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还有十天便是项诺的万寿节,算着时间,段长枫与念儿该启程去京城了,京城是一个是非地,带着孩子不方便,念儿便将孩子交给段夫人抚养。
段夫人有些意外,念儿道:“这一年来,婶娘日日来我院子里帮我照看忧儿,对忧儿极为疼宠,我与段大哥过两日便要出发去长安恭贺我皇兄寿辰,带着孩子终究不妥,这孩子还请婶娘多费心了。”
小郡主一岁了,长得玉雪可爱,因与念儿的容貌有几分相似,所以极得段长枫宠爱,府里的嬷嬷和乳母对孩子照顾的也很尽心,但即便如此,段母还是不放心,总是自己亲自过来照看,念儿知段母对忧儿是真心的喜欢和宠爱,便将孩子交托给段母。
段母抱过忧儿软软的身子,因日日照看她,忧儿与段母也十分亲近,段母笑道:“你和枫儿放心去吧,这几日,我会替你好好照看孩子的。”
念儿摇摇头:“不是这几日,而是往后,我都希望婶娘能帮我照看忧儿,抚养忧儿。”
段母一愣,念儿解释道:“我大哥这些年荒淫无道,项氏皇族凋零,我与段大哥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只怕无法时时照看忧儿,有婶娘照看,我则无后顾之忧。”
段母点点头,对念儿道:“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会把她当成自己亲孙女一般照料的。”
念儿逗弄着孩子胖乎乎的手,笑道:“其实婶娘早已将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女,这才会日日来我院子看护孩子,事事都不放心,就连一件衣裳都要亲手缝制。”
段母摸摸念儿乖巧的脸,叹气道:“我这一辈子做任何事都无愧于心,唯独对你,我心中有愧,当日我明知道枫儿执念过深,想要利用你,利用驸马之位,我劝不动他,只想着他待你情深意重,期望你们成婚之后他能看你面上放下过去仇怨,便一直默不作声,谁能想到,他居然在大婚之夜...错已铸成,婶娘其实也没什么脸面见你,如今能为你做的便是帮你照顾好孩子。”
念儿对着段母惨笑道:“当日之事已经发生,念儿也是恩怨分明之人,婶娘既然没有参与其中,念儿自然不会怨恨婶娘,念儿知道婶娘这些年待念儿之心,孩子交给婶娘,念儿最放心。”
段母有些悲伤地看着念儿:“你的言下之意便是枫儿参与其中,你心中对他还有怨恨?”
念儿对着段母也不掩饰,点点头:“我虽然能理解段大哥幼时悲苦,但毕竟杀父之仇,我父皇死之前让我不要怨恨我兄长,也不要怨恨段大哥,他要的只是我平平安安活下去,这是我父皇临终所愿,我自然不想违抗,但我对段大哥有心结是事实,我无意欺瞒任何人,如今我在梁王府看似风光,说一不二,不过是仗着段大哥和婶娘对我的宠爱罢了,实则我不过是一个囚犯,从平城到洛阳,我不过从裴湛的囚犯变成了段大哥的囚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段母看着念儿坚毅悲伤的神色,心里也是难过。
念儿苦笑:“小时候,我只希望我父皇和母妃能注意到我关心我,后来我得到了父皇的宠爱,拥有了一切,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夫君而已,后来李秦川与他表妹的事被我发现,我远走江湖遇到段大哥和婶娘,见段大哥不想高攀权贵之女,当时想着若真能与段大哥携手终老,哪怕一辈子只做一介布衣平民也无妨,如今,我已然清醒,父皇在时,因有他护着我,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父皇不在了,我便只能靠自己了,什么如意郎君,什么一心人,都不如实实在在的权利在手来的重要。”
“权利?”段母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念儿想要的是复仇,却没想到竟是权利。
念儿点点头:“如今项氏皇族凋零,忧儿既然姓项,那便是项氏皇族之人,以后我与段大哥之子也会随我姓项,我要他和忧儿全都入嗣到我父皇名下,我要废了我的兄长,我要我的孩儿登上那至尊之位。”
“你和枫儿的孩儿?”老太太未料到念儿竟是如此思虑的,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在民间,若是大户人家没有儿子,许多也是入赘女婿,由外孙继承家业,这一点其实也并无不可。
“可是你和枫儿并无子嗣...”段母总觉何处有不妥,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念儿淡淡一笑:“段大哥如今夜夜伴着我,子嗣之事不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若是我的孩子都会入嗣到我父皇名下,为了段家的香火着想,我才想着纳崔绮为妾,可段大哥对崔绮似乎情意淡了,前些日子我也寻了一些貌美的婢女,却没有让段大哥心动的,我想着过段时日,再为段大哥物色几个美貌的女子纳入府中。”
段母摇了摇头:“我了解枫儿,他并不重色,如今他的一颗心全都在你身上,而且,这世上,在样貌上能胜过你的女子也不多,崔绮与他有昔日情分,他尚且这样冷待,别的女子更是不屑一顾了。”
念儿也知道段长枫并不是一个重色之人,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办法宽慰婶娘。
段母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之中:“当年段氏被灭门,许多族人牺牲了才让我带着枫儿和蓁儿逃了出来,段家的香火确实不能断在枫儿身上。”
段母收回伤感的语气,对念儿道:“不过能继承帝位的孩子只有一个,你和枫儿那么年轻,他日多生几个孩儿,段氏香火自然有人继承。”
念儿也不好反驳,便笑着点了点头。
去长安城的路上,念儿依旧倚靠在马车壁上,眉头深锁,似乎在忧愁着什么事,但似乎又只是在发呆。
这数月的相处,段长枫已然习惯了她不说话,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思虑问题的模样,每每见到只觉心痛难忍,她已然不是平城那个念儿了,是他亲手毁了她。
69書吧
段长枫从身旁的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个梨,递到念儿面前:“你渴不渴?要不要吃些东西?”
