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前厅之时,崔绮已经坐在那边了,见段母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段母免了她的礼,在念儿的搀扶之下,坐下吃饭,没多久,段长枫也铁青着脸色坐了过来。
四个人沉默地吃着饭,段长枫想着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当,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阻止念儿离开,只得硬着头皮将这个命令执行下去,但见娘亲和念儿都不理他,心里更是不好过,夹了一些肉到念儿的碗里。
念儿没有拒绝,只客气的道了一声谢,段长枫连忙又夹了一些别的菜到她碗里,他从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得女孩欢心,在玉壁时与念儿相互扶持照顾,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如今要他特意去哄她开心,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尤其念儿不喜欢胭脂水粉,不喜欢金银首饰,就连平日里喜欢吃的零食,娘亲都已经备好了。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裴湛:“你这两日在府里养伤也别到处乱走,不如我请一个说书先生回来,说一些话本子上的故事给你听?”
念儿怔愣地看着他,匪夷所思地道:“难怪裴湛举荐你守玉壁,你们果然志趣相投。”
到了此时,段母倒是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儿子了,她倒是看出来,自己这个儿子倒是真心喜欢念儿,想着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还是得帮他一把吧。
段母对念儿道:“明日是初一,我想去寺庙里烧烧香,你可否陪婶娘去一趟寺庙,婶娘也想给你求一道平安符,这样你回京路上,我也放心一些。”
念儿不知段母为何突然要去烧香拜佛,但是既然段母提了,那她就晚一日走吧,于是点头应了。
段母气呼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明日老身能否可以出府去寺庙烧香?”
段长枫连忙点头:“自然可以,明日我安排人护送你和念儿出府。”
崔绮只觉得他们三人气氛怪怪的,但是自从她入府之后,也是一心想要讨好老夫人,便道:“老夫人若是不嫌弃,明日我也陪着你一起去?”
“你就不用了,你身子娇贵,还是留在府里,好好养伤吧!”段母脸色不悦地道。
其实若论伤重,念儿的伤比她重多了,但是老夫人这区别对待的,让崔绮觉得有些委屈,眼泪不自觉的便掉了下来,若是往常,段长枫早就哄她了,可今日段长枫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只是看着念儿,并且心事重重的,完全忽视了她,崔绮只觉得心中更加难过,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
段母一怒,将碗筷重重地放到桌上:“你若不愿意好好吃饭,就回你屋里去吃,别成天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看得我心烦!”
念儿和段长枫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崔绮哭得梨花带雨,段长枫慢一拍的反应过来,连忙问:“你怎么哭了?”
崔绮看了段长枫一眼,又看了段母一眼,将眼泪擦了个干净:“没事,刚刚不小心有东西进眼睛里了,现在好了。”
段长枫如今心思完全不在崔绮身上,也就没有多想,念儿低头吃饭,只觉得这家里的气氛是一天比一天怪了,明日烧完香,她还是早点走吧。
用完晚膳,段母将段长枫叫入自己屋内,对段长枫道:“今日你在房间里与念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问你,你真的能放下崔绮,全心全意的待念儿?”
若是一个月前,娘亲问他这个问题,他也许还会犹豫,还会迷茫,可经过了这大半个月的相思折磨,他倒是回答得十分干脆:“自然是真的,我对绮儿只是顾念旧情,心中怜惜罢了,我心中所爱只有念儿。”
“既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找个黄道吉日你与绮儿结拜为义兄妹,去京城之后给她找一户好人家,然后你现在去念儿房里给她请个罪,让她别生你的气了,你和念儿也未必不可挽回。”段母以为念儿的心结在崔绮身上,便故意拖延了念儿一日,想要给儿子一天的时间。
段母见段长枫便如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他还是舍不得崔绮,心中气恼,也是无奈:“念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若是你铁了放不下崔绮,娘亲也不反对,只不过你与念儿就再也没有缘分。”
“不是!”段长枫慢一拍的反应过来,连忙道:“娘亲误会了,我愿意为绮儿找一户好人家,我也和念儿说了,我不娶公主了,也会与绮儿结为兄妹,只求她留下,可她还是要走。”
段母倒是没想到儿子做到这个份上为何念儿还是执意要走,细细想了想,难道还是与皇上赐婚有关?毕竟皇帝赐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抗旨不遵的。
这样一想,段母也有些踌躇,只觉儿子的婚事突然变成了一团乱麻,对儿子挥了挥手,让他先出去。
段长枫走出母亲房间,也是想不明白为何念儿一定要走,还有,如果他真的为了念儿而拒绝皇帝的赐婚,他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吗?一时只觉处理感情之事还不如带兵打仗来的简单痛快,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不能让念儿走的。
段长枫在战场上智计百出,人自然是绝顶聪明的,他早就想到念儿武功高强,府里的那些侍卫都不是她对手,她若一心想走,那些侍卫根本拦不住她,于是当天晚上,他就去了她的房间。
念儿正准备睡觉,见段长枫来了,还抱着被褥,有些惊讶:“段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里不合适?”
自回到平城之后,他们都是各自睡各自的屋子,表面上还是十分守礼的。
段长枫将被褥放到了她床的一侧:“你我在玉壁孤男寡女睡在一间屋子那么久,也没见你觉得不合适。”
“那不一样!”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孤城,而当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段长枫直接宽了外衣躺在了念儿身侧:“反正你我早就不清白了,如今同睡一张榻谁又敢说什么。”
段长枫看着念儿,道:“为何不躺下,是要我抱着你躺下吗?”
