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伊丽莎白公主与那两位私生子谈了一会儿，得出了许多似乎与以前完全是“相反”的结论：两位兄弟如果不是哈查的收养，恐怕就要直接横尸街头了；而哈查的本心也是为了自己兄弟好，因为他担心的其实女性继承人继位会让整个公国变得分裂，不过——
“只要玛娅她做好自己的事情，没有什么危险的，何况你也终究是她的大伯。”我回哈查的话道。“不过，我们只是四处旅行而已，不会给‘斯洛-匈雅提’添什么麻烦的——”
“我说的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维尔纳摇了摇头，“其实，是斯洛现在有问题，并不适合你们外人来此‘游玩’的。”
“但是……唔……爆炸是吗？但那也……”
“好啦好啦，”哈查依然堆着笑脸，“这两位可是我们公国的贵客，怎么能变相赶他们走呢？而且，说不定你们可以帮到我们。”
“我觉得伯爵您要解释一下‘我们’包括哪些人？”
“当然是我和我弟弟以及——我们的孩子了。”
“真的吗？”伊丽莎白公主歪了一下头，“公爵大人之前流露出来的感受看来，你就是跟他不对付啊。”
“唉，身为‘正直者’的他，为了这个绰号，真是背上了许多原本无谓的东西，结果他又犯错还不愿自己来承担，只好我来帮他处理后路。”哈查的笑容小了一些，“这两个孩子难道就只是他的‘垃圾’吗？我可没法接受他这样做。反正我对我那个妻子也没什么真爱，这两个孩子就当作是我的孩子了。”
“但是，他们依然是‘非法私生子’吧？”我问道。
“是的。毕竟弟弟还是一定要玛娅那孩子继位。唉……他们一定觉得我就是个‘野心家’吧？但我确实为他们好。”
“或许你本心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就会变成坏事了。”伊丽莎白公主突然说道，“没有合法兄弟的玛娅继位，是从古‘大斯图米亚帝国’就确立下来的‘男性优先’的传统和律法。就算有下属领主们对女性统治者有意见，也不至于上升到‘结党营私’的地步。相反，如果现在强制让‘正直者’承认这两个……私生孩子中的一个，反而会使公国的领主和民众们觉得十分唐突，甚至会认为‘正直者’不再‘公正’，从而使得新继承人的正统性大打折扣。到那时，难道整个‘斯洛-匈雅提’公国不是会反而真的混乱起来吗？”
“唔……”哈查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摆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虽然不愿意承认，”施蒂诺开口道，“这位‘公主殿下’，看起来年纪还小，但说的道理确实没错。其实，要是‘父亲’在我们刚生下来就承认我们为‘合法孩子’的话，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情况了。唉……明明是身负‘光明’，自己原本所拥有的‘黑暗’却怎么也无法割舍掉呢……”
“嗯……”哈查右手撑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微笑起来，“或许吧。其实，如果玛娅真的能在公爵的位子上坐得好，我也绝不会做与她对立的事情。”
“啊，‘父亲’来了！”维尔纳突然喊道，接着便拉起哥哥的手就一溜烟的跑开了。只见公爵和玛娅慢慢走到我们面前。
“那两个‘哥哥’，跑的还挺快……”玛娅一脸无奈。
“真是麻烦你这些年来一直照顾他们了，哈查。”公爵平静地对哈查说道。
“……真是四大主神都得为我祝福啊，你居然会这样对我说了。”哈查笑着回道。
“只是句客套话而已，看把你……算了。毕竟你年龄比我大，我的话不能随便。总之，其实这位客人有个想法想对你说。”公爵回道。
“哦？小骑士，你但说无妨。”哈查把笑脸对准了我，让我感到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但我还是坚定地说：
“……伯爵大人，依我所知道的情况——您并没有孩子，对吧？”
“是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没有离婚，但也不会跟她有什么孩子了。”
“那么，请允许我提起古斯图米亚帝国的被称为‘帝国荣耀’的传统中的一项——任何贵族，都可以收留孤苦伶仃的孩子为‘义子’。”
众人皆沉默一会儿，最后由哈查打破沉默：“客人的意思是，让我正式收养这两个孩子为‘义子’，这样他们就能真正地享受到贵族的待遇并且也能继承我的爵位，而弟弟也不用为此事操心了？”
“对。”这次我的回复斩钉截铁。
“但是，这种传统不也算是太旧了吗？”
“伯爵大人您似乎不怎么懂得变通啊。无论是‘男性优先继承法’还是‘贵族收养’，任何传统之所以在当时形成，必然有它自身出现并存在的理由，但一旦变成了‘传统’之后，既可能会会延续很长时间，也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而遗失。‘帝国荣耀’，顾名思义是帝国体制下形成的传统，而随着帝国崩溃，这种传统也不复存在；但封建制度依然在延续，自然继承法也会被一并继承。”
“说的好啊！”维尔纳忍不住夸道，“这位骑士和他的公主殿下都不简单啊。”
“施蒂诺、维尔纳，难道你们——”
“我们一向将伯爵您作为真正的‘父亲’对待，何况就算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也是我们的‘大伯’，虽然我们身为‘非法私生子’是不能这样称呼您的……”
“阿尔佛骑士所言极是，”玛娅突然插话道，“如果大伯您觉得自己做不了主的话，可以让父亲发布专门的‘敕令’，对领主们广而告之。因为也是一种‘传统’，加之大伯您是公爵的哥哥，所以领主们很容易接受。”
“就算是这样，我们又得被当成‘义子’了，还是会有人对我们有争议。”“别想那么多，哥哥，我们作为‘私生子’，注定背负上‘私生之枷锁’的……”“对了公爵大人，你们看了爆炸现场了吗？”在两兄弟谈话的时候，我连忙问公爵道。
