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念儿醒了过来,段母将孩子抱到了念儿面前,念儿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忍不住哭了,这是她怀过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生下来的孩子,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并且因为是女孩,不用和她分开。
“给孩子起一个名字吧。”段母知她心情,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我早就想好了。”念儿从段母手中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抓起她的小手,亲了亲:“不管是男是女,都随我姓,姓项命忘忧。”
“项忘忧?”段母重复了一遍,想着这名字倒也合念儿的心境。
念儿抱着孩子,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只希望她这一生无忧无虑。”
“好,是个好名字,孩子随你姓也是最好不过。”段母十分赞成。
孩子虽然随着念儿姓项,但段长枫却高兴极了,孩子刚满月就请求朝廷册封,按照惯例,皇室或藩王之女,不论是公主还是郡主,都是及笄之后,才会有正式封号,就连深得项辰宠爱的念儿,也是及笄之后才被册封为平阳公主,享食邑和封地。
不过项诺早已醉生梦死,对段长枫的奏折从来也不看,有专门的人替他盖章批复,于是朝廷便依着孩子的名字将她册封为忘忧郡主。
此事很快在朝野内外传开,自项辰死后,公主便一直抱恙在身,闭门不出,许多朝臣对此事一直都心存疑虑,如今公主突然生女,朝臣心中疑虑也解开了,而段长枫更是开心,在小郡主满月时大宴群臣。
消息传到蜀郡,李誉和赵萧都十分疑惑,他们只知道段长枫曾发兵攻打平城,最后与秦王达成了某种协议,无功而返,之后秦王依然镇守平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余嫣然想着裴湛对念儿一往情深,若段长枫真的杀了念儿,裴湛定是抵死不从的,更不可能与段长枫达成什么协议。
自段长枫退兵之后,余嫣然一直以为念儿还在平城,并以为裴湛与段长枫有什么私下的约定暂时应该很安全。
直到消息传到蜀郡,众人才知道原来念儿在洛阳,并且还诞下了一女。
余嫣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段长枫是四个月之前攻打平城的,念儿一个多月前才生下孩儿,那孩子不可能是段长枫的,那孩子只可能是裴湛的。”
在她离开秦王府时,念儿已委身于裴湛,这事她是知道的。
赵萧也觉得事情十分蹊跷,自从项辰离奇死亡之后,朝廷内外一下子都变了:“段长枫既然同意孩子跟着念儿的姓,想来这个孩子确实应该不是他的,而且你不是说他对先皇,对念儿都恨之入骨吗?当初裴湛是用了十万兵马才换取念儿性命,如今,念儿又怎么会突然回洛阳,在他府上?”
李誉和李秦川一直都在朝廷之上,与镇守洛阳,江湖气重的赵萧不同,他们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更敏锐一些,他们父子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李秦川担忧地道:“段长枫既然将念儿从平城接回,想来是要有大动作了。”
“我也这么想,想来项诺这个皇位也撑不了多久了,段长枫若自立为帝,那么念儿便是他最名正言顺,也是最好的皇后。所以他才会出兵攻打平城,将念儿接回。”李誉想着段长枫若是要自立为帝,他必须要安抚项家的众位藩王,那么念儿就是他最好用的一颗棋子。
李秦川觉得自己一刻都坐不住了,这些年他一直都龟缩在蜀郡,已然十分窝囊,如今眼见着段长枫这个逆贼就要称帝,他起身就想要向父亲请战,李誉知道儿子心思,还未等他开口,便连忙摇头:“如今敌众我寡,出兵之事,要从长计议。”
余嫣然思虑了片刻,对着赵萧道:“师傅,我想着和我夫君去一次平城,毕竟我夫君曾是秦王门客,而我夫妇不过是江湖人物,就算去往平城,也不会引人注目,我想亲自去问一下裴湛,为何念儿会回洛阳?他和段长枫之间又有什么阴谋。”
赵萧摇头:“不行,若裴湛与段长枫达成了什么协议,你此去便是凶多吉少。”
“可是...”余嫣然急道:“念儿如今在段长枫手中,我实在是不放心,自先皇离去,念儿便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不论裴湛如何讨她欢心,她都难展笑颜,在平城尚且如此,如今她落入段长枫手中,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父亲!”李秦川听了余嫣然的话心中更是着急,一心只想出兵。
李誉对儿子不满道:“你如此急躁,若是让你带兵,也只是去送死而已。说不定正中段长枫的计谋!”
“哈哈哈哈哈哈,李丞相不愧是历经三朝,关键时刻还是能沉住气的。”屋顶突然传来一个人的笑声。
赵萧连忙起身,戒备地看向屋顶:“谁?”
赵萧不由心惊,此人武功极高,潜藏在屋顶居然连他都没有感觉到。
屋顶上的瓦片被揭开,一个人从屋顶上跃了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监察司首领谢傲寒。
李誉一愣:“谢统领?”
监察司是大魏的细作机构,专门监视调查各地藩王或者朝廷众臣的动向,自谢傲寒接任首领以来一直忠心于项辰,项辰死后,谢傲寒也不知所踪,而监察司有他自己的一套运作方式,段长枫并不知其中门路,连李誉也不知,所以这股力量便被所有人都弃之不用。
监察司的这股势力也随着谢傲寒的消失而消失了,谁能想到时隔多年,监察司的统领谢傲寒突然出现在蜀郡。
谢傲寒对众人行了一礼,李誉看到他倒是颇感欣慰,他们同朝为官二十多年,知道谢傲寒乃是忠心于项辰的,但心中也有不满:“这数年朝廷动荡不安,谢统领却隐居江湖,此时突然出现又是何意?”
