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在树枝间纵越,海棠随之簌簌抖落。叶望舒的嘴角挂着一丝混合着傲慢又向往的笑意,望着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在练剑的人。
只见翟羲和纵身落地,长发高束,锦服箭袖,眉目深邃冷厉,恰似他手中的木剑辉芒。鬓边碎发轻拂,却将毕露的锋芒收敛,凭添三分少年意气。
和他对打的一人,连连后退,虎口处尤感震颤带来的酥麻。
翟羲和看了眼缴来的木剑,刃尖上还有隔空扔过去,仰首笑道,“你输了。”
那人接了木剑,欲再次发难。被翟羲和识破,一个转身避开。
那人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转身与站在一旁的叶玉金其他几人抱怨。
胡夫子摸了摸胡须,笑着对翟羲和道:“辛苦了,羲和!”说完,他又对着那输的人道:“切磋比试本就是点到为止,输了就是输了。如有不服,可私下勤加练习。切不可趁人之危,伤人性命。这样有违君子之道!”
“哦!夫子教诲,谨记于心。”一旁和叶玉金站在一起的三人,见夫子都这样说了,便连连点头。
虽然,年轻气盛不愿服气。但是。事实如此,也不得不承认。
叶望舒站在海棠树下,离得远。只是瞧着几人的反应,猜想应该是被夫子教训了。
虽然,胜负与他无关。但是,翟羲和胜了,仿佛跟他胜了一样。叶望舒心中,对此甚是满意。
不过,更多的则是羡慕。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大约是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心中的向往。毕竟,谁不愿满腔鸿鹄之志,一朝乘风破万里呢!
可是——
谁念幽寒坐呜呃!
叶望舒垂眸,有些怅然若失。
翟羲和这时与夫子说了几句。推脱不了,便拿着木剑比划着,一旁的几人跟着练习。
过了片刻功夫,翟羲和扶着夫子去休息,叶望舒收回视线,捶了捶快站麻的腿。
这时,叶玉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只听他道:“得亏我哥没来,不然夫子为了顾着他的面子,大抵是不会这般安排的。”
被翟羲和夺了木剑的人,附和道:“你哥也是太过霸道,自已身子骨不行,还不让你上进。”
一旁另一个提醒道:“你们小声……”
说完,还剩下的这几人便相伴离开了。
叶望舒听见这几人的话,现下倒是不想发作。不过,他一向都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对于,有些人一味忍让是没用的。还不如,趁着有实力,还有命的时候,活得潇洒放纵些。
至少,曾经拥有过这样快意的时候。
叶望舒出神之际,只见翟羲和已经从赏湖庭出来。
见四周人已散去,他拔剑出鞘。仿佛面前有人与他对打一般。剑影挥洒自如,带着肃杀之意,斩落低处几丛树叶。
这时,叶望舒心里才真正感受到,翟羲和的实力。
叶望舒心想,翟羲和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应该是横扫千军的人物。届时,他会荣耀加身,骑着良驹,身挎长剑,意气风发的走在临安城内,享受着人们羡艳又敬重的目光。
而自已呢?
叶望舒思索片刻。
他会大约会在一个院里,终日书声朗朗。在书中寻找着自已的梦想,只要一旦大魁天下,那时候就一跃而至万人之上了。
这样,是不是便可以与翟羲和比肩而立,不负遇见。可是,这些都不可能。一是他身子不允许,不能达到朝廷的标准。二是,他爹早就说过不让他入仕。
叶望舒心中仿佛被压着一般透不过气,他率先回了惬昀院。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一路回去要从中间穿过不少楼阁,橘红色的光洒落满地树影,沿途小路,只听见几声蛙叫。
“青蛙都叫了!怪不得觉着热了些。”叶望舒嘀咕着。
叶望舒走在长廊下,见没人路过。于是,捡起地上的树枝,按照记忆里翟羲和的招式,在空中比划着。
“嘿!”
“哈!!”
“嘶!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他走对方也走,他停对方也停。
叶望舒立刻警惕起来。不知又走了几步,察觉对方离得越来越近,他猛然转过身。
只看见一道影子朝他快速移来,还未细看,却有一只手自肩后伸过来,夺了他的树枝,一把将他按在旁边角落的墙上。
这时,五六个女使拥簇着叶玉金,从另一边路过,期间调笑声不断。
叶望舒脑袋一磕,却并不疼。因为,脑后有个软软的东西垫着。
见人走远,翟羲和开口道:“想学。”
说完,将人放开。
叶望舒背靠着墙,嘴微微张着,愣在原地。只是,本能“啊”了一声。
翟羲和方才就感觉有人在窥探,见人没恶意,也就没管。后来,路过海棠林时,树枝勾住了他的衣衫。低头整理衣服时,发现地上有一帕子,拾起方才知晓,刚刚驻足观看之人,是叶望舒。
翟羲和当时在屋内与夫子说完话,出来时,也有听到叶玉金这几人说的话。
思及此处,翟羲和便快步追了上去。本想看看情况,谁知看见叶望舒笨拙地舞着树枝。看了半天,那同手同脚的模样,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学,自已方才的剑术。
翟羲和破天荒的觉得,这人委实有趣了些。
见人还愣着,翟羲和微微俯下身,看了看这人面色。心想,倒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就是这会儿呆愣愣的。
于是,笑着用手将叶望舒下巴一抬,“嘴巴合上!”
方才这么亲近,现下又这般逗人。叶望舒此时,脑子一片混乱。
他本能吸溜一声,“………“你吸什么!
翟羲和惹着笑意,“……这是饿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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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望舒瞬间垮了脸,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甩了个白眼给翟羲和。愤愤道:“我能吃下一个你!”
翟羲和这会儿是真觉得他有趣,比小时候,抱着自已腿不撒手,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的样子更有趣。
翟羲和难得有这种情绪,抿着嘴,强忍着笑的时候。
眼前这人又是这副看戏的模样,盯着自已,叶望舒不爽,“你要笑就笑,憋不死你!哼!”
翟羲和真就笑出了声。
叶望舒见他这样,一瞬耳朵到脸颊都红了起来。看着站在面前的心上人,一时无措,脑子一发热,就把额头搭在了人肩窝上躲避,那投来的目光。
叶望舒还没反应过来,明显就感觉到了翟羲和身体一僵。
叶望舒干笑了两声。心想,自然点,越在意越容易被发现。现在显露出来,还为时过早。再说,现在人家翟羲和估计也没心思往这方面想,何必点破惹人嫌呢!
于是,叶望舒抬起头调侃道:“今儿心情好,小爷我给你当了笑料。不过,你怎么着,也得回报点吧。这样,用过饭后,你教我几招如何!”
说完,也不等人答应与否。便转身往前走去,身后的手指还不忘朝人勾了勾。
翟羲和颇为无语,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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