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小的玉壁城内,他们如寻常夫妻一样过着最普通的生活,段母从平城来信,说是沈家那位二公子伤已经好了,但是那晚念儿那一剑是从他背后刺入的,他其实没有亲眼看到刺他那人是谁,而刘家的人因为深恨这位沈家公子,没一人肯上堂作证,都说天太黑了,只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也不知是沈公子与哪家人家结了仇,引来这个杀手。
沈家公子被刺伤的案子慢慢的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就是念儿回到平城也是安全的,段母在信上说,若是念儿过不惯玉壁苦寒的生活,随时可回平城。
段母并不知道段长枫与念儿在这里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而再苦的生活,因为身边有至亲至爱的人也就不觉得苦了。
冬天过后,万物生长,山里鲜花盛放,念儿从山野里将这些花挖了过来,栽种在他们的院子里,她知道段长枫爱喝酒,于是跟着跟着隔壁的婶子学着自己酿酒,她酿出来的酒自然没有外面买的好喝,但是段长枫却喝的津津有味。
到了晚上,他们也不再避嫌,直接在一个屋子里睡了,一日,念儿去山里挖一些春笋,回来的时候见段长枫已经回家了,比他平时竟然早了两个时辰,而家里除了段长枫还来了好些人。
念儿进门,只见家里到处贴满了红色的喜字,他们的屋子里还有两根红色的蜡烛,隔壁的柳家嫂子,王家婆母都来了,见了她就笑,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段母居然也来了
念儿见了段母连忙走上前,高兴地道:“婶娘,你怎么从平城来了?山路颠簸,你腿脚又不便。”
段母满心欢喜地看着念儿,握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就是山路再颠簸,婶娘也是要来的。”
念儿看着满屋子的红色,不解地问:“家里是要办喜事吗?”
段母将念儿拉至院子的一个角落,轻声地道:“你和枫儿既然已经...在一起了,自然是要让你们先拜堂成亲的。”
“拜堂!!!”念儿眼睛睁得滚圆。
段母摸了摸她的脸,有些歉疚地道:“时间仓促,玉壁又是苦寒之地,你爹也不在,这六礼只能先省了,可是你放心,这一年,婶娘攒下了一些钱,待你爹来了,我们一定将这些礼全都给你补上。”
拜堂成亲......
念儿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心中很是慌乱,段长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念儿回来了,连忙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道:“娘亲为你制了嫁衣,你快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念儿如木偶一般被段长枫牵入屋内,段长枫将青色的嫁衣拿了出来,衣服上绣满了并蒂花,连领子上都是绣满了花的藤蔓,可见段母是用心做了这件嫁衣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念儿看着段长枫,神色恍惚。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段长枫握住念儿的手,真挚地道:“原本我想等着建功立业之后再风风光光的将你迎娶入门,可如今我何时能建功立业也未可知,但你既然已委身于我,我自然不能让你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明日是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我们明日就成婚。”
念儿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段长枫,又看着段母亲手为她绣的嫁衣,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段长枫见她哭了,连忙问:“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念儿转身抱住段长枫,在他怀里拼命摇头:“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的,可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会恨我。”
“怎么会!”段长枫拥着念儿,深情款款地道:“念儿,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愿意委身于我,这份恩情,我永远都记得,过去,我虽知道绮儿嫁入孙家有她的情非得已,但心中难免对她有些怨恨,如今有了你,我什么怨恨都没有了,只觉得老天爷待我实在太好了,我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之前的夫君在你怀孕时纳妾,惹得你伤心流产。”
念儿从段长枫的怀里抬起头,不解他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事,只见段长枫一手拥着她,一手伸出,发誓道:“我段长枫愿对天立誓,此生只娶念儿一个妻子,即便将来建功立业挣下功名也绝不纳妾,若违此誓,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念儿呆愣愣地看着段长枫,内心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段长枫轻吻了她的额头,认真地问道:“念儿,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念儿流着泪紧紧地抱着段长枫:“我愿意,可是我怕你会后悔。”
