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田里的活忙完了,段母开始给人裁剪衣服,绣些花鸟赚一些小钱,念儿不会女红,只能在旁边看着,段母见念儿对这个还挺有兴趣,就从最简单的针法开始教她,念儿学的很认真,没多久,就能在衣服上绣出一朵花了。
那日,念儿与段母在阳光下绣着衣服,县里专门给人做媒的周大娘登门拜访,段母自然是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进了院子里,念儿见有人来了,连忙进屋将自己的脸涂黑,然后才出来给周大娘倒茶。
周大娘是县城里比较靠得住的媒婆,她会细细的将双方家里的底细都查清楚,并且将亲事的利弊全都是说与对方听,今日上门,想来也是给段长枫说媒的。
周大娘细细地观察了念儿的长相,只觉得这姑娘一双眼睛长得极美,五官也很精致,就是皮肤又黑又黄,这十分的容貌一下子就减了五分,但即便这样,却还是一个挺耐看的姑娘。
“这位小娘子是?”周大娘看着念儿问段母,她的职业习惯就是看到未成婚的少年男女,一定要将对方打听清楚。
“我远房侄女,夫家出了点事,来投奔我的。”段母简单地道。
周大娘有些遗憾地看着念儿:“已经有夫家了,小娘子长得不错,正好县里衙门的一个师爷想要娶个填房,我正在盘算着给他找哪家的姑娘呢。”
念儿没有刻意回避周大娘,而是拿着针线衣料,坐在院子里,低着头,绣花色。
“周大娘找我,可是有事?”段母将话题从念儿身上转移。
周大娘这才想起今日上门的正经事,自个儿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对着段母道:“段家娘子,我这次来,也是受人所托,是专门为了你儿子的婚事来的。”
“周大娘这么说,想来是有人看中我们家长枫了?”
周大娘用扇子掩着嘴道:“可不是嘛,你家长枫哥儿相貌堂堂,据说军营里比武又夺了头筹,就连秦王家的二公子都十分欣赏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县里有姑娘的人家,盘算来盘算去,属意最多的还是你家枫哥儿,只不过我听说前阵子许多人来上门说媒,都被你们拒之门外了,我这要不是有顶好的姑娘,自然也是不敢上门来的。”
“不知周大娘说得是哪家姑娘?”段母问。
念儿听周大娘这么一说,也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的等她往下说。
周大娘喝了一口水,笑着道:“就是县里屠户朱家的姑娘,今年十五了,他爹娘最近都在为她的亲事筹谋,心里最中意的就是你家枫哥儿。”
念儿低下头,继续绣她的花。
段母客气的笑了笑,道:“这朱家据说有许多铺面,家里多的是丫鬟婆子,我家一穷二白的,只怕门不当户不对。”
“这朱屠户虽然是卖猪肉起家的,但颇有经商的头脑,段家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县衙旁的大街上好多商铺都是他们家的,家里的金银实实在在的多,如今就想找一个有前景的女婿,你家哥儿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城门守将,但有秦王公子的赏识,怎么也能在军营里谋个参军什么的。”周大娘笑看着段母。
段母十分委婉地道:“这屠户家的姑娘我是知道的,有些泼辣,你也知枫儿之前中意的女子是什么样的,这门亲事我看还是......”
周大娘连忙道:“这姑娘是泼辣了一些,可你家哥儿武艺高强,还怕镇不住她吗?更何况你家如今这么个光景,若是娶了他们家的姑娘,还用每日里为人做针线活挣那些苦哈哈的钱吗?”
“而且这屠户家虽然只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却十分的讲道理,不要你家哥儿做上门女婿,只说若是将来生了两个儿子,过继一个给他们就行,若是只有一个,那过继之事他们家就不提了。”周大娘循循善诱:“我也知那屠户家的女儿长得不好看,可色相这种东西每天看着,就是天仙一样的人儿,也是会腻味的,这婚姻嫁娶,结的可是两姓之好。”
周大娘嘴皮子厉害,段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道:“这婚事还得枫儿点头愿意才行,这样吧,等今晚枫儿回来,我再和他商量商量?”
周大娘靠着做媒为生,自然知道没有什么姻缘是一拍即成的,都是要双方好好考量的,见段母如今这个态度,只以为事情已经成了大半,欢天喜地的走了
周大娘走了之后,段母坐到念儿身旁,继续拿起针线开始干活,她其实心里也为儿子的婚事而烦,儿子眼光高,连郡主娘娘家的都看不上,更何况是屠户家的姑娘,崔绮成婚对他的打击很大,这些日子他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是整日里也是郁郁寡欢。
段母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念儿,本来是想撮合她和枫儿的,可这丫头性格太过内敛,平日里在家里一个劲的干活,也不爱说话,枫儿也是,回来不是看书就是练剑,两人一天也说不上一两句话,这想撮合他们也无从着手。
69書吧
晚上,段长枫回来,段母将今天周大娘的话与他说了,段长枫直接道:“回了吧,儿子如今真的无心婚嫁之事。”
段母知道他心中伤痛,自己心里也难受,若非国破家亡,他们母子如今可是梁国的显贵,什么样的好女子找不到。
半夜,有人啪啪啪的不停的敲打段家院子的大门,将他们三人全都惊醒了,这半夜敲门定是有急事,念儿连忙涂了黑粉,段长枫穿好衣服,起身去院子里开门。
只见隔壁刘家的婶婶满脸的泪水,见了段长枫,说话都是抖抖索索的,念儿和段母也来到了院子里,她们认真的听,大概听明白了,就是这位刘大婶有一位出嫁了的姑娘,那姑娘怀着身孕回了娘家,怕邻里在背后议论,刘家一直将那位姑娘藏在家里,没让她见人。
如今怀胎十月,一朝临盆,那姑娘前天夜里就肚子疼了,可到了今天夜里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想着应该是难产,姑娘怕自己挺不过去,想要再见见自己的夫君。
刘家婶婶知道段长枫是习武之人,脚力快,所以就跑来求他,让他去将他女婿给请过来,怕是晚了见不到人。
女子生产便如同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那刘家姑娘生了那么久也没有生下来,家里人想必心里也是绝望的,可念儿却不解:“刘家姐姐既然临盆在即,为何她的夫君不在她身边,反而让她回娘家待产?”
