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问段修宇:“父王旁边为什么要空着一个位置?”
段修宇看着忧儿美丽的大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忧儿见他模样,心底更瘆得慌:“那位置上还奉了茶和早膳,莫非是给亡灵的?”
“当然不是,那是给你娘亲留...”段修宇一时口快,脱口而出,见忧儿震惊地看着他,想着忧儿既然已经嫁入了梁王府,天长日久的,这事根本就瞒不过她,便坦言道:“那个位置是我父王留给你娘亲平阳大长公主的,我不知我父王与你娘亲有过什么恩怨纠葛,但这些年我父王几次出生入死,重伤昏迷之际都是念着你娘亲的名字,就算是没有受伤,人整日里也是浑浑噩噩的,常常对着莫须有的空气说话,小时候我也不懂,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父王因难忘于与你娘亲平阳公主的那段旧情,得了癔症,活在了自己的幻想里,在他的心里,你娘亲一直都在他身边,一年中他有一半的时间是一个人生活在玉壁城内一个破旧的小屋子里,听祖母说,当年我父王还未建功立业之时,曾与你娘亲一起在那个破屋子里生活过两年。”
忧儿听了段修宇的话只觉得匪夷所思,出嫁之前,她有问过娘亲,当年曾经下嫁过梁王之事,听娘亲的言辞,不过是因为梁王立有战功,被皇祖父看中才选为驸马,皇祖父过世之后两人便和离了,这听起来感觉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为何公爹会对娘亲如此念念难忘。
忧儿突然想起她出嫁那天早上,父王李秦川一早就来找她,给了她一个包袱,让她交给公爹,还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娘亲送给公爹的,今日早上,她瞧见不过是一件破旧的衣服时,心中也很是疑惑,如今心底的疑惑更重。
段修宇见忧儿一脸震惊懵懂的样子,想着她果然是什么都不知情的,便也好奇起来:“你可知你是出生在梁王府的?”
忧儿点点头,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那你可知从你出生之后便是我祖母将你带到两岁的,小时候你最黏的便是我祖母,我祖母更是吃睡都带着你。”段修宇想到早上祖母见到忧儿时激动落泪的模样,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忧儿像是听天书一样的听着段修宇的话,然后呆若木鸡地摇了摇头,但段老夫人确实给她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那感觉很熟悉也很温暖。
“那你肯定更不知,你一出生,我父王就向朝廷请封你为忘忧郡主,在你满月之时还大摆筵席,真正的视你为己出,甚至在我们成婚前,还警告我,若是我以后胆敢在外拈花惹草惹你不快,他一定家法伺候!”段修宇看着眼前心爱的妻子,只觉得父亲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今生能得这样一个妻子,他那里还有心思去留恋那些花街柳巷,本来他对这些事也并不如何上心。
忧儿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来了梁王府之后,她之前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了,她看着段修宇,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公爹如今快五十的人,看上去还是气宇轩昂的,年轻时相貌定然更好,若你这样说,我娘岂不是与公爹有一段很深的旧情,可为何我是裴湛之女,而我娘与我父王李秦川这些年感情很好,从来都没有在我们姐弟面前提起过公...”
忧儿还未说话,就被段修宇封住了嘴,段修宇急道:“你娘是这个家的禁忌,切记,在我父王面前,尽量不要提起你娘亲,免得我父王的癔症更严重,更别提起你父王李秦川,那可是我父王心中最大的伤痛!”
忧儿眼睛睁得滚圆,对段修宇说得这一切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但她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段修宇见忧儿乖巧懵懂的模样,心中欢喜,情不自禁的将她抱入怀中,情意绵绵地道:“忧儿,我从小一直都无法理解我父王心中的伤痛,可自从新婚之日我见了你,我才终于有些明白父王了,我只要一想到若是有一日我失了你,我也一定会如父王那般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
忧儿听了段修宇的这番话,心中十分欢喜,她在深宫里长大,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弟弟项政和父王李秦川,第一次与他们以外的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但却一点也不觉得唐突和奇怪,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那种感觉很奇特,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欢喜愉悦,这便是那些话本子里写的才子佳人两情相悦月下盟誓的美好。
忧儿是公主,又得段老夫人的百般疼爱,崔绮虽然被扶了正,却也不敢端出婆母的款来,而段长枫确如段修宇所说,一年之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住在玉壁城内的,偶尔回府除了给老夫人请安,也不太搭理人,唯独看到忧儿时会慈爱的关心她的生活起居,而对他的夫人崔绮,却十分冷漠,甚至对他唯一的儿子也不怎么亲近。
不过段修宇因为有亲娘和祖母的疼爱,所以身心都很健康,如今又娶了一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妻子,更是习文练武努力上进。
因得丈夫和段家上下的疼爱,忧儿原本忐忑之心尽消,她开始慢慢的融入到段家的生活之中,跟着崔绮,学习打理府中大小事物。
若说平城这边是岁月静好,那京城这边却是动荡不安了,珍太嫔在法门寺修行时感染了重病,病势汹汹,念儿得知之后,忙遣人将她从法门寺接回长秋宫,并让太医诊治,太医说是风寒,但是风寒可大可小,珍太嫔此次风寒十分凶险,太医也没有把握能够治好。
念儿见珍太嫔缠绵病榻昏迷不醒,想着不能让政儿抱憾终身,便将政儿唤了过来,政儿正觉得奇怪,一个小小的太嫔为何能入住只有太后才能住的长秋宫,就算是病危了,这样做也是逾矩的。
项政来到长秋宫之后,念儿带他见了珍太嫔,然后将他的身世合盘说出,念儿还未来得及与他说清当年朝政之事,项政就接受不了了,逃出了长秋宫,念儿想去追他,却被李秦川拦住了:“我去吧,我与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父子,有什么话也好说一些,政儿如今又自己的主见,有些事就是你不说,他自己也能想明白。”
念儿看着病床上的珍太嫔,想着政儿从小与李秦川亲近,由他去,确实最适合,便点头应了。
李秦川跟着跟着项政来到了福宁宫,项政情绪激怒之下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寝宫,并且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来,李秦川虽然只是蜀王,但因为宫人都知道他是陛下之父,所以未有人敢阻拦他进去。
李秦川见项政坐在桌子前,手不停的转着手中的茶杯,这是他惶恐不安或者焦虑紧张时常做的动作,听见有人进来,项政知道不是父王便是娘亲,只有他们两人是宫里的太监侍卫不敢阻拦的。
李秦川如以往项政心情不好或者文章做的不好被太傅说教而灰心丧气的时那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项政回头,看了眼李秦川,父子两人相对无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秦川坐到了项政身旁,什么也没说,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然的品着。
项政从小对李秦川便十分信任依赖,如今突然得知自己身世,心绪激动之下,其实十分想要找人倾诉,而李秦川却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项政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父王,娘亲说得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儿子?”