念儿赶紧躺下,她没想到段长枫突然变得如此难缠,不过想想也是,他若不难缠又怎么将玉壁城给守下来的,念儿忽然有点同情柔然可汗了,若论防守战,段长枫绝对是那个守得密不透风之人。
爱睡就睡,念儿想得是,你守得了晚上,还能守得住白天,你白天只要去军营,我想走便走。这样想着念儿也不和他争论,转过身,盖着被子准备睡觉
段长枫突然道:“经过上次刺客一事,我已经向朝廷上报,明日我会从军营里调五十个高手过来看护院子。”
“你这是以权谋私?那些刺客是袭击秦王的!”念儿想着自己一个人打五十个高手,感觉好像是打不过的。
“秦王!”段长枫突然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若是他知道你要离开平城,不知是否还会不会再征调一些高手给我?”
你够狠!
念儿转过身,看着段长枫道:“你明知道陛下要你娶公主是为了试探你的忠心,所以你不可能拒绝的,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便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愿意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与我远走高飞。”
段长枫知念儿说得是实话,只是这实话由她嘴里说出,让他心中伤痛:“等我报了仇,我一定带你离开魏国,去草原上牧马放羊。
“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念儿打断了段长枫的话:“我问你,你打算花多少年?”
“这...”段长枫现在完全不了解京城局势,这如何说得准。
念儿突然笑了:“我说了我不会与人为妾,而你的敌人都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之人,别说你未必能报的了仇,就是报了仇,至少也要等个十几二十年,你觉得我爹会让我痴等你那么多年吗?”
“我...”段长枫突然意识到也许报仇需要许多年,而念儿不可能空等他那么多年。
见段长枫不说话,念儿想了想,决定还是敞开心扉,与他将话说清楚:“段大哥,你可知,我为何会与我的夫君和离?”
段长枫曾听她说过,是因为她表哥在她怀孕时与其他女子偷情,她伤心流产,这才和离的。
房间很安静,念儿其实是自问自答:“我表哥是我姑母之子,他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姑姑家的表妹,其实我姑父姑母都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但是因为畏惧我爹权势,硬是拆散了他们,让表哥娶了我。”
段长枫一惊:“你爹在京城很有权势?”
念儿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道:“我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我表哥英俊潇洒,人才出众,与我又是同门师兄妹,我对他很是倾心,待及笄之后便嫁给了他,我自以为与表哥是两情相悦,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婚后过着花好月圆的幸福日子,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当我知道我表哥心中之人是他表妹之后,我心里伤痛,便想着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不如成全他们,于是这才有了我离开京城行走江湖。”
“念儿,你便是我心中之人...”段长枫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迹。
“可是我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在你心中,仇恨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仇恨,你愿意去娶你深恶痛绝的公主,愿意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人便是我娘,虽然她走的早,但她拥有我爹全心全意的爱,我也想找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人,也许这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我还是想找那么一个人,将我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愿意一生只我一人!”念儿忽然想到骊山行宫里,父皇在母后画像上留下的那句话:“就如卓文君白头吟里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段长枫重复了念儿的话。
念儿温婉一笑:“段大哥,我无法浇灭你心中的仇恨,也无法让自己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但至少我可以做到不与你一起沉沦在这份仇恨之中,你待我之心今日我已然明了,也觉得心满意足,就是他日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只可惜今生今世你我没有缘分。”
段长枫心中震撼,再无话可说,念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便是她与仇恨,他只能选一个,可这份仇恨埋在心里太久了,甚至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他如何能放弃。
段长枫一整夜也没有睡好,念儿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倒是睡得香甜。
第二日一早,国公府里便备好了马车,段夫人因为年纪大了早上很早就醒了,一大早就起来唤念儿,却发现自己儿子竟然在她房里,而儿子眼圈黑黑的,显然一夜未睡,段母让他们赶紧起来,用过早膳,要去寺里。
那一日崔绮也是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们赶到前厅时,崔绮又已经坐在那边了,四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早膳,段长枫唤来他的副将,说是要告假一日,如今他是国公爷,在平城,顶头上司就是秦王,告假什么的也不过走一个过场而已。
段母看着儿子,问:“你今日有事?”
段长枫喝着碗里的粥,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寺庙吧!”
段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终于有些开窍了,心里高兴,便道:“也好,我听说相国寺旁边有一个月老庙,求姻缘是最灵验的,不如拜完佛,你和念儿去月老庙逛逛?”
念儿往右转头,不解地看着段母,她明明已经答应了让她离开的,怎么又变卦了,段母只装作看不懂念儿的眼神,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赶紧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出发吧。”
段长枫也握住了念儿的手,道:“我也听说过那个月老庙,听说很是灵验,不如我们去拜一拜,让月老将我们的红绳系得更紧一些?”
念儿往左转头,不解地看着段长枫,昨晚她说了那么多话,敢情也是白说了,段长枫只是看着她笑。
段母笑得更是高兴;“是这么个理,是这么个理!”
这段氏母子笑得如此开心,饭桌上,崔绮却快要哭了,她唯唯诺诺地看向段长枫,问:“段大哥,我身子已经好了,我也想去寺庙,可以吗?”
