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念离开京城之后,先去了洛阳,洛阳繁荣富庶,她在浮戏山庄学武时舅父赵萧曾带她和李秦川来过几次。
项念出宫之后,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来到了洛阳最大的客栈,住了两个晚上,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余书桥与秦非嫣之女,余嫣然。
项念自从在浮戏山庄与余嫣然成为闺中密友之后,就时时通信往来,余嫣然至今还未婚配,与项念一样,一心想着去江湖上闯荡,于是项念在出宫之前,便书信一封给了余嫣然,问她是否愿意与自己一起闯荡江湖,余嫣然一口答应,并且项念没料到,她竟然是瞒着她爹娘出来的。
“余师伯和秦师姑都不知道你出来了?”项念抚着额头,觉得自己闯了祸。
余嫣然自幼在浮戏山庄长大,很受众人宠爱,性格也泼辣了一些,更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她坐在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告诉我爹娘那我还能出来!说吧,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平城!”项念对余嫣然道:“我父皇和秦王说了,我会去平城,我父皇要他派人保护我,所以此去平城,你是我,你先入城,我在你之后,万一你被揭穿了,我还能照应你?”
“冒充皇族是死罪。”余嫣然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肯干。
“再论罪也论不到你身上。”项念白了她一眼,谁不知道外祖母将秦师姑当女儿一样疼,无论如何都会庇护余嫣然的:“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三千两黄金。”余嫣然伸了三个手指。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就说给不给?”余嫣然最近比较烦,爹娘在给她议亲,对象不是很喜欢,想着万一要逃婚啥的身上还是多一点银子比较好,环顾四周,她认识的人里面最有钱的就是项念了,食邑五千,和魏国地位最高的亲王赵睿一样多,简直是富可敌国啊。
“没问题。”项念虽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但想着平日里父皇的赏赐就不止这点钱了,很爽快的答应了。
“成交。”余嫣然站起来,笑盈盈地看着项念:“不过出关要有通关的龙节和竹箭,这两样你都备了吗?。”
“自然!”项念从行囊里拿出两份龙节和竹箭,将其中一份递给余嫣然。
余嫣然拿着龙节和竹箭,羡慕道:“不愧是魏国最得宠的公主,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连闯荡江湖这种荒谬的事,你父皇都能答应,李秦川那傻蛋失了你,真是他的损失啊。不过谁让他在你怀孕的时候和表妹偷情,被休了也是活该。”
“和离,和离!”姝儿不满地看了余嫣然一眼,这丫头就是过分豪爽了,说话一点也不像女儿家,自己在浮戏山庄和她混久了,也失了金枝玉叶的气质:“我和李秦川是和离,事情既然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他和他表妹是在我之前就已经两情相悦,那我就成全他们。”
“我错了,李秦川不傻,傻的那个人是你!”余嫣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为项念不平。
这新婚才多久,怀胎才三个月,驸马居然背着她偷情,余嫣然想起自己以前对李秦川也是有过倾慕之心的,就觉得毛骨悚然。
还好,项念来了,李秦川钟情于项念,替她挡了那一劫,不然如今被李秦川那个混蛋伤得就是她自己了。
“随你怎么说。”项念脱下外衣,准备上床榻上去睡觉:“等到了平城,我们就各自出发,你自己小心一点,等甩掉秦王的人,一个月之后,我们在敦煌汇合,若是一个月之后你等不到我,或者我没等到你,那说明我们各自有事耽搁了,就个忙个的吧,反正你我都知道浮戏山庄的暗桩在哪里,有危险了,直接和暗桩联系就行。”
余嫣然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这样也好:“就这么定了,对了,你父皇不会把你的画像给秦王吧。”
项念嘻嘻笑道:“这便是我聪明的地方了,早就想到父皇可能会传我画像,所以早就找人替换成你的了!”
“可是...”余嫣然看着姝儿,有些担忧:“已故的孝静皇后当年可是百美图上排名前三的女子,你与她容貌酷似,万一秦王见过那百美图?”
“柳若风是江湖中人,他们裴家世代镇守边关,是名门望族,和外祖父这种江湖出生的不同,家族里也没有出过什么美人,柳若风未必去过裴家,就算他去过裴家,但我与母后想象毕竟是江湖传闻,你呢就不用过分忧虑了,虽然人人都说我像母后,但裴家又怎么会知道我究竟是像到何种程度呢,而且像余师妹这样的美人,别人见了也是不会怀疑的。”
为了安余嫣然之心,项念再次重复道:“我让你先进城,就是怕你被识破,万一真的识破了,你发个信号给我,我就去救你。”
余嫣然想了想,这倒也是万无一失,便答应了,于是喝了一些茶水,准备回自己的厢房睡觉。
“余师姐。”项念忽然想到一事,将她唤下:“汤师伯的那些药草你可带了?”