李秦川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项政,从他慌乱的眼中,李秦川看到了他的害怕与无助,认真地道:“你娘亲说得都是真的,你确实是先帝与珍太嫔之子,但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儿子,我想,在你娘亲心里,你也是她的儿子。”
“为什么?”项政脑子一片混乱,他看着李秦川,十分不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本就是明帝长孙,根本不需要过继才能称帝,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李秦川看着项政,神色十分严肃:“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一个好问题,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你可否告诉我,我和你娘亲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项政一愣,不料父王会将这个问题甩还给他,心中本就愤怒,正想说自己怎么会知道,李秦川却先插了嘴:“也许是你娘亲想要做女皇帝,所以便隐瞒了你的身世?”
项政想都不想的摇头道:“不可能,娘亲从来不是恋战皇位之人,若她真的为了自己称帝,直接将珍太嫔赐死便可,当时并未有人知道先帝有后。娘亲若真的在乎权势帝位,就不会这么早退位,自我登基之后,娘亲为了让朝臣正视我这个少年帝王,闭居镇国公府,拒绝许多朝臣的拜见,也不看任何奏折,除了我拿不定主意的事去请教她,其余的,她都让我自己做主,是真正的想让我成为一个手握实权的帝王!”
“那你说你娘亲为何要这么做?”李秦川欣慰地看着项政,这是他亲手教导长大的孩子,果然恩怨分的十分清楚明了。
项政蹙眉,他知道李秦川是在考他,他如今已然是一国之君了,而当年娘亲这么做肯定是与朝政有关,他细细的想了一下,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了。
项政不再转动手中的杯子,而是闭上了眼睛,颓然地道:“主少国疑,娘亲是怕花家外戚干政,怕项氏皇权旁落?”
李秦川叹了口气,道:“你娘亲是你皇祖父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当年你皇祖父突然驾崩,想来你也听说了你父皇项诺十分荒淫,项家皇权全都落入了段长枫之手,我和我爹还有赵王都被诬陷造反而逃至蜀郡,唯独你娘亲与段长枫周旋良久,最终在监察司统领谢傲寒的帮助下以镇国长公主的身份稳住了朝局,重新将权利集中到了项氏皇族手中,可惜当时项氏血脉凋零,你父皇驾崩之后,满朝的文武百官本来都已经同意你娘亲自立为帝,待十几年之后将她的孩子入嗣给明帝,但她还未这么做,便发现了珍太嫔怀孕了,你娘亲没有一丝犹豫,便决定将你抱入膝下抚养,待你长大便让你继位,她想要的不过是对得起生她爱她的父皇,让大魏的江山能够在项氏手中延续,她并非想要做女皇帝,只是怕花家有皇子在手,外戚干政,而你成为一个傀儡皇帝,这些年,她一直为你守着项氏的江山,也看在你的面上善待花家,虽然夺了他们手里的实权,但却给了他们尊荣和爵位,我们本打算再过两年,待你亲政之后再将真相告之,可珍太嫔这一病...你娘亲是不想你抱憾终身,所以才提前告诉了你自己的身世。”
李秦川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项政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看了李秦川一眼,李秦川对他点点头,他立马跑了出去,直奔长秋宫。
到了长秋宫,项政见念儿正坐在椅子上看太医给珍太嫔开的药方,众人见项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都十分惊讶,项政看了众人一眼,又看向念儿,念儿心领神会,让太医和在旁的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全都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走出长秋宫之后,项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并且咚咚咚很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念儿被惊住了,连忙起身去扶他,项政却跪着不肯起来,对念儿道:“生娘不及养娘大,父王和娘亲对孩儿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情,还有维护之义,孩儿无以为报,孩儿知道娘亲想要的是一个太平盛世,想要我大魏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孩儿日后一定励精图治,做一个好皇帝,决不辜负娘亲的一番相助!”
念儿眼中有泪,但心中却十分欣慰,比起她那个荒淫无道的皇兄,政儿更像父皇,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硬是将项政从地上托起,对着项政道:“娘亲相信你,这些日子,娘亲虽然不理政事,但还是让监察司的人细细地观察了你是如何处理朝政的,娘亲很欣慰,本想着过两年等你完全上手了再与你父王去江湖游历,如今看来,我和你父王很快便可以启程了。”
“娘亲和父王要走?”项政虽然知道父王和娘亲有这个打算,但总觉得还要过两年,未曾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别离了:“可孩儿还未完全掌握朝政,孩儿...”