刘家大婶抹着眼泪对念儿道:“我女婿家里是开茶楼的,见我家姑娘长得漂亮,便找人上门来说媒,这婚事说来我也是我家高攀了,她婆婆嫌弃她是农家女,怎么看她都不顺眼,起初我女婿对我家姑娘还不错,偶尔有和婆母闹不愉快的,也都想办法两边劝着,可这几年我家姑娘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她婆婆看她就更不顺眼了,仗着家里有钱,硬是给我女婿纳了一个貌美的妾氏,那个狐媚子也是有些手段的,把我女婿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我家姑娘这次怀孕,看相的说怀的又是一个姑娘,她婆婆就怒了,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女婿也不搭理她了,她伤心之下就回了娘家,这不回来了两个月,那边也没有人遣人来问一句,如今我姑娘快不行了,念着前些年的夫妻情意,想要再见一见她相公。”
段母是知道刘家姑娘高嫁了一户有钱人家,一直见他们家也挺风光的,比四邻都要有点钱,却没想到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段母当机立断地道:“枫儿,你去城东的回雁楼,将你刘婶婶的女婿给请过来。”
段长枫连忙应了,转身去屋里穿了件外衣就要出门,念儿同时从屋里冲了出来,手上还拿了一把生锈的铁剑,那是段长枫许多年前在城楼当值的时候配的,日子长了,剑都生锈了,朝廷就又重新给配了一把,这把剑就丢弃在家,念儿见了,怕万一刺客找到她再行刺她,所以就将这把旧剑放在了自己屋子里。
段长枫见她一个文弱女子提着剑,一脸怒气,忙问:“你这是?”
“我陪你一起去?若是那负心人不肯来,我就一剑将他给劈了。”念儿十分有气势地道。
念儿性格温和内向,平日里在家里不怎么说话,总是埋头干活,就是没活了她也能找出一些活来干,从来与世无争,段长枫第一次见到她怒气冲冲的拿剑的模样,并且她拿剑的姿势很像那么一回事。
事不宜迟,段长枫想着他此去肯定是要用轻功的,不然一来一回怕赶不上,带着念儿就十分不便:“我脚程快,怕你跟不上。”
念儿却很坚定的点头:“我能跟上。”
段长枫见刘家婶婶满脸泪痕,也不想再拖,想着她要跟就让她跟吧,于是拉起她的手,展开轻功就往城东的方向走。
念儿一路被段长枫拉着走出村子,这才恍然想到段长枫是觉得她不会武功,跟不上他的脚程,才一直牵着她的手,但这样拖着她,速度肯定是会慢下来的。
于是念儿挣脱了段长枫的手,施展轻功,几个腾挪竟然跑到了段长枫前面去了。
段长枫愣住了,然后连忙跟上,看着与他并肩而行的念儿,意外极了:“你会武功?”
念儿点头:“我爹是当世高手,我虽然只学到了皮毛,但是对付普通的江湖中人够了。”
“那你怎么会被妓院抓去?”段长枫施展轻功与她并肩而行。
妓院是她胡编乱造的,其实是没有的事,但既然说了这个慌,就要圆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对段长枫道:“我第一次一个人行走江湖,没有经验,中了迷药。”
这个段长枫倒是信了,念儿性格十分纯朴单纯,长得又美丽,被歹人看上下了迷药倒是说得通。
两人轻功都很高,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东的回雁楼,回雁楼的老板姓沈,前面的楼宇是用来做生意的,后面的院子则是自己住的,念儿不等段长枫敲门直接翻墙进入沈家后院,段长枫无奈,只能跟着她一起翻了墙,只见念儿抓了一个值夜的小厮,用剑指着他,问他家公子住哪儿?小厮吓得两腿都哆嗦了,结结巴巴的问,姑娘指的是哪位公子?