谢傲寒对着众人道:“我并非隐居江湖,而是陛下离世之前曾给我密令!”
“陛下还有密令?”李誉想着项辰在自己离世之前一直在做身后事的安排,想来是有什么不祥的预感,给了谢傲寒什么密令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这密令对他们而言是否有用。
谢傲寒道:“不知为何,早在几年前,陛下似乎就有预感自己大限将至,曾对我下过一个密令,若是他有什么不测,监察司则必须忠于平阳公主,保护平阳公主。”
李誉想着项辰在世时为了江山社稷,想要传位给项漠,但是将兵权都给了段长枫,也是为了保护念儿,所以他对谢傲寒下这样的密令他并不觉得奇怪。
“所以这些年你都在平城?”赵萧问。
谢傲寒摇了摇头:“陛下突然驾崩之后,公主也失踪了,段长枫将公主送至平城之事做的极隐秘,而秦王也将公主周密的保护了起来,我追查了数年才查到公主在平城。”
余嫣然觉得谢傲寒的话在理,他们夫妇也是因为与念儿相熟,虽然可以时常出入王府陪伴念儿,但是也被裴湛派人严密的监视了起来,几乎不可能向外放出任何消息。
李秦川怒道:“你怎么没将念儿救出来?”
“我赶到平城时,段长枫正在攻城,而公主正站在城楼之上,愿以她一人性命换满城百姓平安。”谢傲寒当时混在大军之中,城门那一幕也让他极为震撼:“之后,公主就被段长枫劫去了军营,我亦潜伏到了军营之中,准备伺机动手,解救公主,谁料......”
赵萧皱眉:“以你的武功,纵使千军万马,但要救走一人不难,念儿武功不弱,她不会是你的累赘。”
谢傲寒摇头:“公主武功是不弱,可是当时已经身怀六甲,行动十分不便,而且我当时潜伏在他们的帘帐之后,无意中听到了段长枫与公主的谈话。”
“什么谈话?”李秦川只觉心急如焚,这谢傲寒说话就不能一次性将话都说清楚吗?
谢傲寒正是因为顾及李秦川,所以才支支吾吾,但见对方心浮气躁,想着还是坦言吧,便道:“段长枫深恨陛下,所以在与公主大婚之夜利用公主逼死了陛下这件事你们皆已知晓,但有一事却没有人知道,公主不知,裴湛不知,所有人都不知,那便是段长枫虽然利用了公主逼死陛下,但他对公主却也是一往情深,这些年,一直寄希望于汤茗研制出离魂药能令公主忘记前尘往事,与公主重修旧好。”
李秦川只觉得可笑:“他根本是痴心妄想!!!”
谢傲寒对着李秦川笑了笑,道:“太守倒是与公主想到了一块去了,谢某来平阳之前,潜入了梁王府见了公主,是公主派我来蜀郡给众位带一个口信。”
“是念儿让你来的?”赵萧很是惊讶。
谢傲寒将手中剑递给赵萧,道:“这柄碧水剑是当年孝静皇后之物,公主去山庄学艺,赵王夫妇便将此剑转赠给了公主,公主让我以此剑为信物,给众位带一个口信。”
赵萧接过碧水剑,那确实是姝儿曾经用过的剑,后来爹娘转送给了念儿的:“念儿有何口信?”
谢傲寒道:“公主说她大婚之夜,段长枫与项诺联手逼死了先帝,公主说先帝被砍数十刀,最后为保公主,自断经脉而亡,此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她会借段长枫之手废除项诺,并且说服了段长枫不会自立为帝,也不会再出兵攻打蜀郡,公主让我吩咐你们千万不可贸然出兵,蜀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你们镇守蜀郡,段长枫也无可奈何,但你们一旦出兵,便是给了段长枫机会。”
李誉对着李秦川道:“听到没有,念儿虽是女子,却比你更有谋略。”
李誉看向谢傲寒,担忧地问:“公主想要废了项诺这无可厚非,可项氏皇族如今血脉凋零,若项诺死了,而段长枫又不自立为帝,那到时候谁来继承皇位?”
谢傲寒对李誉一笑:“想必李丞相也听说了公主诞下一女,名为项忘忧!”
李誉点头,只听谢傲寒继续道:“公主说了,她亦是先帝血脉,是项氏正统,她的孩儿不论男女都会入嗣到先帝名下,作为先帝长孙。”
李誉眸内精光一闪:“念儿想要让她的孩子为帝?”
谢傲寒摇了摇头:“公主想要自立为帝。”
李秦川和余嫣然都睁大了眼睛,女皇帝,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赵萧和李誉愣怔了许久,李誉突然笑了:“念儿这个想法确实惊世骇俗,比她母后更让人敬佩,她既有此想法,我定然是支持她的。”
李誉看向赵萧,问:“你呢?”