“带了,那些救命的药丸,还有迷药春药,样样都带齐了。”余嫣然看向项念,问:“需要分你一点吗?”
项念摇摇头:“不用,我出宫之前,我父皇就嘱咐我把这些药给带齐了,还让我贴身藏着,我是怕你没带,本来还想分你一点。”
毕竟是女子,出门在外,武功再高,最好还是有两手准备。
第二日一早,余嫣然与项念就骑了两匹快马,一起离开了洛阳城,一路上她们都互相照应,等到了平城的郊外,才一前一后的走,项念特意让余嫣然先进城,自己则在城外的一个小县城里多住一个晚上,打算第二日一早再进城。
当天晚上,因是十五,镇上有灯会很是热闹,项念便出来凑个热闹,正好没吃晚膳,便随便在街头的摊贩前要了一碗牛肉面,谁知道,这面才吃了一半,旁边的酒楼里有一个男子强行拖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那男子哭哭啼啼的,拼命挣扎,那男子却不管不顾的要把她往外拉,项念见那女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而且年纪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那男子膀大腰圆,看上去实在粗鄙不堪。
女子一路讨饶:“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被拐来的,我不是自愿签这卖身契的,家中还有父母兄长在等我。”
那拉着他的男子极粗鲁:“少废话,老子都已经花了钱了,这一个月你就好好的跟着老子,让老子爽快爽快。”
项念转头去看那家酒楼,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酒楼而是青楼,这迎来送往的全是男子。
“大爷,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真的是被拐卖来的。”那女子怎么都不肯跟着那男子走,拼命用脚拖着地,那男子似乎被她惹得火了,当街就是一个巴掌。
项念放下那半碗牛肉面,拿起手中的剑,想要冲上去,忽然脑子里有个声音闪过:“闲事莫管!”
项念怔了一怔,但见那男子一个巴掌打下去将那女子打得嘴角都溢出血来了,而那女子被打已然十分坚定就是不肯往前再走一步,那男子火了,眼看着第二个巴掌就要上来,项念一个冲动上前,拔剑指向那男子的咽喉。
“当街强抢民女,你还有没有王法了?”项念愤怒地道。
那汉子见有人路见不平,心里本就火,这一下,就更火了,放开了那个女子,一个翻身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项念的剑锋,然后拔出自己腰间的刀,与项念打斗了起来。
对方武功不弱,并且力气很大,幸亏项念内功够高,剑法够快,没几招,便将那男子制服了。
那男子虽然被制服,但是嘴上还在骂骂咧咧:“哪里来的臭娘们,那姑娘是我刚刚从付了钱的,既然人不让我带走,那把钱还给我。”
项念向来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从腰间掏出一两金子,丢给那男子:“够不够?”
那男子掂了掂手里的金子,再看了眼青楼的那位姑娘,想了一想,道:“算了,老子今天的兴致都被你破坏了,老子去别的地方找姑娘。”
说完,将金子藏进衣袖,转身走了。
项念将剑收回,转身,看向那青楼女子,问:“你当真是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吗?”
那青楼女子点点头,轻轻地撩开袖子,露出一条条狰狞地鞭痕,走到项念面前,对她跪拜下来:“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三个月前,我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这里,他们用尽手段逼我就范,我实在熬不过这酷刑,便从了。”
项念叹了口气,道:“这些杀千刀的,没关系,我这就出钱将你赎了,然后找人护送你回你爹娘身边。”
项念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扶那个女子,那女子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项念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念儿小心!!!”
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一把剑已然插入她的腰腹之处,一股剧痛袭来,项念见刺她之人居然是那个她要帮忙赎身的青楼女子,知道自己上了当,强忍剧痛,连忙拔剑回护自己。
可眼前的人武功太高了,项念受了伤,没打斗几招便落了下风,那女子出剑十分凌厉,将项念逼得几乎无反手之力。
项念只觉得自己多处受了伤,尤其是脸,不知被划了多少剑,她随手一模,便全都是血。
项念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女子,便用了贴身的一颗药丸,用力地往地上一扔,散出红色的雾气,让人看不着真切,项念趁乱跳上马,赶紧逃。
项念多处受伤,再加上马儿颠簸,身后那个青楼女子又紧追不舍,终于,她逃到了一处峡谷,峡谷有点深,下面是川流的河水,而对岸离得又太远,马儿既不能渡河也不能跳跃过去。
项念只觉全身巨痛,最痛的就是腹部,而她如今已经退无可退,看着眼前这个对她紧追不舍的女子,不解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行刺我?”
