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十五到了,项辰如例行公事一般去了静贵妃的永安宫,小时候念儿也觉得奇怪,为何父皇都是每月十五去母妃的寝宫,后来,自己经历了情爱,才慢慢有些明白,十五,那正是月亮最圆的日子,想来父皇和母后也是一起赏过圆月看过星辰的......
那日,念儿早早的就让婢女为自己沐浴更衣,然后以自己要睡了为借口,将他们全都遣了出去,然后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用披散着的长发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屋子里只留了一盏油灯,光线十分昏暗。
念儿坐在梳妆镜前,想着一会儿见了段长枫她该如何向他解释,才能让他放下仇恨,甚至在她死后放开怀抱。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对她说:“念儿,别做傻事!”
她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却喃喃自语:“我一点都不傻,我终是明白了李秦川当年拿剑指着我时,心中之痛,若是活着无法与自己心爱的人相守,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说来奇怪,念儿从小就不畏惧生死,也许是小时候被折磨的怕了,有时候她觉得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坐在这里,安静地等待着段长枫来杀她,心中除了凄凉,竟没有一丝恐惧害怕,也许她早就不想活了,在流产之后她就有过这个念头。
后来遇到了段长枫,他给了她生的希望,可惜,他们之间终究是隔了太多的人命,是永远也走不到一起的。
若是她的死能化解段长枫与父皇之前的恩仇,能让曾经那么维护过她疼爱过她的皇兄觉得开心,那么也许,她死的还挺值得的,其实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只是不想再在这尘世间待了而已,段长枫只不过是让她解脱的那个人。
夜越来越深,念儿只觉福宁宫出奇的安静,既然段长枫有皇兄的帮助,潜入福宁宫对他而言便如同探囊取物,念儿手中握了一张纸,纸上只写了几个字:床尾有机关,可打开密室,密室可通宫外!
父皇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所以福宁宫一直都是有密室可以通往宫外,而父皇因为疼爱她,将这件有密室的寝殿给了她,可能是怕万一有什么变故,她能逃出皇宫,如今这密室正好给段长枫用。
念儿在梳妆台前等了很久,却迟迟不见外面有动静,想着段长枫是一个极谨慎的人,她就这样傻坐着,段长枫一定会觉得有问题,反而不敢贸然下手。
于是她脸朝下假意趴在梳妆台上像是想着什么心事,过了很久,也不见有动静,她只能故意取了涂脸的香膏,随意地在脸上涂抹了一番,然后站起身,往自己的床榻走去,就在她走到一半之时,突然有人翻窗而入,然后便是致命的一剑,从她后背直接刺穿了她的心脉。
念儿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然后就看到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把剑,其实以念儿的武功和身手,当那人翻窗而入时,她完全可以躲开并与那人打斗的,可是她就是没有动,甚至连回头都没有,仿佛等着那人将剑刺入她的心脉。
段长枫看着眼前被刺之后连叫都不叫的女子,几乎怀疑他的计划是否被识破了,来之前,项诺便对他叮嘱过,平阳公主曾在浮戏山庄学艺数年,武功不弱,让他务必一击即中,所以他才在外面潜伏了那么久,只等待最合适的距离,一剑刺入。
他不觉得自己一剑刺入有什么问题,但被刺之后,这位公主的反应太奇怪了,还是这一剑就把她给刺死了?
段长枫不敢多做逗留,迅速的将剑拔出,那公主身上的血喷了他一脸,他见眼前的女子痛苦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却依然一声不吭,但整个人却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上当了,正想要逃走,只听地上幽幽地传来一声呼唤:“段大哥......”
段长枫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段大哥......”声音越来越轻,但是段长枫却觉得那声音便入惊雷贯耳,他低头,去看蜷伏在地上,痛成一团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头发散乱的盖着脸,一只手拿着一张纸条,拼命的想要塞给他,段长枫手中的剑落了地,他蹲下身,将那女子抱起,将她的头发撩开,段长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念儿满头是汗,痛的全身都在抽搐,拼命的想要将纸条塞到他手里,段长枫已然呆傻,那里还顾得上去看纸条,念儿强忍剧痛,对他道:“不要...出去,我皇兄...不可信,床尾有机关,屋子里有密室,可通宫外。”
“念儿!!!”段长枫看着眼前的念儿只觉得心胆俱裂,他看着她胸口那大片的血迹,整个人都快陷入癫狂:“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皇宫里?”