赵萧回过神,看着李誉,也豪迈地笑了:“念儿是我的外甥女,你既然都愿意支持她了,我自然也是鼎力支持,念儿心底仁善,处处以他人为念,她若是登基为帝,定然会善待百姓,善待草原各族。”
谢傲寒见两人都已愿意效忠,而自项辰死后,他早已视念儿为主,自然是誓死效忠的:“公主说了,让你们按兵不动,在蜀郡好好积蓄实力,她会想方设法令段长枫自断臂膀,自毁实力。”
“她如今被困梁王府,处处受制于人,有什么办法令段长枫自断臂膀,自毁实力?”李秦川根本不在意谁当皇帝,只忧心念儿的处境。
谢傲寒不敢看李秦川的眼,只能低头道:“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那段长枫对公主倒也是一往情深,自从将公主接回洛阳之后,他便是百般讨好,万般迁就,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公主一个多月前生下的乃是裴湛之女,但段长枫却爱若掌上明珠,真的将那孩子视为己出,若非对公主痴心一片,很难做到这一点,如今公主在梁王府内说一不二,公主说,再过一段时日,等她身子恢复了,她慢慢的便会想办法插手朝政之事。”
李誉和赵萧都不料事情竟然会如此峰回路转,本来他们是孤军,毕竟项氏皇族凋零,早已没什么可继承大统之人,而他们也都没有称帝的野心,这些年,苦守蜀郡不过是为了自保,如今念儿居然有称帝的念头,他们便如同找到了一个可以效忠的对象,突然觉得前路光明起来。
谢傲寒想起一事,问李秦川:“太守在蜀地多年,可否帮忙挑选一些貌美的女子,最好是良家女子,若是穷苦人家的更好,我在江南挑选了一些,蜀郡靠近云南,据说云南的白族女子极美,当年含笑公主的生母便是白族的女子,公主想要挑选一些入梁王府!”
余嫣然不解:“念儿想要用美人去笼络段长枫?”
谢傲寒笑道:“人性大多相同,想要的无非是权势,财帛和美人,前两者段长枫都已经有了,至于美人......”
谢傲寒看了李秦川一眼,有些尴尬地道:“虽然公主自己便是绝色美人,但人心永远都是贪不足的,拥有了公主之后自然还会想要拥有别的女子。公主如今对段长枫恨之入骨,不愿每天对着他虚情假意,自然不希望段长枫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李秦川自然也不希望段长枫将心思全都放在念儿身上,便道:“给我几日时间,我这就派人去各地搜罗美貌的女子。”
谢傲寒对着李秦川道:“公主吩咐,绝不可强抢民女,入府的女子,必须是自愿的,最好是家境清寒的,入府之后便能安享富贵,虽是给人做妾,却也不算是委屈了......”
李秦川伸手止住了谢傲寒:“念儿的意思我已明了,我会安排,白族确实美女众多,但要选能让段长枫动心的,只怕不易,容貌还需在念儿之上!”
谢傲寒点头:”我在江南寻访多时,美女易得,绝色却难求。”
李秦川想了想,道:“此事不易拖延,不如谢叔叔与我一起去次云南,亲自挑选,若有选中的女子,直接带去洛阳?”
“也好,我与太守一起,省的来回路途折腾,耽误时间!”谢傲寒点头赞许道。
一个月后,洛阳的梁王府,落玉轩内,段长枫与念儿同榻而眠,床帐之下是一地散落的衣物,他躺到她身侧,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心中凄凉。
今晚的鱼水之欢,是他软磨硬泡了许久,每天半夜三更起来帮着念儿哄孩子才得来的嘉奖,可自他解她衣带开始,她就紧闭着眼睛,侧转过头,无论他如何深情地唤她,如何动情地亲吻她,她都不愿将眼睛睁开。
段长枫见她这样,还如何下得去手,只能将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吻她的额头:“念儿,睁开眼睛好不好?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念儿缓缓地将眼睛睁开,看着段长枫:“你心里既难受,那就改日吧,我能穿衣裳了吗?”
段长枫没有说话,念儿一只手用被子遮着自己的身体,一只手在床上摸找着衣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来是被段长枫扔到地上了,她看向段长枫,道:“衣裳都被你扔地上了,能帮我捡一下吗?”
段长枫伸手从地上将她的衣裳拿起,念儿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将衣裳穿好,段长枫微微起身,揽住念儿的肩膀,硬是让她转头看向自己:“刚刚为什么闭着眼睛?”
念儿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之感,对段长枫强颜欢笑道:“我闭着眼睛,对这事有什么妨碍吗?”
段长枫轻轻地抚摸她美丽的脸,一个积郁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念儿,你还爱我吗?”
念儿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说爱有些不真实,说不爱,好像太伤人了,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呢。
“我不知道...”念儿眉头一蹙,十分不满地看着段长枫道:“你别问我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
见段长枫面露悲痛之色,念儿连忙道:“如今我在你的府里,是你的妻子,夜夜与你同榻而眠,将来还会为你生儿育女,爱与不爱,有这么重要吗?”
“自然重要,我一心一意地爱着你,自然也希望你一心一意地对我。”
“别再和我提什么一心一意,对我来说这便是世间最可笑的话语。”念儿将耳朵蒙上,侧过身,闭上眼睛,不再理睬段长枫。
段长枫见她生气了,连忙哄道:“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念儿不理他。
段长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伤心地道:“我只是心里难过,刚刚你无论如何也不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仿佛我是洪水猛兽,你是被我逼迫才......”
“你本就是我心中的洪水猛兽。”念儿转过身看着段长枫,不满地道:“你要我如何睁眼,我只要一看到你的脸,我就想起那晚之事,你疯魔的样子就出现在我眼前,只有闭着眼睛,不然,我真可能忍不住一掌劈向你。”
段长枫响起那晚自己对念儿的禽兽行为,也是痛悔欲狂。
“你自己说说,那晚你将崔绮当成了我,打得她脸都肿了?”念儿之前只是因为控制不住心头的那股恶心的感觉,只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承受,如今见段长枫面露愧疚之色,突然发现这倒真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
“我...”那晚他十分疯狂,自己也记不清打了多少下,可每打一下,他都疼得心头滴血。
“对不起...”段长枫抚过念儿的脸,十分懊悔:“不然你打还我好不好?”