69書吧
念儿知儿子心中的不舍,但忧儿嫁去平城已然一年了,每次书信,忧儿都说她在平城过的很好,但她与段长枫当年如此多恩怨,念儿终究有些不放心,再加上这一年来宇文氏在边界蠢蠢欲动,她彻底放下朝政,退隐江湖之前,必须为政儿除掉这个后患。
“你姐姐出嫁也有一年了,我和你父王想去平城看看她。”念儿看着项政瞬间惨白的脸色,叹气道:“娘亲知你心中伤痛,但有些情缘无法勉强,你姐姐出嫁之前,我已向她坦诚你的身世,也将你对她之情坦然告之,可她对你只有姐弟之情,并无其他,而你是我与你父王所出这件事将会在史书上盖棺定论,你与忧儿,这一生都只能是姐弟。”
项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惨笑道:“娘亲说得这一切,儿子都明白,只是娘亲与父王夫妻恩爱,真的能知我心中伤痛吗?”
念儿看着项政凄然伤痛的脸,十分心疼,只能柔声宽慰道:“娘亲也曾痛失所爱,能体会你失去忧儿的痛,那种痛伤心伤肺,让人夜不能眠,生不如死,可是这一切终究会过去的,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再痛的伤口也会慢慢变得麻木,你将来会拥有三宫六院,会有数不尽的好女孩出现在你身边,相信娘亲,慢慢的,你会忘了忧儿的。”
项政知道自己这位母亲曾经嫁过三次,其中两次是同一个人,但是除了她正式下嫁的那两人,她还与当年平城的秦王裴湛有过情缘,而忧儿便是娘亲与裴湛之女,这件事朝野内外,几乎无人不知,裴湛死于对抗柔然的那场战役之中,想来娘亲一定也是伤痛欲绝的。
“娘亲和你父王此去平城除了探望你姐姐之外,还想与梁王做一番部署,这些年,宇文氏的野心越来越大,尤其是这次拒绝忧儿与他们世子和亲之后,他们更是时不时的侵扰边境,娘亲想在隐退江湖之前,为你除掉这个祸患,到时可能需要征调朝廷一些兵马。”念儿本想与段长枫此生不复相见,可为了大魏,为了孩子,终究还是无可避免。
项政没有想到,娘亲和父王竟然如此一心为他着想,心中更是感动,再次跪下,对着念儿恭敬地道:“虽然娘亲不肯封自己为女太皇,但在孩儿心里,娘亲便是我大魏王朝的太上皇,但凡是娘亲想要的,孩儿就是倾尽全力也会为娘亲办到。”
念儿看着项政,有些感慨地道:“生死不弃的伴侣,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当年你皇祖父想要给到娘亲的,如今娘亲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些而已,我已然有你父王陪伴在侧,只待击垮宇文氏,便与你父王一起傲游江湖,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生死不弃的伴侣,自由自在的生活!!!”项政看着念儿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念儿慈爱地看着项政:“其实这也是我想要给到忧儿的,只有你坐稳江山,君临四海,让魏国国富民强,无外敌敢来侵扰,忧儿才能拥有这样的生活。”
项政心中虽痛,但也明白娘亲的意思,郑重承诺道:“为了娘亲,为了姐姐,孩儿一定做到。”
念儿再次将项政扶起,握着他的手,有些恋恋不舍地道:“娘亲本来想待你选完皇后再离开京城的,但想着你长大了,你的皇后你自己选,不用管文武百官怎么看,只要是你喜欢的,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就够了,若是朝臣反对,你便书信给娘亲,娘亲亲自回来为你主持婚礼,我和你父王此次去平城,一半是为了你,一半是为了你姐姐,只有宇文氏垮了,段修宇才不用整日带兵打仗,也许建功立业是许多男儿之志,但可能是娘亲老了,舍不得让你姐姐的夫婿去冒险。”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项政知道,娘亲这一生不是为了大魏,便是为了他们姐弟而忧思。
念儿将太医的方子递给项政:“我不通药理,但太医院院判说珍太嫔此次虽然病重也并非完全无法医治,我听他言下之意倒是有几分把握,我已命太医全力救治,若是她能逃过这一劫,你便晋升她为太妃入住长秋宫,待她百年之后,再追封她为皇后,与我皇兄合葬吧。”
项政接过方子,他不懂这些药理,但珍太嫔与他而言太过陌生,在他心里长秋宫过去是太后的居所,是除了福宁宫之外最尊贵的宫殿,如今娘亲为了他而退位,这长秋宫便该是娘亲的。
念儿见项政不吭声,猜到他心中所想,有些歉疚地道:“我为了项氏的江山,从珍太嫔手中将你夺走又将她软禁在皇宫许多年,心里一直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而这些年珍太嫔对我怨愤甚深,所以我才将她送去寺庙,想要用佛法化解她的忧愤,却没想到竟然让她得了这么一场病,她若能逃过此劫,你便替娘亲补偿她一些,不过就是一座宫殿,一些虚名而已,能满足的便尽量满足她,只一条,便是决不能让她或者花家以外戚的身份干涉朝政。”
“孩儿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珍太嫔能熬过此劫,孩儿自会让她在后宫颐养天年,若珍太嫔熬不过此劫...”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想到她有可能就此殒命,项政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孩儿一定追封她为皇后,让她与先帝合葬。”
念儿看着眼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并且逐渐有王者之风的儿子,忍不住感叹道:“若是我父皇还在世,看到有你这样的孙子,他一定会觉得很欣慰,江山由你继承,我想父皇也无遗憾了。”
“孩儿一定刻苦勤勉,努力成为像皇祖父那样的君王!”项政再次承诺道。
“你皇祖父的一生并不快乐。”想起父皇这一生的郁郁寡欢,念儿便有些唏嘘:“而他这一生执着于一个情字,所以膝下子嗣稀少,你也知道,你生父,我的皇兄当年荒淫无道,差点令你皇祖父好不容易统一的大魏分崩离析,娘亲知你如今心中伤痛,也不想逼迫你娶妻,但这一年,你也看了你姐姐从平城寄回来的家书,提到最多的便是她的夫君待她如何的好,想来她与段修宇已然情投意合,你对她的惦念,伤的只有你自己,娘亲希望你能早日走出伤痛,早日为项氏皇族开枝散叶。”