念儿只觉得胸口实在太痛了,她想说话,可在说话之前,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喷在了段长枫的脸上,段长枫早已全身是血,他眼中流着泪,全身都在颤抖。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就是平阳公主。”不知为何,念儿在吐了血之后,反而觉得伤口没有那么疼了,甚至比刚刚有力气说话了,她将纸条塞入段长枫的怀里,然后伸手,想要再摸摸段长枫的脸:“...我知我父皇造了太多杀业,可他毕竟是从小疼我爱我的父皇...还有我舅父赵萧...他对我也十分疼爱...我死之后,我父皇必定痛彻心扉,你心里的仇恨能否随着我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泪水已然模糊了段长枫的眼,他心中痛极,根本就顾不上什么仇恨,颤抖着声音对着念儿道:“宫中有太医,你不要说话,我立刻叫太医来为你治伤,上次这么重的伤你都活下来了,这次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段大哥...”念儿并不觉得自己还有生的希望,只是贪恋眼前的人:“...答应我,所有的仇恨都随着我的离开而烟消云散,好不好?你离开京城,去戍守边疆,以你之才,定能像你父亲一样成为名震九州的将领,然后和崔姑娘好好的过日子。”
“不好!!!”段长枫看着念儿,心中痛极恨极,他流着泪,拼命摇头:“你若死了我会更恨项辰,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念儿刚想说那是我爹,可她见段长枫如此悲痛的神情,瞬间便明白了,他不会的,若是她走了,他一定不会去杀她爹。
这样一想,念儿终于放心了一些,只恋恋不舍的摸着他的脸:“你快走,从密室里走,你走后,我会用血写下暗鬼门三个字,他们曾在平城外追杀过我,父皇不会怀疑是你。”
段长枫拼命摇头,哭着大吼道:“来人,来人,有刺客,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念儿见段长枫如此不管不顾的大吼,用尽全力,将他推开:“你快走...从密室里走!”
段长枫如何肯走,外面亮起了火烛,念儿只能对他道:“你再不走,我便立时自断经脉,不用等太医来...我便...”
说着,念儿强忍胸口的痛楚,气运丹田,段长枫被念儿的举动吓到了,连忙道:“我走,我这就走。”
“床尾...机关...”念儿趴在地上却伸手指着床尾。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推门而入了,段长枫只得打开机关,先躲入了密室之中。
见段长枫终于进了密室,念儿的心终于定了下来,而她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冲入他房间的侍卫,竟然是禁军统领李秦川。
李秦川也是熟悉项辰的作息的,本来是想着今日是十五,项辰会去永安宫,便想着晚上能不能偷入福宁宫见一见念儿,所以特意和人换了班,却没想到他刚跳入永安宫,便听到念儿房间里传来声音,他也顾不得避嫌了,直接冲了进来,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傻了眼,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冲上前,将念儿抱了起来,连忙对着外面大声唤道:“来人,有刺客,传御医!!!”
念儿已然昏昏沉沉,听了李秦川的声音才恢复了几分神志,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是暗鬼门的人...”
密室内,一直都没有离开的段长枫只觉肝肠寸断的痛!!!
李秦川抱着念儿,用内力封了她伤口四周的穴道:“你别说话,太医马上就到,你不会有事的。”
念儿没有想到死前还能见李秦川一面,见他一脸的悲痛欲绝,强笑道:“表哥,还记不记得我们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
李秦川握着念儿的手拼命的点头:“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个孩子,是我害了他。”
念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人和我说是那孩子不喜欢来这世间走一遭,所以才早早的离开我...其实我也不喜欢来这世间走一遭...现在好了...我马上就能见到那个孩子了,我一直都怕他一个人孤单寂寞,如今我就要去陪他了。”
“不准胡说,念儿,你不会有事的,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李秦川吞声忍泪,强忍悲痛。
念儿咳嗽了两声,又吐了一些血,好在李秦川点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如今她倒是不觉得怎么疼了,她不想李秦川如此悲伤,便对他道:“...我在江湖上漂泊了两年,曾经深恨过你,但终究是放下了,表哥,你也把我放下吧...”
李秦川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我永远也不可能把你放下,念儿,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一直强撑的一口气,终于有些接不上来了,念儿觉得自己有些困了,眼前李秦川的模样也模糊了,她努力地看着李秦川,用尽最后的力气道:“...表哥,能不能再给我唱一些童谣,就像我们刚成婚时,你每晚哄我入睡时唱的那些歌,我好久没有听了,我想听了。”
李秦川拼命点头:“好,我唱,你想听什么我就唱什么。”
说着便哼起了歌谣,那些哄人入睡的歌谣夹杂着李秦川的哭声,分外的悲戚,密室内,段长枫背靠着密室的门,跌坐了下来,那撕心裂肺的痛让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这座皇宫......
丑时,原该是皇宫最安宁的时辰,今日却是烛火通明,侍卫在皇城内四处搜罗,项辰下令各宫禁闭宫门,并派遣了大内侍卫在各宫门口守卫,只等禁军副统领秦非祁逐个宫殿的搜查刺客。
东宫内,项诺看着宫墙外四处流窜的烛火,站在东宫高高的台阶上,手上端着一杯甘淳的美酒,对着福宁宫的方向敬了一下:“念儿,皇兄在这里送你一程!”