念儿正在思索一些事,被段长枫突然递来的梨吓了一跳,接过梨,回头,看着段长枫问:“这些年,我大哥真的完全不思朝政?”
段长枫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大哥聪明绝顶,但是他的心思却不在朝政之上?”
“我哥哥绝对不笨,哪怕他整日沉迷声色,但在遇到危机之时也知道自保,当日他知道我父皇要废了他,便联合了你,可继位之后却将所有权利都交给了你?他明知你痛恨项家,痛恨魏国权贵,为何还是要这么做?”念儿不解。
“你父皇是靠着赵王和李誉手中的羽林军顺利继位的,所以他深知藩王手握重兵的危害,但因为那些草原民族一直在旁虎视眈眈,所以他又不得不将兵权给到他们,但怕他们造反,他设置了御史台,每个封疆大吏或藩王身旁都有监察御史,御史虽不能调动兵马官职也不大但权利极大,必要时他们可以拿出陛下圣旨,节制武将调动兵马,这也是一种互相牵制的作用。”
“所以你身边也有监察御史?”念儿问。
“自然有,你父皇派在我身边的那位监察御史是一个十分耿介之人,你父皇死后,他便忠于你哥哥,对我一言一行都时时刻刻的观察着。”段长枫道。
“可御史不过是一个小官吏,你悄悄的毒杀即可,若你真想废了我兄长,取而代之,一个小小的御史,算什么?”
“我根本就不想造反,诚如你所说的,我一旦废了你兄长,便会给赵王,李誉,裴湛,还有各地藩王借口,到时我便是众矢之的,各路兵马都会涌入长安城,你争我夺,你哥哥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放肆玩乐,如今你哥哥坐在皇位之上,而我总览朝政大权,于他没有任何妨碍,我们各取所需,我废不了他,他也赶不走我。更何况我根本无意做什么皇帝,我想要的不过是复仇。”
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关系,世人都觉得项诺愚蠢懦弱,以至于项氏皇族大权旁落,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项诺其实巧妙的利用了段长枫,赶走了德高望重的赵王,经历三朝的李誉,并将那些有不臣之心的藩王或诛杀或贬为庶人,如今他沉迷声色,不理会朝政,看似将所有的权利全都交给了段长枫,可若是有一天,他想做回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呢?
段长枫从一个乡野小民变成如今的梁王,看似手握重兵,风光无限,可仔细推敲,他在朝廷之中其实并无根基,若有一日,项诺想要诛杀他,已然惹了众怒的段长枫确实会成为众矢之的,忠心耿耿的赵王,手握兵权的李誉,还有朝中文武百官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对了,听说我兄长最近沉迷于一个女子?那女子叫什么来着?”念儿突然问:“我一直以为他只好男色,没想到竟然是男女通吃。”
段长枫有些难以启齿,念儿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段长枫觉得这事也瞒不住,便道了:“你父皇对后宫之事十分淡漠,但是因为许多原因,他不得不纳一些朝臣的女儿为妃,而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这些年一直深藏宫中,如今你父皇去世,她们本来该被封为太妃在宫中安度晚年的,其中也不乏一两个有手段的,想方设法的与你皇兄...”
念儿恍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皇兄就如裴修那般接收了他的庶母。”
“是我父皇的哪位妃子?”念儿六岁之后便常居福宁宫,父皇又极少去后宫,自母后仙逝,就是国宴,他也不曾带任何妃子出席,所以她与后宫妃子均不熟悉。
段长枫道:“不是一位,是两位,一位姓花,乃是户部尚书花拱之妹,花珍珍,据说你父皇在世时封的是嫔位,珍嫔,入宫时十分年幼,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得你皇兄宠爱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另外一位就?”
见段长枫欲言又止,念儿想了想,猜测道:“另外一位既然不是风韵犹存,我皇兄对朝政之事也漠不关心,自然不会与朝政有什么牵扯,所以另一位必然是与我父皇有牵扯的?”
段长枫握住念儿的手,夸赞道:“我的念儿真是冰雪聪明。”
念儿想了一下,道:“在后宫与我父皇有牵扯的,不过德妃一人而已,据说当年因她之故我父皇痛失母后,那是我父皇心中的劫难,母后走后,父皇就将德妃禁足宫中,据说那德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极得我父皇赏识,但碍于我母后,父皇无法宠幸她,既如此,我皇兄自然是要替我父皇宠爱一下的?”