项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念儿也不想过分的逼迫他,便转移话题道:“难得我与你父王今日进宫,我们一家三口也好久么有一起用过膳了,若你朝政不忙,今日我与你父王便陪着你用完晚膳再回去。”
项政一直反对念儿和李秦川搬出皇宫,也十分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时日,见他们今日愿意留下来与他一起用膳,自然是十分欢喜,连说了几个好字。
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之下,珍太嫔的病势有些好转,但依然缠绵病榻,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项政对这位亲生母亲心中也有些愧疚,每日都去探望她,虽然不能以母子相称,但珍太嫔见项政日日都来,知道项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好几次,她都是泪眼模糊的看着项政,以期能与这个帝王儿子酝酿出一些感情来。
项政见亲生母亲如此,心里也不好受,但眼前的太妃虽是他的亲生母亲,与他血脉相连,可对他而言终究还是太过陌生,他见母亲流泪,心中难免也会有些伤感,但也只是伤感,若说有多深的感情,却也谈不上,只想着等母亲身体好了,好好孝顺一番,以弥补他娘亲对她的亏欠之情。
念儿和李秦川见珍太嫔病情好转,本打算一入夏便启程去平城的,谁知,珍太嫔的病是好转了,但是李誉却因为年龄老迈,突然病倒。
直到他病倒之后,念儿和李秦川才知道原来李誉这两年的身体其实很差,在府里昏厥过几次,甚至有一次一口气上不上来差点就不行了,为了不惊动念儿和李秦川,他没有请太医,而是偷偷的让赵萧请了汤驰为他诊脉,但得出的结论都不怎么好,也服用了一段时间的汤药,拖了一年半载,如今终是油尽灯枯,再无回天之力了。
李誉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心中唯一牵挂的便是安乐,不管当初他是为何娶的安乐,但几十年的相守,从明眸皓齿的少女到白发苍苍的老妪,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到叛逃至蜀郡的乱臣贼子,她一直陪伴着他,如今,他快要走了,也知道念儿和川儿即将启程去平城,知道他们有更重要的国事要做,但留下安乐一人,他十分的不放心。
李誉躺在床榻之上,虚弱地握着安乐的手,惨笑道:“我本想着再多陪你两年,可惜,老天爷却不给我时辰了,我...终是要先你一步而去。”
安乐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看着躺在病榻之上的李誉,拼命摇头:“你不准说胡话,宫中太医马上就到,你会好起来的。”
念儿和李秦川站在一旁,看着缠绵病榻的李誉,也哭成了泪人,这些年,念儿忙于朝政,而李秦川忙着统领禁军,照顾和教导孩子,回府探望父母的时间很少,父子二人也只是在朝堂之上见面,平日里聊的也都是一些公事。
李誉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看向念儿,对念儿虚弱的招了招手,念儿立刻跪倒在他床边,流着泪道:“公爹,你不要说丧气话,如今太医院的院判医术了得,未必就比汤师叔差了,珍太嫔就是被他治好的,你的病一定也能治好。”
李誉却没有听念儿说得这些话,只是看着她,极虚弱地道:“我还记得当年在御花园,是你劝我娶安乐为妻,你说若要月如离开皇宫,我便必须与皇族联姻...当时我十分不愿,你便利诱我,说只要我娶了安乐,将来你我的孩子就有机会结为夫妻,我们将会拥有共同的血脉,可惜,你一生无子,念儿虽然过继给了你,也嫁给了川儿,但终究他们也没有孩子。”
念儿听不懂李誉说的话,便回头看了一眼李秦川,见李秦川也是一脸茫然,然后转头去看婆婆安乐公主,只见安乐捂着嘴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以为李誉已然神志不清将念儿当成了当年的赵静姝,她一直都知道李誉对赵静姝一往情深,如今见他临死之前对她依然念念难忘,心中又伤又痛。
谁知,李誉突然握紧了安乐的手,看着她,温柔地笑了,话却依旧是对着念儿说的:“我庆幸当初听了你的话娶了安乐为妻,我与她之间虽没有怦然心动的刻骨铭心,却有细水长流的夫妻情意,我曾以为你会是我这一生的执念,就如陛下那般,可在不知不觉之间,你的模样淡了,哪怕我知道念儿的容貌与你一模一样,但当我发现我已然将念儿当做了念儿时,我便知道,我终是将你放下了。”
李誉痴痴地看着安乐,道:“我知道,这一生你从来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娘娘的名字,也知道你等了我一生,我原以为还可以多伴你两年,谁知...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我爱你,安乐,这一生能娶你为妻是我最大的福气,若有来世,我还想与你再续夫妻之情,你可愿意?”
安乐没想到李誉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伤痛,她一双手紧紧的握住李誉的手,流着泪,不停的点头:“我愿意,你说的,若有来世,你还要再娶我为妻!”
“好...若有来世...我...一定...”李誉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去擦拭安乐脸上的泪水,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还未伸出,便觉得眼皮十分沉重,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然后慢慢的是失去了意识,那未伸出的手也重重地垂落了下......
安乐握着他的手,拼命的唤他的名字,可任凭安乐如何呼唤,李誉就是一动不动,念儿小心翼翼地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他已然没有了气息,一时悲从中来,痛哭了出来,李秦川见状,知道父亲去世,走到床旁,跪了下来,无声的痛哭着。
李誉去世的当晚,念儿和李秦川跪在灵堂里面为李誉守丧,一个丫头突然冲了进来,对着李秦川道:“王爷,不好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自尽了!!!”