沈家不止一个儿子,段长枫连忙道:“今晚你家二公子在哪个屋里。”
小厮连忙指着南边的一间厢房道:“今晚二公子留宿在了谢小娘子的屋子里。”
念儿点了小厮的昏睡穴,然后直奔南厢房,段长枫见她如此横冲直撞,想要阻止,可行动却没有她快,念儿踢开了沈家二公子的房门,看到的是十分香艳的一幕,屋子里的两人正兴致高昂,见念儿突然闯入,以为是家里遭了贼人,惊得大声叫了出来,段长枫从后面扔了两颗石头过去,点了两人的哑穴。
往事与眼前的这一幕交错,念儿忽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沈家二公子还是李秦川,她拔出手中的剑,就要向着沈家二公子刺去,段长枫见状,被吓到了,连忙拉住念儿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被段长枫这么一拉,念儿脑子清醒了几分,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沈家二公子而并非是李秦川,她气呼呼的收了剑,然后将地上的衣服扔给他:“你娘子难产,今晚想见你,你现在立刻跟着我们走。”
沈家那位二公子被吓傻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念儿怒了:“赶紧穿衣服,不然我一剑劈了你。”
两人都无法说话 ,又见念儿黑乎乎的脸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手中还拿着剑,赶紧穿衣服,念儿转过身,段长枫等到沈家二公子穿好衣服,便直接提了他的胳膊,走出门外,念儿紧随其后,两人一起翻过屋宇,然后往刘家跑去。
两人轻功好,这一来一回的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人带到了刘家,可是,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刘家已经是哭声震天,念儿的心一颤,那沈家二公子也是一愣,刘家婶婶见了女婿,对着他就是一顿拍打,直嚷着你把女儿还给我,你把女儿还给我。
段母自刘家婶婶来敲门之后就去了刘家,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如今见他们家哀戚成这样,心中也是难过,走过来,对念儿和段长枫道:“人是刚刚走的,孩子没能生下来,一尸两命。”
念儿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一下子一片空白,她拿起剑就向着沈家那位公子哥刺去,谁都料不到念儿会突然用剑刺人,段长枫反应最快,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剑已经穿过沈家二公子的身体,那二公子一下子倒在地上。
本来众人都在哀哭,不料会突然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得全都惊叫了出来,而念儿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杀了人,吓得连忙扔了手上的剑,看着地上满身是血的沈家公子,又是慌乱又是悲痛,她甚至听不清周围人是哭是叫,甚至连眼前的人她都看不太清。
她转身就往外跑,她不知道她要跑去那里,也不知道哪里能容得下她,她只能一个人往深山里逃,跑着跑着,天空飘起了细碎的小雨,她浑然没有感觉,慢慢的雨越下越大,将她全身上下都淋湿了,她还是没有感觉,只是不停的往深山里走。
最后,她走得累了,走不动了,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原来过往的一切她都没有忘记,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清晰,李秦川与郑诗诗在书房里翻云覆雨的那一幕,她在皇宫里亲眼看着那个已经成型了的婴儿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时候,她所有的恨和怨全都积郁在她心中,从未放下过。
念儿抱着自己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她一直都知道哭是弱者的表现,一直都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可如今心底的悲愤再抑制不住,她只想哭,将所有的悲痛都哭出来。
段长枫一路跟着她,一直在她身后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念儿太过伤心了,根本就听不见旁人的叫唤,等到雨越下越大,她更是听不清了,待她发现段长枫时,段长枫已然将她抱起,并且向着一个山洞里走去。
终于避开了瓢泼的大雨,段长枫看着枯坐在山洞里,一动不动的念儿,看着她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似是被她的悲伤所染,心底也是一阵难过。
段长枫找不到可以生火的干树枝,想着先将这阵雨避了,再想办法生火,他走到念儿身边,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慌乱,刚刚那一剑,我看了,没有伤到那人的心脉,我娘去找汤大夫,那人未必会死。”
念儿似乎对那人是生是死一丝也不关心,只是呆愣愣地枯坐在哪里。
段长枫柔声道:“你来我家也有一阵子,我虚长你几岁,一直将你当成是我的妹妹看待,能否告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了你?”
段长枫见念儿刚刚哭得那么伤心,想来是受了很大的痛苦和委屈。
念儿的双眸终于有了焦距,她看着段长枫湿漉漉的脸,想着他对崔绮那么好,一心一意的待她,就算她嫁了人,他也不愿意再和别的女子成婚,心中好生羡慕崔绮,一直强忍的悲伤终于控制不住,大哭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怀孕了...我的夫君却与她的表妹在书房里...被我撞见了...他不顾我心中伤痛不依不饶逼我同意纳他表妹进门......”
段长枫一直都知道念儿有一段很伤情的过往,如今见她模样如此可怜,忍不住就将她抱入怀中:“下次我见了你夫君,一定像你今日那样,将他给劈了。”
念儿趴在段长枫的肩膀上,哀哀哭泣:“...我...没有保住我的孩子...我只顾着自己难过...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害得他还没来得及出生就走了...是我对不起他...我是世上最坏的娘亲!”
段长枫摸着念儿的头发,柔声安慰道:“谁说的,你是最好的娘亲,他只是不喜欢你夫君,所以才不愿意来这世上走一遭。”
“...我也不喜欢来这个世上走一遭...”念儿悲痛地道。
段长枫抱着念儿,因她的伤痛,也想起了自己的一些久远的往事,那时他很小,小到一点力量都没有,亲眼看着自己的阿姐,姨娘,祖母被那些士兵杀死,他的阿姐为了救他和妹妹,被那些士兵羞辱致死,当时他恨极了自己的软弱,可师傅和娘亲却告诉他,要隐忍,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为家人报仇,可他隐忍了十几年,却一直也没有等到报仇的机会,依旧只是这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身份低微,永远也接触不到他的仇人们。
念儿还趴在段长枫的肩头嘤嘤哭泣,段长枫回过神来,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念儿,你的夫君背着你和表妹偷情,你不会...?”已经一剑把他劈死了吧?