“另一人确实是你父皇的德妃王珺瑶,她如今已然四十多岁,不过据说保养的不错,风韵不输珍嫔,再加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得你皇兄欢心。不过她与你母后争宠之事我倒是知道的不多。”段长枫笑道
念儿挥了挥手,道:“哪是争宠,我父皇说他当年因德妃才情出众而动心了,背着我母后宠信了她几次,结果被我母后知道,我母后便直接不要我父皇了,偷溜出宫,与司徒翊远遁漠北。”
段长枫看着念儿,苦笑:“你倒是与你母后挺相似的。”
念儿摇了摇头:“不一样,我虽然是被父皇娇宠着长大的,但却没有母后的勇气,李秦川当年想要纳他表妹过门,我当时惊痛流产,但却觉得自己无力阻止,毕竟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是我父皇,他亲自将我接去了骊山行宫,并且告诉我他和母后的故事,是父皇给了我勇气,他希望我像母后那样,走自己想走的路,找一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好男儿,这才有了我远走江湖之事。”
段长枫看着念儿,语声艰涩:“你父皇待你不错。”
念儿摇了摇头,苦笑:“于我而言,他是世间最好的父亲,可于皇兄而言,他确实是最无情的父亲,我父皇一生都没有从失去我母后的悲痛中走出来,他对我的宠爱也是因为我母后,我姑母安乐公主说得对,他痛恨李秦川纳妾,其实痛恨的是年轻时曾三心二意的自己。”
“我想他在歼灭梁国时一定是造了许多杀业。”念儿的手轻轻抚上段长枫的脸:“父皇说他是死得其所,婶娘也说你小时候受了许多苦,这些日子我细细的想了,也许我才是那个害死我父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为了护住我,我父皇不会把禁军的兵权全都交到你手上,更不会对你放下防备之心。”
段长枫握住念儿的手,心中愧疚道:“对不起,那晚我不该利用你。”
“无妨。”念儿惨笑:“你与我父皇的恩怨我分不清谁对谁错,既然他都不怪你,我自然也不会怪你,可我皇兄不同,父皇再不是,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居然如此大逆不道弑父弑君,我要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可是现在不宜对你兄长动手,我与他一直便是合作关系,在朝中基础不深,朝中有许多老臣都是忠于你父皇的,若贸然动手,大魏局面只怕会被打乱。”
念儿点点头,表示很赞同段长枫的分析:“谁说我要对我兄长动手了,这两年,他依旧做他的皇帝,我只是不想让他日子那么好过而已。”
“你想做什么?”段长枫看着念儿变幻莫测的脸,心中有些不安。
念儿却对着他笑了:“现在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为了祝皇兄寿宴,我可是安排了一出好戏,你既是我的夫君,安安心心的陪我坐在一旁看戏便可。”
段长枫蹙眉:“你一直在梁王府,如何能在长安城里安排戏码?”
念儿咬了一口段长枫给她的梨,不错,还挺甜的:“那就得感谢我父皇了,他事事为我思虑周全,留了不少惊喜给我,我也是到了梁王府才知道的。”
“惊喜?”
念儿点点头:“比如你见过的监察司首领谢傲寒。”
“谢傲寒?”段长枫糊涂了:“自你父皇离世,他也跟着失踪,如今又现身了?”
念儿笑:“谢叔叔不是失踪,而是寻了我数年,他手上还拿着我父皇的一道遗召。”
“遗召?”段长枫有些意外,项辰之死乃是一个意外,可项辰却早早的立了遗召,李誉手上有,谢傲寒手上也有。
念儿警惕地看了一眼段长枫,问:“你与我兄长向来合作默契,你不会出卖我吧?”
段长枫心中剧痛,连忙握住念儿的手臂,拼命摇头:“念儿,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对你之心?”
念儿啃着半边梨,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平城,闲来无聊,便细想了许多过往之事,这才发现,人心是最复杂最难辨的,当年李秦川在我怀孕时与表妹苟且,被我撞破之后,丝毫也不觉得羞耻,口口声声要我成全,直到我走了,他才发现我重要了,甚至不惜跳悬崖,你呢?当年在平城我是如何待你的,而你又是如何待我的,你何曾将我放在心上过,满心满眼都是你曾经痛失了的崔绮,也许这便是人性,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念儿边说边将梨吃完了,但是整个手都黏糊糊的,段长枫连忙拿出帕子,沾了一点水,为她擦手。
段长枫一边擦手,一边苦笑:“你说的其实没错,当我发现自己不能失去你的时候便是你在秦王府养伤的那些时日,回想当时,我整日提心吊胆,茶饭不思,唯恐你被裴湛的花言巧语打动,不再要我了。”
“裴湛...”提起裴湛,念儿心中觉得暖暖的:“这世间,也只有他对我是真的一往情深,愿为我赴汤蹈火,只可惜,我唯一没有爱过的人却是他。”
段长枫伤痛地看着念儿,她将他对她的爱全部否定了,段长枫轻轻的将念儿搂入自己的怀中,道:“来日方长,你终会知道我待你之心。”
念儿看着段长枫,笑:“好,那我便拭目以待。”
回到长安之后,念儿携着段长枫进宫去觐见项诺,他们在勤政殿外等了两个时辰,项诺也没有出来见他们,段长枫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发怒,一个姓高的太监,从小跟着项诺长大,算是项诺的亲信,名叫高剑。
高公公对段长枫的态度十分客气:“梁王殿下,陛下不在勤政殿,您和公主要不还是先回府?等陛下寿辰与群臣一起觐见?”