“你说什么!!!”李秦川和念儿都是猛然站起,然后冲入了安乐的房间,只见三尺白绫还挂在悬梁之上,地上还有被安乐踢掉的凳子,而安乐已然被府中的家丁从白绫上抱了下来,正安详的躺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娘!!!”李秦川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可是安乐已然听不见了。
念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觉得心中无限悲痛,她虽然知道公公婆婆老迈,这一天早晚都会来临,可当他们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时,她还是无法冷静的抑制心中的伤痛,念儿看着床榻上安静宁和的安乐,扶着房门的柱子缓缓地跌坐在地,一只手捂着嘴,失声痛哭。
李誉一生为国,死后自然是极尽哀荣,他生前已然是镇国公了,死后被追封为镇国郡王,项政下旨,将他们夫妇风光大葬。
一夕之间,李誉和安乐居然都走了,李秦川因为心中悲痛,在灵堂里守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好在他内功深厚,虽然憔悴了一些,但还是亲自将爹娘给下葬了。
原本念儿和李秦川已经准备启程去平城的,但因为安乐和李誉突然去世,他们心中难受,便决定留在京城,为李誉和安乐守丧一年,待丧期满了之后再出发去平城。
他们人虽然在京城的王府里,但是对外的部署已经悄然展开了,自柔然归附大魏,宇文氏便慢慢的称霸了草原,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随时威胁着魏国的边境,尤其是他们的可汗宇文琼,骁勇善战又智计百出,若镇守边疆的不是段长枫也许宇文氏早就入主中原了,如今的宇文氏已经成为魏国的一个毒瘤,若不除掉一定会为项政留下一个很大的麻烦。
每年夏秋两季是他们忙着收割的季节,此时出兵最为合适,但念儿和李秦川对草原地形不熟悉,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一直被动防守,迟迟无法主动出击的缘由。
那一日,李秦川在府里研究着这些年魏国与宇文氏的这些年打过的那些战役,他不得不佩服段长枫的用兵如神,鲜卑人骁勇善战,宇文琼又是一个极有谋略的人,这些年若非段长枫拼死镇守,只怕平城早已被攻破了。
就在李秦川研究得入神之际,念儿突然走进书房,手上拿着一封信和一个画轴,神色十分高兴,一见李秦川便道:“表哥,我终于拿到草原地形风貌图了。”
李秦川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草原和宇文氏,想了许多法子,但就是苦于不知道草原地形气候,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空想,段长枫戍边多年,却也不敢贸然追击出去,只是以防守为主,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念儿如此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像是假的,连忙站了起来,从念儿手中接过画轴,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副非常详细的地图。
“这副地图是从哪里来的?”李秦川惊喜的看着地图,激动地问。
念儿看着李秦川,害怕说出真相,他会将她看成妖怪,但夫妻这么多年,她也不想骗他,便直言道:“是我母后告诉我的,说是草原一直往西,会有一个叫楼兰的古国,如果运气好的话,里面的皇帝有可能是我的师叔,你可还记得当年公爹为了追击司徒翊深入草原腹地,但因为不熟悉那边的天气和地形,最终战败,而当时我的师叔和母后都在司徒翊的营帐之中,我这位师叔因为在草原上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又与司徒翊每日都研究地形和战略,所以如今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我们这边最熟悉草原地形的人。”
李秦川一时没有听明白念儿话中之意,想了一下,茫然地道:“皇太后不是十年前就过世了吗?她年轻的时候去过草原?还在司徒翊的营帐里待过?”
念儿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但是此战意义重大,她不得不将一切坦然告之:“我说的母后并非我的生母,而是孝静皇后!”
“什么!!!”李秦川怔住了,他愣了许久,才到:“孝静皇后托梦给你?”
念儿又摇了摇头,她不知这些事该从何说起,想了想,才道:“你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父皇在我与段长枫大婚之前曾要我立下誓言,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哪怕活成地里的烂泥,哪怕苟且偷生也要我活下去吗?”
李秦川点点头,魏明帝确实有让念儿发过这样的毒誓,所以念儿才会在发生了那样的巨变之后,在平城的秦王府里苟且偷生。
“当年我与段长枫大婚之夜我父皇为了保住我,自断经脉而死,死前反复叮咛我一定要我遵守这个誓言,你可知是为什么?”虽然过了二十年,但那晚的痛却依旧历历在目。
李秦川道:“你是他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他自然是想要你活下去的。”
念儿苦笑了一下,伤感地道:“我父皇这么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保护我母后也就是孝静皇后。”
李秦川莫名道:“此话怎讲?”
“我母后孝静皇后是天上的仙子,不知为何投胎转世到凡尘需经历两世劫难才能重返天界,而我父皇和司徒翊都是天神,为了我母后而下凡尘,结果我母后虽然经历了两世劫难,都是英年早逝,算不得功德圆满,不能重返天庭,天帝就将她主神识的一魄放在了一个与她在凡尘血脉相连之人的身上,若是那人能寿终正寝,我母后便算是功德圆满能重返天界了。”
李秦川感觉自己在听天书,他虽然听念儿说过魏明帝曾经托梦给她告之她自己虽然身死却没有神灭,但他也当是念儿过度思念她父皇,未必是真的,所以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只是觉得念儿这样的认知能让她放下过去的一些执念是好事,他便不说什么,但如今见她说得神乎其神的,心里便不太相信。
“按你的说法,你母后的那一魄该不会在你的身上,所以你父皇才要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吧?”李秦川虽是笑着说的,但是想起忧儿出嫁之前,念儿与他说得段长枫得了癔症之事,难道念儿也得了癔症。
念儿连忙点头:“从小,我就知道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对我极好,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见我在永安宫艰难度日,她便帮着我去找父皇,后来我被段长枫从平城抓回洛阳,也是她让我不要自暴自弃利用段长枫,稳定朝局,伺机为你们父子和舅父平反。”
“念儿!”李秦川看着眼前的念儿,想着是不是她这些年操持朝政实在太辛苦了,所以才会得了癔症。
念儿不知李秦川心里想的,只是极开心的将信拿给李秦川看:“母后早在三年前就告之我说我的七师叔若是还活着,那便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草原的地形,她告诉了我一个大概的方向,所以三年前我就分批派了好多监察司的人去西域找,终于让我找到了。”
“七师叔?”李秦川也是师承浮戏山庄,与念儿是师兄妹,她口中的七师叔那便是:“你说的是当年梁国的元晔将军?随着司徒翊和孝静皇后一起远遁漠北的七师叔?”
