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被老徐骗去城里回来后,胜男见识了城里的热闹与繁华,青春躁动的心已不仅仅只停留在这小小山村里了!时常鼓动贵林再去城里,今天说这茶叶山货可以拿去卖,明天说鸡蛋瓜果也可以卖,双福老两口开始是觉得他们还小不放心就没松口,但经不住她隔三差五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 同意了。让他们些许安心的是儿子贵林老实稳重,而胜男脑子好主意多,两人互补自是安全些,年轻人做一些自己喜欢而并不出格的事,做父母的自然应当感到欣慰,况且多卖些钱文补贴家用也是好事。
过得一月,两人备得些街货准备踏上第二次进城之旅,老两口再三叮嘱贵林护好妹妹!到得城里两人先就直奔铁匠铺,冬生和发香见到他们自是欢喜得很,胜男将带来的东西分一些留给他们,一家人自是推辞却架住他们的诚意只有收下,发香便带着他俩到街上卖货,卖完货物又带他们到处闲逛,定要留他们住下一晚,这点他们也是早有想到的,双福夫妇也交待如武家人盛情挽留,住下一晚也是没事的。这期间,鲁发香问胜男想 不想去看看王家以前的宅院,胜男却觉得那里早就易主,去见了也是陡增烦恼,给回绝了,逛得差不多便一同回到武家。
冬生听他们说起经过黑熊岩的事,马上拉箱烧铁,给贵林打造了一把矛枪 ,他选了上好的木料做把柄,让贵林平时里用来当扁担,遇到危险时可做防身武器,他说他是按说书唱戏里张飞张翼德的丈八蛇矛来打造的,但终归是没见到过张三爷的实物兵器,打造得相差其远,让贵林凑合着用,并让发香用厚布缝了个套,套住枪头,以防作扁担用时伤了人。李贵林自是爱不释手,与胜男两人向大哥大嫂连连道谢。
晚间睡觉与上次一样 ,冬生贵林安静而眠,胜男与发香还是相谈甚欢 ,第二日返到黑能岩,贵林取下枪套握紧予枪,比划 一个让胜男先走的手势。笑着说:
"公主请,在下以后便是您的忠诚护卫!"
逗得胜男呵呵直乐,便大踏步向前走去,内心自是无比的踏实与快乐!此时的她绝想不到多年后,她真被黑熊攻击了,而救她的仅剩这把矛枪!
从此以后,除了农忙时节外,贵林和胜男两人只要是街天多数都到城里赶集,偶尔在武家住一晚,多数时候还是当日来回,与冬生发香的相处也是越发的融洽。过了将近两年的一个街天,胜男在街上看 到一个人,一个面黄肌瘦、精神失常三十来岁的男人,此人身着白衣长裳将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在前指点比划着 ,嘴里自言自语说着些什么,他的白衣长裳好比是被人扔 到泥地里,被狗撕咬拖踩过一样的破烂污秽,很难再看出本来的面貌。
自从发香对胜男说表哥王耀祖只是疯了,近几年才不见了踪影,胜男便会在赶集的时候留意疯人气丐,今天这个人她觉得年龄长像有些接近,就驻足多看了两眼。一直往前走的贵林发现胜男落在后面,便转身过来喊她,他喊了一声:"胜男"
那人也听到了贵林的喊声,注意到了胜男正看他,他也喊了一声"胜男"
并走近前来说:
"我是表哥啊!不认识吗?”
王胜男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本来也不认识,她对表哥王耀祖仅靠想像,而王耀祖虽说当年是他亲手抱出送走的胜男,但当时只是襁褓中的婴儿,而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他也是听到贵林喊胜男才猜的,正当胜男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王耀祖把背 在后面的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说:
"拿点钱文来花!"
事事都出乎意料,王胜男不由自主的由裤兜里掏出钱袋,王耀祖一把便夺了过去,贵林看到正要阻拦 ,被胜男制止了。王耀祖夺过钱袋,将里面的百十文铜钱刷刷的倒在自己手掌里,随手扔了钱袋嘴里嘟喃着:"才这么一点!"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朝前走去,胜男捡起钱袋和刚才散落的几文钱,看向贵林露出无耐的苦笑,贵林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她说:
"没事 ,人活着就挺好!”