段长枫对项诺没什么耐心,也没将他当做什么正儿八经的帝王,拉起念儿的手便要走,念儿拦住了他,道:“既然皇兄没有时间接见我们,我想先入宫向母后请个安。”
段长枫知念儿口中的母后乃是她的亲生母亲,当年的静贵妃,如今的皇太后,自从项诺 登基,皇太后便移居到了之前薛太妃的长秋宫,平日里也极少露面,但他与念儿既然回了长安,去拜见一下太后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段长枫便陪着念儿去了长秋宫,宫婢通报了一声,皇太后刚刚午休醒来,便召见了念儿与段长枫。
这是段长枫第二次见这个皇太后,第一次是项辰驾崩之时,那时项诺刚刚登基,她与项诺一起为项辰守丧,这位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静贵妃变成皇太后出现时,引起了朝臣不小的动荡,也让段长枫也惊讶极了,除了年岁大一点,她的容貌竟然与念儿一般无二。
太后高高的坐在帘帐之后,见了念儿和段长枫,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念儿见了她的母亲也无什么特别的反应,两人十分客气,互相问候了一下,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念儿对她母亲没什么感情,礼数到了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皇太后却突然唤住了她:“念儿...”
念儿看向皇太后,等了许久,才听皇太后道:“听说你病了许久,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念儿屈膝行了一个礼,道:“谢母后挂念,已经全好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念儿只觉得这些年她与母后之间早已形同陌路,无话可说,皇太后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念儿却觉得没什么好留恋的,向太后行礼告退。
出了长秋宫,段长枫问念儿:“你和皇太后不像母女?”
念儿看向段长枫,笑道:“这便是帝王家,孝静皇后当年用我母后顶包逃离了皇宫,母后被揭穿之后,父皇迁怒于我母后,据说对她多有鞭打虐待,所以我母后很怕我父皇,而我父皇也从未将我母后当做一个人看待,不过是孝静皇后的画像而已。”
念儿想着亲生母亲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觉得贵妃也好,皇太后也好,一个虚名罢了。
两人刚走出长秋宫,便有人来请长公主去宫内做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受尽项诺宠爱的德太妃。
“我去见一下德太妃,你先回府吧。”念儿对段长枫道。
“我陪你一起吧!”段长枫不放心念儿一人前往。
“那可是内宫。”念儿觉得不妥。
段长枫道:“德太妃算是你的庶母,我不过是陪你去拜见一下长辈,不算违反宫规。”
念儿见他如此执着,便也不拦着他了,与他一起去了德太妃的德馨宫。
到了宫殿门口,念儿看着德馨宫这三个字,想着父皇在世时,这便是一座冷宫,少有人问津,如今却门庭大开,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念儿让宫人通禀了一声,德太妃立刻便遣人召见了念儿,按理,太妃是长辈,念儿是晚辈,见了太妃应该行礼,可念儿入了德馨宫之后,却未对太妃行任何的礼,而太妃在看清她容貌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后连忙强自镇定,也不介意公主和梁王未行礼之事,赐坐,并让人给她和段长枫上茶。
德太妃恍惚地看着念儿的容貌,喃喃自语道:“常听闻平阳公主因容貌酷似孝静皇后而深得陛下宠爱,今日一见,我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看到了当年的孝静皇后。”
念儿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已经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依旧风韵犹存的太妃,念儿觉得自己皇兄的品味十分独特,不是喜欢太监,就是喜欢比他大十几二十岁的美人,想来母后从小对他们兄妹非打即骂,对皇兄也造成了莫大的伤害,而她的运气好,有父皇和浮戏山庄的众人疼宠着。
就是眼前这位太妃,害得父皇与孝静皇后离心,如今竟然恬不知耻的攀附上了皇兄。
念儿看着德太妃冷笑:“父皇曾说你才华横溢,是一个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却不料这样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居然伺候了父子两人,如此霍乱宫廷,也算是我大魏朝的奇耻大辱了。”
德妃不料念儿一进殿门便如此咄咄逼人,看向她身后的段长枫道:“公主言辞犀利,不过是仗着梁王手握重权,我听说公主曾被送往平城,与秦王裴湛育有一女,如今又与驸马鹣鲽情深,若论淫乱之罪,公主才是大魏朝的表率,我自叹弗如。”
段长枫脸色一青,他如今最容不得的便是别人说忧儿并非他之女,他对德太妃厉声道:“太妃虽然深受陛下宠信,但是许多话还请三思。”
念儿却丝毫不介意,反而笑着对德妃道:“我乃项氏皇族,与我皇兄同父同母,他可享后宫三千佳丽,我不过是宠幸了一下秦王,驸马尚且贤德大度,不与我闹腾,没想到太妃却来为驸马鸣不平,不知当日太妃想方设法的插足父皇与孝静皇后,是否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呢?”