念儿愣了一下,才明白段长枫言下之意,忙摇头:“我夫君武功比我高,我打不过他,只能让他如愿纳了他的表妹,然后与他和离了。”
“和离了好,这样的男子不值得你为他伤心。”段长枫想着念儿这般容貌,性子又如此温婉内秀,她的夫君竟然还不知足想要去纳妾,可见这世上的人心是有多不知足。
不伤心是不可能的,念儿第一次将心中所有的伤痛全都发泄了出来,哭得累了,便趴在段长枫的肩膀上睡着了。
段长枫轻唤了她几下,见她睡得酣熟,想来是半夜出去抓人,然后又满山的奔跑,终是将她给累着了。
段长枫怕她睡得不舒服,轻轻的将她抱入了怀中,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更舒适一些。
山洞外,雨慢慢的停了下来,段长枫看着熟睡中念儿美丽的脸,忽然有一种很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她应该也是被夫君伤透了心,又找不到父亲,无处可去才留在段家的。
念儿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时辰,毕竟全身湿漉漉的,睡得十分不踏实,等到她醒来时,见自己被段长枫抱在怀里,而段长枫却看着外面的天气,像是在深思什么。
念儿赶紧推开了段长枫,这一哭一闹一睡之后,理智全都回来了,她连忙对段长枫行礼致歉:“刚刚想起往事,一时失礼,还望兄长不要见怪。”
段长枫也站了起来,看着念儿温雅的笑了笑:“自你来到我家,就一直郁郁寡欢,从来也没什么情绪,难得见你大哭大闹,我如今倒是放心了不少。”
念儿低着头,只觉得自己刚刚在段长枫面前是丑态毕露,实在觉得有些丢脸。
段长枫突然握住了念儿的手,对她柔声道:“你先在这山洞里躲一躲,我下山去看看那沈家公子伤得如何了?你当众刺他,很多人都见到了,不过都是些刘家人,刘家对那沈公子也是痛恨入骨,未必会告发你,你一个人在山洞先呆一会儿,不要乱走动,我下山先去探了情况,然后再拿些馒头和干净的衣服给你。”
念儿也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冲动了,她居然提剑伤人,她学武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伤人。
如今她确实也不想下山去,便乖乖的应了,段长枫想着有些事不能拖,得赶紧部署,便施展轻功,快速的下了山。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天已经大亮了,段长枫才背着一个行囊,牵了一匹马,走上了山。
念儿赶紧站了起来,段长枫下了马,将衣服和吃的递给她:“先换一身衣服,把肚子填饱。”
念儿接过衣服,段长枫则将头转了过去,洞里也没什么遮挡之处,念儿知道段长枫是君子,所以很放心的将衣服给换了。
换完衣服之后,段长枫给了她两个白馒头,念儿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吃着。
段长枫趁她吃饭的时间,将事情与她说了:“那沈家公子没有死,被汤先生救活了,只是现在还昏迷,我想着趁他昏迷,还没有人报官,先带着你离开平城。”
念儿突然不咬馒头了,看着段长枫,傻了:“离开平城,去哪里?”
“去玉壁,前两日军营里有来征差事的,说是玉壁缺少一个副将,我之前在军中比武不是取胜了嘛,裴湛就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去玉壁,我想着玉壁艰苦,舍不得母亲,当时也舍不下绮儿,如今绮儿已经嫁人了,你又闯下这样的祸,平城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我刚刚下山找了裴公子,说我愿意去玉壁,这不,他还给了我一匹马,我们赶紧出发去玉壁。”
“玉壁?”念儿再吃不下东西了,那个地方她是知道的:“玉壁乃是一坐孤城,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河流,和一条土路,那可是柔然出兵攻打魏国的必经之地,这几年柔然一直蠢蠢欲动,柔然可汗随时可能兵发玉壁,你为了护我去玉壁是否太过凶险?”
段长枫惊讶地看着念儿,她说得与当初自己和母亲分析的竟然一样,没想到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有如此见解,怔愣一下,然后笑道:“富贵险中求,我此去玉壁也不完全是因为你,有一些也是为了功名,毕竟副将之职比起我这个守城门的小卒要好不少,夏季过了之后就是冬季,柔然那边到了冬季日子会很难熬,一定会到中原这边来抢掠一番,正如你所说的,玉壁是必经之路,我若能守住玉壁,阻断柔然的攻击,那不也是奇功一件嘛。”
其实这件事,段长枫与段母早就商量了很久,之前是因为他与绮儿有终身之约,想着自己还未娶妻生子,不能随意冒险,如今绮儿已嫁,念儿在平城又待不下去了,他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在江湖上漂泊,就想着带着她一起去玉壁,一来是避难,二来也可以在功名上搏一搏。
段母知儿子心中所想,知他有建功立业之心,想着如今也是一个机会,便点头答应了。
段长枫见念儿也不啃馒头了,便问:“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出发吧。”
念儿想了想,她伤人倒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她偏偏舍不得离开段家,离开段长枫,和他一起去玉壁,也许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念儿很干脆的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共骑一匹马,往玉壁城出发。
从武川到玉壁,骑马大概两日路程,玉壁是一坐孤城,也是守住中原关卡的要塞,风景十分秀丽,念儿与段长枫一路上浏览山川美景,段长枫自小逃亡,去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许多不同的民族和文化,这些都是念儿不知道的,他便一路上给她讲这些故事,告诉她不同的城池会有不一样山川地貌和美食,念儿听得入了迷,,就这样一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骑着马,十日路程,很快就过去了。
来到玉壁城之后,段长枫却不急着进城,而是对念儿道:“我爹教导过我,行军打仗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我们先不入城,我想先探看一下周边的环境。”
念儿不解:“玉壁三面环山,只一条道,有何可探看的?”