69書吧
段母抢在儿子之前答道:“既然你身子好了,那就一起去吧,到了月老庙你也好好拜一拜,让月老给你许一段好姻缘!”
段长枫看向崔绮,笑道:“既然母亲都答应了,你便也一起去吧。”
莫名其妙的,他们四个人坐在同一驾马车里,一起前往相国寺拜佛,因为是初一,寺庙里人山人海,在段母的带领下,他们每个殿都拜了,还给了主持厚厚的香油钱。
拜完佛之后,段母让车夫架着马车,去了周边的月老庙,所谓的周边,其实并没有很近,二十几里的路,而所谓十分灵验的月老庙,其实香火并不旺,里面有几个老妇人在那边求姻缘,想来是为了自家儿女求的,但比起刚刚相国寺的人山人海,这里就稍显冷清了。
月老庙也是有主持的,看到段长枫的马车豪华,知道这一家子非富即贵,连忙上前,对着段母道:“夫人是为儿女求姻缘的?”
段母拉过念儿的手,道:“这是我闺女,我为她求的。”
念儿看着段母,很想提醒她,神仙面前最好不要撒谎,但是想着段母也是真心拿她当女儿疼,便没有说话。
主持看了看念儿身边的长身玉立的段长枫,道:“这位公子是?”
段母看着自己的儿子,对住持道:“我想让他们二人一起拜一拜月老。”
主持连忙道:“二位郎才女貌,简直就是佳偶天成,夫人里面请吧!”
于是念儿被段母拉着,被段长枫推着进了月老庙,崔绮则不情不愿的跟着也一起走了进来。
进入殿里,月老面前有两个蒲团,段长枫十分虔诚的跪在左边的蒲团之上,转头看念儿,示意她也赶紧跪下来拜一拜。
念儿不想与他一起跪拜,便指了指地上的蒲团:“这个太脏了,我不愿意跪!”
段长枫连忙将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铺在了蒲团上,道:“现在不脏了,一起拜一下,让月老保佑我们...”
念儿看了眼身旁泫然欲泣的崔绮,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我离家比较急,与我表哥虽然被判了和离,但是我还不知表哥是否在和离书上签字,万一他没签,那月老可能还未解开我和表哥的红绳,此时与你一起拜甚是不妥,不如还是崔姑娘来拜吧!”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将崔绮一把推到了蒲团之上,段长枫见崔绮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想着如今站起来也不是,不站起来更不是。
段母看着念儿摇了摇头,念儿对段母吐了吐舌头,也不管他们三人如何想的,自己一个闪身去了殿外,其实她对段长枫一往情深,又怎么会不想和他一起拜月老呢,只是天意弄人,他们之间硬生生的多出了这么一段血海深仇。
念儿心中惨淡,也不知老天爷给她安排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姻缘,为啥她爱上的男子心里总不能与她携手到老。
也不知段长枫与崔绮在里面是拜还是没有拜,其实拜不拜的也与她无关了,就在念儿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她的眼帘,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人熟悉的身影已然拔出了长剑,对着她刺了过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段长枫被晋封为梁国公之后,她就一直想要找当日在平城外行刺她的女刺客,没想到倒是被她先找到了自己,不过无妨,这一次,她才不会再上当。
自从上次灯会遇刺之后,念儿的腰间便随身配着软剑,她抽出腰间软剑,在寺庙里就与那个女杀手缠斗了起来。
段长枫听到动静,看见念儿在院子里与人拔剑激斗,连忙出来,念儿怕连累段母和其他人,纵身跃出了寺庙,而那女杀手为了追杀她也出了寺庙。
段长枫刚踏出殿外,就见念儿与那女刺客一前一后越过寺庙的墙壁去了外面。
段长枫连忙唤了寺庙外的侍卫,进寺庙保护母亲和崔绮,然后也跟着念儿的脚步一起出了寺庙。
念儿与那女刺客你追我赶,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来到一条小河边,念儿见逃无可逃,便停下了脚步,展开剑法与那女刺客打斗起来。
“到底是谁买通了你们暗鬼门,盯着我不放。”念儿剑法和内力其实都在那女刺客之上,可惜刚受了重伤,元气还未康复,与她打斗有些吃力,时间长了就落了下风。
正感觉体力不支,忽然有一个男子骑了一匹快马,冲了过来,他从马上跃下来挡到了念儿面前,挑开了女杀手的剑,与那女杀手打斗起来,那男子约摸四十几岁的年纪,武功奇高,几招之内便将那女杀手制服了。
女杀手被擒住,第一反应便是自尽,而那中年男子显然对这类事情很有经验,第一时间点住了那女刺客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强行从她嘴里抽出一个小药丸,想来那女子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嘴里都要含着这个药丸,一旦失败,便吞服自尽。
“你是?”念儿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想着既然救了她,应该无什么恶意吧。
那中年男子点了女刺客的昏睡穴,然后转过身,对念儿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属下谢傲寒参见平阳公主。”
“原来是监察司统领谢将军!”念儿立刻扶他起来:“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皇宫,谢将军不必多礼。”
“属下失职,陛下让属下一路跟着公主保护公主,来平城途中属下被别的事牵绊住,以至于公主被暗鬼门的人追杀,好在公主无恙,不然属下万死难辞其咎。”谢傲寒请罪道。
就知道父皇不会这么爽快放她一个人行走江湖的,除了秦王那边,居然出动了监察司统领。
“本宫没事,不过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谢将军是如何找到这个女刺客的?”