“我是先帝妃嫔,受先帝宠爱乃是人伦正理,是孝静皇后心胸狭窄,太容不下人了。”被关了二十年,德太妃心中对项辰和姝儿都十分恼怒。
念儿笑:“原来太妃还知道自己乃先帝妃嫔,不知这先帝妃嫔怎么就爬到了当今皇帝的龙床之上?”
德妃语塞,看着念儿,问:“公主此来是为孝静皇后鸣不平的?还是故意来与我为难的?”
念儿笑了笑,道:“不敢,父皇才是那三心二意之人,我母后从未怪过你,我又为何要与你过不去,我只是觉得你一人伺候两朝君王,为免朝臣议论,我建议太妃出家修行。”
德妃笑:“陛下宠爱的先帝嫔妃并非我一人,珍嫔也在其中,所以你的意思是,珍嫔也要随我一起出家?”
“珍嫔与我父皇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不过是有名无实,她如今受宠倒也无伤大雅,但你确实得到过我父皇的宠幸,与她终究是不同的,出家修行,对你也有益处。”
德妃拍案怒道:“出不出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长公主在那边咄咄逼人,梁王能管朝中之事,难道还能管皇帝后宫之事吗?”
念儿目光平静地看着德太妃,冷笑道:“离我皇兄寿辰还有三日,太妃娘娘还有时间可好好思虑一番。”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夫妇想要逼宫谋反吗?”德太妃怒视段长枫,她知道项诺沉迷声色,如今朝中大小事务都握在段长枫手上,可这天下毕竟还是姓项的,段长枫在朝野里并无根基,她不信他敢造反。
念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桌上的茶,道:“娘娘严重了,我与皇兄乃是同胞兄妹,一定会兄友妹恭,娘娘无需多虑。”
“公主殿下一直深受先帝宠爱,这桀骜不驯的模样,与孝静皇后倒是如出一辙,可是,这天下已然易主,陛下对公主似乎并无太多手足之情,我劝公主一句,趁着如今年轻貌美,好好笼络住梁王,万一日后色衰而爱弛,梁王要纳妾氏,可无人会像先帝那样再为公主做主了。”德妃笑得十分得意。
念儿放下手上的茶杯,看了段长枫一眼,对德妃拱了拱手,道:“娘娘之言,本宫记下了,想来本宫的话娘娘也是听不进去的,但为了我大魏国体,三日之后皇兄寿宴,我建议娘娘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免得百官笑话,娘娘自取其辱。”
段长枫起身,对德太妃行了一礼:“念儿长途奔波有些劳累了,若娘娘无什么紧要之事,我夫妇便先退下了。”
德太妃自然不好给段长枫脸色看,她看了一眼念儿,点头道:“我召见公主不过是想看看宫人口中公主容貌与孝静皇后相似究竟是如何相似,如今见着了,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为何公主能如此受先皇宠爱了。”
念儿早已习惯这样的言论,父皇确实因为孝静皇后而极宠爱她,可父皇对她的这份宠爱也是真真实实的,如今父皇已然不在了,她也不想再去计较这些,只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德太妃一笑:“本宫能得孝静皇后的容貌,乃是本宫之福,至少百美图上名列前三,不知德妃娘娘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百美图上又得第几排位?是否能入的了品美大师柳若风之眼。”
德太妃容貌虽美,但却谈不上容色倾城,项辰当年中意她的是她的诗书才华,如今项诺未必中意她,不过是知道了一些前尘往事,想着项辰惧内,不敢临幸德妃,所以他便要替父皇好好临幸一番。
“你...”德太妃看着念儿这张脸,天生便有些惧怕,有怒也不敢发作。
念儿也不想与她多做纠缠,放下手中杯子,对德太妃道:“驸马体恤本宫舟车劳顿,本宫便不在娘娘这边多做逗留了,先行告辞。”
说完,也不行礼,便携着段长枫的手一起走出了德太妃的寝宫。
回府邸的路上,段长枫瞧着念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念儿蹙眉:“什么怎么了?”
“你不是一个无礼之人,德太妃怎么说也是你庶母,你见了她却不行礼,这不是你平日里的作风。”
念儿也知道今天觐见太妃时自己的行为有些嚣张了,但是脑子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许行礼,而她自己也不想向那个淫乱宫廷的女子行礼,于是便从善如流了。
“我不喜欢她。”念儿懒得解释,便蛮横地道:“所以不想行礼。”
“你这一番作为,若是传到你皇兄耳朵里,他一定会气疯了的。”段长枫用手点了点念儿的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他去。”念儿握住段长枫的手,笑道:“他再生气也不敢来梁王府抓人。”
“有我在谁都别想动你。”段长枫反握住念儿的手,并且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念儿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十分认同:“我如今年轻貌美,你自然是舍不得让别人动我的,但若有一日我年老色衰......”
“那时我也老了,你只要不要嫌弃我是一个糟老头便行。”段长枫拥着念儿,十分担忧地道:“我年长你许多岁,我看今日德太妃虽然四十多了,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容颜,我担心待我白发苍苍了,你还是容颜依旧,到时色衰而爱弛的负心人也许便是你。”
念儿终于被逗笑了,她用头发挠了挠段长枫的脸,仔细看了看,道:“你功名立得晚,娶妻也晚,如今也三十好几了,确实比我大许多,你所顾虑的倒也不无道理。”
“你...”段长枫紧紧地抱着她,脸紧紧地贴着她的,有些生气地道:“你刚刚说你宠幸了一下秦王,还说我贤良大度,你...”