项诺一仰头,将酒一口饮尽,然后将酒杯用力的摔在地上,突然,他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最后笑得肚子都挺疼了,蹲在了地上,他身边的两个太监是他平日里最宠爱的,见他如此,都上前去扶他,且在一旁说着一些恭贺的吉利话,项诺也没有理他们,只是不停的在笑,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停不下来。
两个小太监这才觉得不对劲,连唤了几声殿下,而项诺也从原来的笑慢慢的变成了哭,他越哭越伤心,两个小太监被吓到了,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该安慰。
项诺流着泪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陈旧的布娃娃,这个娃娃,是他和念儿一起住在永安宫时,念儿有一次偷东西吃被母妃责打,吓得发了烧,躲在床帐里几天不敢下床,他亲手做的,想要哄她开心的。
可惜,娃娃刚做好还没来得及送出,她就被父皇接去了福宁宫,一下子就变成了最受父皇宠爱的孩子,然后便将他这个皇兄完全的抛诸脑后,只让父皇将他塞入这冰冷的东宫之中,身边除了板正严肃的太傅,便是懵懂无知的太监。
有一次他因受不了太傅的严厉和身边那一张张麻木的脸,跑去福宁宫找她,远远的,见她坐在父皇的龙撵之上,和父皇一起,从御花园走了过来,龙撵停在了福宁宫门口,念儿因为心急回宫,先跑了下去,刚刚下过雨,地上有积水,她不下心滑了一下,摔倒在地,父皇连忙下了龙撵,将她抱在腿上,丝毫不在乎她身上的湿泥会将他的龙袍弄脏,一边责备她莽撞,一边心疼的揉着她微肿的额头,然后将她抗在肩上,抱回了福宁宫。
那一幕,便如施了魔咒一样,时时回绕在他的脑中,他从小便恨父皇对他的漠视,恨他的母妃就是一个疯子,念儿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自出生之后便和他一样,被父皇冷淡,被母妃虐打,他是她的兄长,他自然是要保护她,陪伴她,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的。
因为他对念儿的照顾,念儿从小就最粘他,他们互相依偎着取暖整整六年,他们本该是这世间最亲的兄妹,可是,他对她的付出,他对她的好,在她得到了父皇的宠爱之后,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项诺将手中的布娃娃扔给了身旁的一个太监,然后站起身,脸上虽然还有泪痕,但已然看不出是悲是喜:“将这个娃娃烧了,这是我这个兄长送给她最后一件礼物。”
“段长枫一直也没有回来。”小太监拿着娃娃对项诺道。
项诺俊秀的面容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与我们何干?”
“殿下不是将来还想与段长枫共谋大事吗?这是要将他视为弃子?”小太监问。
项诺笑:“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他若能逃过这关,才有资格与我共谋大事。”
“可他若被抓,殿下就不怕他将殿下供出?”
“怕什么,他并非孤身一人在长安,他的母亲还在秦王府住着,他心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女子,随便哪一个,就能让他闭上嘴巴!”项诺目光空洞扫了一下小太监手中的娃娃:“烧娃娃的时候记得唤着念儿的名字,这样她才能听见,娃娃才能送到她手中。”
小太监低头:“诺!”
福宁宫里,项辰坐在念儿的寝殿外面,看着宫女们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走出,项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魂,因为太过用力,手指上的每一个关节都泛成了青色。
李秦川一直守在念儿的床榻旁,也不顾她伤在心脉,眼睛紧紧地盯着医女为她包扎伤口,太医将千年人参片含在了念儿的口中,在她主要的几个穴位针灸了一番,然后开了药方,让宫女们按药方去抓药熬药。
待药熬好之后,宫女们将念儿口中含了许久的参片取出,将她的头微微抬起,试图给她喂药,可喂进去药全都从旁边漏了出来,宫女们喂了老半天,念儿竟是一口药也没有咽下去,太医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李秦川直接拿过药碗,自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跪在地上,捧着她的头,嘴对嘴的将药汁灌入她的嘴里,不给她任何将药汁吐出来的机会。
就这样,一碗药虽然浪费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被念儿吞了下去,喂完药之后,太医再次将参片含在她的嘴中,探了探她的脉搏,脉象终于平稳了。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外室,对着项辰跪拜行礼道:“启奏陛下,公主虽然伤了心脉,失血过多,沉入昏睡之中,但脉象已然平稳,应是无性命之忧。”
听到太医的话,项辰握着玉魂的手终于松了下来,李秦川也是身子一软,扶着墙壁,不让自己倒下。
密室内,段长枫一直也没有走,他静静地坐在那片黑暗之中,只听得外面忙忙碌碌的声音,太医的那番话虽然距离他极远,但他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已然干涸的眼睛再次流出泪来。
“念儿什么时候能醒来?”项辰问。
为念儿诊治的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王太医,在宫中几十年了,他曾数次照料过身受重伤的姝儿,是一个十分正直坦荡的人,他对项辰道:“臣记得皇后娘娘也曾受过相似的伤,当初陛下也问过臣这个问题,陛下是否还记得臣当时的回答?”
项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听天命!”
王太医道:“陛下情深,当年寸步不离的守在皇后娘娘身边,日日夜夜与她说着话,终是将她给唤醒了,公主则......”