段长枫笑:“可探看之处有很多,比如水流,玉壁不过是一座孤城,若被围城,敌人不需硬攻,只需断水断粮就好,粮食有朝廷供给,所以水流是至关重要的。”
“还有山谷的位置,高度,都可能成为敌人攻城的利器。”段长枫策着马,向着玉壁后面的山坡行去。
段长枫在玉壁周围探查了七八日,才去军营里报到,因玉壁是一座孤城,城里的大多都是军营的家属,段长枫此次来玉壁被提拔成守城副将,算是晋升了,朝廷为他安排了住处,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有四间厢房。
念儿将东西搬入院子里,若非如今柔然蠢蠢欲动,其实将段母接来同住也挺好的。
玉壁守军有八千,城里的人大多都是戍边将士的父母妻儿,也有一些流动的生意贩子,这个城池经常被柔然人攻破,然后烧杀抢掠一番,所以商贩富贾不太会在这里开店铺,都是一些穷苦的百姓,实在饿得没饭吃了,便铤而走险,在这里做生意。
满城的军民加起来连三万人都不到,就这样一坐孤城,因为是要塞,所以必须有戍边的将领镇守。
姝儿第一次对这些将领和他们的家眷生出一些同情怜悯之心,一座时常被攻破的城池,不论是士兵还是家眷,随时都面临生死劫难,想来这也是朝廷让将士将家眷全部迁来玉壁的原因,如果他们不死守城门,那么死的就是他们至亲之人,为了父母妻儿,守不住也要守!
玉壁的气候虽然较平城更干燥一点,却更凉快一些,念儿每日在家里收拾房间,然后跟着隔壁的军眷们一起去溪边洗衣服,听她们唱当地的曲子,聊着家乡的事情,都是一些生活里细碎的小事,但对念儿而言,和她们在一起说说唱唱的,比那些国公府,侯爵府的宴会,听那些候府夫人,官家小姐互相吹捧,吟诗作赋有趣多了。
洗完衣服,她会回到家里,那个只属于她和段长枫两个人的家,先准备晚上做饭的食材,因是戍边的苦寒之地,段长枫的职位又升了,所以他的俸禄也多了,除了将一半的钱寄回平城给段母之外,剩下的,段长枫只留很小一部分在身上作为和同僚喝酒的钱,其余的都交给了念儿。
念儿从前不知该如何花钱,可如今却要学会如何将有限的钱全都用在刀刃上,好在她身旁有一群非常能干又能当家的军官娘子们。
她们淳朴又热情,常常带着她一起去买菜,告诉她哪些菜是新鲜的,哪些鱼可以吃,那些肉炖汤好,还有哪家菜最便宜,有她们在,念儿实实在在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段家家贫,念儿平日里再省吃俭用,每月结余的银两也不多。大部分的银两都被她寄回去给了段母,只留了很小一部分,给段长枫买酒喝,如今天气越发寒冷了,这个月,念儿多留了一些钱,买了一块布料,想给段长枫做一件能够御寒的棉袄。
针线活是军官娘子们的绝学,念儿很用心的跟着她们学了一个多月,虽然手艺不能与师傅们相比,但做一件简单的衣裳已不是问题。白天没事在家的时候,就依着段长枫衣服的尺寸,一针一线的给他做新衣裳。
等到新衣裳做好了,冬天也到了,一天晚上,段长枫当值回来,念儿正在厨房里忙碌,他就先回房将佩剑和军服脱了,却见床上摆着一件崭新的棉袄,他将棉袄摊开,是他喜欢的淡青色,衣服很厚实,里面应该是充了厚厚的棉,他拿起来试了一下,尺寸正好,,心中感动。
“段大哥,饭好了,赶紧出来吃饭吧。”念儿在院子里唤他。
“来了。”段长枫念念不舍的摸了摸那件棉衣,然后换了平时居家的衣服,去了院子里。
入冬之后,夜里格外的凉一些,念儿一边吃饭,一便道:“过两日我要将那间屋子整理一下,然后将桌子搬进去,不能再在院子里吃饭了,不然菜还没吃就凉了。”
段长枫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吃饭,他看了一眼念儿,见天气转凉了,她穿的衣服居然还是出门之前娘给她准备的旧衣,这件旧衣还是娘以前穿过的,是老妇人才会穿的,想她一个年轻女子,平日里也不买胭脂水粉,不穿着打扮,跟着他,一直省吃俭用的,省下来的钱还都给他做了衣裳。
想到这里,段长枫转头看向念儿,只见念儿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心中只觉得十分温暖,她虽然穿得老气横秋的,但难掩天香国色,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念儿温柔体贴,全心全意的待他,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长了,段长枫发现念儿虽然性格内向,但并不是完全不愿意说话,只要你愿意耐心的与她说话,她也会愿意和你说话。
比如,刚来的那几日,他每日回来都会问她今日做过些什么,都和谁一起去了河边,买了什么菜,花了多少钱。
一开始,是他问什么,念儿答什么,后来时间长了,不等段长枫开口,念儿会自己主动说了,数月相处之后,她会慢慢地告之他一些邻里之间有趣的事。
念儿对当地百姓的生活,柔然人为何屡屡进犯边疆这类事居然很有感兴趣,甚至对九州一统之后,各地方不同的民风民情也很关注,她的兴趣不是装出来的,因为每每听完段长枫的话,她就会自己思考。
有一次,她皱着眉头不解地问段长枫:“既然每年冬天是柔然最难熬的日子,那大魏每年冬天给他们一些粮食过冬,到了夏天草地都长出来了,让柔然将粮食还回来,或者多进贡一些良驹肥羊给大魏不是互相有利吗?”