念儿轻轻抚摸段长枫的脸,笑意盈盈地安抚他的情绪:“你待忧儿视如己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刚刚在太妃那里不过是为了增长一下气势,你便不要为了这些事与我置气了好不好?”
段长枫看着眼前这张笑意盈盈的脸,心中却越发难受,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她在他面前戴了一层面具,她的嬉笑怒骂皆不是出于真心,而他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她对他违心的笑,那个心甘情愿为他洗衣烧饭缝制衣裳的傻丫头再也回不来了,在他们大婚的夜晚,亲手被他杀死了。
段长枫轻轻的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念儿的额头,心中凄凉,语气却是极温柔的:“我永远不会为了旁人与你置气。”
三日之后,项诺在凤凰台大摆寿宴,寿宴之上,文武百官到的非常齐全,项诺至今并无子嗣,后宫妻妾也不多,他对珍嫔倒确实是格外宠爱,在一众太妃之中,珍嫔位份最低,可却坐在了众位妃嫔之首,仅次于皇太后。
文官们觉得项诺此举有失礼仪,但今日毕竟是他寿宴,就算要劝诫,也不好在今日扫了他的兴致。
念儿和段长枫分别坐在台阶之下,因宴席分官员和女眷席位,所以他们两人分别坐在了左右两边,念儿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着那群身材曼妙的舞娘在那边跳舞,项诺对此倒是没什么兴趣,一直喝着酒,与身旁的小太监们窃窃私语。
酒过三巡,歌舞也差不多结束了,重头戏终于上演了,项诺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喜欢看舞娘穿着士兵的铠甲舞剑,内侍司为了博得项诺高兴,便安排了这么一出舞蹈,终于让项诺看得目不转睛。
念儿仔细的瞧了瞧自己这位兄长,说他是断袖其实也不尽然,他也宠爱女色,可他对女色有特殊的品味,喜欢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若是年轻女子,他便不爱千娇百媚,而是喜欢那些看起来英姿飒爽的。
因这出舞蹈安排的实在太得项诺欢心了,内侍司的侍监得了一百两黄金的赏赐,群臣只觉得小人当道,君王昏聩。
项诺再荒缪和嗜杀,因是项辰唯一的血脉,在那群迂腐的文武百官心里是皇室正统,是他们理所应当效忠之人。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项诺觉得今日挺尽兴的,为了更加尽兴一些,他突然对文武百官道:“朕想趁着今日这喜庆的日子,册封花氏为皇后,王氏为贵妃,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凤凰台都安静了下来,官员们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荒诞和不妥,但却没有人敢站出来直言。
这个结果项诺很满意,于是道:“既然众位卿家没有意见,那就择个吉日...”
“陛下...”礼部尚书冯晋是一个忠厚老实并且迂腐不堪的人,他如今已年过七旬,历经四朝,见证过大魏最鼎盛的时期,自然是容不得项诺如此胡作非为,他平日里也多有劝谏,可项诺从来不加理会,他一直看风冯晋不顺眼,只是碍于冯晋在朝中门生遍布,不想得罪他,但是平日里也不理会他。
“陛下...”冯晋佝偻着身体,走到台阶之下,跪下,对项诺磕头:“花氏和王氏皆是先帝妃嫔,如何能做皇后和贵妃。陛下宠幸,本来已是乱了人伦纲常,如今还要将这些龌龊之事提到台面上来?有伤我大魏国体吗?”
冯晋人虽然老,但字字铿锵有力,说得项诺有些下不来台,项诺动怒,刚要开骂,德太妃先他一步,对冯晋道:“先帝挚爱孝静皇后,皇后当年宠冠六宫,我们这些后宫嫔妃都如同虚设,与先皇并无夫妻之实,算不得真正的妃嫔,如今能得陛下抬爱,也不算违了什么礼法。”
“庶母就是庶母,不管先皇是否有过恩宠,毕竟是先皇妃嫔,如何可以以一人之身服侍两代君王。”冯晋老迈,倚老卖老,丝毫也不给德太妃留颜面,他叩拜在地上,对着项诺深深磕头:“还请吾皇收回成命。”
冯晋一出,周围的官员自然也纷纷站了出来,跪下,磕头,让项诺收回成命。
项诺心中十分恼火,他大唤了一声来人,禁军统领陆洺走了出来,项诺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道:“朕心意已决,定是要立花氏为皇后的,你们要么现在站起来回到位置上去,要么就通通给我去到大内地牢,或者给我滚回老家。”
“陛下!”众人依旧在那边磕头,苦苦劝着。
项诺是真的怒了,他指着冯晋道:“你别给我倚老卖老,父皇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若再不起来,我就要你血溅当场。”
冯晋也算是有铮铮傲骨的,说不起来就不起来,他身后的门生已经有些害怕了,但他就是铁了心的,要劝谏项诺。
冯晋觉得这次他真的把项诺给惹毛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心里的话直接说出来:“陛下,先皇驾崩才四年,可您整日沉迷于声色,不理朝政,以至我大魏皇权旁落,还逼反了赵王这样的忠臣良将,你若再这样下去,我大魏离亡国不远矣。”