那女子倒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坦然道:“暗鬼门的人,我们和唐家堡不同,唐家堡是主持武林正义,而我们暗鬼门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专行暗杀之事。只要出得起银两,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土匪草莽,都可以是我们的目标。”
“暗鬼门!!!”项念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一类门派,只依稀听舅父说过过去江湖上最大的邪教便是东胜教,十几年前被唐家堡给产除了,之后武林太平了很多年,这暗鬼门,想来是近几年才成立的,或者一直有,不过只在地下偷偷摸摸的。
“即使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人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的,放我走。”项念全身是血,体力已经衰竭,如今是逃无可逃了,就想着用银子解决。
“暗鬼门规矩,只收一家银两。”那暗鬼门的女子看着项念,有些同情地道:“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和谁结下了这生死仇怨,但我既然受了别人的银两,就要替别人办事!”
“你连要杀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项念想了想这么多年,她从无虐打过宫人,也没人结下过什么生死仇怨,如果有人抓她是为了要挟她父皇,那么她觉得还有可能,可眼前的人,显然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却要杀她,这也太奇怪了。
“那人只让我对你说一句话,说是说完,你就懂了。”那女子目光同情地看着项念,如同看着一直垂死的小鹿。
“什么话?”
“他说他只能丧妻不能和离,不然家族颜面尽毁。”
项念的眼睛陡然睁大,李秦川!!!不,这不可能,李秦川是翩翩公子,即便恨她和离,也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找人诛杀她。
“就这一句话?”项念看着眼前的女杀手冷冷地问:“是这个男子亲口和你说的?”
女杀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不过那人与你真是有深仇大恨,他不但要你死,还要你死前受尽屈辱...”
项念看着眼前女杀手冰冷的目光,心一狠,下了马,转身就往峡谷里跳去......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段长枫和母亲王氏在田地里干活,天气炎热,母亲已满头大汗,段长枫是一个孝子,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是母亲一手将他拉扯大的,也未改嫁,带着他省吃俭用,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前两年托人给他在城楼上谋了个守城门的差事,算是吃皇粮的。
今日他休沐,就帮着母亲在地里干些活,见水壶里没有水了,连忙跑到小河旁去灌点水,顺便洗洗帕子。
刚弯下身要去灌水,发现河水的颜色不干净,有些粉色,不对,不是粉色,是血,有血源源不断的从上游往下流,段长枫抬头,见离自己一丈远处的小河上游有一块大石,大石后面有一片湿透了的衣裙,而鲜血就是从这方石头后面流出,融到小河里,从深红慢慢的变成淡粉。
段长枫连忙向河水的上游走去,越过石块,果真见一个深受重伤的女子全身是血的躺在石头后面,他生活在边陲重镇,这里的人大多是游牧民族,粗犷彪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像这类鲜血横流的场景他见得多了也见惯了,并不惧怕,他见那身打扮,应该是一个女子。
段长枫赶紧将她从河水里捞了起来,这一捞,待看清那女子的样貌,饶是见惯了各种血腥场面的段长枫叶吓了一大跳,那女子脸上有几十条刀疤,一张脸,已经毁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又在溪水里泡了许久,伤口都溃疡发脓了,看上去十分的恶心。
“娘...娘!!!”段长枫忍不住大声喊叫,毕竟是女子,并且全身湿漉漉的,又都是伤痕,他毕竟还年少,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唤他的娘亲。
段母见儿子唤得急,连忙赶了过来,没料到儿子的怀里竟抱了一个浑身是伤,面目难辨的女子,段母当机立断,连忙对儿子说,这姑娘受伤不清,赶紧把她带回平城,隔壁汤大夫的医术高明,或许能医治。
母子两人连忙放下水壶锄头,将那女子抱上牛车,然后一路往平城走。
他们母子俩住在平城下面的一个叫武川的小镇上,武川镇上十几年前来了一位老大夫,因为医术十分了得,治好过当地巨富,得了不少诊金,所以就在当地买了房子和田地,慢慢的又开了医馆,因为医术高超,生意比平城许多名医都好,这周围六镇的人都来找他医治。
那医馆正巧在他们家隔壁,平日里段母见这位大夫年纪老迈,又是一个人独居,对他也是颇多照顾,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会分一份给他。
不一会儿,母子俩就赶到了医馆门口,如往常一样,医馆门庭若市。
那位姓汤的大夫见到段氏母子,先是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便瞧见他们母子牛车上躺着的那个姑娘,脸色一沉,连忙对段氏母子道:“我看这女娃娃受伤颇重,我虽然年纪老迈,但终究是男子,在我这里诊治有诸多不便,你们将她抱回你们的院子,我把医馆关了,马上过来。”
段氏母子依言,将那女子带回了自己的家,那是一个只有三间小木屋的穷酸院子,段母让儿子将姑娘抱回到她的房间,然后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想要给这姑娘换上,可见这姑娘全身都是伤,又不敢动她,直到大夫来了,她才在大夫的帮助下,一边处理她身上的伤口,一边帮她换衣服。
这姑娘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尤其是一张脸,被毁得差不多了,最致命的伤口是腰间的那一剑,明明是穿腰而过,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居然还有气息,不得不说这姑娘命真大。
待大夫将她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做了一番处理之后,再去看她那张已然面目全非的肿胀溃烂的脸,不由得痛心疾首:“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将女娃娃的脸毁成这样?”