念儿气恼地看着他,道:“我不打你,反正那晚你的巴掌也不是落在我身上,更何况我若是把你打得鼻青眼肿了,明日府里官员见了是什么想法,与其打你,不如...”念儿忽然坐起身,对着段长枫的肩膀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段长枫吃痛,却没有哼出声,直到念儿尝到满嘴的血腥味,鲜血从她嘴角源源不断的流出,她才松了口。
段长枫看了眼自己的肩膀,牙印很深,几乎能见骨,可见她对他当日的羞辱真的是恨极了。
念儿出完气之后,心里觉得畅快了许多,不过见自己咬的确实深了些,便意思意思地问:“疼不疼?”
段长枫连忙摇头:“只要你心里舒坦,这点痛我还受得住。”
念儿看着他肩膀上的牙印,深可见骨,脸上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但依旧负气道:“那倒也是,你皮粗肉糙的,这点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段长枫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躺到念儿身侧,强行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我当初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是我的错...”
段长枫话到一半,小郡主咿咿呀呀的哭泣起来,段长枫连忙下床,将孩子从小床上抱起,拍着哄着,可孩子还是在那边哭。
“可能是饿了,我抱她过来,我喂她喝一些奶。”念儿伸手想要从段长枫手中抱过孩子,段长枫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给念儿,念儿哄了几下,然后揭开衣裳,给孩子喝奶。
孩子吃饱喝足之后便不再吵闹了,但是精神很好,一点也不困,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念儿咯咯的笑,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念儿也学着女儿咿咿呀呀的说话,时不时的去亲她的小脸蛋,对孩子爱不释手。
段长枫也上了床,看着她们母女在那边亲亲热热,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不一会儿,孩子玩得累了,又开始打哈欠了,念儿将她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慢慢的,孩子便睡着了。
孩子睡着之后,段长枫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将孩子放入床旁的摇篮之中,细心的为孩子盖好被子。
夜深了,念儿也有些困了,躺下想睡觉,段长枫也躺到了床上,盖上被子想要睡觉,但是他突然想起一事,将手探入到念儿的衣服里,去摸她最柔软的地方,念儿一惊,转身怒道:“你做什么?”
段长枫见念儿误会了,忙道:“不是,我刚刚见你心脉上一丝伤口也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心脉上的伤?”念儿蹙眉。
段长枫点头:“你忘了,平城遇刺,刺客一剑刺入你心脉,你在裴湛府上养了许久的伤,你当时回府的时候,我还见你心脉上有剑伤,还有我刺你的那一剑也是在心脉上,可刚刚看你心脉之上居然一点疤痕都没有留,觉得奇怪而已。”
被段长枫这么一说,念儿也扯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心口,确实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其实你这么说倒也提醒我了,我一直觉得我的体质变得很奇怪,我的伤势好得总比旁人快,而且一丝疤痕都不曾留下,当年我的脸被毁成了那样,但是伤好之后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而心口上的这个伤那么深,回到京城没多久就好了,你今日不说,我倒一直也没有注意,好像很久以前就没有疤痕了,就连你刺我的那一剑也没留下伤痕。”
念儿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奇怪,不止身体上的疤痕消散的快,更奇怪的是从小到大脑子里一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和她说话,仿佛她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一样。
大婚那晚,梁国公府里的嬷嬷进来点迷香,脑子里的声音让她小心,她才闭息躲过,后来她发现段长枫在崔绮房里,两人竟然在她大婚之夜做出那等无耻之事,是脑子里的声音,让她击晕崔绮,然后一步步的教她如何做人皮面具,后来她落入段长枫手中,也是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劝她不要自暴自弃,好好的利用段长枫这颗棋子。
甚至于自立为帝,也并非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她身体里的那个声音一步步教导她的,如今项氏皇族凋零,那她为何不能自己做皇帝呢?女皇帝虽然惊世骇族,但凡事都有第一次,皇位传承何必拘泥于男女,他父皇都不在乎是否是自己血脉,而想着将皇位传给其他宗室子弟,一心为国,只要她能做一个善待百姓,为江山社稷竭尽心力的好皇帝,想来她父皇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危,而她居然被那个声音说服了,觉得很有道理。
见念儿愣怔出神像是想着什么心事,段长枫连忙道:“你体质特殊是好事,别为这些事情伤神。”
很多事,不是多思虑便能有结果的,念儿虽然不是生性豁达之人,但她清楚的知道脑子里的这个声音是绝对不会害她的,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但段长枫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念儿真的有些怒意,她睁开眼睛,却见段长枫呼吸声愈发浓重,看着她的模样也有些不对劲:“念儿...我...”