“怎么会,能娶得你这样的妻子,我永远也不会后悔。”段长枫以为念儿介意自己嫁过人这件事,心中自卑才这么说的,就没有当一回事。
第二日在街坊四邻的热闹围观之下,念儿和段长枫举行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婚礼,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只是叩拜了段母,天地,夫妻对拜,然后念儿和段长枫给段母敬茶,段母喝着儿子和媳妇敬的茶,心中十分欣慰,看着眼前的这对璧人,她只觉这世间没有比念儿更好的儿媳了,想着段长枫总算是娶妻了,段家的香火终于有望延续了,她也算是对得起丈夫的在天之灵了。
在招待了街坊邻居饮过喜宴之后,天色也逐渐的暗了下来,玉壁毕竟是边关要塞,前来观礼的又全都是驻军的守将,警惕性都极高,没人敢真的喝醉,所以都是浅饮几杯就作罢的。
段长枫回到新房时,人还是清醒的,看着眼前貌美端庄的妻子,心中只觉圆满,他摘掉了念儿的头冠,伸手轻抚念儿的脸,怜惜地问:“念儿,你明明长得那么美,为何你总想躲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一直困扰着段长枫的问题,眼前的人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可她却过的谨小慎微,不爱说话,也不太敢表达自己的情绪,甚至在他们有了那样的肌肤之亲之后,她对自己越发的小心翼翼,讨好卖乖,唯恐他不要她似的,他感觉到念儿心中的害怕与慌乱,这才提前将娘亲接了过来,办了这小小的婚礼,想要安她的心。
念儿认真的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也许是小时候挨了太多的打,我害怕和人接触。”
“挨打?”段长枫一怔。
念儿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含糊地道:“我爹自我娘过世之后心也像是死了一样,对我一直都不闻不问,只请了两个婆子看顾我,那两个婆子对我不太好,我爹也不管我,我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就去偷...吃东西,每次被抓到了都是一顿很重的打。”
念儿至今记得她只是偷偷吃了母妃桌上一块糕点,就遭到母妃歇斯底里的一顿毒打。
“我觉得身边的人都很坏,后来我爹终于念到我了,将我接去了身边抚养,还将我许了一个不错的人家,我夫君,我是说之前的那一个,在我们刚成婚的时候对我可好了,每天都买好吃的给我吃,休沐了还会带我四处玩耍,公公婆婆对我也好,我以为自己转运了,终于苦尽甘来了,我全心全意地待他,只希望他能因为我待他的好而更加喜欢我,可谁知,就在我怀孕,觉得最最幸福的时候,亲眼看到夫君和他表妹,我当时心里很难过,可我夫君还有公公婆婆都逼着我点头同意他纳妾的事,我这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我夫君对我的好,公公婆婆对我的疼爱都不是真切的。”想起那段伤痛的过往,念儿已经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段长枫心疼极了:“你夫...之前的夫君都买些什么好吃的给你?”
念儿想了想,道:“有很多,有冰糖葫芦,有糖人,还有一些糯米枣泥做的糕点。”
“就这些?”
念儿点点头:“就这些!”
段长枫道:“等回到了平城我也天天买给你吃。”
念儿抹去脸上的泪痕,破涕为笑道:“好,我还要吃粽子糖。”
段长枫轻吻了一下她的红唇,动情地道:“都依你,娘子,春宵苦短,我们是否该早些歇息了?”
念儿红着脸,转头吹灭了的床头的蜡烛,她还未来得及转头,段长枫已经将她推倒在床......
成亲礼之后,段母就要离开玉壁回平城去了,念儿不放心段母一个人回去,想要将她留下,段母却说平城还有地要耕种,一季不种,地就荒了。
念儿无法强留,好在段长枫的一个下属要回平城探亲,段长枫雇一辆牛车,托付下属护送他娘亲回去。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眼看着冬天就快来了,念儿不停的在内心祈祷柔然千万不要来攻,段大哥千万不要有机会立功,她只想在这座孤城与心爱的人相守到老,哪怕一辈子都过着贫穷清苦的日子,她也是不在乎的。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快要过年的时候,柔然新任的可汗郁久旭在边疆集结了二十万兵马,打算攻打平。
要入平城,必先攻破玉壁,前些年柔然经常进城杀烧抢掠一番,待援军到了,再撤走,为了防止柔然来攻,玉璧城每年都被加固一番。
随着玉璧的城楼越来越高,墙体越来越厚,柔然攻了几次都没有攻入,不得已,只能绕道去别的城池抢掠了一番。
但这一次,柔然可汗竟然集结了二十万兵马攻城,目的已不是烧杀抢掠一番回去过冬那么简单了,怕是要攻城掠地,逐鹿中原。
大魏朝廷没想到柔然会集结那么多兵马,朝臣们已习惯了前些年柔然的小打小闹,并未有人真正重视。
郁久旭这猝不及防的出兵,打了大魏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朝廷下令先由秦王府出兵镇守,再派范启将军带十万羽林军前来增援。
朝廷虽紧锣密鼓的调度大军,征收粮草,但赶到玉璧,还需要时间,此次柔然又是集了全族的兵马,并且如神兵天降,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朝廷事先没有准备,只能让平城的军马硬顶。