“汤大夫可有医治之法?”段母见这女娃娃年纪轻轻的,想着若是将她的命给捡了回来,但却要她日日面对自己这张丑陋的脸,还不如不救她,不然也太残忍了。
汤大夫仔细地看了看伤口,道:“还好,她的仇敌估计只是为了毁她的容貌,这刀数虽多,但刀口不深,就是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有些脓肿溃烂,既如此,我便将她整张脸皮都毁了,然后再抹上肌肤重生的膏药,虽然没有把握做到与之前一样,但至少伤疤会淡很多,将来多涂抹一点脂粉,虽然未必能像常人一样,但也不会如此恐怖。”
段母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汤大夫看着段母,用手捋了捋胡子,笑道:“你和我客气什么,这姑娘与你非亲非故,你不但救了她还来找我救治,这些年,你心善,四周邻居哪个没得你帮扶。”
段母被汤大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先救这个女娃子吧,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汤大夫点了点头,连忙用小刀刮去女孩脸上的脓汁,将她脸上溃烂的地方敷上了药清理了一下。然后将她整张脸都包扎住了,只留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倒是没受什么伤。
过了几日,那姑娘在汤大夫的极力救治之下,悠悠转醒,但是因为身体极度虚弱,无法说话。
项念记得在女刺客再出剑之前,她先跳下了峡谷,想着也许能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她果真得救了,虽然全身上下哪里都痛,但她居然还活着。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去摸自己的脸,感觉脸上绑着厚厚的纱布,有人救了她,可是她的脸,想起那女杀手一刀又一刀的往她的脸上划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入万丈深渊,这张脸,只怕从此就毁了。
就在她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进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那男子身量极高,背脊挺拔如松,十分英武。
待他走得近了,看清他的五官,剑眉入鬓,风姿潇洒,竟是一个不输她父皇的俊美男子,那男子布衣打扮,应该是一个平民百姓,见她醒了,高兴极了:“姑娘你醒了?汤大夫的医术果然了得。”
汤大夫?项念想着,是不是这天下大凡有名气有水平的大夫都姓汤?
项念只觉得胸口剧痛,想动却动不了,那男子似是能看透人心,连忙对她道:“你先别动,你伤势颇重,要好好调养,汤大夫说了,他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脸。”
那是不可能的,项念眼角有泪水流出,她太清楚自己那张脸被毁成了这么样,即便是师伯汤驰的叔父汤茗再出江湖,也不可能将她的脸治愈了。
“你别哭啊,汤大夫可是我们这边最有名的医师了,你前两日昏迷,他已然将你那层腐烂的肌肤给彻底的揭掉了,他为了你涂抹了肌肤重生的药膏,想来再过十日,你的肌肤一定会重生的。”段长枫好言劝慰。
项念并不信他说的话,但对他这番好言劝慰也是心生感激的,也许是受伤过重,项念的身体极度虚弱,不久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两日,一天夜里,沧笙又偷偷下凡,在喜鹊的带领下,找到了项念,见她全身伤痕累累,一时怒从心底起,转身就想要去找那个伤项念的人,却被喜鹊拦了下来:“殿下,保公主的命要紧,别忘了,白薇娘娘那一魄在公主身上,如今魂魄无法取出,除了保她平安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沧笙连忙施了一个治愈的术法,将她身上的伤口治愈了一番,为了不让人生疑,他只是将重伤变成了轻伤,随后滴了一颗自己的心头精血,封入项念的额间。
“殿下!”喜鹊大惊,神族的心头血可是极为难得和珍贵的,他居然耗费自己的心头血来治愈公主之伤。
沧笙道:“无妨,她不过是一个凡人,百年寿命而已,百年之后,这颗心头精血自然会回到我身上,但有此血护佑,她的体质会与常人不同,只要是外来的伤口都能愈合。”
“得你心头精血,那她岂不是会长生不死?”喜鹊惊道。
“不会,她是凡人,我这血只能治愈外在的创伤,无法阻挡人的生老病死。”沧笙道。
“那就好。”喜鹊的心一定:“天命要白薇娘娘历完这老死的劫难,决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喜鹊见沧笙仍旧是一脸愤怒,怕他去找人报仇,连忙道:“殿下,您之前遭法力反噬的伤还未养好,如今切不可在人间行杀戮之事,公主有她自己的命数,我们旁人干涉不得,若干涉了,万一再变了娘娘的劫难,岂不是得不偿失?”