念儿知道他想说什么,握住他上下乱动的手,连连摇头:“我困了,以后再说。”
段长枫却不依,他在她耳畔轻声道:“念儿,我好多年都没有碰过女子了。”
“那你就去碰,这王府里多的是想要飞上枝头的女子,就是崔绮也日日为你独守空闺,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我只是不想勉强你。”
“那就好好睡觉!”念儿强硬的推开他的手:“我今日是真没有兴致,你若还想睡在我身旁,就安分一点,不然就给我滚出去。”
段长枫见念儿发火,不但不生气,心里还暗暗高兴,她对着他,终于不再虚情假意,他喜欢她生气恼怒的模样,比前些日子她整日对着他虚假的笑,更让他欢喜。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等到孩子半岁时,段长枫过寿,因不是整寿,本来不想操办,但是念儿却觉得府里太过冷清,想要办个小宴席热闹热闹,段母也想热闹热闹,段长枫自然只能依着她们。。
宴席由念儿全权操办,又是请戏班子,又是请望月楼的厨子来府里做菜,还将段长枫下属的官员和家眷全都请了过来,这阵仗,比忧儿办百日宴还要热闹。
为了让府里喜气一点,念儿还为府里的婢女裁剪了新衣,连崔绮都得到好些绸缎布匹的赏赐。
宴席那天,官员们都是早早的就携家眷到了,女眷都来了后院,陪着念儿还有段夫人聊天,时不时的夸赞一下小郡主生的漂亮,崔绮虽是妾,但也算是王府的侧妃,在场巴结她的人也不少,连带着崔母也与那些官眷聊起天来,虽然众人都觉得崔母市井,但看在崔绮的面上待她也算和善。
前院搭了戏台子,请了洛阳最有名的戏班子演出,许多女眷用完午膳都去前院听戏,念儿推说累了,想要午歇一会,抱着女儿回了房。
小忧儿累了,念儿哄了几下就睡着了,念儿将孩子放在摇篮里,轻轻地摇啊摇,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念儿忽然想到如今裴湛一人在平城是什么样的光景,若是段长枫没有率兵攻打平城,她和裴湛还有小忧儿一定过着十分平静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虚情假意,也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日子平淡却也透着淡淡的美好。
就在念儿出神之际,房间里的门开了,听脚步声,念儿便知是段长枫,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摇着摇篮。
段长枫走到念儿身旁,蹲下身,担忧地问:“他们都说你回房休息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念儿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困,想着晚上还有宴席,就想小睡一会儿。”
“那你赶紧休息,我在这里看着孩子。”段长枫体贴地道。
念儿也不推辞,直接将椅子让了出来,然后宽了外衣,爬上床榻,想要午睡一会儿,她刚刚躺下,段长枫就跟了过来,念儿蹙眉:“你不是说看着孩子吗?”
段长枫轻抚念儿的脸,深情款款地道:“孩子睡得很酣熟,我可以两边都看着。”
念儿不理他,转身欲睡,段长枫却俯身,在她耳畔私语:“念儿,今日是我生辰,你可有备什么礼给我?”
原来是来要礼的,念儿转头,对着他盈盈一笑:“自然是准备了的,等到晚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段长枫只觉整颗心都融化在她的笑颜里:“你可知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礼?”
念儿摇摇头:“不知,你什么都有了,我也不知自己送的礼合不合你心意,但那是我用心准备的。”
段长枫低头,想要去亲吻念儿的唇,却被念儿转头避了开去,段长枫再控制不住自己,脱了靴子,爬上了床,念儿想要从床上爬起,却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都被他控制住了:“我什么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说着便低头去亲吻她的脸,念儿闪避着他的吻,有些恼怒地道:“你疯了吗?现在是白天,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
自将她从平城接来,他们一直也没有行过夫妻之礼,念儿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段长枫留宿在她的房间里,用的最多的理由便是孩子晚上时时要喝奶,她不想一次次的起床,便将孩子抱在床的里侧与她一起睡,这样一来,床榻之上自然就无段长枫的容身之处了。
段长枫已然忍耐许久,今日他生辰,念儿将府中婢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喜气洋洋,连崔绮都被她打扮得如同仙女,唯独她自己,衣服素雅,头饰简单,甚至还在脸上摸了让皮肤黑黄的粉,她抹的不多,但段长枫就是能看出来,这几个月她每日都是如此,故意将自己十分的容貌隐去三分。
段长枫虽粗枝大叶,但也注意到了,最近府内来了许多貌美的婢女,有一次餐桌上,有一个婢女长得有些像他堂姐,他多看了两眼,那之后,这个婢女便被安排到了他的书房伺候他笔墨。
他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伤心,难过,自那之后他便会注意,发现念儿不断从府外采买一些貌美的婢女,将府内原有的长得一般的婢女全都打发去了京城的公主府,今日他的下属官员来到梁王府,一个两个,眼睛都看得直了,不停地赞叹他府中婢女貌美,仿佛来到了仙境一般,府里婢女各个都如同九天玄女一般美丽。
崔绮本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可与这些精挑细选的婢女一比,容貌瞬间就被比下去了,崔家对这事十分不瞒,尤其是崔母,曾抱怨念儿不会当家,整日弄一些妖精一样的女子入府,来勾搭王爷的心神。
段长枫忍了数月,今日午膳与底下的官员喝了几杯酒,被人夸赞了几句婢女漂亮之后,心中的伤痛终是再无法忍受,这才跟着念儿入了房间。
“白日又如何?谁敢进我们夫妻的房间。”段长枫不管不顾的吻着念儿。
念儿本来左闪右避,但想着今晚的安排,这几个月,段长枫对她一直都是求而不得,所以才如此心心念念,只有让他得到了,他才能放下执念,于是念儿也不躲避了,而是由着段长枫的动作越来越过分......