谢傲寒毕恭毕敬地道:“自公主失踪之后属下就一直明查暗访暗鬼门,终于在一个月前掌握了她们的动向,他们胆敢刺杀公主,想来背后有一股势力,属下这两年追查了许久,如今稍微有些明目!”
“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痛恨我?”念儿想着之前那女刺客再她脸上划了那么多剑,幕后主谋似是对她这张脸深恶痛绝。
谢傲寒看着念儿的脸,道:“他们痛恨的未必是公主,只是公主与孝静皇后长得太过相像,又入嗣了孝静皇后名下,所以便将一腔仇恨全都转移到公主身上!”
念儿惊道:“是母后的仇人?”心中却很欢喜,只要那人不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便行。
“此事还有待调查,公主如今在江湖上并不安全,不如随属下回宫吧?”谢傲寒奉命保护念儿,但是也不敢强制念儿回去,毕竟她纵游江湖是陛下允许的。
念儿正想回京,有谢傲寒的保护,那是再好不过了,连忙点头:“谢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本宫正想回京,也担心暗鬼门的人追杀,有将军一路保护,本宫便无后顾之忧。”
谢傲寒见念儿如此配合,放下了心中大石,就在这时,段长枫从远处施展轻功,奔跑而来,念儿见了段长枫,连忙对谢傲寒道:“不要告诉他我是公主。”
谢傲寒连忙道:“属下明白!”
段长枫奔跑到念儿面前,看着躺在地上的女杀手,又看了眼站在念儿身边,年纪明显大了他们一截的中年男子,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念儿摇摇头,指着地上的女刺客:“没事,她想刺杀我,幸亏谢叔叔及时赶到救了我。”
“谢叔叔?”段长枫看向谢傲寒,而谢傲寒也正看着他。
念儿介绍道:“这位便是镇守玉壁的功臣,陛下新封的梁国公。”
谢傲寒对段长枫早有耳闻,如今见了本人,没想到他竟如此年轻俊朗,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对着他深深一揖:“在下谢傲寒,久闻梁国公大名。”
“谢傲寒!!!”段长枫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眼内惧是震惊:“监察司统领谢傲寒?”
“正是在下!”谢傲寒虽然孤傲,但是在段长枫面前还是很谦逊的,他自问没有本事以八千对抗二十万兵马而力保玉壁不失,更让敌兵损失惨重主动退了兵,英雄自古便敬仰英雄,所以他对段长枫是真心的赏识。
段长枫看向念儿,昨夜,念儿就说过她爹在京城很有权势,如今,她竟然称呼监察司统领为叔叔,显然谢傲寒与念儿的爹是有交情的,念儿的爹在京城必定是一个位高权重之人。
他来的正好,念儿想着不如就此别过吧,于是对段长枫道:“谢叔叔正好在附近办案子,顺便受我爹所托,带我回京,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段大哥,你我就此别过,也替我向婶娘道别!”
“不行!”段长枫拉过念儿的手,不让她走:“念儿,你相信我,我不会娶公主,明年我就拉着你的手去陛下面前求他收回成命,让他成全我们。”
谢傲寒听着觉得怪,段长枫对公主明显十分爱慕,并且陛下已然赐婚,为何公主要隐瞒身份,还如此坚定的要离开。
念儿想着谢傲寒是监察司统领,专门负责暗卫和细作之事,不能让他对段长枫起疑心,故意将事情引到崔绮身上:“你就安安心心的和崔姑娘在一起,明年开春入京去求一求陛下,让他收回赐婚的旨意,陛下是性情中人,想来不会为难你的,我与表哥已然是一笔糊涂账了,不想再多一笔。”
念儿说着便去看谢傲寒:“谢叔叔,我们走吧!”
念儿说得十分客气,但对谢傲寒而言这便是公主的命令,他见段长枫拉着念儿的手,于是他对段长枫抱了抱拳,道:“梁国公,得罪了!”
话音刚落便一掌击向段长枫,段长枫为了避开谢傲寒的那一掌,只得放开念儿的手,于是两人开始打斗了起来,谢傲寒武功绝顶高强,段长枫勉强撑了几十招,便败下阵来,谢傲寒对他倒更是赞赏:“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力,实在难得,陛下破格晋封你为梁国公,只希望你懂得知恩图报,精忠报国。”
段长枫可没心思听他说这些话,虽然他被谢傲寒制服了,但是眼睛却是看着念儿的,他拼命的摇头,对念儿苦苦哀求:“念儿,求你,别走!”