她这番见解若不是深刻思考过的,是绝对说不出来的,段长枫回道:“之前大魏与柔然确实是这样做的,但如今柔然新继位的可汗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撕破了大魏与柔然之前的盟约。”
念儿忽然点头认同道:“都说逐鹿中原,看来那是每个有权势的男儿都想要做的梦,只可惜,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的还是边塞百姓。”
“一将功成万骨枯?”段长枫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深思了一下。
除了边境之事,念儿有时候还会向他请教一下百姓耕种之事,有时候问出一些极简单却值得让人深思的事,比如百姓种田的便以收成的十分之三作为税负,种果子的就以果子作为税负,种棉花的就以棉花收成的十分之三作为税负,如今漕运不通,物品运输极不方便,为何朝廷不直接让百姓将所耕作之物换成银两,然后收银两作为税负呢?
段长枫看着她的眼神变了:“你可知陛下与丞相李誉如今做的改革便是将物品换作银两作为税负,这样可以减少中间官员克扣贪腐。”
念儿想着自己竟然与父皇和姑父想到一起去了,也是十分欣慰。而段长枫却发现念儿虽然对许多事都懵懵懂懂的,但是见解却不似普通女子。
他喜欢与她聊天,不拘是军营里的还是朝堂上的,念儿虽然有时会不懂,但只要他耐心解释,她立刻就能懂,还时常有些特别的见解,时间久了,除了谈论这些民生疾苦,军事要事,他们两人还会比武练剑,慢慢的,段长枫开始每天盼着早点从军营里回家,因为这个家里有念儿,而他见了她,就会觉得很开心。
段长枫一心追求功名,对风月之事不太上心,自崔绮出嫁之后,他就再没想过娶妻之事。
直到有一日,他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屋里却没有任何的烛火,若是往日,厨房早已冒出了烟火气,可那日,房间黑漆漆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莫名的就慌乱了起来,自从来到玉壁,他每天回到家时念儿都已经做完饭点着蜡烛在那里等他了,怎么今日人不见了?
段长枫立刻出去找人,可是翻遍了玉壁城就是遍寻不到她,他开始紧张,一家家的敲邻居家的门,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念儿,可所有的家眷都说今日念儿没有与她们一起去洗衣买菜。
段长枫找了许多,直到半夜,也没有将人找到,他心里慌乱的不行,想着去军营里让兄弟们帮忙去城外找一找,路过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微弱的烛光。
他连忙推门进去,见念儿房里的烛火亮着,纸糊的窗户依稀能瞧见她的身影,段长枫觉得自己气疯了,也不敲门,直接推开她的房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她内衣里的姿影,他尴尬的想要转头,却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擦伤。
顾不上男女之防,段长枫拉住她的胳膊,心疼地问:“你去哪里了?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痕?”
念儿赶紧将外衣套在身上,支支吾吾地道:“我不小心掉到山下了,都是一些擦伤,没什么大碍。”
“你轻功那么好,我见过你爬山,简直如履平地,怎么可能会掉到山里?”段长枫见她白皙的肌肤上全都是伤痕,心疼极了,取过她手中的金疮药就为她涂抹伤口。
念儿红着脸道:“我听说这周围的悬崖峭壁上长灵芝,就想着去采摘一些,如今入冬了,天气干燥,婶娘总是咳嗽,我听说灵芝泡水也许有效。”
念儿从身旁拿过一颗灵芝,傻乎乎地笑了:“虽然不小心摔下了山崖,但是我还是摘到了灵芝,你明日就让人给婶娘捎回去吧。”
这个傻丫头,段长枫在心里骂了一声,再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并且紧紧地拥着。
念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慢慢的,心中泛出喜悦,她喜欢段长枫,当他将她从河水里救起,每日细心的喂她吃药喝粥,让她的头枕靠在他的手臂上为她洗头,还给她讲各种故事,他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她那么好过,父皇的宠与爱,太过高高在上,父皇又太忙了,能留给她的时间极少,李秦川口口声声说爱她,除了骗她成婚之外,从未这样细心的服侍过她,平日里都是她服侍那位小霸王的,更别提之后强逼着她同意纳妾了。
只有段长枫,虽是武将出身,做事却十分温柔细致,并且在她蒙着纱布,容貌被毁成那样时还对她那么好,当时,她只觉得段长枫母子都是好人,她喜欢他们,只要和他们一起,心就变得很温暖,即便伤好之后,她也不想离开段家,
后来崔绮嫁人,她看着段长枫那么心痛难过,自己也跟着心痛难过起来,这才恍然,她喜欢眼前的男子,不,比喜欢还要多一点,她爱上了眼前的男子,因为爱上了他,所以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将也无妨。
如今段长枫竟主动抱她,念儿都觉得有些晕,原本从山崖上掉下去,多处擦伤,全身都痛,但被他这么一抱,忽然觉得身体也没有那么痛了。
两人相拥了很长一段时间,念儿才放开了段长枫,很认真地问他:“段大哥,你嫌弃我嫁过人怀过孩子吗?”