念儿极兴奋的点头:“七师叔还活着,并且派了使臣来长安,不但画了草原的地图,还承诺若是我们决定出兵宇文氏,他可带兵从背后与我们形成夹击之势。”
李秦川却没有念儿这么好的心情,他接过念儿手中的书信,匆匆地看了几眼,道:“七师叔消失已久,这封书信万一是宇文氏伪造的,诱我们出兵的怎么办?”
“这件事我也有想过,所以我打算去一次浮戏山庄,舅父与七师叔是同门师兄弟,他的字迹,舅父肯定认识。”念儿虽然决定去验证,但是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一切,十分高兴。
李秦川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这些事对他而言太诡异了,但书信上画的图标确实是浮戏山庄的,甚至‘七师叔’还在书信上写了自己想念中原想念浮戏山庄,年岁越大,越想要回到故土,希望这次攻破宇文氏之后,他们能放下过去的恩怨,让他回到故国,这封信写的情真意切,不似是假的,但李秦川就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了。
念儿一刻都不敢耽搁,收到新和地图之后,便连夜赶往了浮戏山庄,将信交给了舅父赵萧,想要让他辨一辨真伪,可赵萧与元晔有几十年未见过面也没有通过信,很难辨别,所以又找来了余书桥和秦非嫣,两人只觉得字体相似但也不能完全确定。
秦非嫣是女子,心思要细密一些,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姝儿不愿意好好做夫子安排的功课的时候,常常让元晔帮忙代笔,元晔在浮戏山庄的东西几乎都被清理干净了,但是姝儿的所有东西,都被赵睿夫妇和赵萧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只需要找到姝儿幼时的一些文章,比对一下,便能知道字迹的真假了。
于是他们在一堆泛黄的书册和文章中寻找了好几个时辰,赵萧虽然不记得元晔的字迹,但是对姝儿的字迹却是十分熟悉,整个浮戏山庄,会为姝儿代笔做功课的人也只有元晔,所以只要找到不是姝儿字迹的文章,便一定是元晔所做。
他们找了三四篇这样的文章,拿出来与念儿手中的书信进行了一番比对,字迹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但基本上没有多大区别,有几个字,元晔有他自己特殊的写法,一一得到了印证。
赵萧在进行了一番比对之后,很确定地对念儿道:“这封信确实是元晔所写,当年司徒翊带着姝儿和元晔还有十几万兵马往西域的方向去了,若是嫣然说得是真的,那最后司徒翊应该是将兵权全都交给了元晔,自己带着姝儿去了西域草原。”
“所以这封信真的是七师叔写的,而他手上有十几万当年梁国的旧部?”李秦川觉得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赵萧沉思道:“那些旧部应该也老了,不过若是他们找到一个地方安顿了下来,想来也在那边繁衍子嗣,十几万兵马未必是当年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后代。”
念儿不在乎那些兵马是什么人,她在乎的是这封信是真的,地图是真的,这样她便有机会一举消灭宇文氏。
“你怎么会和元晔联系上的?”赵萧也十分震惊。
对着李秦川,念儿愿意将自己的秘密告之,但是对着舅父,念儿便不想说了,只含糊地道:“说来也许你不信,是我母后托梦给我,告诉我的。”
因元晔的信被证实是真的,所以赵萧信了念儿的话,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姝儿的死, 他一直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可这么多年,姝儿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没想到,她居然会给念儿托梦,赵萧一只手搭在念儿的肩膀上,十分悲伤地道;“若是你母后再托梦给你,你能否帮我问一声,她是否还怨恨我这个兄长?”
念儿听到自己心底的一个声音,便脱口而出:“不恨!”
赵萧惊讶地盯着念儿,念儿一时心虚,连忙道:“我公爹李誉当年是最后一个见到我母后的人,他说母后得到了她想要的生活,十分的满足,母后向来宅心仁厚,你是她兄长,她定然是不会恨你的。”
李秦川站在念儿身旁,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他不想相信,却又不能不信,忽然想到父亲临死前,对着念儿说得那番话,那番话其实十分的矛盾,他那时并未病糊涂,能分清念儿是念儿,孝静皇后是孝静皇后,但是他说得那番话,明显是对孝静皇后说的,难不成念儿说得一切都是真的,连他父亲也知道,所以才在临死之前,对着念儿说话,实际是在对孝静皇后说话?
回京城的路上,李秦川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念儿沉浸在得到地图和敌后十万兵马的喜悦中。
回到李府,念儿想要去书房研究一下具体的战略,却被李秦川拉到了自己的书房,问:“你前两天和我说的都是真的,孝静皇后真的有一魄在你身上?”
念儿没想到李秦川一直都不相信这件事,想了想,道:“是真的,而且我能证明!”
李秦川皱眉:“如何证明?”
念儿笑吟吟地问:“你可知公爹的书房里有密室?”