念儿见他如此也是心痛如绞,但她知道自己与段长枫已绝无可能,于是骑上了谢傲寒的马,居高临下的对段长枫道:“谢叔叔说得没错,陛下既然破格晋封你为梁国公,就是希望你能尽忠报国,而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崔姑娘回来之后,我看得出你心中很是欢喜,只是碍于之前对我的承诺,又怕惹得婶娘不高兴,才不敢和她在一起,如今我走了,想来婶娘也不会再为难崔姑娘了,至于你我之间的誓言就随风而散吧,待明年开春,你们母子进京,我一定让我爹报答你们母子对我的救命之恩。”
念儿想了想,她这样说谢傲寒应该只会以为他们之间有感情纠葛,不会往其他方向去想。
段长枫身体受限动不了,却拼命的摇头,他用尽内力想要挣开谢傲寒,可就是挣不开,念儿不忍见他这样,却只能视而不见,并且大声道:“段大哥,你我就此别过,我祝你和崔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念儿不再看段长枫,一扬马鞭,马立刻跑了起来,而谢傲寒也在适当的时候放开了段长枫,扛起地上的女刺客,展开轻功,追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纵身一跃,骑上了马屁股上,与前面的念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三两人共骑一匹马,绝尘而去。
看着念儿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段长枫全身血气翻涌,心口剧痛,只觉喉咙有一股甜腥味,然后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
谢傲寒先是带着念儿回了平城,然后从监察司的暗庄那边弄了一辆马车,又调遣了几个高手护送,将那女杀手给捆绑得严严实实之后,才启程回京。
回京的路上,谢傲寒坐在马车里,贴身保护念儿,念儿看着谢傲寒,斟酌了半天,还是开口道:“谢叔叔,我与梁国公之事,你可否先不要告诉我父皇?梁国公母子曾救我性命,我与梁国公一起在玉壁抗敌,但我对梁国公并无儿女之情,我不想被梁国公苦苦纠缠,这才离开的。”
谢傲寒一路都在闭目养神,听念儿这么说,才睁开眼睛:“陛下问我什么我便告诉他什么,他没有问到的,我也只会将暗鬼门和保护公主之事说一下,其他的我不会主动提起,想来陛下也不会问我公主是否有遇到情郎之类的话。”
念儿对着谢傲寒抱了抱拳,道:“如此,就多谢谢叔叔了!”
即便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也已经是十日之后了,在谢傲寒的护送之下,念儿顺利的回了皇宫,回到寝殿,她先沐浴更衣,离家快两年了,对皇宫竟也有些思念,刚刚洗漱完毕,换了衣裳,项辰就来了。
她看到父皇高兴极了,连忙扑入父皇的怀中,项辰爱女心切,听监察司的人说了她曾被人劫杀之事心里后怕,等不及她去请安,先来了殿里来看她。
见她安然无恙之后,才生气道:“你胆子太大了,竟然让余嫣然冒充你,你可知这两年,谢傲寒追着余嫣然跑了多少地方,好在你平安无事,听谢傲寒说暗鬼门的人要杀你?你可有受伤?”
念儿纠结了一下,还是将女刺客将她脸划伤,逼她跳入峡谷的河流之中,然后被好心人给救了,还夸赞说遇到了医术高明的大夫,竟然能将她的脸复原,但是怕父皇想起往事,不敢说那大夫便是汤茗。
她还想着要不要将女杀手说是李秦川指示之事说出,但想着父皇如此聪明,他的判断一定比自己准,便将女刺客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项辰听完,连忙摇头:“不可能是李秦川,他对你一往情深,绝不可能是他!”
一往情深!!!念儿着实惊了一下,过去的伤痛历历在目,那日她伤痛流产,可他却咄咄逼人,一心一意要纳他表妹入府,完全不顾她心中伤痛,这一往情深又是从何说起。
项辰对念儿遇刺这件事心中存疑,虽然谢傲寒的证据指向了柔然和拓跋胭脂,但拓跋胭脂即便再恨姝儿,也没必要将一腔怒气发泄在念儿身上。
不过,不管怎么样,项辰觉得当年不该将拓跋胭脂放回草原,如今竟然成了自己的心头大患,除了拓跋胭脂,还有一个人跳入项辰的脑海,他极不愿意相信是那个人,但是那个人的嫌疑确实也很大,连谢傲寒也只敢隐晦的说那人有可能。
念儿不知这其中牵扯,但只要不是李秦川就好,她给父皇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道:“我也觉得不是李秦川,他何至于为了面子与我结下如此生死愁怨。”
项辰看着女儿,犹豫了一下,道:“他一直不肯在和离书上签字!直到我将你赐婚给段长枫,他被逼无奈,才签了。”
念儿正在喝水,一下子被呛到了,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项辰拍了怕她的背,让她慢点喝,姝儿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气息,看着项辰问:“我也听说了,父皇另外给我找了一个夫婿?”
项辰见念儿一人回来,便直接了当地问:“父皇问你,你可有找到那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念儿摇了摇头。
“若是李秦川愿意回头呢?”项辰问。
念儿不解,李秦川不是与他表妹两情相悦吗?当日要死要活的也要纳他表妹为妾,怎么会回头,并且父皇不是将她赐婚给段长枫了:“此话何解?”
项辰道:“你想必也听说了,朕下了一道圣旨将你许配给了玉壁之战的功臣段长枫?”
“听说了。”念儿手心暗暗出汗。
“你可知那梁国公是何许人也?”项辰问。
念儿低头喝着茶,没有说哈,而项辰似乎在等她说话,念儿无奈,只得认真的想了想,含含糊糊地道:“天下皆知玉壁之战的功臣!”
项辰点头:“他还是昔日梁国将领段察察之子,此人英勇善战,十分有谋略,是朕将来要委以重任的武将,但是秦王裴湛却想要拉拢他,将他表妹下嫁,朕思来想去觉得朕若是要重用他,那这样的人物便不能与任何手握重兵的藩王有牵扯,一定要是一个忠于朕的纯臣,但当年是朕下令将梁国的皇亲贵族斩杀殆尽,段长枫是漏网之鱼,逃亡了许多年,朕虽然赦免了他,也给了他立功的机会,也看到了他的才能,但是朕还是不能相信他,朕并非真心将你许配给他,那道圣旨不过是用来试探段长枫是否忠于朝廷而已,所以你放心,你的夫婿还是按着你自己的意愿来寻,只不过需等到明年段长枫入京,朕观察了他的态度,才能再为你赐婚!”