胜男回头想再看看王耀祖却不见了踪影。
话说当初王家送走胜男后,王大少爷和两房太太都顿感安心了,不用再担心受胜男妈妈的牵连,再着孩子这一送走,再也不会跟儿子耀祖分家产,可算是一了百了, 已无后顾之忧。两个日常不怎么待见对方的女人顿时亲近了起来,二太太本是风骚狐媚的风尘女子,大少爷是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大奶奶正值如狼似虎之年,三人可算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时常在一起淫乱。小少爷王耀祖本来也不学好,在这种家庭急氛围里耳濡目染之下,那就更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无恶不做了。大少爷几年之内便被掏空身子归了西,老太太在儿子死后,眼看孙子更指望不上了也跟着去了,二太太仗着这几年在大奶奶那取得的信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值钱的金银珠宝钱财首饰洗劫一空,同旧相好魏三跑了。大奶奶在骂老二婊子无情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的同时,自己却时常往家里勾搭男人,王耀祖在外如何败家堕落,她也顾不上也管不了。娘俩各自过着放荡不堪,寅吃卯粮的糜烂生活。
不出一年光景,王耀祖输光最后的祖宅,当他带着新主来验收交接的时候,还看到两个提了裤子的男人跑了出去,娘俩这通撕抓打骂,随来的人边劝边往外推他们,到达大门口石阶处,大奶奶脚下一滑,王耀 祖使力一推,脑袋正好砸在门口的石雕狮子上,王耀祖愣了一下,众人上前试探鼻息……死了!新房主也怕惊动了官府,虽说这不关他的事,可官老爷一来拿不拿王耀祖治罪无关紧要,这宅子自是被中饱私囊了。 马上拿了一袋钱财与王耀祖让他快走,这边打发人通知大奶奶娘家人来并帮着给葬了。娘家人也知王耀祖的德性,况且能将这么大宅院搞到手的主对破财消灾的手段那自然是轻车熟路的,这事就这么了了。
江山易改,木性难移!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这王耀祖拿着他妈的卖命钱吃喝嫖赌殆尽,直到没钱被人打撵出来。此时的王耀祖已经疯了,疯了的他反而不吵不闹,站将起来一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向前比划着,嘴里大声念着: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郎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看热闹的人都觉得神奇了,这以前先生让王耀祖吟诗他就说荤段子,让他唱词就唱窑调的这么一个人,如今古典诗词张口就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大风起兮去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着实让人没想到,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脑子里竟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往后的王耀祖便靠别人施舍的残羹剩饭瓜果烂桃充饥,偶尔也到城外的土地庙山神庙偷食供果残渣,成了人畜无害的疯子乞丐!
狼一旦失去了爪牙便成了被追打戏耍的猎物!王耀祖也不例外,调皮的小孩往他身上扔粪土石块,他也不恼怒,最多被弄疼了说一句:
"儒子不可教也!"
也许这便是小时候先生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 还有些人拿他追乐解闷说:
“大少爷,来一段!"
此时王耀祖先回:
"一字千金,要给钱的啊!"
在众人哈哈的“给钱给钱”的欢笑声中他便起范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如雪,……"
等他念完人们哄堂大笑 ,一哄而散,他却在那算该给他多少钱,能算出几十百万 来。而且下次遇到那人他还跟人要,不喝酒时还好,此时别人不理他也就走了,却还有一种人自己醉酒之后总想找人戏耍作乐,他们给王耀祖喝酒还非给他灌醉,并挑衅他去找让他说书念辞的人要钱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此时的王耀祖便冲到人家里大呼小叫,要他几百万的说书钱,招来的便是一顿皮肉之苦。酒醒后自也不长记性,还是那句狗改不了吃屎,王耀就这样一直循环在人们的消遣戏耍和打骂中。
而头几年他离开却并不是因醉酒被打,而是有一天他看到两家人在争建房地基,他上前劝导,此时他还是那副背手指教的模样,说:
“不吵不吵,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星,让它三尺又何妨!"