两军对峙,玉壁成了一个紧要的关塞,这一次项辰亲自下令,玉壁严防死守,至少得给朝廷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自会有援军赶到支援。
玉壁太守朱姜从来未见过二十万大军集结在城门外的情景,玉璧城内只有八千士兵,实力相差实在悬殊,朱姜眼见玉璧城破,吓得魂飞魄散,连夜辞官,带着父母妻小从城池的后门逃走了。
此事一出,项辰震怒,立刻派人追捕朱姜,并在阵前斩首,朱姜死后,玉壁城一时群龙无首,就在这时裴湛举荐段长枫,说此人骁勇善战,武艺之高,玉璧城内无人能敌,且精通兵法,是个有胆有识之人。
项辰想着再派将领赶去只怕也来不及了,只得八百里传书,让段长枫临时顶替朱姜之职,并承诺只要他能守城一个月,哪怕城破,段长枫只要不死,必定封侯拜相。
段长枫等这个机会等了太久了,自国破家亡,他随着娘亲和师父东躲西藏,到朝廷赦免了梁国旧臣家属的罪责,将他们纳为魏国普通百姓之后,他就在等这个机会,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
二十万兵马又如何,别说一个月,就是让他死守两个月,他也能做到。于
是他接了朱姜这个位置,并且立了生死状,一定坚守城池一个月。
柔然可汗郁久旭也是一个精通兵法之人,他知道玉壁占据了天然的位置优势,他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士可以从他们驻军之地通往玉壁,就因为这个地势,所以玉壁城能成为魏国的一个固守的关卡。
郁久旭此次不是为了抢掠财物,而是为了入主中原,他此战的目的是攻克大魏北部的屏障,将平城和六镇收入囊下。
要去平城,就必须先过玉壁,玉壁易守难攻,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绕开玉壁,但若是大军从山里绕过玉壁直攻平城,那么玉壁城内的守军极有可能从后面追击他们。
柔然可汗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觉得最稳妥的法子,是先攻破玉壁,再从玉壁通往平城。
玉璧城易守难攻,郁久旭不想硬攻,于是想了一条计策,,玉壁在河流下游,他派了一万人绕过山林,跑到河流上游,建了一个大坝,硬生生的将河水改道,截断了玉璧的水流。
一旦城中缺水,不论百姓还是守城士兵都坚持不了多久,他不需耗费一兵一卒,只需等他们自己熬不住了,开城门投降即可。
三日后,河流改道,河水再不流向玉璧。
郁久旭很满意,于是他定定心心的开始等,这一等就是十数日,玉璧城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觉得不对,就让细作偷入城内查探,细作从悬崖峭壁上偷入玉壁城,却发现,城内家家户户都挖了井水,河流虽然改道,但玉璧城内军民,所饮的都是底下水,所以河流改道,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原来,段长风入玉璧前,就已经四处探查过,他发现玉壁城离河流近,段长枫唯恐郁久旭会采取断水这一法子,刚一入城,就上书朱姜,让玉璧城内家家户户都挖了井,河流改道,可玉璧却从未断水过。
郁久旭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气疯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好的一个办法,竟然被段长枫轻轻松松地化解了。
郁久旭此次备战已久,一次失利自然无法打落他的信心,于是他又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在城对面的山坡造一座小山,小山要比玉壁更高,一旦竣工,他就让弓箭手站到小山上,对着玉璧射击。
玉壁城守军见敌人在对面造山,段长枫立刻命令士兵对着对面造山的柔然士兵射箭。
因为城内弓箭数量不多,段长枫就让人造了许多大弹弓,将大石块放到弹弓上,去砸对面的柔然士兵。
因城楼较高,弹弓又是特制的,石块打过去,柔然的士兵根本不敌,纷纷倒地,土山遭了许久,也没造起来。
郁久旭还是不甘心,继续让士兵们推土,但是柔然士兵们伤亡惨重,他咬牙坚持了五六天,最后不得不放弃。
郁久旭虽然屡遭挫折,但他毕竟准备了那么久,声势如此浩荡,不愿就此放弃,于是他苦思冥想了几日,想着既不能入天,那就下地吧,于是,他命人挖地道。
明面上,郁久旭每天派了一小部分士兵佯装攻城,以吸引段长枫的注意力,暗地里,大批的柔然士兵开始挖地道,十几条地道同时开挖,每天一点,每天一点,一步一步通往玉壁城内。
挖地道是个技术活既要勘探地形,又要挖掘竖井,还要水平掘进,绝对是一个费时费力又费劲的工作。
半个月后,在柔然士兵死伤无数的代价之下,地道终于挖好了。
郁久旭兴奋极了,打头阵的,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士兵,他看着一批批的士兵进了地道,仿佛看到了玉璧城被攻克的那一日。
可谁能想到,地道的尽头不是胜利,而是那些士兵生命的尽头。
因为段长枫早就让士兵全副武装,在地道口等着他们了。
段长枫对柔然的动向了如指掌,他的探子,早就查到他们表面攻城,实际上在暗挖地道。于是他早有准备。安排了数千士兵,举着火把,在地道尽头等着。。
那些柔然士兵好不容易卷曲着身体,好容易爬进了玉璧城,头刚刚探出来,就被魏国的士兵斩杀了。
一个个的柔然士兵像打地鼠那样的从地道里出来,魏国士兵手持刀刃,见一个砍一个。
随着进入地道的士兵越来越多,段长枫觉得这样做有些麻烦了,于是直接将点燃的柴草塞入地道,再加上火油,让地道里的火越烧越旺。
十几条地道全都着了火,那些柔然士兵有被活活烧死的,有被烟呛死的,还有逃出来被魏国士兵斩杀而死的,但凡进了地道的士兵,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进入玉璧城。
见地道也行不通,郁久旭只能用大型攻城武器,强攻!