喜鹊这一番话很有说服力,沧笙尽力平息自己心里的怒气,见项念无恙,想着有自己的心头精血护体,应该无需再担心她因意外或者受伤而死了,于是捏了一个诀,回天界去了,喜鹊担心她脸上的伤痕,又施了一个治愈咒,然后也跟着沧笙回了天界。
就在项念不能动的半个月里,段母和段长枫轮流照顾她,段母每日为她擦身换药,段母年纪大了,手有些抖,所以喂药喂饭这些精细活都是段长枫做。
段长枫每日都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喂到她嘴巴里,怕她觉得苦,还问隔壁家的婶子拿了一些他们自家熬的糖,每次喂完药,都塞一点糖到她嘴里。
段母每天都会炖了一些烂糯的肉米粥,段长枫一口一口的吹凉,怕牵动她脸上的伤口,自己做了一个很小的木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将粥喂到项念的嘴巴里。
项念看着眼前对她细心照顾的段长枫,心中觉得十分温暖,这是一个好人,他娘亲也是一个好人,想着等自己伤好了,定要父皇好好报答他们母子一番。
段长枫见项念全身是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怕她一直在屋子里觉得闷,想着今日阳光正好,难得他休沐在家,就在院子里置了一张竹椅,将项念从床上抱起,走出屋子,让她躺在院子里,躺在阳光下。
项念好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了,十分贪恋,闭上了眼睛。
段长枫见她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想着将她从河里救起时那张溃烂的脸,即便汤大夫的医术再高明,那样的脸只怕也是治不好的。
段长枫同情眼前的女子,唯恐她因为容貌被毁而想不开,就问她:“你可听说过钟离春的故事?”
项念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段长枫笑了笑,就与她讲述了这位无盐皇后的故事,项念第一次见他笑,也许是阳光晕染的关系,段长枫笑容温雅,熏人欲醉。
可这些日子朝夕相处,项念见他举止斯文有礼,器宇轩昂的,又谈吐雅致,不似普通农户。
不一会儿,无盐皇后的故事讲完了,段长枫对项念循循善诱:“人的美与丑,在于心,而不在于皮囊,姑娘的眼睛清澈明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只要姑娘保持本心,即便容貌丑些也无伤大雅。”
说了半天,原来是怕自己的脸上的伤治不好,在那里宽慰她。
容貌的美丑对一个女子来说确实很重要,但这却不是项念最在意的,再美的容颜也会有老去的时候,过个几十年,谁不是鸡皮鹤发,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容貌被毁,她也不能自暴自弃。
自那之后,每日段长枫喂完她汤药之后,都会讲一些励志的故事,比如诸葛亮钟爱的妻子黄月英长得其实不太好看,但因为她智慧过人,才华出众,令诸葛亮动了心。
段长枫不知项念是否有才华,只能一个劲的安慰她,女子容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性品行,即便将来她的容貌不能恢复如初,只要怀有一颗善心,就一定能觅得良缘。
待项念稍稍能动一些了,只要天好,段长枫每日去城门当值之前,都会将她抱到院子里的椅子上,让她晒晒太阳,项念看着在一旁浆洗砍柴干活的段母,晒着阳光,闻着院子里浓浓的烧煤饼的味道,心里竟觉得十分安稳,想着这便是寻常百姓家过的日子吧。
一日院子里阳光很好,段母想着项念许久没有洗过头发了,就让段长枫将她抱到院子里,他们准备了一个长椅,段母准备了一些水,段长枫蹲下身,托着项念的头,对项念道;“你的头发已经打结了,不洗一洗,你自己也难受,我托着你的头,若是哪里不舒服,你就对我眨眨眼睛。”
她因为脸被包裹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说出来的话,别人都听不懂,所以也懒得说话了,段长枫知道她不愿意多说话,就让她眨眼睛。
项念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懂了。
段长枫用力将她的头托起,段母极轻极柔的梳洗着她的长发。
项念盯着段长枫看了许久,段长枫见项念看她,便对她报以一笑。
段母一下一下梳着她的长发,眼眶微红;“若是蓁儿还活着,如今也有你这般大了。”
段长枫知道母亲想起了妹妹,心里也跟着难受。
项念只觉得这对母子对自己实在太好了,除了父皇和浮戏山庄的外祖父外祖母们,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可父皇也好,外祖父外祖母也好,对她好都是因为她长得像母后,而这对母子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她容貌是什么样的,便对她那么好,她心里很是感动。
段长枫每五日休沐一天,他休沐的时候便会在院子里练剑,项念看着他的剑法很是惊讶,那剑法精绝,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当世高手,可为何拥有这样绝世武功之人,竟然只是一个农户,甚至甘愿做一个城门守将?