最后还加一句"不让迟早完蛋。"
这下算是闯了祸了,两家没一个明白人,一个疯子都能读懂的道理他们竟没一个听进去,净记住一句"不让就完蛋"了,两家人都觉得王耀祖是在祖咒自己完蛋,上来就是叮咣五四一顿痛打,并扬言见一次打一次,平日里王耀祖也没少挨打,但那都是醉酒之后,这喝醉和清醒被打是两回事,这次是实属被打疼打怕了。再说还要见一次打一次,这他哪受得了,王耀祖便逃往外县,消失了几年,可能在外地也是被打被揍,如今又返了回来,这才让王胜男在街上遇到了。往后的日子里,每个街天王耀祖都会去找到 胜男,向她伸手要钱,后来索性就直接说:"把我的钱给我。"
此时胜男都会把事先单独准备好的十 文铜钱递给他,旁边的人打趣到:
"人家欠你啊?什么叫你的钱拿来。"
胜男也就对说话的人笑笑,王耀祖却不理会任何人,一手背着、一手抛玩着铜钱,嘴里念着: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 酒……千金散尽还复来…"
渐行渐远的离去。 这期间胜男将养父李双福和哥哥贵林穿过的衣服洗干净给他,他却直接扔了。又纳了新布鞋给他穿上,他起身后两步就给踢飞得远远的,他已经习惯了赤脚, 感觉是穿上鞋就不会走路了的样子。胜男便又去给他做了一件白色的长裳,这倒是他欢喜的, 不过没几天就被穿成猫抓狗咬的样子了。虽说王耀祖成了这般样子,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胜男的心里还是感到欣慰和牵挂的。有的时候她卖完街货,王耀祖还没来的话心里会有些担心, 总要多等一会,直到疯子出现伸手接过她准备好的铜钱她才安心,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并不是用言语说得清楚道得明白的。
每次胜男也交待嘱咐几句,可他哪听得进去,接过钱就当眼前没这个人一样的离开,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胜男在他眼里就是每六天一次的十文铜钱。 也不知道是以前的败家子王耀祖过得明白,还是现在的疯子王耀祖活得通透。胜男自是希望一直这样下去的,但水无常势事无永恒,过了一年多的一个街天,王胜男等到街人散尽也未见王耀祖来取他的钱,李贵林安慰她说可能在哪家办红白喜事处吃醉了酒来不了,让她不用过于担心,俩人便到铁匠义兄武冬生家打听了一下没消息便回去了。
第二街俩人也早早来到集市,卖东西的同时胜男不时东张西望,找寻表哥王耀祖的踪影。一直到平日他经常来的时晨也未等到王耀祖,却等来了嫂子发香带来的消息。此时冬生和发香已经成亲并生了孩子,上次街天他俩去问后,发香就到处打探并得到了消息,今日知道他们要来却知道胜男知道后定是伤心难过, 一早起来做家务奶孩子,心里忐忑着如何告诉胜男,直到将近中午才下定决心直接实话实说好了。这才来找胜男,到得跟前发香拉住胜男的手对她说:
“你别太难过啊!王耀祖死了!"
胜男两街没见到心里是也些准备的,但确认后心里还是感到阵阵的酸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哽咽着问:
"怎么死的?”
发香犹豫了一下说:
"被烧死的。"
并讲述了她探听到王耀祖死的经过,还真是让贵林说着了,还真有这么一家人办白事,王耀祖去混吃凑热闹,主人家便请他代烧死人用过、穿戴过的讳气之物,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等王耀祖酒足饭饱之后还将家里不要的被褥衣裳送予他。
吃醉酒的王耀祖就躺在这堆旧被褥上于 街边睡着了,来了几个同样喝醉了的年轻人在他的被褥上点了个火,就这样给烧死了。那户人家知道后,觉得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请了几个人用草席一卷,抬到乱葬岗给埋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收了尸。
王胜男听后五味杂陈万分悲痛,不管王耀祖生前如何十恶不赦,却也是最后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发香说让她别太难过,这也是王耀祖从小不学好所遭的报应,并相邀他们住下一晚明日再回, 胜男拒绝了,与贵林俩人收拾篮筐回家去。
一路上她几乎未主动说过话,贵林知道她是真的很难过,原来被老徐骗走了钱时就知道了王家的遭遇,但她虽失落些却也是有说有笑的,这次却不一样了。原来的她并 未跟王家有过接触,而王耀祖是她接触过的,让她觉得多了一位亲人,现在却又失去了,而且是唯一一位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人的最大痛苦并不是得不到, 而是得到后又失去。就连到了黑熊岩她都没再感 到害怕,也许是忘了害怕,李贵林拉起了她的手并紧紧的握住,她投于他微微一笑。