可玉璧城墙坚固,即便冲车四处撞击,也只有轻微裂缝,但冲车的力道确实大,城墙牢固,不宜攻克,但城门却被撞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当年项辰攻破邺城时,也用过这样的冲车,他见识过冲车的威力,知道长此下去,城门会被撞碎。
他自从在平城当了守城士兵之后,就一直在想,若是敌人再用冲车攻城,该如何防守,他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办法,直到有一年寒冬,他当值回家,当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屋顶的瓦片,门前的腊肉,甚至有些宅子的匾额都被风吹了下来,只有一户人家,晒着的一床被褥,因晾被子的绳子系得牢,所以被褥被风吹得鼓鼓囊囊,但始终没有被风吹跑,那时,他突然想到,该用什么来对付冲车了。
郁久旭集结兵马之日,他就让人缝了一张又厚又大的布幔,柔然的冲车冲到了哪里,他就让士兵将布幔移到哪里。
冲车碰到这种软绵绵的布幔,冲不碎又冲不破,力量全部被吸收了,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力量顿时化为零。
强攻失败之后,郁久旭让人把麻布绑在竹竿上,再浇上火油,将其点燃,去烧布幔。
段长枫足智多谋,反应敏捷,他立刻让人将铁钩绑在长杆上,专程去割柔然人的火把。。
在段长枫和魏国士兵众志成城的防守之下,柔然士兵死伤惨重,却依旧寸步难行。
柔然士兵越打越没有脾气,而魏国士兵却越战越勇!!!
这场战争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柔然士兵死伤惨重,活着的不到十万人马,却始终无法攻入玉璧城。
郁久旭急火攻心,忧愤成疾,终于病倒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柔然士兵们也没有了继续攻城的斗志,不得已,郁久旭只得宣布撤军。
玉壁这一仗,段长枫功成名就,从默默无名变成威震天下!
项辰听到柔然可汗攻打了一个多月都没能攻下城池,反而伤亡惨重,主动撤兵的消息之后,欣喜若狂。
他立刻兑现了自己之前的承诺,加封段长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原本说好的爵位,也由侯爵一下子晋封到了公爵,晋封梁国公。
就连举荐段长枫守城的裴湛也被项辰嘉奖,赐封为建东侯,由此可见,此一战,段长枫以八千士兵死守玉壁,对抗柔然的二十万大军,却能稳守城池不倒,气得柔然可汗忧愤成疾,这样的以少胜多,这样传奇战功,丝毫不逊色与当年赵王与姚闵在黄河的那一战的传奇。
被晋封之后,原本项辰是要将他召到京城里委以重任的,但是考虑到冬季未过,柔然可汗很有可能再卷土重来,所以只命段长枫先留守平城,并且派了五万军队直属于他,命他在边境严防死守,防止柔然再来攻打,等来年开春之后再入京为官。
秦王接到项辰的圣旨之后,连忙命世子在平城最繁华的街区买了一座富商的宅子,按着公爵的礼制将府邸重新修缮了一翻,一个月后,朝廷分派的府内官员和仆婢佣人也到了。
虽然是临时的住所,但因段长枫如今爵位显赫,秦王不敢马虎,该有的仪仗全都备齐全了。
因段长枫是裴湛举荐,秦王特意对这个儿子嘉奖了一番,想着段长枫与裴湛交好,又得裴湛举荐,自然会感恩裴家,将来在朝堂之上也可互相照应。
两个月之后,段长枫带着母亲和念儿,一起搬入了平城的梁国公府,段察察当年在梁国也是国公的爵位,段母对这些荣华富贵并未太过看中,她高兴的是儿子终于能够恢复家族的荣耀。
而项辰显然是知道他们段家与梁国之前的渊源,并未因此对长枫有所嫌隙,反而封他为梁国公,这是要告诉天下所有人,不管过去你是梁国人的鲜卑族人,匈奴人,还是羌族人,只要有能者就能入朝为官,封侯拜相。
同样不看重荣华富贵的还有念儿,自从入了梁国公府,她就整日心事重重的,如今不用她洗衣做饭,不用她洒扫房间,有丫鬟仆人伺候着,她整日无所事事,反而郁郁寡欢。
她的闷闷不乐,段母察觉到了,一日段母将段长枫叫进自己的屋子里,开门见山地问他:“你近日是和念儿吵架了吗?为何她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段长枫因为新晋了爵位,有诸多的军政大事要处理,在家的时间比以前更少了,对念儿难免有所疏忽。今日母亲问起,才惊觉不对:“没有啊,我们一直都好好的!”