段长枫终是得偿所愿,念儿却再不想午睡了,孩子还没醒,她也不想起来吵孩子,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子,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你给我备的是什么礼?”段长枫轻吻她的脸,有些意犹未尽。
念儿慢一拍的回过神,刚想说话,段长枫却先她一步道:“我猜猜...”
段长枫支起身子,看着念儿,一双浓密的剑眉纠结到了一起:“我猜...应该是一个绝色美人!”
念儿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段长枫闭上眼睛,亲吻她的额头,他沉醉在她的气息之中,当年他恨自己被美色所迷,连家族仇恨都抛至一边,如今他觉得自己算是对得起死去的阿姐和族人们,便不想再克制自己的心,只想与怀里的女子共度此生。
“你已然搜罗了天下的美人到我们府上了,可惜我一个都没有看上,今晚的女子,定然是容色倾城的,不然怎么让我沉迷其中。”段长枫轻咬她的鼻尖。
念儿见段长枫拆穿了她的小心思,便也不隐瞒了:“我整日里要带孩子,也是怕委屈了你,便想着给你找一些可心的人,今晚这个是我千挑万选的,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你一定会喜欢的。
段长枫想着当日李秦川要纳妾,念儿伤痛欲绝,硬是与他和离,后来崔绮来到他府上,念儿不能接受,便要与他情绝,如今,她想方设法的给他纳妾,只是不想他整日缠着她,可见,她心里是真的没有他了。
段长枫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嗪着一丝讽刺的笑,念儿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段大哥,你不喜欢绝色女子吗?”
段长枫睁开眼睛,轻抚念儿的脸:“喜欢,喜欢的心都痛了!”
念儿这才反应过来段长枫口中的绝色女子指的是自己,连忙道:“那女子我见过,容貌比我还要美上三分,你今晚见了就知道了。”
段长枫只觉得眼眶热热的,他克制着自己心中的伤痛,问念儿:“你一直说你父皇自孝静皇后仙逝之后便心如死灰,你可知你父皇为何如此深爱孝静皇后。”
念儿想了想,道:“我母后在百美图上排第三,容貌十分美丽,据说我姑父李誉当年因我母后的回眸一笑而终身难忘。”
“你可知你父皇在娶你母后之前曾立过齐国的公主,百美图上排第一的美人含笑公主为贵妃?”
念儿点点头,段长枫将念儿拥入怀中:“可是你父皇并不爱她,哪怕她的容貌比你母后还要美,但她却走不进你父皇的心里,就连司徒翊,与含笑公主有那样青梅竹马的情分,可他深爱的那个人依然是你母后,可见容貌美丑并没有那么重要,真心爱一个人,根本就不会在意那多一分少一分的美貌。”
真心爱一个人也许不会在乎那多一分或少一分的美貌,可段长枫对她,也许有爱,有执念,但绝不可能深刻,若是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那样去伤害她呢!
念儿忽然有些期待,期待段长枫见到她安排的女子时的表情,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谢傲寒和李秦川见她第一眼便觉得世间所有女子的颜色都淡了,今日为了段长枫能够一眼看上这个女子,她特意做了一番安排,她要让那女子以最惊艳的方式出场。
中午是流水席,晚上因有歌舞,所以宴席安排了在了花园里,段长枫坐在最上方的中间位置,段老夫人和念儿分别坐在段长枫的左右两旁,酒席开始,众人先是齐齐恭贺段长枫寿辰,一起向他敬了酒,然后念儿安排婢女们上菜,有些官员也不顾自己妻女在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梁王府中的婢女,这放进嘴里的菜是什么味道估计都没吃出来。
念儿让人请出早已安排好的舞姬,单是舞蹈念儿就安排了三场,有中原女子秀丽婉约的长袖舞,有西域女子大胆勾魂的胡旋舞,还有一些穿着盔甲的女子唱着大风歌的,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席宴上喝酒说话的声音小了,只觉得这些歌舞竟比过去在长安皇室宴席上看到的还要精彩。
第三场舞毕,就在大家期待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舞蹈之时,花园里的烛火突然全都被吹灭了,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盏盏孔明灯被放上了天际,孔明灯越升越高,如天空中的繁星,以微弱的光芒,照在宴席之上。
就在众人觉得视线模糊昏暗之际,远处有烛光闪出,隔着一块水漾的薄纱,一群提着灯笼的女子排成两排,从远处缓缓走来,那隔着烛火的薄纱也随着那群女子缓缓的从远处走来。
随着灯笼照亮花园,众人终于看到那薄纱之后竟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因隔着纱布,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只这身段和舞姿,就让人醉了。
随着丝竹声传来,薄纱渐渐落下,众人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纱衣的女子甩着袖子里的绸缎,在那边旋转漫舞,那女子带着白色的面纱,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秋水含晴,晶莹明澈,一下子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崔绮看着眼前绝色的女子,眼中渐渐有了泪水,她转头,不解地看了眼念儿,只见念儿唇角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她没有在欣赏歌舞,而是欣赏段长枫脸上的表情,崔绮再去看段长枫,他显然也被那女子的曼妙舞姿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眼中全是赞叹。
那些提着灯笼的女子往中间聚拢,配合着那白纱女子的舞步,围绕着她慢慢的旋转了起来。
歌舞慢慢的进入了尾声,众人却意犹未尽,就在白纱女子舞完一曲准备退下的时候,段长枫将她们叫住了。
众女子全都跪了下来,段长枫看着脚下的女子,声音平静无波:“摘下你的面纱。”
69書吧
白纱女子抬头看了念儿一眼,只见念儿着她点了点头,那女子才慢慢的将面纱摘下。
全场静寂,崔绮能听到周围那些女眷和官员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也从众人惊叹的表情中看到了自己即将被冷落的命运。
“你叫什么名字?”段长枫看着那女子绝色的容颜,心底却燃起了怒意,这是一个白族的女子,白族在云南,靠近蜀郡,这女子,不可能是念儿自己找来的,定是李秦川为她寻来的,她与李秦川是何时互通有无的?