“放肆!”项诺勃然大怒,对着陆洺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将这帮人拿下。”
陆洺是段长枫的副将,被段长枫提拔到了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段长枫看着项诺自作孽不可活,想着若是铲除了这帮忠于项氏皇族的人,再安插自己的人,也是一件好事,便对陆洺点了点头。
陆洺挥了挥手,禁军一下子从四周涌了出来,准备缉拿那些文武大臣。
念儿看着这群人,心里挺同情他们的,这里面肯定有忠君爱国之人,但许多人只是碍于自己的老师和同僚都冲了出去,才不得不冲去出与他们共进退,现在只怕心中害怕,早就想走了,可如今的局势却又是骑虎难下。
冯晋冷笑一声,似是对项诺失望透顶,他看了项诺一眼,又看了段长枫一眼,想着项氏王朝几百年的气数将尽,忽然万念俱灰,决定死谏。
于是,冯晋朝着一个石柱子上撞去。
念儿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如今一群忠臣在那边跪着,她作为嫡长公主,在旁边看着也着实不太像话,尤其冯晋居然还是个如此冲动的,万般无奈之下,她从位置上跃起,一把抓住了冯晋的后心,用内力将他摔回了原来磕头跪着的位置,没好气地道:“冯大人,今日皇兄寿诞,你居然想要血溅当场,这是何等晦气之事。”
项诺不料念儿突然跳了出来,他从不觉得这个妹妹会是帮自己的,不由得冷笑了数声。
而冯晋显然不知念儿与他兄长之间的隔阂,心中气愤:“长公主深受先帝宠爱,如今皇上荒诞,驸马越权,桩桩件件,皆与公主有关,公主如何对得起先皇的宠爱。”
念儿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对得起父皇的宠爱的,所以决定不与这个老臣一般见识,只是转过头,对着项诺道:“皇兄,珍太嫔与德太妃确实是父皇的妃嫔,你若是真喜欢,私下无人时宠幸一番也就好了,何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欺辱庶母,这事我也仅在平城前秦王裴修身上见过,那裴修可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牲,皇兄何必要去效仿那畜牲呢!”
念儿此言一出,整个凤凰台都震惊住了,她这已然不是指桑骂槐了,而是当着皇帝的面骂他是畜牲了,连段长枫都是一惊,不明白念儿是怎么了。
项诺本就深恨念儿,见了她便气不打一出来,如今见她这样当众辱骂自己,急怒攻心,指着念儿道:“放肆,项念,你虽是我朝长公主,但是从小便娇蛮任性,从不将我这位兄长放在眼中,我如今已然是一国之君,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陆洺,把她给我拿下。”
“诺儿!”一直不说话的皇太后终于开口了,这一双儿女毕竟都是她的骨肉。
陆洺看了眼段长枫,却见段长枫看着项诺冷笑,陆洺自然知道公主是不能拿下的,所以迟迟也没有动。
项诺知道症结出在哪里,段长枫手握兵权,他如今是差使不动他了,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既然今日让他颜面扫地,那他便也不再客气,决定亲自动手,抽出身旁陆洺的剑,一剑便向念儿砍去,只可惜武功太差,身子又虚,步履蹒跚的刺出一剑,一看就是偏的,念儿都不用闪躲,项诺见一剑不中,继续砍第二剑。
段长枫猛地站了起来,可项诺的剑还没有砍下去,段长枫还没有来得及跃起来保护自己的妻子,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跃了出来,从项诺手中夺走了长剑,随后一群带着黑色面具,穿着盔甲的人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站在了禁军的背后,用一把把锋利的宝剑挟持着禁军,若是他们敢抓人,那宝剑就会刺入他们的心脏
众人一惊,这不是监察司的铁甲骑兵吗?虽然只是几千的兵力,但是各个武艺高强,是可以一当十之精锐。
而夺走项诺手中长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监察司统领谢傲寒。
谢傲寒随着项辰的死一起销声匿迹了,不料今日会突然出现,并且连同铁甲骑兵也一同出现了。
项诺也没料到除了段长枫之外,居然有人敢来夺他手中之剑,看着眼前的谢傲寒,项诺厉声道:“谢将军避世多年,突然出现,居然如此无君无父,是想要谋反不成。”
谢傲寒缷去项诺手中长剑,对项诺跪拜:“先皇临终之前,有遗召托付微臣,这些年微臣并非避世,而是苦寻平阳公主,公主因先皇突然驾崩而悲痛欲绝,被陛下和驸马送至平城养伤,微臣辗转数年,才寻得公主。”
“遗召?”项诺一听遗召便心底发怵,李誉那份遗召差点将他给废了,如今谢傲寒手中竟然还有一份遗召。
