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广潘猛然觉得自已的膝盖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还好旁边就是可以扶住的墙,他惊诧地回头去看那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的慕闻礼。
“你挡着我看雨景了。”慕闻礼不满道。
广潘的面部肌肉抽了抽,将那倒吸回去的一口气呼出来,慢慢站直了身体:“那你也不能踹我的腘窝吧……”
广潘闪开后,慕闻礼看见了雨幕里撑着伞走来的温行舟,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
广潘见过的女子都很在意自已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下雨时都不会让裙摆被雨溅到,更不会只身冲进雨里,跑来跑去几个时辰。
看来她是真的不在意裙摆被雨打湿,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他上前挡雨的小动作。
或者说是不在意。
广潘的目光从见到温行舟的那一刻就一直跟随着慕闻礼,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光是远远看见他就激动地恨不得直接冲进雨里拥抱他,还说什么不喜欢。
广潘无奈地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
他的情绪包含了很多,庆幸慕闻礼对温行舟有意,又因为她对他有意而感到失落、惋惜。
广宅门口停的是马车,温行舟身后跟着的人是萧珏,二人走到屋檐下后便收起了伞,将上面的雨水挥洒干净,
慕闻礼眼巴巴地看着他做完那一系列动作,问:“你回了一趟温府?”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萧珏便替他答道:“属下提前备马车出来接了,不然你们这时候很难回府。”
“为何?”
温行舟回道:“火烧李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若不是又开始下雨,怕是得烧个三天三夜,咱们这时候不在府中,怕是要遭人怀疑。”
“那趁天还没亮赶紧回去啊。”慕闻礼着急道。
“萧珏出来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不用着急,你还没吃过广潘做的饭吧,尝尝他的手艺。”
说罢便走进了屋内。
正巧昨晚广潘去了一趟温府,在不知情人眼里,就是是来邀约温行舟和慕闻礼二人去他府中做客的。萧珏夜深人静的时候拉着马车出来的举动很重要,这样温府和姨娘们也不会引起怀疑了。
就当是年轻人的小癖好,就喜欢三更半夜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他还会做饭?”慕闻礼质疑道。
广潘本来想把这个活扔给萧珏的,但是听见慕闻礼的质疑声后,立马撸起袖子往厨房的方向走。
“看不起谁呢?”广潘边走边说:“我若不干写话本子这一行,我便去开饭店了!”
慕闻礼看着他气呼呼走开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
温行舟的嘴角虽然带着笑,但是表情还是淡淡的,情绪并不高涨。
他一直等慕闻礼笑歇了他才问:“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慕闻礼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摇头回道:“没伤。”
她话音还没落下,那只擦眼泪的手就被温行舟给抓住了。他的动作很轻,满脸写着担心两个字。
“那这是什么?”
慕闻礼两只手都有擦伤,是被广潘清理过的,现在正包着绷带。这露在外面的伤口广潘还好清理一些,其他什么地方还有没有伤只有慕闻礼自已知道。
温行舟这一天天的都已经够累的了,慕闻礼并不想让他再让他操心,表情淡然道:“这裙子这么长,摔倒也是常有的,不过是一些轻微擦伤。”
她很轻易地就将手从温行舟的手中抽出来,然后观摩着那被广潘包得像粽子的手,咂咂嘴,说:“他小题大做了。”
说罢她便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得人一懵一懵的。见温行舟的眉头都快要夹死路过的蚊子了,就故作轻松道:“这雨越下越大,连带着风都凉了不少,今日才中秋,便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了。”
“你昨晚走前也没有吃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慕闻礼瞪着个大眼睛去观察温行舟的气色,不太好。
气的。
他没有理会慕闻礼的东扯西扯,“我看看你的膝盖。”
温行舟说着便要上手,慕闻礼直接将双腿往另一边缩了缩,回道:“我的膝盖没事,就是手有些擦伤。”
“慕闻礼,我现在是你的夫君,我有权力也有资格关心你。”
慕闻礼下意识委屈地撇了撇嘴,双腿慢慢挪到温行舟的跟前,不敢抬眼看他。
温行舟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她一只脚踝抬起放到自已的腿上,生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腿上的裙子和裤子。
69書吧
萧珏很识趣地站到了门口背对着他们,假装很忙地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就是不敢回头。
慕闻礼两边膝盖的伤因为长时间浸在雨水中,这时候都有些惨不忍睹了,白色的长裤都沾上了黏糊糊的血液,衣服都被风干了伤口还是黏糊糊的状态。
她这双膝盖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
这伤对温行舟来说是已经司空见惯了,甚至是可以用“确实是小伤”来形容,要是在他自已身上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上药都觉得是在浪费资源。
但是它在慕闻礼纤细白嫩的腿实在是太过突兀,简直就是不治就会死的重伤。
温行舟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那处理伤口的药和绷带就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是广潘给慕闻礼处理手伤时剩下的。
温行舟熟练地拿起一瓶慕闻礼看不懂的药就往她伤口上撒,疼得她想原地起飞。
但是她一直憋着不说,头也没抬,就死死盯着那个渐渐被白色的粉末遮盖完全的伤口被用绷带给缠绕起来。
温行舟放下她这只腿要去抓另一条腿时,看见慕闻礼有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掉了下来,他的动作骤然一顿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他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问:“怎么了?”