李秦川摇了摇头,他很小就被送上浮戏山庄学艺了,下山之后又娶了公主,父亲升了丞相,他也统领了禁军,家族地位显赫,魏国又一片欣欣向荣,他们李家又没有什么图谋,而他从小也被禁止去父亲书房玩耍,所以他从来也不知道,父亲的书房有密室。
念儿带着李秦川来到李誉生前的书房,然后很熟稔的打开了书房里的密室,李秦川震惊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都不知道的密室,念儿不可能知道的,但孝静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念儿猜到李秦川心中所想,连忙道:“有一次,我母后和我父皇置气,逃出了皇宫,我父皇派了谢叔叔领着禁军全城搜捕我母后,我母后无处可去就来了李府,最后被公爹藏在了这个密室里。”
在李秦川的心里,孝静皇后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不过是皇帝宠信了妃嫔,便如此不依不饶,更让他郁闷的是,魏明帝被妻子这么闹了一场之后,居然也觉得是自己的错,还怂恿女儿也这么做!!!
“如今你信我所说的吗?”念儿问李秦川。
李秦川还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不信也不行了:“信了,如今我们要想办法与七师叔书信沟通,然后前后夹击,将宇文氏一举歼灭。”
念儿如今得了这么大的助力,心情愉悦,但这份愉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她想起了一件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段长枫与宇文氏交战多年,他是最熟悉宇文氏战略战法的人,若是此次要一举攻破宇文氏,只怕我们还要找段长枫,与他共同谋划。”
“这是一定的。”李秦川知道念儿这些年一直都在逃避与段长枫有关的事,想着过不了多久,他们要启程去平城,心里也不好过:“你要去看望忧儿,就避不开段长枫,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连你父皇的死都能放下,又何必害怕见他呢?除非......”
念儿扬起头等着李秦川后面的话,只见李秦川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玩笑道:“你对他还余情未了。”
余情未了,念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李秦川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见念儿神色,心中一痛,连忙转移话题道:“如今我们既然有草原地图,便好好安排一下兵力,我觉得段长枫还是应该留守平城,以防宇文氏趁我们出兵反攻平城。”
就在念儿和李秦川如火如荼的准备调兵遣将一举歼灭的宇文氏的时候,忧儿在平城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波澜。
段老夫人因为年龄老迈,在忧儿过门没多久之后,便终日缠绵病榻,看了许多大夫,病情都不见起色,不过也不算是什么急症,不过是年龄老迈,百病缠身,再不能料理府中事务。
段长枫因为长期镇守玉壁,不在府里,崔绮自被扶正之后,就成为梁王府的真正的当家主母,虽然之前王府上下事宜也都是由她打理,但那时她终究只是一个妾氏,上面还有老夫人压着,做任何事都是循规蹈矩的,如今老夫人病重无力在主持家务,而她又被扶正做了王府,在府里便说一不二起来。
崔绮本性柔弱,虽成了梁王府的当家主母,但是行事作风与往日也并无太大不同,本来阖府上下除了为老夫人的病而焦心之外,也算是一片其乐融融,可奈何,崔绮有一双嚣张跋扈又势力张扬的父母!
崔父和崔母这些年仗着段长枫是平城之王,而他府中只有崔绮一个侍妾,并且梁王世子是他们的外孙,所以在平城作威作福。
好在崔绮的兄长还是一个比较明事理的人,常常规劝自己的父母收敛,可前些年,崔绮兄长战死在与宇文氏的一场战役之中,段长枫与崔绮的兄长乃是多年同僚,见崔绮兄长为国捐躯,心中伤痛,便向朝廷请封她兄长为忠勤伯,爵位世袭。
念儿怜惜戍边将领苦寒,若有为国捐躯者,一律厚待,便准了段长枫所请,所以在崔绮兄长过世之后,崔绮的侄子崔胜便承袭了父亲的爵位,而崔胜与其父不同,被从小被祖父和祖母娇惯,行事作风,破有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袭爵之后,以身体羸弱为由,拒不上战场,整日流连勾栏酒肆,而崔家父母更仗着如今外孙是梁王世子,孙子是忠勤伯而越发气势嚣张。
崔绮兄长有一个女儿名叫崔颖,姿色不错,崔家父母一直想要将这个孙女嫁给段修宇,一来亲上加亲,二来孙女将来可成为梁王妃,这样更可保崔家在平城的荣华富贵。
本来崔绮也是中意这门亲事的,也向段长枫提过,段长枫对这些事漠不关心,没觉得这婚事有什么特别好,也没觉得这桩婚事有什么特别不好,便应了,谁知,当崔绮将这婚事上呈给段夫人那边时,竟然遭到了反对,段老夫人看着段长枫,坦然道:“自宇儿出生,我便想着将来给他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思来想去,我觉得忧儿最合适!”