金秋九月,丰收时节,女人们弯腰执镰割倒稻谷,男人们抡起胳膊将沉甸甸的稻穗打向海簸,孩子们逮蚂蚌、捉迷藏,在站满稻草人的梯田里嬉戏打闹,一幅忙碌而喜悦的景象。李双福一家四口也到二道沟收稻打谷,每年的农忙时节他们都是和二姐盼娣一家相帮着做活的,也就是李贵林的姑妈家,此时姐夫刘宝根已经去逝,他是头两年走的,走得很安祥。一天中午吃过饭从凳子上站起时,一个踉跄没站稳坐倒在地,盼 娣和女儿刘巧去扶他,他摇了摇手示意盼娣坐下抱着他,他就这样靠到媳妇怀里看着她露出了最后的笑容,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说一句话,安祥的走了!他对他的一生应该是满足的,也了无牵挂。 上天对他的一生也应该是满意的,亏心的事没做过,不再让他受任何折磨,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大女儿刘巧招了上门女婿,是本村人叫张成六,家里兄弟多就到刘家倒插门,不算精明能干也是老实本分,上门女婿自是得选比女方弱势一些的才相较和睦。二巧刘木兰终归没能像肖先生给她取名时的期盼一样成为女英雄,而是嫁给了镇上一户做山货生意的马姓人家,属于贵教清真的回民,二巧也随夫入了教,二女婿马丙坤为人厚道诚信,加上二巧勤俭干练,一家人过得确时如意, 对娘家也非常照顾。老三刘德柱虽是留住了却也出了此意外,早些年和父亲刘宝根父子俩晚上到山里烧野蜂,德柱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尾巴骨,虽经葛朗中救治了大半年命是保住了,右腿失去了知觉,成了半瘫瘸了,也可以走路,但要用右手捏住右腿膝盖瘸着走,娶妻生子是没指望了。他自己倒是挺想得开,养了几十只羊,放羊时顺带找点山货拿给二姐二姐夫,他们也都多算些钱文给他买旱烟,他说能活着就很好,整日乐呵呵 的,十八九岁就搞了个烟锅烟袋抽旱烟。只要不伤害别人怎么高兴怎么来挺好,刘宝根和盼娣夫妇俩看儿子自己想得开,俩闺女也相互帮衬着也就坦然面对了,毕竟他们这辈子也是一路坎坷走过来的,命里安排的终归是逃不掉,顺其自然就好。
两家人忙累了坐在田间休息,二姐盼娣说:贵林和胜男十九了吧?会英赶紧接话:“贵林都过十九了,胜男还没到一点。"
盼娣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人家这个岁数都当爹当妈了,你俩也赶紧把 亲事办了吧,谁都看得出你俩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一对。"
众人齐刷刷的眼光看向他俩,从小到大别人拿他俩是一对开玩笑都习惯了,特别王胜男还不时表现出认定李贵林的样子,反到现在即成现实的时候却感到羞臊了。两人都红着脸把头低下去不说话,此时聪明的刘巧打圆场道:“这事主要看胜男表妹的想法,你说是吧舅妈?”
把头转向会英,双福会英夫妇其实是很期望胜男成为他们几媳妇的,但他们自始至终都觉得胜男出身高贵,况且人家当初给了银子让他们买了田,这田也确实改善了他们的家境,原来一家人吃一半米一半面的花花饭都有些不够,现在全吃白米饭了都还有些余粮,虽说胜男是他们养大的,但也不能 为难委屈了孩子,他们却真是把她当亲闺女了,自然主动开不了口,看话赶话都到这了会英便说:
“胜男要是同意那我们当然是欢喜得很,就怕她嫁给贵林觉得委屈了些!"
此时的胜男也顾不得害羞了,抬头对会英说:"妈,你说什么呢?我不委屈。"
便又低下了头,姑妈盼娣接话到:
“这不就成了嘛!看把他俩臊的,呵呵 ”
一片欢声笑语中俩人的姻缘就在这田间地头里定了下来。
69書吧
冬季农闲,古老的农耕人民多数选在入冬后迎亲嫁娶,腊月初六,李贵林和王胜男喜结良缘的日子,虽说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但仪式还是按老礼来,早上胜男换好新装和相好的小姐妹一同到村口的茶房那等着,过了一会贵林再带着迎队伍敲锣打鼓的把他们接回来,跨过火盆马鞍,拜过天地父母,在喜庆欢快的唢呐声中入了洞房。
王胜男从养女变成了媳妇,盼娣一家除 了德柱在家招乎牲口,别的都来了。义兄武冬生也带着媳妇发香和他们的儿子来道喜。这是老李家二十年来的第一场喜事,老两口自也是满脸欢笑,心里乐开了花。
到得夜里的打歌环节老两口也欢快的跳了起来,打歌是这里人的风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欢快的围着圈跳着唱着叫着!