段长枫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条件也不好,和我在一起,注定了要陪着我吃苦受累。”
念儿扑入段长枫怀中,语声哽咽:“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苦我都能吃。”
段长枫搂着念儿,疼惜道:“可是我舍不得你吃苦。”
念儿一震,抬头去看段长枫,眼中充满恐惧:“...段大哥...我不怕吃苦...”
段长枫见她这般惶恐自卑,心中一痛,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郑重道:“为了你,我也一定会闯出一番功名的。”
念儿喜极而泣,抱着段长枫,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直到夜深了,段长枫也舍不得放开她,段长风从未行过男女之事,虽满腔情谊,却手脚笨拙,念儿嫁过人,对男女之事,比他明白,便红着脸,主动迎合。
段长枫初尝雨露滋味,一时竟有些难以自拔,整整一夜,纠纠缠缠,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天亮,念儿筋疲力竭,在他怀里浅浅睡去。
蜡烛燃尽,破晓的晨光,照入屋中,段长枫看着熟睡念儿,只觉心中柔情四起,微微撑起身想要亲吻她的脸,却看到手臂上还有两道伤痕未处理,忙取了金疮药,轻轻地为她涂抹伤痕。
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念儿觉得痒痒的,便醒了过来,见段长枫细心的为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涂抹药膏,心里甜甜的,脸上也盈满了笑意。
段长枫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宠溺地道:“以后可不许再去摘灵芝了。”
念儿摔下悬崖,自己也是吓得不清,以后确实也不敢了,乖巧的点了点头。
段长枫见她美丽乖巧,心中爱极,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亲。
他拉过一床被子,将他俩一起盖住,被子里,他拥着她,对她郑重承诺:“待我立功回平城之后,我就三媒六聘,迎娶你过门。”
念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心中极欢喜,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抬头,看着他问:“若是你立不了功呢?”
段长枫见她这问题问得傻气,笑了:“那自然也是要娶你过门的。”
“你真的不嫌弃我吗?”念儿总觉得自己嫁过人,配不上段长枫。
段长枫看着念儿绝世的容颜,他一直都知道念儿内心深处很自卑,可他一直也不懂,她长得如此美丽,为何会如此自卑?
她这样的容貌,说句不客气的话,哪怕嫁过人,就是皇妃也当得,她肯委身于他,已然是他上辈子修来的艳福,他又怎么会嫌弃她。
“你不嫌弃我就好了,我家徒四壁,你嫁给我,只怕每日只能陪着我娘在地里干农活,风吹日晒,实在是委屈你你。”段长枫握着念儿的手,忽然觉得心满意足,老天爷似乎对他十分厚待,居然让他在河里捡了念儿,因为有了念儿,慢慢的填补了他心中因错失崔绮而无法排解的痛苦。
“我愿意陪着你,陪着婶娘,我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绫罗绸缎,我只想要每日和你还有婶娘一起吃饭,我就心满意足了。”念儿抱着段长枫,发自肺腑地道。
段长枫心中感动,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自那晚之后,段长枫每日都盼着能早日回家,他突然有些明白那些成日里与他们喝酒聊天的同僚为何在成亲之后酒也不喝了,每日一换岗就急匆匆的往家里赶,若是家有娇妻,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一人独守空房呢!
一日,念儿与段长枫吃着饭,念儿突然想起了他前些日子给段长枫做的衣裳。
“对了,我给你做的新衣服你试过了吗?还合身吗?”天渐渐凉了,却没见段长枫穿,念儿唯恐自己做的不好。
段长枫亲昵的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只恨不能将她含在嘴里:“又合身又好看。”
念儿开心的笑了,两只眼睛弯成了月亮一样,十分可爱:“合身就好,我第一次做衣裳,都是旁边柳家姐姐教我的,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合身,你告诉我,我再改。”
段长枫一震,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之前从来没有给你夫君做过衣裳吗?”
念儿一愣,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连忙摇了摇头,道:“我夫君家有些产业,不需要我亲手做。”
这么说来,这是你第一次亲手做的衣服,段长枫心中无限喜悦,唯恐被人看出,连忙低下头去吃饭。
念儿不知道段长枫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不过她之前嫁过人这件事毕竟是一个污点,这样想着,念儿就觉得有些灰心丧气。
一个月之后,天气彻底的转凉了,一日,段长枫回家,手上提了一个包袱,念儿正好将饭菜做完,见他回来了,连忙招呼他过来吃饭,段长枫拿着包袱走进了厢房,念儿见到他手中的包袱,忙问:“这是捎给婶娘的东西吗?你等一下,我给婶娘也做了一件过冬的衣裳,一会儿一起捎走。”
段长枫将包袱打开,里面确实是一件棉袄,却是淡粉色的:“这是给你的,前阵子我就看到你在给我娘做衣裳了,我身上的银子不多,所以就没给我娘买布料,只买了你的。”
“这个是给我的?”念儿看着那件粉色衣裳,虽然有些乡气,但确实是年轻女孩穿的衣服,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你怎么会做衣服?”