半个月之后,在段氏母子的细心照顾之下,项念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除了脸上依旧绑着纱布之外。
又过了十几日,隔壁的汤大夫来给她看诊,说是脸上的纱布可以拆掉了,但是需要再揭掉她脸上的一层死皮,脸上的伤痕才能淡去。
项念早已做好了容貌被毁的准备,勇敢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由着汤大夫将她的纱布扯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脸上的那一层死皮给撕去。
虽然很疼,但项念连半句呻吟之声也没有,慢慢的整张死皮全都被揭掉了,项念却依旧不敢睁睛,直到她却听到了周围人惊叹的声音,以及汤大夫咦了一声。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奇迹发生了,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竟然没有留一丝伤疤,她的脸与原来的一般无二,果然是神医!!!
项念感激的站起,转身,对着汤大夫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待抬起头时,却见那位汤大夫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颤巍巍地道:“...姝...姝儿...”
项念一愣,姝儿,那是母后的小字,只有极亲昵的人才会这么唤她,眼前这位大夫姓汤,年龄又老迈,还认识母后,项念心中一动,莫不是......
她连忙试探道:“大夫认识我娘亲,我听我父...爹说我娘亲小时候曾跟着一位姓汤的先生学医,莫不是您就是那位汤先生?”
汤茗看着这张与姝儿一般无二的脸,老泪纵横,连连点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是姝儿的女儿,不可能啊,姝儿的身体,她怎么可能再生下孩子?”
项念知道汤茗误会了她口中的爹是司徒翊了,也不想纠正,就信口胡诌道:“我娘生下我之后就油尽灯枯而死了。”
这倒也还有几分可信,姝儿拼死生下了孩子,只为了给司徒翊留一个牵挂和念想,汤茗忍不住问:“那你爹呢?”
“我爹?”项念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司徒翊如今是生是死,只能道:“我爹将我抚养成人之后就四处云游了,我也好久没有与他联系了。”
段长枫看着汤茗,问:“怎么?这位姑娘的娘亲和先生是故交?”
汤茗看着段氏母子,哈哈笑道:“何止是故交。”
他指着项念,对段氏母子道:“她娘当年是我的徒儿,没想到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丝血脉!”
段氏母子未料到自己救的竟然是汤茗的徒儿之女,也觉得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项念点点头,对段母道:“夫人,我随母姓,姓林,单名一个念字,夫人随我爹唤我念儿便可。”
随后念儿对着段夫人和段长枫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二位救命之恩,念儿无以为报...”
段母连忙将念儿扶起:“老身虽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人,但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姑娘天人之姿,本就命不该绝,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念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寻不到爹爹,一路上又遇到歹人,如今也是无处可去。”
“既如此,那就先安心在这里住着,枫儿每日都要去城楼站岗,我一人在家也是无趣的很,如今有你这么个女娃娃陪我,日子也好打发。”段夫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明明是她收留了念儿,却非得说得是自己占便宜一样。
“是啊!”段长枫也十分赞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我们救你起来的时候,发现你身上没什么财物,你一个女孩子,流落到这边塞之地十分危险,不如先在我家住下,我们想办法去联络你父亲。”
念儿看着段长枫,心中高兴,对着他们母子俩又行了一礼:“多谢二位,你们别再唤我姑娘了,唤我念儿便好。”
段夫人笑道:“那老身边不客气了,唤你念儿,而你也不用唤我夫人,若是不嫌弃,便唤一声婶娘。”
“婶娘。”念儿从善如流。
段母指着段长枫,道:“这是吾儿,虚长你几岁,你唤他兄长便可。”
“兄长!”姝儿对着段长枫行了一礼。
段长枫显然没有想到念儿的容貌竟然如此美丽出众,他幼时出身显贵,父亲后院的姨娘各个貌美如花,他小时候还去过梁国的皇宫,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
只可惜一场战争,国破家亡,随后四处流浪,即便这样,他从小到大也从未见过如念儿这般天仙似的女子,想着念儿受伤之际,他总是与她说一些丑女的故事,心中觉得万分尴尬,连忙回礼:“念儿妹妹客气了!”
汤茗看着念儿,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没料到念儿居然与姝儿如此相像,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浮戏山庄的岁月,还有最后那段烽火连天,大漠风沙,四处漂泊的日子,因感慨往事,他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的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让念儿脸上一丝伤疤都不留。
69書吧
念儿在段氏母子的小院子里住了下来,段母对念儿十分照顾,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连家里唯一一只鸡都宰了给她炖汤喝。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全身是伤,倒在河里?”一日,念儿帮着段母在院子里摘菜,段母问道。
念儿之前好心救人,却反而被人恩将仇报,一张脸也差点被毁了,本来兴致勃勃的闯荡江湖,她如今也没什么兴致了,她不相信是李秦川让人那样对她,但京城里一定有位高权重的人想要杀她,她回京城之路想来危机重重,如今她身受重伤,又手无寸铁,权宜之计就是先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之后再说......