“嗯，所幸规模不大，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这听不到。爆炸是炼金学会租赁的被当作实验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因为学徒的操作不当导致的。除了那个倒霉的学徒外，没有人员伤亡。”
“等等，‘炼金学会’？”伊丽莎白公主突然问道。
“是的。因为你们斯图米亚王国百年前就宣布他们组织为非法，禁止他们的活动，所以你们斯图米亚人估计也不知道吧？”
“不，我……本公主从书上知道的，但是因为之前一直没有见到也就没有提到过，”伊丽莎白公主忙说，“依据本公主得知的信息，‘炼金学会’是一支独立于大陆政权的学会性质的组织，主要是钻研炼金术和魔术这种被教会曾认为是‘禁忌’的知识。不过就算教会最终默许了他们的存在，在我们斯图米亚王国，因为一次重大的实验事故而被当时的国王——也是我的祖先，便下令将所以炼金学会的成员全部逐出王国全境，并且以后不得踏入斯图米亚国土半步。”
“没错。伊丽莎白公主殿下明明如此年纪，却有着许多方面的知识，果真是‘天资聪颖’？”
“不是啦，只是搬入行宫后就很少有人会跟本公主聊得来玩得来了，又不能随便外出，所以只能靠看书来打发时间了。因为实在是无聊，所以什么书我都看得进。”
“哦？这其实是很少见的。”玛娅说，“无论是王室、贵族还是平民，一般都只能掌握好一个方面的知识，而且也不一定就能学到精妙。而公主殿下还未成年，似乎就显露出了各个方面的知识储备。如果是真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全能型’吧？”
“公爵大人，”哈查忽然走上前对公爵行礼道，“我和施蒂诺以及维尔纳商议过后，希望——”施蒂诺和维尔纳慢慢走过来，也一起对公爵行礼，“这两个孩子可以和……他们的‘妹妹’相处一段时间吗？”
“……你的意思，这样他们才会更有‘家人’的感受？”
“是的，公爵大人。”
“好吧，”公爵微微点头，“玛娅，你怎么看？”
“啊，这个嘛，”玛娅挠了挠自己的长棕发，“他们，算是……本，不，我的哥哥？那岂不是……”
“……”只见维尔纳慢慢走到玛娅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说：“对不起，‘妹妹’……我们不求你会原谅我们对你造成的任何‘伤害’，我们……也是……真的是为了你着想的……”
“……别这样说。”玛娅忙用双手抬起维尔纳的头，“我……我只是……很意外你们会这样表态……这样的话，我恐怕再也不能将你们当作是……额，‘敌人’了。”
“这样就很好了。”公爵终于露出了笑容——上一次见到他笑还是我和伊丽莎白公主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只要哥哥你这样表态，其他的亲戚们的意见，我们就可以一起抵挡的住。”
“弟弟……”哈查变得有些激动，“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你叫我为‘哥哥’是什么时候了……”
“这里，有两对‘合法孩子和私生子’呢。”看见这一幕，伊丽莎白公主凑近了我小声道。
“是啊。”我小声回道，“不论是什么样的私生子，面对着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总是会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吧？”
“唉……”伊丽莎白公主叹气了一声，“如果……如果，所有的‘非法私生子’，原本就不应该是存在的呢？哥哥，人为什么在有婚姻的情况下还会移情别恋呢？”
“唔……‘人性的弱点’？”
不对吧？那上千年来，有那么多私生子，难道这些私生子的父母都是有这样的“人性弱点”吗？不行，想不出来……
“阿尔佛，阿尔佛！”玛娅喊道，“我们要吃午饭了！你不介意……和我的‘哥哥’们还有大伯一起吃饭吧。”
“哦？当然不会。我还要庆祝你们一家团……咳咳！不能这么说，反正是那个意思。”
“本公主也是。”
“好，那就回宅邸吧。”
………………
这次的午饭格外的热闹，不仅菜品更加丰盛，还足足有七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
“哥哥，当初我知道父亲把布佩斯伯爵领封给你时，我还差点和父亲直接动起手来。但我继承了公爵之位并亲自管理领地之后，我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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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我还以为‘父亲’是半开玩笑的。不过我们那时都很年轻气盛呢，我们打架的事情我也记得很多。”
在公爵和哈查伯爵追忆的同时，玛娅和她的两个“哥哥”也在谈论着——
“别这样，‘妹妹’，你这样让我们先吃反倒不合适。身为‘哥哥’，应该让着你——”“不是这么个理啦。我从小就受到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你们却差点死于非命，是我理亏，应该补偿你们——”“不，‘妹妹’，我们不要求你这样对我们的，身为私生子，我们本来就不会有这样的福分……”
我转头看了看伊丽莎白公主，发现一向食欲极好的她这次却不动刀叉了。
“公主殿下？”
“啊？哦，唉，你瞧，我都没吃几次……”
“是想起了一些心事？”
“嗯……除了伊沃哥哥和你，我还从没有跟我的哥哥姐姐们一起这样子呢……”
“一同进餐，确实是一家人应该做的事情。唉，我也只能跟我父亲一起吃饭……”
“阿尔佛，你们两位……”玛娅见我们表情凝重，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忙回道，“我只是想——‘私生之枷锁’，这种东西，不知道，曾经牵扯出了多少纷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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