念儿用茶杯掩饰自己的神色,那道圣旨果然是父皇用来试探段长枫的,段长枫若是拒婚,确实会引来父皇的怀疑。”
见念儿怔愣,项辰继续道:“你在江湖上游历了那么一圈,既然未找到合适的夫婿,其实不如再考虑一下李秦川,这两年朕冷眼旁观,李秦川当初一心一意要纳那个表妹为妾,不过是心中歉疚,但是他心中挚爱的只有你,当时你怀有身孕,他一时糊涂,才与郑诗诗做下那苟且之事,事后他也很后悔,但是他觉得男子汉一定要有担当,既然做了,便要给他表妹讨一个名分,他没想到你会如此决绝,这些年一直懊悔不已,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签和离书,甚至还在勤政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请求朕收回成命,让他再见你一面,后来你游走江湖,他宁愿违抗圣旨也不愿意在和离书上签字。”
“父皇...”念儿看着项辰,呆愣愣地问:“这种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好?”
“你只需告诉朕,你对李秦川,是否还有情意?”
念儿觉得自己有点乱,对项辰道:“父皇,我刚回来,思绪很乱,我暂时不想谈儿女之情。”
项辰叹了口气:“其实李秦川这个孩子文武双全又有担当,确实不错,你若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父皇可以将那个郑诗诗给安排走,他现在一心一意全在你身上,只想着怎么挽回你,想来也不会有意见,这两年,你既没有遇到心仪之人,何不再考虑一下李秦川!”
“父皇,你忘了你当日十分憎恶他?”念儿觉得果然时移世易,这两年的功夫,父皇居然又看李秦川顺眼起来了。
项辰也不欺瞒,直白地道:“朕只是觉得川儿身上有朕的影子,朕当年也是做了那件错事,惹了你母后伤心,也许朕当日想要杀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可惜过去的事不能重来,如今李秦川已然知错,相信他将来再不敢犯错了,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待你。不过若你实在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朕也不会勉强你,你的婚事朕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人选,其实段长枫才能出众,也不失一个好人选,但朕就是担心他对朕对朝廷心中还有怨恨。”
念儿连忙对项辰道:“父皇,不管我与李秦川如何,我都不想嫁给段长枫?”
“为何?你认识段长枫?”项辰一愣,探究地看着念儿:“朕刚刚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表现的与段长枫一点也不相熟的样子。”
念儿连忙摇头:“我不认识段长枫,我就是不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这个简单,他明年就要入京了,朕会细细观察他,若确定他无反心,朕可安排你偷偷看他...”项辰笑道:“据说那个段长枫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不用了!”念儿连忙推辞道:“他是一个武夫,整日带兵打仗的,我不想整日活得提心吊胆的。”
项辰想了想,道:“你的顾虑也是,段长枫是武将,日后肯定是要领兵作战的,确实算不得一个好的归宿,但若他真的十分优秀出众,朕也可以让他留在京城,在兵部为他谋个职位。”
念儿觉得父皇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她再推拒便会引人怀疑,只能道:“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就等明年段长枫入京,女儿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看他长什么样再做定夺。”
“好,就这么定了,你是朕的掌上明珠,朕自然不会勉强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不过离明年开春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打算待在宫里吗?”项辰看着念儿,怜惜地问。
念儿想了想,道:“这两年走江湖走得有点累了,险死还生的,我打算久居京城了,不过这些日子有些想念舅父他们了,不知能否去一次浮戏山庄,探望一下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父?”
项辰点头赞成:“好,浮戏山庄是你母后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你去那里甚好。”
念儿不懂,母后想要回浮戏山庄和她去浮戏山庄有何关系,但见父皇同意,心里开心。
念儿在宫里陪伴了项辰七日,然后就启程去浮戏山庄了,她的轿子刚出宫门,李秦川已然骑着马在宫门外等她了。
再见李秦川,念儿已然没有那种伤至肺腑的痛感了,她看着李秦川,淡淡笑道:“表哥怎么会在宫门外?”
郑诗诗是他的表妹,她又何尝不是呢!
“我奉陛下旨意,护送公主去浮戏山庄!”李秦川看着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心绪激动。
念儿想着父皇果然还是看中李秦川的,这想方设法的想要他们和好如初,她对着李秦川微微一笑:“如此,便劳烦表哥了!”
说完,便放下帘子,不予与他多说话。
从京城到浮戏山庄,需要两天的路程,念儿与李秦川一路无语,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他们正在一处山路上,虽然随身带了糕点粮食,但是念儿看到路边有一家小面摊,就是给来往经商赶路的人歇脚吃饭的,比起冷硬的糕点,她更愿意吃一碗热乎的汤面,于是她下了马车,来到面摊旁,要了一碗热汤面,李秦川自然也跟了过来,店老板是夫妇两人,老板娘殷勤的给两位倒了茶水,李秦川便也要了一碗热汤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不说话,念儿自顾自的喝着茶水,李秦川自顾自的看着她,直到面条上来,两人各吃各的。
说实话,这荒郊野外摊贩的面条味道实在不怎么样,面条粗糙不说,肉还筋筋拉拉的,一点也不好吃,李秦川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抬头,却见念儿吃的很香,她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不仅把面条吃了,还把肉吃得干干净净,把汤也喝了。
吃完,她见李秦川碗里还有许多面条没有吃:“表哥怎么不吃?”