段母指指儿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和你爹一样,成日里只知道带兵打仗,对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你没瞧见念儿自从回了平城就改了装束,不再是妇人的打扮,而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的装扮吗?”
段长枫怕柔然人去而复返,与裴湛一心扑在如何做军事防备之上,对念儿确实有所冷落了,并且念儿什么样他都觉得美,所以并未太过注意:“这我倒没注意,为何会这样?”
段母白了儿子一眼:“当年你们玉壁那个成亲礼太简陋了,我们家也没有下六礼报官媒,写聘书,她心里肯定觉得你今非昔比了,之前那场婚礼是做不得数的。”
“娘亲这么一说,儿子也觉得那场婚宴太简单了,有些委屈念儿了。既然未报官媒,那我与她在律法上便算不得夫妻,等过阵子柔然的事彻底解决了,我想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再迎娶她一次!”段长枫只想给念儿最好的。
段母点点头:“念儿是个好姑娘,她愿跟着你在玉壁过清苦的日子,如今你飞黄腾达了自然是不能亏待人家,也不要等什么柔然了,他年年攻打,你就年年不成亲吗?照我说下个月找个黄道吉日,我们就把这婚宴之事重新给操办了?”
“下个月。”段长枫觉得有些仓促,这次既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大摆筵席,怎么也得好好筹备筹备:“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念儿的父亲云游天下去了,这婚事是否要等他回来得他首肯才行?”
段母想了想,道:“你这顾虑倒也不无道理,但我思来想去,念儿的父亲应该是江湖中人,念儿寻他多年也未寻到,想来也未必还活在这个世上,就算还活着,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寻到他,你如今已然是国公爷,不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了,念儿虽然貌美,但毕竟是嫁过人的,你娶她,绝不算是委屈了她,即便他日她父亲知道了,也不会有所不满,在玉壁的那场婚宴已经算是委屈了念儿,如今你爵位显赫,可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娘亲这两日便为你找媒人上门,三媒六聘,正式将她娶进门来。”
段长枫听母亲这么一分析,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真心实意地道:“娘亲所言极是,我与念儿既早有夫妻之实,婚礼还是早些操办的好。”
段母听了,很是满意:“如此甚好。”
段长枫被母亲提醒了之后,便对念儿多了一些关心,休沐那日,说是平城最著名的酒楼燕云楼有新菜式,想要带着母亲和念儿一起去品尝,段母推脱自己腿脚不便,不想出门,便让念儿和段长枫同去。
如今他们出门都是坐马车的,为了低调一些,段长枫只让人驾了两匹马驾车,马车上,念儿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段长枫坐在她身边,见她愁容满面的,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平城吗?自回了平城之后就再未见你有过笑容。”
念儿未料到段长枫突然问她,连忙摇头:“喜欢啊,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念儿一直便是处处顺着他,事事都为他考虑,段长枫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你这些日子总是愁眉不展的,是在忧心什么吗?”
念儿想了想,道:“玉壁一战,你名动天下,成为朝廷新贵,又被晋封了梁国公,你年纪轻轻还未婚配,你可知如今有多少皇室贵族想要将女儿嫁给你。”
段长枫哈哈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当是什么事,我就知道你心里觉得玉壁那婚宴太简陋了,你放心吧,我已经与娘亲商议好了,过两日,就让媒婆上门,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正式迎娶你过门,这一次一定会下聘书报官媒。”
念儿一怔,连忙道:“这可不行。”
段长枫一愣,他以为念儿一定会满心欢喜满口答应的:“为什么不行?”
念儿只觉得心乱如麻,他要是还是那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守城将士该有多少,她想嫁便嫁,想隐居就一起隐居了,可如今他是国之栋梁,是玉壁之战的大功臣,父皇既然亲封他为梁国公,日后必定是要委以重任,他的婚事是要上报给父皇由父皇亲自允准的,再不是那个她想嫁就嫁的穷小子了。
“你不知道在魏国,侯爵以上官员的婚事,是需要奏请陛下圣裁的吗?”念儿无精打采地道。
魏国风俗与昔日的梁国不同,段长枫这些年一直在逃命,然后想着如何建功立业,他从未想过他娶妻是在建功立业之后,更没想到能一战成名,青云直上,所以不知大魏朝廷还有这规定。
“即便是要陛下圣裁,陛下未必就不允。”段长枫看着念儿,终于明白她这些天为何如此愁眉不展了。
“你作为梁国公,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做妻子,陛下怎么可能准许,他若是要重用你,必会为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念儿看着段长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说不定,他见了你本人觉得你人才出众,便想招你做女婿,将公主许配于你。”
“公主?”段长枫的脸色一变,讥讽地道:“你口中的公主可是平阳公主?”
