聂夫人质问道。
“是。”聂晁说:“是我自已同意的从军,往后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能守住这万里山河我倍感荣耀,我身上留的每一滴血,受过的伤,每一次的死里逃生,都是我该承受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但我也是个人,我不是铁打的。”
“每次回来你们都只在乎功绩,没人在乎我受的伤,疼不疼,是否有碍于以后行动,但是采玉不同,她细心为我处理伤口,还担心下手重了我会疼。”他说着又自嘲地笑了两声,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有一个人问他是否会疼。
采玉拧着眉头,无声地擦着眼泪,就连抽泣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旁边的慕闻礼悄悄地在桌底下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一种安慰。
聂晁又说:“在我发烧昏迷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日夜守在床边,甚至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位士兵,每一位因战乱受伤的百姓,她明明遭受过非人的待遇却还是愿意微笑着原谅这个不公的世界。”
“如此善良体贴的一个人,就因为她的出身,你就否定掉她的一切,甚至是声称这种人不该活在世界上,多给她吃一口粮食都是浪费。”
温晁苦笑道:“阿娘你为何如此在意嫡庶贵贱之分?是因为你此前也是庶出,也遭受过嫡出的冷眼与嘲讽吗?”
“你放肆!”聂夫人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地桌面晃了好几下。
这对聂晁来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他依旧是故作轻松地说:“我请问,当今圣上和母仪天下的皇后是我的姑父与姑姑,难道不是阿爹的妹夫与妹妹吗?阿爹如此尊贵的出身,何时在意过您是否是庶出,身份是否是贵贱?”
聂夫人哑口无言,倒是红了眼眶,大概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那些不忍面对的事实。
“采玉无姓又怎么了?”聂晁说着便看向顾芊灯,掷地有声道:“采玉今后便姓聂,为我聂晁此生唯一的妻。”
顾芊灯感觉一股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怂兮兮地抬眼对上聂晁狠厉的目光,这是在回复她进聂府之前的疑惑呢。
她略带恐惧地收回了目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聂父抬手示意聂晁坐下,说:“这大好的日子何必动怒呢?是你娶妻又不是你阿娘娶妻,你想娶谁便娶谁,明日我便向陛下请奏,让陛下给你二人赐婚,我看谁敢多言。”
聂夫人皱眉瞪着那表情贱兮兮的聂父,他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便撇着嘴欠揍地扭了扭脑袋。
“儿子长大了,会飞了,管不住了。”聂夫人气愤地喝了一口酒。
温父见气氛松懈了下来,这才敢哈哈笑出了声,举起酒杯便道:“这大好的日子,让我等举杯同庆,来!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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