“你觉得这家面条很好吃?”李秦川看着念儿干干净净的碗,她以前吃东西还挺挑剔的,何时连这么难吃的面都能吃下了。
念儿摇了摇头:“不好吃,但也不能浪费不是吗?”
念儿在段长枫家待久了,段母省吃俭用的,猪肉贵,平日里根本就舍不得买,偶尔买一点,也是剁碎了煮成肉糜,在面条里加一些,为了省钱,平日里都是段长枫去河里捕了鱼炖来吃的,虽然后来段长枫被封为梁国公,每日餐食也丰富了,但她已经习惯了不浪费吃食了。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呢?”两年未见,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
念儿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便道:“不过是一碗面,哪有这么多道理,若说强迫,你当年又何尝没有强迫过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又回到了念儿的脑海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伤痛的懦弱的躲在床榻一角抱着被子拼命落泪摇头的自己,还有李秦川咄咄逼人的口吻,忽然之间也不想与他多说话了,留下了银子,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李秦川也回想到了那一日,甚至于这两年,那一日的点点滴滴都不停的在他脑海里重复,尤其是念儿躲在床角伤痛落泪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害怕挨打的孩子,那一幕直到今天回忆起来也让他痛彻心扉,而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混蛋了。
两人一路无语,就连晚上入住驿站也不说话,仿佛李秦川真的只是她的护卫。
到了浮戏山庄,赵睿夫妇见了念儿高兴极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而这好吃好喝的其实都是母后小时候爱吃的,有些并不是念儿爱吃的,但是念儿却依旧吃的很香甜,她既享受着被赵睿夫妇宠爱的感觉,也同情赵睿夫妇的丧女之痛,他们这样也算是互相安慰了。
比起对念儿巴心巴肝的好,赵睿夫妇对李秦川则冷漠疏离得多。
李秦川的一身武艺全都是授自赵睿的养子赵萧,赵睿是他的太师傅,从前见他文武出众,又与念儿定亲,对他也很是疼爱。
但自从出了郑诗诗那事之后,赵睿和林溪玉就不待见他了,他们仿佛看见了历史在重演,看到自己女儿当年如何伤心出走。
李秦川一进山庄大门,得到的便是浮戏山庄上下的冷脸相迎。
余嫣然在外闯荡了一圈也回了山庄,此次念儿来山庄,就是为了兑现给余嫣然的银子。
师姐妹两人久别重逢,都是感慨万千,当天晚上睡在一张榻上,各自讲述着自己这些年在江湖上的经历。
原来余嫣然在裴家高手的保护之下去了西域,途中路过戈壁滩也到过草原,她说戈壁壮阔,草原美丽,尤其是夏天,漫山遍野的鲜花连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人都变得渺小了,能见此美景,她觉得不虚此生了。
念儿被她说得有些神往,余嫣然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见到了什么?”
念儿心想她怎么会知道呢,但是脸上还是摆出一副师姐您请说的模样。
余嫣然回忆道:“我看到了一个墓碑!”
她看着念儿,小声地道:“这个事情我没敢和任何人说,包括我爹娘和太师傅太师母,你也别说知道吗?”
念儿连忙点头,余嫣然这才放心地道:“我看到的是一个双人的石碑,碑文上写着爱妻林姝儿之墓,夫司徒翊泣立,然后石碑旁边还有一行字,但是很简单,只写了司徒翊之墓,看那几行字,应该是一起写上去的。”
“你找到了我母后和司徒翊的墓碑?”念儿震惊极了,她去西域,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着能不能找找看母后留下的痕迹。
余嫣然心有余悸:“我猜得果然没错,林姝儿便是孝静皇后了吧!我当时太震惊了,为她立碑的居然是司徒翊,你可知司徒翊是谁?那可是当年梁国的太子,而且石碑上写着的居然还是爱妻,你母后和司徒翊究竟是什么关系?”
“很复杂的关系,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你可还记得他们墓碑的大致方向吗?”念儿问。
“怎么?你想去找他们?”余嫣然问。
念儿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时竟答不上来。
余嫣然连忙道:“我觉得他们躺在哪里挺好的,那边景色真的很美,想来他们也是特意选在了那边的,若是你告诉了你父皇,我想以陛下对皇后的痴情一定会派人去将她的尸骨迁回来的,但这就有违了皇后娘娘自己的意愿了。”
念儿想了想,也是,母后最终找到了那个愿意一心一意待她与她生死相随的人,她又何必在他们死后还将他们拆散呢!
“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就让他们躺在那片风景最美之处吧!”念儿没有信心,在面对父皇孤寂的目光之后,能瞒住母后墓地所在。
余嫣然点点头,她当时其实挺震惊的,但她并不想要去打扰他们。
“那后来呢?你还去了哪里?就你一个人吗?我记得裴家不是有派人保护你吗?”念儿问。
余嫣然脸微微有些红,道:“裴家确实派了一个门客保护我,我们在路上还遇到了山匪,若非他以命相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念儿觉得余嫣然这模样有些不对劲:“然后呢?他可知你并非公主?”