念儿点点头,觉得段长枫的脸色不对。
段长枫道:“据说她是最得陛下宠爱的公主,我时常在想,陛下也是有儿有女之人,当年如何就能够下那样的命令...”
段长枫怕隔墙有耳,虽然在马车之中,但声音还是变得很小:“若是他的女儿被人那样欺辱,不知他会是什么感觉!”
念儿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捂住段长枫的嘴:“你别胡说了。”
段长枫心中充满恨意:“我倒是真想陛下将那位公主下嫁于我,这样我成了他的女婿,我要看着他的女儿日日在我身下曲意承欢,也许这样,才能报我当年家破人亡之仇。”
念儿放开了原本握着段长枫的手,她看着眼前的段长枫,与平日里那个温柔善良有担当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竟然那么恨她父皇,甚至连她也一样恨上了,若是他得知了她的身份,定然会觉得她欺骗了他,他一定会生气,再也不会要她了。
见念儿脸色惨白,段长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陷入了仇恨之中,说得话有些过了,吓到 念儿了,连忙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平阳公主可是一个妒妇,当日下嫁镇国公李誉之子李秦川,李秦川不过是想要纳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为妾,就被公主闹到了和离的地步,试问,这样的母老虎,谁敢娶。”
念儿怕自己的身份揭穿遭来段长枫的厌恶,心中彷徨,也顾不上她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如此不佳,只凄然道:“我倒是觉得公主这么做也没什么错,新婚燕尔,驸马就想纳妾,若是公主真心喜欢驸马,又怎么受得了这些呢?”
段长枫倒是从未站在公主角度想过,想了想,确实也是,念儿紧张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段大哥,你将来真的会以我为念,不贸然...”
段长枫感觉到念儿在颤抖,连忙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以你为念,更何况当日玉壁之战,你不顾生死与我在城楼并肩作战,我们既然都活了下来,我就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放心,复仇的方法有千百种,我一定不会让自己陷于险境,你安安心心的跟着我,只管享受荣华富贵就好!”
段长枫如今功成名就,念儿心里知道自己与他缘分已尽,是再不可能在一起的,只是离段长枫入京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只想多贪恋这半年的温存。
玉壁那场简单到不能作数的婚礼会成为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而她是不可能再嫁给他的了:“我们的婚事还是等到你明年进京之后再说吧。”
“为什么?我上书陛下,他未必不准。”
念儿含糊地道:“我想等我爹回来,还有你如今是梁国公了,爵位显贵,再不是之前那个穷小子了,你连我爹是什么样子的人都不知道,你就敢娶我?”
段长枫莫名道:“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爹,无论你爹是什么样的,你都是你,有何影响。”
“若我爹是江洋大盗呢?”念儿有意无意的想要绝了他再迎娶她的念头
段长枫笑道:“若岳父大人真是江洋大盗,酷爱财物,那我便将御赐之物,以及国公府的财物全都赠予他,让他以后不用行窃,也能享有宝物。”
“若我爹是朝廷钦犯呢?”念儿又问。
“这我可没有法子帮忙,顶多托人想办法将他罪行减轻,但只要不是灭族之罪,于你我婚事并不会有影响。”
言下之意便是哪怕你是朝廷钦犯之女,我也是要娶的。
念儿心中感动,斟酌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若我爹是皇帝,我就是你最深恶痛绝的平阳公主呢?”
段长枫连忙捂住了她的嘴,道:“这话也是你能胡说的。”
念儿也自知失言,只道:“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我是像平阳公主那样的妒妇呢?还有一个权利滔天的父亲,你也愿意娶我吗?娶了我,就不能随便纳妾了。”
段长枫笑,想着这丫头绕来绕去,还是在为纳妾这事与他纠缠不清,便道:“我能娶你为妻已然是我段长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有了你,我又怎么会想要再去纳妾呢!我当时在玉壁立的誓言,绝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变了而改变。”
“真的?”念儿有些不信:“你如今可是梁国公,位列三公九卿,明年入了京城,那里可是一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你真的能把持住诱惑,一生只我一人?”
段长枫想了想,道:“诚如你所说的,我并不知道国公成婚是要陛下圣裁的,如今我们在平城距京城有千里之遥,有些话书信上也说不清楚,本来想这些日子就与你完婚的,不如你再等我些日子,等到明年开春,我奉旨进京,带你一起入京,见到陛下,亲自将你的事说于他听,请求他恩准这门婚事?”