段长枫本是坐在母亲下首,拿着茶杯正要喝茶,听了娘亲的话,手一颤,险些将茶杯里的水给晃出来。
他抬头盯着母亲,见母亲陷入忧思,心中也渐渐的泛出一抹苦涩:“这些年,娘亲一直牵挂忧儿,算算年纪,她比宇儿还大两岁,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是啊。”段老夫人回想往事,不由得眼中有些湿润:“若是忧儿能嫁入段家,我则此生无憾。”
段长枫知母亲顾虑,她想念忧儿是真,也知道当年他与念儿的约定,如今那么想要忧儿下嫁,无非是想保他一命,但对于段长枫而言,没有一个儿媳妇比忧儿更让他喜欢,于是他当机立断,让陆洺去长安求婚。
这件事让崔绮和她爹娘都很不高兴,但是忧儿是公主,既然嫁入了梁王府,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原先的打算作罢,但因老太太病重,段长枫对家事不理不睬的态度,再加上忧儿入门两年,却依旧没有身孕,这让崔母又生了一个想法,段家不可无后,既然公主一直未有所出,不如让段修宇纳一个妾氏,为段家后继有人,而这个妾氏,自然是他们的孙女崔颖最合适。
崔母与崔绮商量了此事,崔绮本就想要自己的侄女做儿媳妇,奈何段长枫和段母都不允,如今段长枫不管事,段母又缠绵病榻,梁王府内,她算是那个一言九鼎之人,忧儿虽是公主之尊,但却被教导的十分乖巧守礼,对她这个婆母态度也很恭顺,这难免让崔绮不自觉的拿出了当婆母的款儿来,当崔母提出这个建议之时,她欣然答应,并且让爹娘带着崔颖到梁王府小住。
梁王府因人丁单薄,有时段夫人无聊了,也是会让崔父崔母里府中吃饭,后来崔绮兄长为国捐躯,崔父崔母便经常来府中小住与女儿团聚,而这次,崔家父母带着自己的孙女崔颖一起住了进来,并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段长枫驻守玉壁期间,段修宇负责平城所有军政事物,平日里也是公事繁忙,见外祖父母带着表妹来住,心里不悦,当初外祖父母想要将表妹嫁他为妻他是知道的,那时他对自己的婚事并没有什么想法,觉得娶谁都一样,可如今,当他真正尝到了男女之情之后,便对外祖父母带着表妹入住这件事有些排斥,但他作为晚辈,也不好说什么。
但他深知自己外祖父母是什么样的嘴脸,忧儿虽然是公主,但是温柔敦厚,从小在宫廷中长大,往来之人大多显贵尊荣,让她对着这对市井夫妇,难免会有些吃亏,所以自从外祖父母带着表妹入住之后,段修宇无论多忙,每天都会在晚膳之前回来,陪着忧儿和娘亲还有外祖父母和表妹一同用膳。
因为女儿如今是梁王正妃,再加上自持长辈身份,而忧儿又温谦恭让,所以他们在小住了几日之后便自我膨胀起来,仗着自己是长辈,有一次吃饭时,故意对着女儿崔绮道:“我记得你当初做段家媳妇的时候,每日都是伺候着你婆婆用膳的,怎么到了你当婆婆,这些规矩就全都没有了?”
忧儿正吃着饭,听着崔母的话连忙放下碗筷,看向段修宇,她是公主,一直都是别人伺候她的,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伺候另外一个人用膳。
段修宇脸色难看,没有理会外祖父母,只是体贴的为忧儿盛了了一碗汤,怕烫着她,在反复的将汤吹凉之后,才端至她面前,忧儿心里甜甜的,便没再去管刚刚外祖父母说的话。
可这样的场景落入崔绮眼中,却十分不悦,自己辛苦教导大的孩子,如今眼中全无自己,只有媳妇,这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崔绮本来还在犹豫,但儿子的这番举动,让她心中不满,便不由得附和着母亲的话,对忧儿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当年长安城曾一度轰传过一出名叫金枝怨的戏,那戏便是你父王李秦川让人编排演出的,戏文里讲的全都是你娘亲下嫁镇国公府之后,不以公主身份恃宠而骄,服侍公婆与夫君,新婚三日之后都是站着服侍婆婆用膳的,足足站了两个月,才感动了安乐大长公主,此戏一出,你娘亲平阳公主可是人人口中女子之典范。”
崔绮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便是要忧儿站着服侍她用膳,以彰显她作为公主婆母的尊贵地位。
段修宇本来就不喜欢外祖父母那副市井的嘴脸,见他们住入府中之后,经常撺掇着娘亲对忧儿诸般挑剔,心中更不悦,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忧儿握住了手,他转头,只见忧儿对他柔柔一笑,他与忧儿夫妻情深,有着非常人所能及的默契,知道忧儿想要自己处理此事,便默不作声。
忧儿安抚住丈夫之后,转头看向婆婆崔绮,依旧笑得十分温婉贤良:“婆婆说得这出戏,我听父王讲起过,出嫁之前,我祖母安乐公主也曾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当年我娘亲下嫁镇国公府,原该是阖府的荣耀,就因为我娘亲太过温顺谦卑,才引得我父王不知天高地厚,在我娘亲怀孕之际做出让她伤心欲绝之事,最终导致和离,祖母让我千万要以此为鉴,说忧儿乃是魏国的嫡出公主,既然嫁入梁王府,自然是要孝顺公婆,服侍丈夫的,但千万不能像我娘亲当年那样,做得太好太过,以至于驸马恃宠而骄,都忘了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做出我父王当年要挟公主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不自知。”
忧儿条条框框的一堆道理,将崔绮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崔绮之母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忧儿笑道:“真是没看出来,平日里见公主乖巧柔顺,没想到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虽然公主身份尊贵,但也是不可逆了人伦纲常,绮儿毕竟是你婆婆,侍奉婆婆本就是为人儿媳应尽的本分!”
段修宇冷着脸道:“娘亲身边服侍的人还不够多吗?若是不够,我明日就吩咐管家再多去采买两个丫鬟服侍娘亲。”
“这媳妇伺候和丫鬟伺候,怎能相提并论!!!”崔母不满的看了自己外孙一眼。
忧儿温婉的为崔绮盛了碗汤,客客气气的端到她面前,颇有一些请罪的意思在里面,但说得话却十分强硬:“婆婆,忧儿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就是在闺房里也多是驸马伺候着我,我实在不懂如何伺候人,若是把婆婆伺候的不好了,反倒惹婆婆不开心了,若是婆婆觉得身边的人不贴心,忧儿这就书信一封,让我弟弟在京城里多寻一些稳妥贴心的婆子过来平城,保管将婆婆伺候的周周到到。”
“什么?”崔绮惊讶地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伺候她?平日里都是你伺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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