念儿胡乱的编了一个理由:“我因为年轻,不懂江湖险恶,被人贩卖了还不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在青楼楚馆里了,我宁死不从,就用刀毁了自己的容貌,惹怒了老鸨,她将我的脸彻底的划伤,然后捅了几刀,把我扔进了河里。”
她如今被暗鬼门的刺客追杀,想着段家是普通农户,她只要深居简出,那刺客就找不到她:“如今我无处可去,多亏了婶娘收留,婶娘不必对我那么好,这几日我也看出来了,婶娘家里并不宽裕,多我一口人,毕竟多一口粮食。”
念儿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应该值几个钱,婶娘不如让兄长拿去当了,权作我这几日在您这里的饭钱。”
段母连忙拒绝道:“这可是你爹留给你的,怎么可以轻易当掉。”
念儿笑:“不过是身外之物,婶娘虽然身在世俗之中,但绝非世俗之人,怎么拘泥于此些物件。”
念儿的一番话,让段母十分受用,也就不客气了,家里确实拮据,近几日,她又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而忧心,这块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定然能换一个好价钱,这样一来,枫儿的聘礼也许就有了。
于是段母不客气的将玉佩收下,也对念儿坦言道:“实不相瞒,你兄长看中了街头崔家的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如花似玉,与枫儿情投意合,也不嫌弃我家穷,可惜她父母要的聘礼太高了,前些年,崔家姑娘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当了,送到我家来,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凑不齐聘礼,如今你这块玉佩倒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既是终身大事,那自然是耽误不得的,婶娘赶紧让兄长当了,好凑齐聘礼。”念儿真心感激段氏母子的救命之恩,又从身上找了找,可除了贴身的玉佩和头上的白玉簪子之外,别的东西她都落在了街上。
念儿将头上的白玉簪子拿了下来,交给段母:“这个应该也值不少钱,婶娘也将它当了吧,除了聘礼,办喜事酒席什么的也是要花不少银两的。还有我在这里的吃喝都要花不少钱。”
念儿现在身上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两件东西了,段母见她容貌美丽,虽然衣着平凡,但举止温雅,不似普通的农户女子,家境应该不错,想着她身上有些珍宝也不足为奇,难得她肯这般倾囊相助,也就不再扭捏,将这些都收下了:“江湖凶险,你一个女孩子流落江湖也不是个事,要不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然后想办法与你爹联系,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爹总得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
念儿苦笑了一下,道:“不瞒婶娘,我爹在云游江湖之前,已将我许了人家,奈何夫家出了点事,把我赶了出来,如今我无处可去,只能出来寻找我爹,但是我实是不知爹身在何处。”
段母看着她那张惹人疼爱的美丽脸蛋,能娶她之人家里定然还是有些田产的,她手上有这些就更不足为奇了,但她小小年纪却遭逢如此多的变故,也是可怜:“无妨,那就先在婶娘这里住着,我想着待枫儿成亲之后,我就收你为义女,你和枫儿结拜为义兄妹,不管怎么样,枫儿能成婚,都是得你帮助,你就在我家长长久久的住着也没有关系。”
虽然念儿早知段母非寻常人家的妇人,但不料竟如此义薄云天,心中感动,便应了。
当晚,段长枫从城楼值班回来,段母将念儿的身世说了一下,并将玉佩和玉簪子交给他,让他当了去换娶媳妇的聘礼,段长枫却不肯:“这可是念儿之物,我怎么能用她的东西娶妻。”
段母知道儿子心中也是有男儿傲气的,便劝道:“念儿是个重情之人,她感念我们的救命之恩,她现在无处可去,就暂时留住在咱们家,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你聘礼的事,你权当是问念儿借的,将来想办法再将这些玉器赎回来还给念儿。”
“可是...”段长枫还是觉得不妥。
段母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切不可优柔寡断,你这样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的,难道还要念儿出来,用一堆救命之恩的理由逼你收下?你若真心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多加上进,将这些首饰全都赚回再加倍还给念儿便是,念儿如今无处可去,你成婚之后她还会继续待在我们家,你要以兄长的身份好好照顾她。”
段长枫看着眼前的玉饰,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你再不上门提亲,崔家那个姑娘,可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她是个好姑娘,对你也是情真意切,你心里也喜欢她,既如此,就别再犹豫了,明日一早你就将这些首饰当了,娘和你一起带着聘礼,上门提亲去。”段母硬是将这些首饰塞进了段长枫的手里。
段长枫接过首饰,只觉得窝囊,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要一个小姑娘变卖自己首饰才能娶妻。
段母怎么会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劝慰道:“娘知你心中难受,但你可别忘了你爹当年是怎么教导你的?他教你习文练武,熟读兵书,这些年你爹虽然不在了,可他留下来的那些兵书你当宝贝似的,我们多少次逃亡你都不肯丢掉,娘知道你心中是有大志的,唯一欠缺的是一个机会,如今天下太平,你自然无用武之地,但是依娘之见,北方柔然已经蠢蠢欲动,这平城乃是要塞之地,早晚会有动荡,到时,就是你立功表现的机会。更何况,你忘了当年你阿姐,你姨娘她们为了保你这一条血脉是如何牺牲的吗?段家血脉绝不可断自你手里,娘知道你眼光高,难得崔绮能入你的眼,赶紧将她娶回来吧。”
段长枫的父亲当年兵败身死,随后梁国便灭了,他们从梁国贵族,一下子变成了魏国的平民百姓,娘亲带着他几次逃过官兵追捕,逃亡了将近十年,才在这平城定居了下来,他不想默默无闻的度过此生,想像父亲那样成为名震九州的将领,哪怕兵败身死,也名垂青史!