余嫣然点点头:“他都舍命救我了,我自然将我的身份和盘托出了,谁知他知道之后十分开心,他原本以为我是公主,觉得高攀不上...”
“所以你们!!!”念儿太震惊了:“不是说师伯和师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吗?”
“所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拿了你的银票,过几日找一个借口,就偷溜下山,我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回平城!”余嫣然一脸幸福地道。
“平城!!!”念儿觉得这个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她刚刚伤心的从平城回来,如今她的师姐却是满怀着幸福与期待,要赶往平城,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缘分呀。
“你轻点,让我爹娘听见了可不得了!”余嫣然如今都是偷偷在准备。
念儿有些唏嘘:“师姐,你真的认为那人是你值得托福终身之人吗?”
“那是自然!!!”余嫣然很肯定地道。
念儿想了想,当初她对段长枫也是如此,哪怕他没有任何功名,只是一个守城楼的小将,但她还是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女子但凡爱上一个男子,心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在京城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念儿抱住余嫣然,想着她此去平城,再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点舍不得。
“我听说你是从平城回来的,你还没有说你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余嫣然也舍不得念儿,离别总是有些伤感,只好转移话题。
余嫣然是念儿的师姐,也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在她面前,她自然是没什么话不能说的:“师姐,我在平城爱上了一个人。”
“谁?”余嫣然倒不惊奇,念儿出走两年,有些奇遇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听念儿的语气,似乎是一件很悲伤的故事。
“段长枫!”念儿回道。
“什...”余嫣然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被念儿用手捂住了嘴:“你轻一点,别让人听见了。”
余嫣然立马点头,念儿放开了捂着她的嘴,余嫣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你说的那个段长枫可是玉壁之战的功臣?新晋封为梁国公的那个段长枫?”
念儿点了点头。
“陛下是知道你们情投意合所以赐婚的?还是不知道的时候就赐了婚?”余嫣然觉得世间缘分实在离奇。
念儿摇了摇头,然后将前因后果告知了余嫣然,只隐去了段长枫想要复仇这件事,她以崔绮为借口,道:“直到我走了,他也不知道我是公主,不过他们母子对我倒是真心的好,只可惜,段大哥的心里始终念着崔家姐姐。”
余嫣然生气地看着念儿,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堂堂一个公主,像小媳妇一样的去伺候他们母子两个人,最后还被一个小官吏的女儿给逼走了,你简直气死我了。”
“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照顾他们是应该的。”念儿想起在玉壁和在平城的那段日子,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只可惜段长枫一心一意的想要复仇,不然一切该有多么美好:“而且段大哥对崔家姐姐的感情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只要她出现,段大哥的眼里就再也没有我了,我既不能容忍李秦川纳妾,我对段大哥的感情远胜于对李秦川的,又怎么能容忍他纳妾呢,想着还是回京城来吧。至少眼不见心就不会伤!”
“你这个傻丫头,就这样灰溜溜的回来了?”余嫣然又气又怒。
念儿看着余嫣然道:“师姐,你此去平城,能不能多帮我照看一下他们母子?”
“人是国公爷,我不过是秦王门客的妻子,如何照看他们?”余嫣然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是真心感激段氏母子对念儿的救命之恩,她现在心里只是对突然冒出来的崔绮不太满意。
念儿想了想,道:“我正想提醒你呢,秦王裴湛不是什么好人,此人心机深沉,你此去平城要多多小心这个人,待你和你那位情郎生米煮成熟饭,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在平城呆着,他既是一身武艺,我想办法让我父皇给他在军中谋个差事,这样你就能回来了。”
其实余嫣然也不想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平城,念儿这话倒是说道她心坎里去了,她十分欣慰,也对念儿承诺道:“你放心,我此去平城,一定会帮你照看段长枫母子的,若是秦王有任何不轨举动,我一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你。”
“你若是遇到了段大哥,千万别说出我的身份,我怕他觉得被我戏弄了,但我其实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念儿想到段长枫,心里就觉得痛。
余嫣然点头:“你放心,我就当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是余嫣然却觉得崔绮出现的时间点很可疑,她此去平城一定要好好查探一番,为念儿求一个公道。
余嫣然突然叹了一口气,念儿不解地看着她,余嫣然道:“我是为李秦川叹气,他受着我们所有人的冷脸,硬是厚着脸皮住进了浮戏山庄,都是为了你,但是你却爱上了别人,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与郑诗诗偷情来着。”
念儿点点头,想起李秦川一路护送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我和他情分已尽,我还在想着怎么让他对我死心呢!”
“为何要让他对你死心?”余嫣然不解地问:“他不是已经选择了你而不是郑诗诗了吗?”
“可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了呀?”
“但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也选择了别人?”余嫣然同情地看着念儿:“既然段长枫已然选择了崔绮,你也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容忍他纳妾的,那说明你与他并无缘分,那为什么你不能重新接受李秦川呢,李秦川毕竟文武双全,长得一表人才,如今为了你连表妹郑诗诗都舍了,可见是下定决心要一心一意待你了,你们还做过夫妻,有过孩子,可惜没有生下来。”
念儿自己也说不清,她曾经恨过李秦川也怨过李秦川的,如今不恨也不怨,只是一心想要与他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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