李秦川突然跪了下来,对项辰道:“陛下,求您准许,让臣日夜守在公主身边,公主昏迷之前想要臣唱童谣给她听,臣愿日夜唱童谣,直至公主醒来。”
项辰点了点头,算是准了,李秦川连忙回到念儿的床榻旁,禀退了屋子里的宫女,握起念儿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脸之上,然后轻轻地哼着童谣。
念儿昏迷了一天一夜便醒了过来,她先是木然地看着床顶的帘帐,随后沙哑的歌谣声传入她的耳中,依稀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的便是这首歌,念儿缓慢地转头,见她的表哥李秦川头靠着她的床柱子,目光空洞地看着一个虚无的方向,嘴里哼唱着一首念儿十分熟悉的歌谣,声音很是沙哑,念儿感受着胸口如针刺般的疼痛,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死,这是她的寝宫,身旁是李秦川在为她唱歌。
“...表哥...”念儿的声音轻如蚊呐,李秦川的歌声戛然而止,他低头去看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终是恢复了一些意识,见念儿醒了,还未来得及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他跪在念儿的床榻旁,一双手颤抖地抚摸念儿苍白的脸,哽咽道:“...你终于醒了...”
念儿看着李秦川憔悴的脸,心里十分不好受:“...你一直都在唱歌?”
李秦川的嗓音已经暗哑:“...胸口的伤还痛不痛...我立刻去传太医!”
念儿摇了摇头:“不痛了,我不想要太医。”
昏迷了一天之后,虽然胸口的伤还是如针刺般的疼痛,但是比起剑刚刺入时那股钻心的疼痛,已然不算什么了。
“我睡了多久?”念儿问。
“一天一夜。”李秦川见她神志清晰一直提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天一夜,念儿只觉自己的身体很奇怪,第一次受重伤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可第二次在平城和裴湛一起遇刺,也是心脉上的伤口,伤得没有这次重,但第二天便感觉好了许多,这次这么重的伤,整把剑都穿胸而入,她也只不过是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刺客抓到了吗?”念儿想着段长枫应该已经逃出去了,但心底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李秦川摇了摇头:“那刺客行踪鬼魅,秦师叔追捕了一天一夜,几乎搜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宫人全都核查了一遍,陛下怕有人会易容之术,每张脸都核对了,却还是没有抓到凶手。”
念儿心底真正的松了口气,李秦川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还是滚烫的,便道:“我去唤太医,再给你把一下脉。”
念儿拉住了李秦川的衣袖,虚弱地摇头。
“怎么了?”李秦川忽然想起以前在镇国公府,念儿有一次感染风寒病了,他想要去宫里请太医,但念儿就是不肯,只让下人煮了些柴胡之类的汤药:“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太医?”
念儿眼珠子向上,努力的想了一下:“可能是小时候经常生病,整日都是太医和嬷嬷围在我身边,每天都逼我喝很苦的药,我不肯喝,嬷嬷们就凶我,所以我不喜欢太医。”
“可是你的伤...”李秦川十分不放心。
念儿却虚弱的笑了:“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李秦川想着念儿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之后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十分伤精神,便柔声道:“我唱着歌,你再睡一会儿!”
也许是李秦川的歌谣让念儿想起了他们刚成婚时的恩爱甜蜜,想着她重伤昏迷之际,李秦川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感动:“表哥,若我死了,你真的不愿意苟活于世吗?”
李秦川握住念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痛苦地道:“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流产,我入宫来看你,你说要与我和离?”
“记得......”那一日失去孩子的伤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也是为何她会那么愤怒的用剑去刺沈家二公子,因为在那二公子的身上,她仿佛看了自己过往的经历。
“那一日,我百般哀求,你却执意要与我和离,我当时情绪激动,拿剑指着你的咽喉威胁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念儿点点头:“你说若我执意要与你和离,你就一剑杀了我,然后自刎于我的床前。”
李秦川惨笑道:“你不受威胁,宁死也要与我和离,我终是舍不得杀你,但那晚我却真的想要杀了我自己,你离开京城的那两年,我每日夜里都睡不着觉,甚至在我当差的时候,我都会走神,我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妻离子散了。”
念儿刚想开口,李秦川抢先道:“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我负了你,负了那个全心全意待我的你,当陛下将你赐婚于段长枫之后,我终是体会了当年你心中的伤痛,心里打定了主意,若不能阻止你嫁给段长枫,我就杀了他,杀不了他,那就死在他剑下,总比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他要好,所以那晚,你若真的死于刺客剑下,我绝不会苟且偷生,我知你最怕独孤,我若追随你而去,陛下定然会将我们合葬在一处,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念儿因李秦川纳妾一事而伤心出走,心里总觉得他喜欢的是他的表妹,回来之后,李秦川虽为她跳了崖,但她总觉得那日是话赶话逼着他跳了的,他也许是喜欢自己的,但却从未想过他对她用情竟然这么深,生死相随,这是连父皇都未能为母后做到的,可既然如此情深,当初又为何要将她伤得那么深?