慕闻礼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一边嗷嗷哭一边说:“太疼了!我本来想忍住的,但是忍不住啊……”
“你哭吧,我轻点。”温行舟说的轻点就是一点一点地往伤口上倒药,这和在伤口上撒盐还不给个痛快有什么区别?
结果慕闻礼哭得更厉害了。
温行舟双手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门口的萧珏悄咪咪地回头瞟了一眼,拳头捂嘴偷笑着。
这双膝盖的经历跌宕起伏,上药的过程依旧是跌宕起伏。
“我没给别人上过药,不知轻重,弄疼你了。”温行舟说。
闻言,慕闻礼的哭声便收住了,只是泪水还在无声无息地往下淌,因为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温行舟的疼。
他受的伤要比她的残忍一万倍,他也只是这样拿起药便往伤口上撒,为了不让府中的人知道,只能让萧珏悄悄拿来伤药,让萧珏在门口守着,他便在嘴里塞个毛巾,把所有的痛都咽进肚子里。
如果寒疾发作时遇到这种痛,慕闻礼甚至都不敢想,那会该多么地难熬。
她这次也算是和温行舟一起出了个任务,她算得上是半个杀人凶手,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得到一丝的罪恶感。
李员外是商贾大家,左手金山右手银山,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他们用金钱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曾经说坏人自然会有官府的人去管,可是那是官府也不能公平对待的事情,只要钱到位,凶手会被包庇,事实会被扭曲,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就只能含冤而终。
甚至过去很多很多年,人们再次提起当年死掉的那个人时,就会有很多个不一样的说法出现,就比如慕挽淑。
好人不一定会得到好报,坏人也不一定会不得善终。
枫朝阁这个组织的出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他们站在好与坏的对立面,形成一堵无形的高墙,它可以倒向任何一边,压死任何一边的人。
枫朝阁杀的不是无辜人,但不一定都是坏人。好坏的定义是什么?只是因为他在某一个人的眼里做了一件对某一个人来说不好的事就会被称为坏人,但可能从他的出发点去看他并没有做坏事。
慕闻礼抬手抹了把泪,说:“我没事,我就是在想,如果李府的事追查下来,查到我们了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那个出钱买命的人不想死,那他就不会让这件事情查下去。”
说到这,慕闻礼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去李府的时候是四大刀跟着她一块去的,并且还带走了李商情。
“李商情在李府见到我了,她爹死了她不会去告发我吧?”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打死不承认好了。”其实温行舟已经把这件事给安排好了,只是想逗逗她。
慕闻礼沉默了一会儿又猛然抬头道:“完了!我还没来得及跟阿一他们汇合,他们不会还傻愣愣地在等我吧?”
温行舟被她这大喘气吓死了,闻言又叹了口气,回道:“他们去过温府找你,已经打发走了。就是有两个人,一肥一瘦,其中一个是斗鸡眼……被扔在了路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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