相传很久以前,因为结婚时的新娘子打扮得很漂亮,夜晚会有狐精猴精妖怪来抢新娘。人们就相约着在家里跳闹起来,吓虎妖怪。边跳边唱:"啊数瑟瞧着,数细瑟来了?聚拢来,聚拢一起打歌来!"
妖怪一听有人瞧着,有人正来,来的目的是为了打自己,心想此家人是早有防备,就不敢再来抢新娘子了。久而久之这就演变成了人们重要的娱乐活动。前半夜一般都是老少皆宜,所以打跳得比较温和文明,以 小半翻为主,大家手牵手或手搭腰背,向前跳七步,然后半翻身子向后退三步,唱的山歌小调也以 "阿妈小儿乖乖睡,阿妈克打两转歌,阿妈买给香蕉果……"这样哄孩子的为主,到了一更鸡鸣就要把小孩哄回去睡觉了,有的小孩不原回去就吓虎他们妖怪要来了,不但抢新娘还要抢小孩, 小孩们只有在半信半疑中随着大人回家睡觉,哄睡了孩子,大人们接着打跳,此时就打跳得激列 非凡了,大多数都是青年男女开始勾肩搭背楼腰磨擦,快速的舞步也变成了驯鸡歌,向前向后起加了旋转,你拱我我摸你,鳏夫寡妇开始带着大家唱起荤段骚调,循序渐进的把氛围推向高潮,开始还是:"哥哥拉着妹妹手,等会我俩往家走!"这种稍微脸红的调子,到最后就是:"阿妹想亲哥哥嘴,哥哥想喝妹妹水,别笑阿哥翘得高,因为妹妹夹得骚!”这样能勾起原始欲望的露骨骚活了。
激情被点燃的青年男女有的成双成对的出门离去,有的去偷食禁果,有的回家成 鱼水之欢,最后剩下的便是刚才喊得最欢,跳得最劲的鳏夫寡妇,他们虽内心充满欲望却最终只能过过嘴瘾。此时主家拿出一些肉食点心之类的来给大家,他们又开始笑话已经离开的人没有口福,吃饱喝足天也快亮了,众人也逐渐散尽,一桩喜事也就此落幕。
来年王胜男怀孕了,小两口自是欢喜,向老两口双福会英夫妇汇报喜讯时,却没能像预期那样得到回应,双福老汉还好,婆婆会英显得愁眉不展,郁闷不已,原来她也怀上了。要说四十多岁怀孕生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跟儿媳妇同时怀孕不勉担心 别人笑话,农村人有些不就盼着谁家有点可以茶余饭后闲谈玩笑的事发生而以此为乐的,要是小叔子再比侄子还小出生那就更有趣讲了。儿媳妇王胜男经常宽慰婆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从古到今、从远到近都有先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管她怎么劝怎么安慰还是无法打开婆婆的心扉,终日郁郁寡欢、食不香夜不寐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还真是王胜男先生下一大胖小子,李贵林升级当爹,李双福给孙子起名李金昌,此时挺着大肚子的婆婆就更高兴不起来了,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三天过去了,王胜男白长着一对大胸脯,却愣是不下奶,婴儿哇哇大哭声挠着全家的 心,急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会英挺着大肚子眼见快临产了也跟着着急,便整日给儿媳揉捏盼出奶水,随着一股股白色乳汁从奶头喷出,婆婆会英的脸色从开始的喜悦逐渐转为痛苦,捂住肚子慢慢在王胜男身边坐下,王胜男顾不得自己刚出产三天,蹭的站起来扶住婆婆开始寻问,会英告诉她自己可能也要生了,胜男边呼喊李贵林快去找接生婆,边和公公李双福一同将婆婆扶到床上,随着阵阵的疼痛加剧,会英汗如浇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胜男也看到她裤裆里 渗出的血渍,让公公出去烧此热水自己学着三天前接生婆为自己接生的样子做了起来,顺利得让人意想不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婆婆会英再次产下一男孩。在清脆悦耳的孩子哭声中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渐渐的胜男发现婆婆的脸色再一次发生转变,像刚才为自己拼出奶水时的情景一样,满脸汗水的脸色由微笑转为痛苦,嘴唇发白并开始抽搐,王胜男问着她怎么了?并往下看才发现鲜血像泉水似的从她的两腿 之间涌出,吓得王胜男大叫了起来并上前紧紧搂住会英的身体,听到惊叫声的李双福边寻问怎么了怎么了边跑了进去,看到眼前的情形也吓到了,会英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手指了指被胜男放在另一张床上的婴儿,李双福赶紧上去把婴儿包裹在事先准备好的襁褓中,抱到会英的面前,此时会英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用微弱的声音对李双福说:“名字,你给启名字……"
李双福看到那还在涌出的血水急得眼泪涮涮的往下掉,哽咽着对她说:“大哥叫李贵林,他就再加个木,叫李贵森好吗?"