李秦川见念儿目露疑光,知她心结所在,忙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便被爹娘送去浮戏山庄学艺,一心习文练武,不懂男女之事,因长期在浮戏山庄,成年之后爹娘也未替我安排通房丫鬟,一次,你皇兄邀请我去东宫喝酒,我喝醉了回府,是表妹照顾的我,那一晚,也许是酒后乱性,我不小心毁了表妹的清白,我心中虽然懊悔,但表妹温柔貌美,不但没有怪我,还向我表达了思慕之情,而我初尝云雨滋味,便有些不可自拔,后来只要一回府,就想与她纠缠在一起,本想着等到我浮戏山庄学艺归来就与她成婚的,却没想到陛下突然将你赐婚给了我,那时的你才十岁,还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
李秦川想着那个十岁的美丽懵懂的小念儿,心中便觉得十分柔软:“父亲与我说了陛下赐婚之事,我当时一心只想娶表妹,所以决定让你讨厌我,自己去和陛下说退婚的事,这才有了浮戏山庄里我配合着余嫣然处处欺负你的事。”
“我并不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李秦川唯恐念儿误会,连忙道:“有些事,你是女子,未必知晓,我曾在表妹那里感受过身体上的欢愉,曾经我以为那就是爱,直到我对你动了情,我才知道,这两者根本不同,甚至有着云泥之别。”
见念儿困惑不解的看着他,李秦川只能解释得更直白一些:“与表妹之间的欢愉,不过是房事上的欢愉,我随便找一些貌美女子便能得到,而对你,却是刻骨铭心,魂牵梦萦,我只想日日陪着你守着你,生同衾死同穴。后来我与表妹做下那等事,也是我一时糊涂,自你我成婚之后,我每日都沉浸在与你的两情相悦里,几乎将表妹完全抛诸脑后,直至你在偏远的院落发现了她,这才引起了我心中愧疚,我想着你对我那么好,一定不会阻止我纳妾,早晚我都是要给她名分的,那时你又怀孕了,我们好久也没有行......”
“你不要说了。”念儿打断了李秦川的话,她看着李秦川,凄然道:“表哥,你和郑诗诗...你们曾是我的一个心结,如今我终是明白了你待我之心,可惜,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为何?”李秦川不自觉地握紧了念儿的手。
念儿不忍相瞒,却也无法坦诚,只能道:“我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但既然活了下来,往后的余生我便打算去寺庙里修行,日后常伴青灯古佛,寻得心底的一片宁静,所以我不会再嫁人了,你也好,段长枫也好,我与你们,都没有缘分。”
密室里,已然枯坐在黑暗里一日一夜的段长枫,听着念儿的话,只觉心中剧痛,他为了能与念儿相守,所以来刺杀平阳公主,可他的念儿居然就是平阳公主,念儿想要用自己的死来平息他心底的仇恨,可她却不知,若她真的死了,他只会陷入疯狂的仇杀,那时的他才是真正的失去理智的复仇者。
知念儿安然无恙,段长枫终于放心了,他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这一天一夜,他的双腿都已麻木,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密室黑暗,段长枫靠着墙壁,拿出腰间的火折子,照亮了密室,这才看清,他一直处的密室,是一个窄长型的通道,而离门不远处,放着一个布包着的袋子,待腿脚的麻木感消失之后,段长枫轻轻地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布袋子,打开来一个,里面放着一套干净的布衣缝制的外衫,一看那针脚,便是念儿缝制的。
段长枫看了眼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外衣,若是他这样走出去,白天被人见了,一定会引人怀疑,除非靠夜色遮掩,但如今项辰全城搜捕刺客,晚上街道上也到处都是禁军,他若出去,必然逃不过项辰布下的天罗地网。
段长枫心中绞痛,念儿不但为他想好了退路,连这细微处都为他着想到了!
布袋子里除了衣服,还有干粮和水,她是怕他一时出不去,给他备着防身的吗?
段长枫忽然觉得全身刀割般的疼,这世间只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傻丫头,比她更傻,却待他如此情深意重的了!
段长枫轻手轻脚的将身上的衣服给换了,然后将那满身是血的衣服放入布袋子里,扛着布袋子,用火折子照明,轻手轻脚的往密室外走去。
念儿醒来没多久,项辰就带着太医来了,太医为念儿把了脉,见她脉象平稳,怕她伤重流血过多,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方,想让她多休息。
项辰坐到念儿的床边,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自责道:“父皇已经派高手将这福宁宫重重保护了起来,并且命谢傲寒全力搜查暗鬼门的窝点,这一次是父皇疏忽了,以后不会了。”
项辰抬头,看向一直守在念儿身旁的李秦川:“你也好几日没有睡觉,朕知道如今让你回府,你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的,不如就在福宁殿的偏殿歇息,等休息好了之后,日后就由你贴身保护公主安全。”
李秦川跪下谢恩,恋恋不舍的看了念儿一眼,然后被项辰身边的太监带着去了福宁宫的偏殿休息。
项辰看着念儿,柔声问:“听李秦川和侍卫说,他们在冲入房间之前都听到有一个男子的呼喊声,吼着让人传太医,可进屋之后却发现只有你一人,你可还记得行刺你的人长什么样?”