“奴婢白月参见梁王。”白月恭恭敬敬地给段长枫磕了一个头。
段长枫看着白月,赞赏道:“我从小四处漂泊,见过的女子不少,但容貌如此美艳的,除了我夫人,只怕无人能出其右。”
念儿脸上讥讽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她觉得段长枫眼睛有问题吧,那白月明明长得比她美,怎么被他说得,反而不如她了呢!
念儿笑道:“可惜柳若风已老,不然见到白月姑娘,百美图上定然要以你为首。”
段长枫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念儿的手,戏笑道:“自含笑公主和孝静皇后离世,这百美图的排名确实应该变一变了,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百美图该以夫人为首。”
念儿被段长枫如此盛赞,还是在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容貌比她美的女子面前这样盛赞她,一时有些尴尬,只能道:“夫君这话我可不敢当,你这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让人听了可是会笑话我的。”
底下一些会拍马屁的官员连忙道:“公主天人之姿,百美图本该以公主为首。”
还有人马屁拍的比较高水准:“女子之美,并非只在容貌,还有出生,血脉,品格,都很重要,所以百美图之首,公主当之无愧。”
段长枫低头,在念儿耳边私语:“你知道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便好。”
念儿心中一凉,不甘心这个白月就此白白浪费,还是再接再厉道:“夫君既然也欣赏此女子貌美,不如就留在府中......”
段长枫打断了念儿的话:“如此美丽的女子,岂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能够独占的,自然是要献给陛下的,你忘了,再过几个月就是陛下的万寿节,我们要入长安的,将此女子献给陛下,想来陛下心中定然是欢喜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在长安城还有一个醉生梦死的皇帝,那皇帝据说男女通吃,梁王之前献过一些容貌秀美的小太监,据说还搜罗过一些美人送入宫中,各个都很讨皇帝的欢心,如今这个白月再入宫,只怕那小皇帝是真要醉生梦死了。
念儿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女子就这么被打发给了皇兄,心中有气,也没什么心情看歌舞了,只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她看着身旁若无其事与官员喝酒聊天的段长枫,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再隐忍了,他不是心心念念想要与她同房吗?那不如便趁他熟睡,一掌将他劈死?
念儿忽然觉得这其实是最干脆的办法,段长枫一死,项诺麾下再无能征善战的猛将,段长枫死后,她秘不发丧,然后安排李秦川和舅父率军直奔长安,一举将皇兄拿下。
念儿因心中拿定了主意,晚宴结束之后便由着段长枫跟着她回了房,房间里,乳母已经将孩子哄睡着了,念儿让人伺候着她拆了身上的钗环首饰,卸了抹了黑粉的妆容,将发髻放下,换了寝衣,也不理段长枫,自顾自的上床睡了。
段长枫连忙让人给他换了寝衣,拆了发髻,洗了脸,睡到了念儿的身旁,婢仆们识趣的退出了房门,只留了一盏油灯,屋子里的光线不亮但也不暗。
难得念儿没有拒绝与他同床共枕,段长枫心里高兴,看着她不施粉黛却比化了妆更明艳动人的脸,忽然觉得她整日涂抹那些黑黑的粉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的美丽,只他一人知晓便足够了。
“以后不要再给我安排什么女子了,我这一生,只爱过两个女子,一个是绮儿,一个便是你。”段长枫捧着念儿落寞的脸,真挚地道:“早在玉壁的时候,我已将绮儿放下,心里只有你一人了。”
念儿不想看他,眼睛看着别处,声音十分冷淡:“你当年既可以放下崔绮,这些年为何不将我放下,何苦要率军攻打平城?”
段长枫苦笑:“放不下,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你,你和绮儿不同,绮儿是爱过我,可是比起我,她更爱她自己,而你是唯一一个将我看得比你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人,你愿放弃一切,与我在玉壁那个苦寒之地相守,你不在乎我是梁国公还是一个守城副将,你也不在乎我有没有彩礼能不能上门提亲,你在乎的只有我这个人,甚至为了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待我如此情深意重,你让我如何能忘?”
念儿终于直视段长枫的目光,讽刺地笑了:“只因我把你看的比自己还重要,所以你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将你所有的怒气怨气全都发泄在我身上,崔绮受了凌辱,你心痛,所以你用那种方式欺辱我,我爹下令屠杀了你的全家,让你亲眼看着身边的亲人惨亡,你心中怨愤,你便也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爹被砍那么多刀,最后为了护我,自断经脉而死?段长枫,这就是你无法忘记我的原因吧,一个因为爱你而把自己贬至尘埃的女子,随你羞辱泄愤,你成功了,你终是让我体会了崔绮受过的伤痛和你心中的那些痛,在你将我当成货物一样与裴湛交换兵马时,你可有想过我待你的情深意重?”
念儿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刀,深深的扎在了段长枫的心上,血淋淋的,如钝刀割肉般的疼。
“所以你始终不信我待你的情意?”段长枫强忍泪水,却终究没有忍住,泪水滑落,滴在了念儿的脸上,温热的。
“信,为何不信,你都发兵攻打平城了,我自然是信你待我是有情意的?”念儿用手抹去段长枫滴落在她脸上的泪,她看着段长枫的眼睛,冷笑:“可是除了情意,我对你而言,应该还有别的价值吧?”