念儿想了想,明年她是不可能与他一起入京的,并且入京之后,她要想办法让父皇将段长枫调离京城,只让他享爵位,不能让他手握兵权。
见念儿不说话,以为她因为婚期延迟而不快,段长枫连忙道:“你要是不想等到明年,我这两日就上书给皇上,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了,请求他恩准。”
“别。”念儿连忙阻止道:“诚如你所说的,许多话在书信里说不清楚,万一陛下见你要娶一个乡野丫头,雷霆大怒呢,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段长枫也是这样想的,他握住念儿的手,道:“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念儿也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心里一点着落也没有。
不知不觉间,燕云楼到了,段长枫牵着念儿的手,一起入了燕云楼,如今平城还有谁不认识这位新晋封的国公爷,自然是将他们带去了二楼的雅座,现在身上有钱了,段长枫原就不是那种拘泥于小节的人,按着念儿的口味,不拘什么价格,点了几道名菜。
念儿见段长枫点的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东西,想着他平时看起来一副大男人的样子,除了军务对什么都不关心,但其实,他一早就将她的喜好全都放在了心上,就连入府之后,他让人给她裁剪的衣裳,都是按着她平日里喜欢的素雅的淡紫色或者淡青色做的。
段长枫见她头上依然插着那支银簪子,便道:“过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翠玉轩给你挑一些首饰吧,我答应过你,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一根金簪子,如今你想要什么样的簪子,都可以。”
念儿摸了摸发髻上的银簪子,笑道:“我不要什么金簪子玉簪子,我就喜欢这支银簪子,那是你省吃俭用给我买的,比你现在再花钱买的任何首饰都有意义,我就喜欢这根银簪子。”
段长枫觉得这根银簪子便如同他这个人,念儿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非他升官发财之后带来的巨额财富和地位。
段长枫贫寒时总觉得金银玉器,功名爵位才是最好的,因为他当初一无所有,所以他失去了绮儿,但如今功成名就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世间最珍贵的不是金银财富,功名地位,而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没多久,酒菜都上来了,巧的是今日秦王二公子,如今该称为建东侯的裴湛也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妻妹一起来这燕云楼吃饭喝酒。
裴湛见了段长枫,颇为意外,以前是段长枫给裴湛行礼,如今裴湛的爵位在段长枫之下,瞬间变成裴湛给段长枫行礼,不过看他两人的神色,想是平日里关系挺不错的,见面都不过是行一个虚礼。
在裴湛的诚意邀请之下,五人合并坐在了一个小圆桌上,一起用膳。
念儿第一次见到裴湛的妻子,贾云香,比起她妹妹贾云染,那可是一个大美人,虽不至于国色天香,但也让人眼前一亮。
裴湛见念儿一身淡雅的紫衫,衣饰别致,比起布衣荆钗,更显国色天香,气质出众。
裴湛向来对男女之事不是很上心,婚姻大事,不过是从听父母之命娶了自己的表妹贾云香为妻。
贾云香也算是温柔貌美,对他不错,他对纳妾什么的也无什么兴致,但自第一眼见到念儿之后,他就像是入魔一般,他的脑子里总是有她的身影不断闪过,知道念儿与段长枫一起去了玉壁之后,他心里很是失落,便将这一腔失落全部都做成了画,挂在了书房里。
裴湛与贾云香一向都是相见如宾的夫妻,贾云香知道夫君对自己虽然敬重,但并无太多儿女之情,为了笼络夫君的心,总是想方设法的找一些貌美女子伺候左右,奈何夫君对这些事并不热衷,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有一日,她收拾夫君的书房,无意中看到了夫君画的十几副女子画像,皆是同一个人,当时心想,既然夫君喜欢,那就纳入府中吧。可她旁敲侧击了几次,夫君都笑而不语。
69書吧
今日酒楼她终于见到了画上的真人,居然比画像上的还要美上三分,但见她是与梁国公在一起的,便知自己夫君之前为何总是笑而不语了,她的夫君是一个正人君子,从不夺人所爱。
两个男子,三个女子一起,女子们自然是不太好说话的,席面上有些尴尬,段长枫率先打破了这层尴尬,拱了拱手,问裴湛:“听说老王爷近日身子不爽,不知是何病症?”
谈起父王的病,裴湛也甚是忧虑:“父王年迈,也谈不上什么病症,他卧病在床已久,宫里也派了御医,只可惜御医也束手无策,现在不过是用人参吊着性命罢了,如今王府一切事宜全都是大哥在打理。”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只是老王爷若有一个三长两短的,怕是柔然那边...”段长枫时刻忧心家国大事。
裴湛深有同感:“这也是我最忧虑的事,不过好在我大哥十分能干,即便父王有什么,相信大哥到时候也能稳住局面。”
他们两人谈着兵防部署,有些念儿不懂,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去听,既为一国公主对这些国家大事,还是有所了解比较好,而贾云香姐妹却听得甚是无趣,奈何段长枫和裴湛聊得兴起,她们也只好在一旁听着。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等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贾云染突然站起,对着段长枫敬酒道:“段大哥,当日你镇守城门,我第一眼见你便知你并非池中之物,却也没想到竟是一飞冲天,染儿以此薄酒祝段大哥前程似锦。”
段长枫端起酒杯,回礼道:“贾姑娘客气了。”
贾云香看了眼念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对段长枫道:“其实小妹一直都倾心于你,之前你觉得自己出生低微配不上小妹,如今段公爷功成名就,与小妹也算是良配...”