念儿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有人从背后刺了我一剑,然后我便痛得摔倒在地上,后来表哥来了,我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意识。”
“那你怎么知是暗鬼门的人做的?”项辰蹙眉
念儿愣了一下,心念电转,连忙道:“味道,那人身上的味道与平城外伏击我的暗鬼门的人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味道?”平城外伏击念儿的是女子,若是说身上涂抹了香粉倒不足为奇,可那日行刺的是男子,为何还会有香粉味道,更何况,那男子为何要在行刺完念儿之后,大声的传唤太医?更奇怪的是这两日,他搜遍了整个皇宫和长安的街道,都未抓到那个刺客,那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
项辰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还想再问,却见念儿已然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想来是太医的药物起效了,她睡着了。
项辰握着手中的玉魂,有些犹豫,他不知是否能用哼哈二将教的口诀将姝儿召唤出来,也许她能看到当时的情景,毕竟若是暗鬼门的人追着念儿不放,即便重重守护,也怕防不胜防。
可看着念儿睡得如此香甜,想着她身体受伤那么重,如今正该好好的休息,决定还是等她睡醒了再用玉魂召唤姝儿。
于是项辰让两个宫女照看着念儿,自己回了寝殿,自从有刺客闯入之后,他这两日都不打算上朝了,亲自镇守福宁宫,以防刺客还隐匿在皇宫里再次偷袭。
69書吧
因李秦川正在休息,项辰只得亲自守着,便批阅奏章,过了六个时辰,宫女来报,说是公主醒了,项辰立马去了念儿的寝殿,并且支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让他们全部去殿外守着,就是李秦川醒来,也先不要让他进来。
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出,念儿不懂父皇是要做什么,项辰也未向她做任何解释,只是拿出了一块玉佩,说了几句念儿听不懂的话语,然后玉佩发出耀眼的光芒,念儿一下子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项辰只见玉魂射出一道强光,念儿的眼睛闭上了,然后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整个光芒消失,念儿才又睁开了眼睛,项辰不确定的看着念儿,颤抖着声音,问:“...姝儿?”
念儿看着项辰,虚弱的点点头。
项辰喜极而泣,他紧握着手中的玉魂,这个果然是神物,真的能将姝儿召唤出来。
姝儿看着项辰,满腹心事,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项辰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可是念儿身上的痛你也感觉到了?”
姝儿摇了摇头:“在你把我唤出来之前,我感觉不到,但我占据了这个身体之后,便能感觉到。”
“刺客一直也没有抓到,你一直在念儿的身体里,可曾看到刺客长什么模样,念儿昏迷之后,刺客往哪里逃了?”项辰关切的问。
姝儿看着项辰,目光复杂,像是思虑着什么,迟迟的也没有说话。
项辰握住她的手,极紧张地道:“只有念儿寿终正寝,你才能重归天界,我不能让刺客再有机会伤害念儿,大内皇宫守备如此森严,他居然可以来无影去无踪,这样的刺客,我光是想着全身都冒出冷汗。”
姝儿叹了一口气,心中实在是怜惜念儿,想着有些事,项辰也是有责任的,便决定坦言相告:“刺客不是暗鬼门的人,念儿骗你的。”
项辰一怔:“念儿为何要骗我?”
姝儿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道:“那刺客是东宫太子安排进宫的,因有太子的帮扶,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福宁宫,还特意挑选了你不在福宁宫的日子刺杀念儿。”
项辰的手紧握成拳:“那个逆子,为何要人刺杀一母同胞的妹妹!!!”
“所以刺客如今很有可能还在东宫?”项辰正想唤人去搜查东宫,却见姝儿摇了摇头:“刺客已经走了,从房间内的密室里逃了出去,想来已经逃出了皇宫。”
“密室!!!”项辰更是震惊:“这不可能,房间里的密室,只有朕和念儿知道,那个逆子根本就不知道。”
姝儿悲伤地看着项辰,项辰瞬间明白了过来:“是念儿放走了刺客?为什么?”
姝儿的声音有些哽咽,心中实在愧疚:“说起来,这都是我们造的孽,却要孩子们去承受这一切。”
项辰不解:“什么意思?”