段长枫摇了摇头:“我可不会,你不是说隔壁柳家嫂子十分擅长做衣服嘛,我买了布料和棉花,给了她一点钱,让她按着你的身材尺寸做的。”
“难怪,前几日柳家姐姐一直盯着我看,我还在想她在看什么呢!”念儿捧着这件粉色棉袄,好开心好开心,情不自禁地抬头亲了段长枫的脸:“段大哥,谢谢你!”
自从那晚之后,两人倒是再未有过那么亲密的举动,如今念儿主动亲吻他,段长枫立刻抓住机会,两人纠缠到了一起。
夜晚,段长枫搂着念儿,一脸心事重重,念儿不明白,刚刚他们两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他心情还不错,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阴沉起来。
念儿趴在他身上,柔声问:“段大哥,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段长枫看着念儿,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对她坦然道:“念儿,你我既然有了夫妻之实,也定了终身之约,有些事我就不能再瞒着你了。”
“什么事?”念儿抬起头,认真的听。
段长枫看着她,有些伤感地道:“你听说过段察察这个名字吗?”
段长枫想着念儿是闺阁女子,而段察察死了也快二十几年了,她未必会听说过这个名字,谁料,念儿却道:“听说过,他是梁国的猛将,沱河之战,败在了赵王之子赵萧的手上。”
段长枫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十分意外,但也免去了他许多唇舌:“段察察是我爹!”
念儿一惊,脑海中第一个反应是赵萧是我舅父!
段长枫见念儿如此吃惊的模样,忙安抚道:“你放心,我虽是梁国贵族后裔,朝廷追捕了我们母子很多年,但如今朝廷已经恩赦了我们,所以我和我娘才能在平城安家。”
“难怪你武功如此高强,又熟读兵法,原来是名将之后!”念儿心惊胆战地道。
“我的武功是我年幼时我爹请碎空剑教我的,当年魏国的皇帝,不,应该说当朝皇帝攻打邺城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伤害普通百姓,却对梁国皇亲贵族痛下杀手,我府上年轻的女眷都遭到了侮辱,年迈的也都被官兵砍死,我阿姐为了掩护我和妹妹逃走,更是被那些官兵羞辱致死。”想起那段仇恨,段长枫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念儿只觉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你怨恨当朝皇帝?还是怨恨赵王之子?”
“都恨!!!”段长枫已然将念儿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对她坦言:“我当时年龄小想要出去和他们搏命,可我娘和我师傅却阻止了我,他们让我隐忍,要我练武,说等我长大了,足够强大时,再想办法为家人报仇。”
“你要如何报仇?”念儿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手脚都是冰凉的。
“刺杀是不可能的。”段长枫怨恨地道:“项辰和赵萧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他身边没有高手环绕,我也不是对手。”
念儿的心定了一些,段长枫看着她,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我把你也拖下水了,跟着我,你就注定要陪我一起背负这段仇恨。”
念儿心中难受,她轻抚着段长枫的脸,本想劝慰他几句,让他放下仇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既如此痛恨当朝皇帝,为何还要为他戍守边疆。”
“建功立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名将,手掌兵权的那一天我才真正能为父亲为家族复仇。”段长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我等了这些年,始终未等来机会。”
念儿躺了下来,忽然觉得满心的绝望,她再次爱上的这个男子,与她竟然有如此深的仇恨。
段长枫见念儿躺在榻上,神情呆滞,他立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你放心,我不是莽夫,不会贸然报仇,本来我的打算是如果等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那我就等我娘百年之后,再去京城,想方设法的报仇,但现在我有了你,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我总是要为你和孩子着想的,不会让你们陷入险境。”
段长枫的话让念儿心中一动,她看着段长枫,也顾不得什么害臊羞耻,直白地问:“段大哥,你爱我吗?”
段长枫被她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刚刚的愁云惨雾一下子没了,心中只余柔情:“我可不随便毁人女子清白,若非认定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又怎么会对你做如此无礼之事。”
念儿的心终是定了一些,想着段长枫终究是在乎她的,若她在这玉壁城内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再生个一儿半女,也许,他会看在她和孩子的份上,放弃复仇。
那一年的冬天十分的冷,朝廷一直防备着柔然来攻,但柔然始终没有来,最后朝廷得到的消息是柔然内乱,才没来边境骚扰。
段长枫十分失望,只觉得自己做好的充足准备竟然无用武之地,上天还是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念儿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意难平,她不善言辞,只能对他更温柔更体贴,想用自己的柔情去填补段长枫心中的不甘。
段长枫不是李秦川,将念儿待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段长枫在尝到了失去了崔绮的痛苦之后,对念儿十分珍惜,吃饭的时候会主动布菜给她,还会因为她穿得少了而去握她的手。
只要她的手是冰凉的,他便会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到她身上,甚至有一个月,他将自己所有的买酒钱都省了下来,给念儿买了一支银簪子。
他将簪子插到念儿发髻上时,柔声道:“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个金的,这个银簪子,你先将就的戴一戴。”
念儿心中感动,再顾不上什么礼节,直接扑入他的怀中,拼命摇头:“段大哥,我不要什么金簪子,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这支银簪子,真的,超过我父...爹以前送我的所有首饰。”
段长枫被她突然一抱,身体有些僵硬,但他的手也慢慢的环上了她的肩膀,将她彻底的拥抱在怀里,由衷地叹道:“念儿,有你在身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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