段长枫不解地蹙眉,看着念儿唇角那抹讥讽的冷笑,慢一拍的反应过来念儿的言下之意,忙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无一丝一毫利用你之心,我也没有称帝的野心,你若不信,我......”
除了将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她看之外,段长枫不知该如何证明,慌乱中,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我可以放弃在魏国的一切,带着你和忧儿还有我娘,我们去塞外,放马牧羊,过最平凡的生活,只要能与你相守到老,我不在乎什么权势地位,司徒翊当年带着你母后远遁漠北,我也可以带着你去西域,我们再不回中原来,也忘记在中原发生的事,好不好?”
“不好!”念儿虽震惊于段长枫竟然愿为了她放弃已然到手的权势地位,但内心深处,她还是不信他会那么做:“你能忘记,我却忘不了,你与我父皇的恩怨,我不想置评,但我父皇毕竟是将我皇兄抚养长大,他如此恩将仇报,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报,我一定替你报仇。”段长枫不知该如何化解念儿的心结,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帮她。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念儿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虚情假意,她伸手,轻抚段长枫的脸,用极温柔的声音道:“其实这些年,我没有一日是不记挂你的,我一直想着,该如何将刀刺入你的心脏,那日你攻打平城,将我劫去军营,若非为了忧儿能够平安出生,我一定在你睡着的时候给你一刀。”
段长枫的瞳孔不断放大,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沉,念儿依旧在笑:“你可知今晚,为何我会由着你进入我的房间?”
念儿并不需要段长枫回答,她自己便回答了:“那是因为我累了,我讨厌与你这样纠缠下去,我为你安排了那么多美貌的女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挑选一两个呢?你为什么非要整天缠着我?所以我想着趁你熟睡之际一掌将你打死,然后让我舅父和姑父兵发长安。”
段长枫万念俱灰,握住念儿的手,往自己的心口处捶打:“不用等我睡着,你现在就可以一掌将我打死,这是我欠你的,能死在你手上,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念儿笑着抽回了自己被段长枫握着的手,娇笑道:“可是刚刚我转念一想,你对我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若是我杀了你,让我舅父他们率军攻打长安,那他们便真的成了逆臣贼子了,我要替他们平反,但是我势单力孤,还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想了想,我们还是继续做一对虚情假意的夫妻吧。”
段长枫看着眼前娇美的笑颜,心中剧痛:“念儿,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就算是为你死了,我也甘之如饴。”
念儿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你所谓的任何事,不包括你的仇恨,我曾苦苦哀求过你的,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化解这段仇恨,你说,当初你若是一剑将我刺死该有多好,至少我不用经历大婚那晚的人间炼狱,段长枫,你爱的那个女子,或者说那个不顾一切爱着你的那个念儿已经死了,死在了你们大婚那晚,是你亲手杀了她,活着的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不要想着用真心来打动我,我已然没有心了。”
段长枫拼命摇头:“不,你没有死,你依然是我爱着的那个念儿,那个心地仁善处处为人着想的念儿,那日我发兵攻打平城,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连累平城百姓,你让崔绮的家人住进来,是为了陪伴我娘,你一直都记得她待你的好,所以你也一心为她着想,我知道你恨我,我一直都知道,今日说出来了也好,我也不想看着你每日在我面前虚情假意的演戏,从今往后,我日日都会睡在你身侧,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绝不反抗。”
“我觉得你该请汤茗来为你诊治一下了。”念儿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得了失心疯吗?”
段长枫惨笑:“我是病了,但是我得的不是失心疯,是相思病,除了你,无药可解。”
见念儿一脸不屑,段长枫痛苦地道:“念儿,当年,我在福宁宫刺伤了你之后,我有想过放弃仇恨的,我真的有想过为了你放弃仇恨,可是你父皇,他找人那样伤害了绮儿,当我看着绮儿目光空洞,满身伤痕的被抬入府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我阿姐,看到了我段家的女孩儿,还有我的那些姨娘们是如何受尽屈辱而死,那一刻,我再控制不住内心想要报仇的冲动,我欺辱你,不是因为绮儿受了那样的伤痛,而是我阿姐,我段家满门的年轻女子都曾经受过那样的欺辱,我不想伤害你的,可只有伤害了你,才能让你父皇痛彻心扉,让他尝到我当年的痛苦,可是在我伤害你的时候,我自己也是痛不欲生,我将你送去平城,是因为我还想报仇,我不想你再眼睁睁地看着我杀了你的舅父,你的姑父姑母,我不想你再伤痛...我怕...”
念儿突然用手指堵住了段长枫的嘴,对着他温婉一笑,仿佛他们之前的争论并未发生过:“我说过的,那晚的事我们谁都不要再提了,今日是我提了,我认罚,不过刚刚是你说的,你愿为我做任何事?”
段长枫收回了已然在唇边的话语,极认真的点头:“任何事,哪怕是要我的命。”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念儿再次确认。
段长枫道:“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说过你是我府中的女皇帝,你的话便是圣旨。”
这话念儿听着还挺舒心的,她收敛了心中的悲愤之情,对着段长枫粲然一笑:“女皇帝累了,想要睡觉了,你不准打扰我,还有帮我看着忧儿,若是她饿了哭了,就把我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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