姝儿闭上眼睛,痛苦地道:“当年我与司徒翊远遁漠北,你心中愤恨,虽然因对我的承诺而没有伤害梁国百姓,却对梁国的皇亲国戚下了手,梁国皇室贵族几乎都死于邺城那场战争,活下来的缪缪数人也是四处逃难,等了十几年才等来了你的恩赦。”
“对念儿下手的是梁国的余孽?”一个名字突然从项辰的脑海闪过。
姝儿不知自己有多少时间,也不想绕圈子,便直言道:“念儿在平城郊外被暗鬼门的人刺杀,掉入河中,被段长枫母子所救,后来她又跟着段长枫去了玉壁守城,两人在玉壁朝夕相处,情投意合,甚至私定了终身。”
项辰的眼睛徒然睁大,这与他以为的事实竟然完全相反。
只听姝儿继续道:“他们原本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玉壁虽然苦寒,他们相依相守,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直到段长枫向念儿坦言,他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段长枫恨我哥哥杀了他的父亲段察察,恨你灭了他段家满门,他想要找你们报仇,但奈何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城副将,无法接近你们。只有等建功立业之后,才有机会复仇,于是在玉壁那两年,念儿日日向上天祷告,希望柔然不要来攻,段长枫不要立功,她宁愿与他在那个苦寒之地相守一生,也不愿意他建功立业,手握重权。”
“可惜天不遂人愿,段长枫终究是立了攻,而你不但破格晋封了他为梁国公,还将平阳公主许配给他,段长枫一直不知他身边的这个念儿便是当朝的平阳公主,只以为那是他深爱的女子,所以时常在他面前谋划着该如何复仇,念儿万念俱灰,她不愿你和哥哥毁在段长枫手上,更害怕段长枫因复仇失败而被你赐死,几次哀求段长枫放弃梁国公的身份,与她一起远走高飞,去草原上放马牧羊,可是段长枫放不下这段仇恨,念儿便提议,让他杀了平阳公主,只因平阳公主是你最宠爱的女儿,若是她死了,你必定痛不欲生,父债女尝,段长枫的大仇也算是得报了一半,念儿是想要牺牲自己来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恨,可当时段长枫却不肯,他不愿意对无辜的弱质女流下手,念儿见每一条路都行不通,心灰意冷之下,就随着谢傲寒回了京城,想着今生今世与段长枫再不见面,想办法让你将段长枫调离到一个远离权利中心的地方,她只想保你们双方平安。”
项辰只觉得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已经远超出他所能承受的了。
姝儿唏嘘地道:“自念儿回了京城之后,段长枫对她相思成疾,京城重逢,段长枫为了不失去念儿,便决定采用念儿的建议,刺杀平阳公主,一来,他可以不用娶公主,二来平阳公主一死,也可让你尝尝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楚,再加上他以为他身上没有了与公主的婚约,就能光明正大的上门向念儿的爹提亲,十五那日,念儿早就知道段长枫会来杀她,故意支开了所有人,并在密道里为段长枫准备了干净的衣服,粮食和水,她被刺之后苦苦哀求段长枫放弃仇恨,段长枫没有料到念儿竟然就是平阳公主,以为自己杀了她,自然是痛不欲生的,他不顾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对着窗外大声的唤太医,这便是李秦川和那些侍卫说得听到有男人的呼喊声,念儿以自断经脉为要挟逼着段长枫躲入密室,想来段长枫如今也已经回到了秦王府。”
姝儿见项辰眼中含泪,整个人都怔愣在那里,如同一个石雕,姝儿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衣袖,柔声道:“项辰哥哥,我知你心中一定恼怒段长枫伤了念儿,但这两年我冷眼旁观,念儿对段长枫用情已深,若是段长枫有个三长两短,那念儿她只怕也...”
项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种感觉他再明白不过,若非有一个庞大的帝国需要他操持,若非他身上担着万民的福泽,他早就想要追随她而去了。
“当年是你灭了段长枫满门,他自然是恨你入骨,如今他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你的女儿,想来心中也是极痛苦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老天爷让段长枫与念儿走到了一起,也许这是一个化解仇恨的好机会,段长枫不顾自己生死也对着窗外呼唤太医,可见他对念儿用情已深,不畏生死,既如此,你为何不成全他们呢?”
“成全?”项辰只觉脑子一片混乱,他不知自己要如何去成全念儿和段长枫,也不知自己要如何处置段长枫,是为他定罪,可是没有证据,放过他,心里又不甘心,找人杀了他,念儿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他有事,即便没有姝儿的事,他作为父亲,在明知道女儿情根深种之后,又怎么忍心去伤害她爱逾性命的人呢!可若无其事的用他,项辰心中终究是有所不甘的?
项辰揉着眉心,无措道:“姝儿,我们的孩子未能出生就死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将念儿看成是你我的孩子,当我在永安宫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知道,这个孩子,是我愿意用大魏江山来宠爱的,我要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最好的男儿,最高贵的身份,最多的食邑,最丰厚的嫁妆,甚至于,她若是生下男孩,比起项诺,我更想将江山送到她孩子的手上。”
“为何是她的孩子而不是她?”姝儿微微笑着,目光无一丝波澜。
项辰一愣:“女皇帝?”