他想要的是这样的人生,而非普通百姓,庸庸碌碌的一生,可娘说得极对,乱世才是英雄辈出的年代,如今九州一统,他就算有才也无一展长才的机会。
晚上,段长枫在念儿的房间门口辗转渡步,念儿知他心中所想,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段长枫俊朗挺拔,这一个月对她细心照顾,举止文雅,在她脸被毁成那样时也是豪不嫌弃,唯恐她想不开,整日陪着她说些故事给她听。
她见过太多因为她长得美而对她好的人,却从未有人像段长枫那样因为她长得丑了,所以才对她百般照顾,万般怜惜,这样的男子,她从未见过,她觉得他这么好,配得上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她一定要帮他娶到心爱的女子。
念儿打开了房门,段长枫不料念儿会突然开房门,愣了一下,手中拿着她的首饰,有些尴尬,念儿温婉一笑:“兄长在我门口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圈了,可是有话要说?”
段长枫看了眼手里的玉器,对着念儿深深一揖:“姑娘大恩,长枫紧记在心,这些玉器将来长枫一定会为姑娘赎回来的。”
念儿一笑:“不过是一些身外物,兄长何必如此执着,我说了,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念儿便可,我如今无处可去,暂时只能留在这里,还劳烦兄长多多照拂。”
“你但住无妨。”段长枫忙道:“娘亲已经与我商量好了,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夫家出了变故,所以来投奔我家,绮儿温柔贤惠,一定会善待你的。”
段长枫口中的绮儿应该便是他想要求娶的崔家女吧,念儿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段长枫就与母亲一起去当铺将玉佩和玉簪子给当了,将礼单准备齐全,找了媒婆一起去了崔家。
崔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但崔绮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小吏,家境还算殷实,崔母瞧不上段家这样的普通农户,段家之前上门提亲时,就被崔家以彩礼等各种要求堵住了嘴,只得怏怏而回。
如今他们将崔家要求的彩礼全都准备齐全了,再次上门,谁料,崔母这次脸色更难看,直道他们来的晚了,她已经答应了钱员外,将女儿许配给钱员外的小儿子了,已经过了文定之礼了。
段长枫不信崔绮会愿意,硬是赖在崔家不肯走,崔母无奈,只能亲自进屋将崔绮请了出来。
崔绮的兄长与段长枫是同僚,崔绮与段长枫很早之前就认识,崔琦心悦段长枫,为了段长枫能早日筹到聘礼,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她日日都盼望着段长枫能凑齐聘礼来提亲,可段长枫一直也凑不齐。
钱员外的小儿子钱文叔倒是日日都来缠着她,一会儿送胭脂,一会儿送水粉,一会儿又是绸缎的,还常常买一些金银玉器的首饰,爹娘都很喜欢他,眼瞧着自己年龄一日日的往上长,而段家求亲无望,崔绮只能答应。
崔绮无颜见段长枫,尤其是见到他那双惊痛的眼,屈膝行了一礼:“我是自愿嫁给钱家哥哥的,是我对不住你,还请段家哥哥忘了我吧。”
说完,崔绮就往闺房里走。
“绮儿。”段长枫还想追,却被段母拦住了,段母对着崔母道:“既然崔姑娘亲事已定,那我们便不多做打扰了。”
崔母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屑给他们,直接冷着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出了崔家,段长枫如同被人剜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被崔母拉扯着回了家,念儿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见他们回来了,连忙上前问:“怎么样?婚期定在何时?”
段长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闷闷地回了房间,段母叹了一口气,走到那盆衣服旁边,撩起袖子,开始洗衣服。
念儿见他们母子俩都沉默了,心知此次求亲不是很顺利,便问:“崔家是嫌彩礼不够多吗?”
崔母摇了摇头:“崔家那姑娘已经许配给了钱员外的小儿子了,都过了文定之礼了。”
念儿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为段长枫难受,但是心底隐隐的又有一点高兴,她不知自己为何要高兴,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灾乐祸,念儿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有如此邪恶一面,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帮着崔母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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