只见谢傲寒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份黄色的诏书,对着文武百官念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离世之后,册封平阳公主为镇国平阳长公主,统领监察司,特赐孝静皇后之遗物碧水剑于平阳长公主,特授平阳长公主监国之权,上可除昏君,下可斩佞臣,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诏书念完,谢傲寒恭恭敬敬地将碧水剑递给了念儿,并且将这份诏书交给了冯晋:“冯大人既是礼部尚书,这份诏书乃陛下亲笔所书,诏书真伪应该可以辨别。”
冯晋颤巍巍的站起身,虽然老眼昏花,但是还是自己的看了诏书上的每一个字,又看了印章,点头道:“这确是先皇亲笔诏书。”
说着便将诏书递给礼部尚书,工部尚书等六部尚书辨别,六部尚书辨别之后,文武百官得出一致的结论,该诏书乃是真的诏书,是项辰亲笔所写。
所有人都知道这份诏书意味着什么,先帝将一个国家最大的权利给了长公主,那便是上除昏君,下斩奸臣,再加上监察司在她手上,再加上段长枫手中的兵马,一下子,项氏的皇权似乎又回到了这位公主手上。
于是众臣都恭恭敬敬的从椅子上站起,跪下给念儿行了一个礼:“参见镇国平阳长公主。”
连段长枫都愣住了,项辰居然还留了这么一道诏书,他为保念儿平安,可谓机关算尽。
念儿拔出碧水剑,将剑指向他的兄长,项诺不信念儿敢当众弑君,所以无所畏惧,念儿笑道:“皇兄这些年所作所为实在是有辱我项氏门楣,担得起昏君二字,不过你毕竟是我同父同母的兄长,这些年虽然荒诞了一些,但皇兄只要日后励精图治,想来也是能做一个好皇帝的,但你身边的那些奸佞小人,臣妹今日便不除不快了。”
“你敢!”项诺瞪着念儿。
念儿微微一笑,已有两个人监察司的人飞跃到了凤凰台最高处,将一直站在项诺身边的两个小太监,一人一刀,直接毙命。
“不~~!”那两个小太监都是项诺最喜欢的,事情突然惊变,项诺也顾不得念儿手中之剑,连滚带爬的向那两个小太监走去。
那两个太监,仗着是皇帝的内宠,经常对文武百官作威作福,私下里还勒索了不少钱财,甚至官员看到他们还要卑躬屈膝行礼问安,如今见这两个人被监察司的人一剑封喉,心中只觉得痛快。
人死之后,谢傲寒拿出了监察司收集到的两位太监贪赃枉法的证据,呈给诸位官员。
项诺抱着两个死去的太监,气的全身都在缠斗,他伸手指着念儿,道:“项念,即便他们罪恶滔天,自有大理寺审问,有朕来定罪,监察司凭什么擅自动手杀人?”
念儿看着自己的兄长,笑道:“皇兄此言差矣,监察司本就有父皇特别设立的机构,不用经过大理寺审案便可直接捉拿审问,若是证据确凿,只要皇上允许,便能直接行刑不用通过大理寺。”
“可是朕并没有同意!!!”项诺声嘶力竭地道。
念儿笑得轻松愉悦:“可是我准了呀,皇兄忘了,父皇赐我监国之权,我自然是要斩妖除魔的。”
念儿亲自将带头的冯晋扶起,对着冯晋客客气气地道:“冯尚书乃是四朝元老,皇兄今日荒唐,冯尚书乃是忠君爱国之臣,如今朝中小人当道,还请冯尚书多加保重。”
冯晋没想到念儿直接杀了那两位得宠的公公,还让监察司的人保护他们,想起刚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对念儿的一通辱骂,心中惭愧:“老臣一时激愤,幸得公主相救,心中惭愧。”
念儿挥了挥手,示意冯尚书身后的人全都站起来,然后转身,看向珍太嫔和德太妃,笑道:“皇兄既然如此喜爱珍太嫔,不如寻一个错处,将太嫔贬为宫女,一个宫女,即便侍奉两朝君王,想来也不至于有伤国体。”
“公主所言甚是!”吏部尚书胡不均在审时度势之后,决定站在念儿这一边,道:“珍太嫔若被贬为宫女,那不过就是陛下临幸宫女的一桩小事,无伤大雅。”
念儿又看向了德太妃,依旧是客客气气地笑道:“满朝文武皆知,父皇当年除了孝静皇后和母后,最宠爱的便是德太妃了,父皇先去,德太妃定然是痛不欲生的,不如去法门寺出家为尼,日日为父皇祈福,如何?”
“德太妃待先皇情深意重,臣等佩服。”冯晋虽然老迈,但是脑子还是好的,既然有人肯站出来阻止这种荒缪的事,他当然要第一时间给予鼎力支持,有了吏部和礼部还有监察司的支持,再加上段长枫手握重兵,于是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来,对着德太妃,异口同声地道:“德太妃待先皇情深意重,臣等佩服!”
“你们...你们...”项诺看着凤凰台下的文武百官,这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被架空了。
之前已有有许多文武百官对段长枫是不满的,如今念儿拿着先帝遗召,以监国公主的身份出现,还手握监察司,那些文武百官都是忠于项家的,念儿也是项家的血脉,是皇室的公主,还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公主,那些对项诺失望透顶的文武百官,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可效忠之人,项诺这个帝王,突然间便真的形同虚设了。
德太妃看着念儿,念儿也看着她,她忍不住笑了,笑容十分凄惨,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还是败了,败在了与她有同样容貌的公主身上,事事真是讽刺。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