段长枫连忙制止了贾云香的话:“我与念儿已有终身之约,待明年入京,我就会奏请陛下赐婚,贾姑娘美丽善良,日后定有良人相配。”
贾云香是一个很识时务之人,见段长枫如此直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客套地道:“如此便恭喜二位了。”
离开了燕云楼,段长枫想着自己最近确实很忙,难得休沐,便想陪着念儿多逛逛街,于是两人是去了胭脂水粉的铺子。
段长枫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只不过以前崔绮喜欢逛这类铺子,他便依样画葫芦,可不论是胭脂水粉,还是绸缎布料,亦或者珠宝首饰都引不起念儿的兴趣,反而是街摊上的小吃或者糖人,总能引得念儿停步驻足。
段长枫见她像儿童一般兴奋地看着一个个糖人被做成,笑道:“不过就是一个糖人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
念儿嘟着嘴:“十岁那年,表哥带我逛街,我第一次看别人做糖人,才知道世间竟然有如此有意思的糖。”
“你表哥?”段长枫第一次听念儿提起:“你还有一个表哥?”
念儿尴尬地点点头:“我表哥就是我之前的夫君,我与表哥从小便指腹为婚,及笄之后便嫁他为妻,可惜,我和他缘分太短。”
段长枫一直都知道念儿夫君之事是她心底的伤痛,如今贸然提起,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这样三心二意的男子,不要也罢。”
念儿不想在表哥这个问题上与段长枫多做纠缠,买了两个糖人,几串冰糖葫芦,和一些小玩意,然后兴高采烈的回府去了。
回府之后,段长枫将自己与念儿婚事的打算和娘亲说了一下,段母确实也没有想到国公成亲居然还要陛下允准,想了想,明年入京,带着念儿一起入宫,亲自去奏请陛下恩准是最好不过的,便也答应了。
念儿因为在府中无所事事,于是请了人教她刺绣,自从上次给段长枫做衣服之后,她发现自己刺绣的功夫还很薄弱,做出来的衣服样式也是最简单的。
虽然现在段长枫已经不需要她做衣服了,但她总想在离开之前,给他留下一些东西,她希望他能记得她,哪怕他日后娶妻生子或者妻妾成群,在他的记忆里也会有她这样一个人,在玉壁与他相守过那样一段日子。
段母本就喜欢念儿乖巧懂事,她早年育有一女,但在逃难途中不幸身染恶疾去世了,段母伤痛欲绝,如今有念儿日日相伴着,她早已将念儿当成了女儿看待,每日都让人准备燕窝等甜品,送到她房里,见她一心一意的为段长枫缝制衣服,对自己的事是一点也不关心,便体贴的嘱咐下人,让人为她裁剪一年四季的衣裳。
段母见念儿头上一直插着一根银簪子,很是寒酸,于是让人送了许多首饰到念儿的房里,可念儿依旧只带着那根银簪子,段母便有些好奇,询问之下才知,原来这根银簪子是当初段长枫在玉壁之时省吃俭用送她的,难怪她这么喜欢,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她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是更加的疼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秦王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在春暖花开漫山遍野桃花盛开的季节里轰然离世了。
秦王的死给北部六镇带来了不小的震荡,幸亏秦王长子虽然是一个好色之徒,但能力确实出众,很快就控制住了六镇的局面,朝廷随后也颁发了旨意,让裴修袭秦王爵位。
裴修袭了秦王爵位之后,按照礼制,封地之下的子民要为先秦王守孝一年,所有婚姻嫁娶,寿辰酒宴一律取消。
由于北部六镇离京城十分遥远,而裴修虽然在政治能力上十分出众,但是在个人私生活上却又是十分放纵,本来有老秦王压着,他还稍稍收敛一点,如今老秦王撒手人寰,他继秦王之位,瞬间变成平城之王,无人能再管他。
于是他先将自己父王留下来的两个年轻貌美的侧妃纳入自己的府中做了自己的侧妃,有官员劝谏,他便随便找了一个罪名将那个官员给诛杀了,自此再无官员敢劝诫。
他这种行为其实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在老秦王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宠幸过父亲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子,老秦王因年老力衰,又觉得这个儿子精明能干,能当大任,就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修除了把自己老子的妃子给纳入府中之外,眼睛还盯上了自己弟弟的老婆,裴湛之妻,贾云香。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