“有何不可?”姝儿问。
项辰看着姝儿平静无波的眼眸,突然想起当年,他因德妃而伤透了姝儿的心,愿做任何事补偿,姝儿便提过她想做女皇帝。
姝儿知项辰一时很难接受这个思想,只能道:“我曾与司徒翊游历西域诸国,那边许多国家立储,只论长幼,不拘男女,许多国家都有女子称王。”
“你可有想过,项诺如此憎恶这个妹妹,你百年之后,若是项诺继位,他可会放过念儿,你将念儿嫁给了李家,可李家毕竟只是臣子,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与其指望别人庇护,为何你不让她自己变强呢?”姝儿觉得头有些晕了,想来自己也无法控制这个身体太久了,便快速地道:“项辰哥哥,你不是普通的帝王,你是再次统一九州大地的皇帝,自古以来许多事都是从没有先例到开创先例,我记得你出征之前,来浮戏山庄看我,我曾和你说过,一个帝国若无几代明君传承,江山霸业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曾让你不要拘泥于长幼嫡庶,立最能干的儿子,可我却没有对你说,如果可以,也不要拘泥于男女,既然念儿是你最珍爱的孩子,为何不将江山交到她的手上呢?只有将实实在在的权利交至她手中,才能护她一生平安......”
说着说着,姝儿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项辰知是时辰到了,姝儿要回到念儿的身体里,果然,慢慢的念儿的眼睛睁开了,她极困惑地看着项辰:“...父皇...你刚刚是说了什么吗?”
她只记得有一道强光和几句她听不懂的话语。
项辰心疼地看着念儿,摇了摇头:“没有,父皇什么都没有说,你如今觉得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还是有点疼,但可以忍受,念儿不想父皇担心,便摇头道:“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项辰没再说话,而是盯着念儿看了许久,直看到念儿心中的感觉怪怪的,唤了他一声:“父皇?”
项辰这才回过神来:“念儿,你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念儿仔细的想了想,发现原来她想要的东西还挺多的:“我想要一个不离不弃的一心人,我想要父皇身体安康,我想要与皇兄回到六岁之前,我还想要每天都能吃糖葫芦。”
项辰凝重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一个不离不弃的一心人,朕觉得川儿就是。”
“可是我不想要他了,两年江湖漂泊,我早已将他放下了。”念儿的表情却凝重了:“父皇,待我伤好之后,想要去法门寺带发修行。”
“胡闹!”项辰一惊,连忙道:“你是我大魏最尊贵的公主,不论你想要什么,父皇都会让你如愿以偿,你为何要学含笑这个亡国的公主?”
念儿惨笑:“我在江湖上漂泊了两年都未找到那个全心全意待我的一心人,我已不想再嫁人了,也不想住在宫里让别人笑话,与其这样,不如出家修行,或许能寻得心底的一份安宁。”
项辰见女儿小小年纪便心如死灰,心里也是难过,终于妥协道:“怎么会没有找到呢?段长枫难道不是那个一心人吗?”
念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的眼睛徒然睁大,她惊恐地看向项辰,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抓住项辰的手,问:“你抓了段大哥?”
项辰摇了摇头:“没有,他如今应该平安的回到秦王府了。”
念儿忽觉手脚冰凉,是监察司查到了什么吗?还是皇兄出卖了段长枫?
见念儿如此心神不宁,怕她伤口反复,项辰连忙宽慰:“父皇说过,你是我大魏最尊贵的公主,只要你想要的,父皇一定让你如愿,朕既赐婚你与段长枫,自然金口一诺,绝无反悔。”
“父皇?”念儿不解地看着项辰。
项辰握着她的手,愧疚地道:“父皇这一生的杀业造的太多,若有什么报应父皇自己受,不需要你替父皇去承受。”
项辰自嘲地笑了:“父皇久居人上,这些年虽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却也是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喜怒,早已忘记了二十几年前,父皇自己是如何隐忍才铲除权臣的,当初父皇想用你的婚事去试探段长枫是否放下了过往的恩怨,可毁家灭族之仇,岂是这么容易忘记的。”
念儿惊出了一身冷汗:“父皇,段大哥他...”
项辰用手制止了念儿未出口的话:“你放心,朕不会杀他,也不会降罪于他,为了你,朕只想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父皇是如何知晓?”念儿十分惊讶。
项辰叹了口气:“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朕的宝贝女儿喜欢他,朕就只能想方设法的拉拢他讨好他,当年屠杀他家的那些士兵将领朕会找出来,交由他处置,朕会将邺城赐给他作为他的封地,让他可以在邺城为段家建祠堂,至于他父亲之死,其实并非是死于你舅父之手,当时他父亲虽然败了,但你舅父并未取他性命,他父亲是死于那场瘟疫。”
见父皇为了自己如此忍让,念儿心中难受:“父皇若是愿意做这些事,念儿感激不尽,可是我与段大哥的婚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为何?”
“我知他有多厌恶平阳公主,如今既然知道我就是平阳公主,又怎么会想要再娶我为妻呢!我与他,注定此生无缘。”念儿心灰意冷地道。
确实,若段长枫放不下当年的仇恨,哪怕他深爱念儿,他又如何放下心头芥蒂,娶她为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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