会英向他点了点头,此时李贵林也带着接生婆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却也束手无策,只是用一些灶灰印在床边床下的血水上,让给她煮些生姜红糖水喝,李贵林本来要去煮被胜男叫住,让公公李双福来搂着婆婆,让贵林到镇上请葛郎中,她自己去给婆婆煮糖水。
等李贵林再一次带着葛郎中回来时,母亲会英早已命丧黄泉了。
因果循环,王胜男是吃养母会英奶长大的,现在正好用自己的奶水喂养小叔子李贵森报养育之恩,还别说头三天没出奶水后来却十分充足,将李金昌和李贵森喂养得白白胖胖的,李金昌和父亲祖父一样乖乖巧巧性格温顺,而李贵森却自小闹腾,王胜男都是先喂饱他再去喂亲儿子,而一放下李贵森便哭闹起来,就只能左右一边一个的继续喂,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李贵森还真就这样吃着瘦子的母乳长起来的。
过了三年,李贵林和王胜男又生了第二个孩子李银昌,两人便养着两个儿子加一个小叔三个孩子,李双福自从会英生了孩子去逝后就苍老了许多,平日里就带带孩子,如果李贵林夫妇不忙的时候他便到二道沟田里住几天,打整打整田里的农活,偶尔也和 外甥刘德柱到山上放羊捡此山货坚果,二姐盼娣也心疼自家兄弟,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看得出往往他到田里的几日里心情更好一些。到了李贵森和李金昌叔侄俩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便送到县城的学堂里读书,这是义兄武冬生和嫂子发香好意要求的,他们的一双儿女也在上学堂,大儿子武铁柱十来岁了已经读了几年,跟他的父辈们一样不爱读书专爱打铁,老祖武文儒觉得他不想读了就回来打铁得了,祖祖辈辈都吃这碗饭挺好。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叫武秀莲,长得聪明伶俐又可爱,岁数跟李金昌和李贵森一般大。两家 人商量着让他们一同上学相互照应,李贵林和王胜男也觉得此事甚好,便答应了提出给武家每月三十斤米让他俩都吃住在武家,菜的话他们每街天都去看孩子给带去一些,自己也卖一些。两口子象征性的客气几句也就接受了,毕竟这是十多年的长久事,本来镇上也有私塾学堂,而且现在的肖先生已不在南桥上讲学而是到了学堂里。肖文斗肖先生连考了几次都没再中得功名便不再考,年 近四十的他与一户寡妇人家搭伙过日子, 女人带了三个未成年的子女,肖先生帮着管教孩子,女人帮着照顾瘫痪的母亲相互照应着过,有了女人别人也不再嫌弃他给母亲端尿擦尿,便请他到学堂讲学授课。肖先生也算有了稳定的收入,两人还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后来嫁给李银昌的女子,本来要是送 孩子到镇上肖先生那学习,到二道沟做活是方便些,但李贵林和胜男权衡再三还是将兄弟和儿子送到了城里,毕竟县城对他们的成长要更好一些的,幸得兄弟李贵森学习是一般却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儿子李金昌乖巧文弱,两人都深得学堂先生和武家人的喜欢,让李贵林夫妇甚是省心。
对于李双福来说他更喜欢住到二道沟的明里,现在小儿子和大孙子都到城里读书去了,小孙子李银昌也会跟着父母到处跑了,他就直接长住田房了,那里有二姐盼娣一家在,老姐弟俩随时见面说话有伴,外甥德柱与他也相好。李贵林便又去将田房修葺完善了一番,让父亲住得更舒适一些,有了李双福长年的放水整理管护,田里的庄稼也是一年好过一年,一家人总算过上了平静安祥 的好日子。春风轻抚着山岗,艳阳普照着大地。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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