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项辰就带着项念上了马车,项念不知父皇要带自己去哪里,但想着父皇是绝对不会带着自己回李家的,就没多问,只是躺在马车上,马车颠簸,慢慢的她便睡着了。
也许是李秦川将她伤得太狠了,就连梦中项念都在流泪,项辰坐在一旁,看着那熟悉的容颜,看着那伤心的模样,依稀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想要伸手去将她的眼泪擦干。
可是他伸出去的手再回不到十多年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姝儿坟头的草只怕也已长得老高了,不知司徒翊可会时常清理,还是他已然伴着她一起长眠了?
马车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了好几个时辰,项念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觉得不对劲,问父皇:“我们这是去哪里?”
项辰轻轻道:“我想带你去骊山行宫,那边山水秀美,也许能缓解你心中郁结。”
就这样,马不停蹄,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骊山行宫,项念曾在浮戏山庄待过五年,一到骊山行宫,就被里面的楼宇建筑和一草一木都惊住了,这里与浮戏山庄,一模一样。
只是山庄的会客厅,变成了父皇处理公务接见大臣的宫殿,其他的,竟没有什么区别。
项辰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去你自己的厢房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怎么走。”
项念点点头,她在浮戏山庄生活了五年,对山庄无比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她在山庄的厢房,走了进去,一模一样的摆饰,就连床帐的颜色也是一样的,还记得外祖母曾对她说过,她在浮戏山庄的厢房是她母后当年住过的,如今这间厢房,也是父皇为母后而布置的吧。
书桌旁的墙壁上,有一幅画像,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剑,在一片红枫树下盈盈而笑,那女子的容颜与自己一般无二,这幅图的下面,还写了两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字迹,一看便是父皇的,想来这幅画也是父皇所做,不知为何,看着画中女子的笑颜,项念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那个宠她爱她的父皇而难受。
她看着画像,喃喃自语:“母后,父皇至今对你念念难忘,后宫嫔妃如同虚设,除了我母妃因容貌酷似你偶尔被宠信之外,这些年父皇再无碰过其他任何女子,可惜你早早的离世了,但即便这样,念儿还是好羡慕你,若有一个男子,如父皇待你那样待我,该有多好。”
晚上,项辰让人准备了膳食,端到了项念的厢房,与她一起用膳,项念因为武功底子好,流产虽然伤身,但是却比一般人看上去要健康一些,但即便如此,项辰还是为她准备了补气血的汤药和肉糜粥。
项念被逼着喝完了难喝的药汁,然后赶忙吃了两颗蜜饯甜甜嘴,项辰让她回床上躺着,她却不肯,只是拉着项辰的手,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地问:“父皇,你是不是不赞成我与驸马和离?”
项辰看着项念,认真地道:“父皇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无法看顾你一辈子,你的人生,该有你自己的选择,原本我想着李誉看在你母后的面上一定会善待你,所以将你赐婚给了他的儿子,但如今看来,旁人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夫君要待你好,李秦川待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昨日他拿着剑指着你的模样,与当年的我一般无二,也许只有我能懂他心中的伤痛,我相信他是深爱着你的,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他纳妾已成事实,而他纳的妾是李誉的外甥女,这是一个贵妾,并不好打发。”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项念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想好,照理说男人三妻四妾确实是平常之事,但是我心里喜欢他,我只喜欢他一个人,就不想他去喜欢别的女子,也希望他只喜欢我一个人。”
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项念看着父皇,问:“父皇,我是不是很傻气?”
项辰摇了摇头:“你一点也不傻气,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你母后写给我的,她和你一样,容不得自己夫君心里有别的女子。”
“父皇,母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与我长得很像吗?”这是项念埋藏在心底的疑惑。
项辰点点头:“很像,你比你母妃更像你母后。”
母妃,那个永安宫里的疯子,项念只要想起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就遍体生寒。
项辰轻抚女儿的脸,追思道:“不过你们只是长得像,性子却一点也不像,你母后才不会像你这样懦弱,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这世上除了我,只怕没几个人能欺负得了她。”
项念对这个影响着她一生的小姨实在好奇:“父皇,母后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子?”
“你母后...”项辰看着项念,突然笑了:“是个极美极美的女子,我第一眼见到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喜欢上了她。”
项念蹙眉:“只因为她长得美?”
项辰道:“还因为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维护了我,我与她初次见面是在浮戏山庄,当时我只是一个落魄皇子,若非舅父用洛阳二十万兵马相护,只怕我早已是康王剑下的冤魂。”
项念知道康王,他是父皇的伯父,她皇祖父的哥哥,曾权倾朝野。
“当时所有人都怕与我牵涉关系会惹祸上身,只有舅父舅母和你母后不怕,他们始终待我赤城。”
项念看着父皇英挺的脸,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却依旧英姿勃勃,儒雅俊朗,年少时,相貌只怕更出众,不由欣羡地道:“父皇与母后定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项辰轻咳一声:“那倒也不是,我遇见你母后之时,她已定亲。”
项念睁大眼睛,忽然想起了公爹的求而不得,惊道:“难不成是和我公...姑父...”
项辰愣了一愣,才道:“不是李誉,是范阳卢氏的子弟,那人名叫卢焕之,少有异才,被舅父破格提拔为洛阳太守,他确实是一个青年才俊,若是还活着,如今应该也位极人臣了。”
“他...他...死了?”
“嗯,当时你母后铁心的要嫁他,我一怒之下,就把他毒死了。”
“什...什么...”项念震惊地看着父皇:“你...你毒死了他...母后不恨你吗?”
项辰摸摸女儿的头,实在为这孩子的单纯而担忧:“父皇怎么会傻到去告诉你母后,我毒死了她的未婚夫婿。”
确...确实如此...但
“母后一定很伤心!”
项辰摇头:“她不伤心,她与卢焕之不过一面之缘,卢焕之贪恋她美色,她看中的是卢焕之的官职,两人定亲不过各取所需,有何好伤心的。”
项念越发迷茫:“洛阳太守并非什么高官?母后是外祖父最宝贝的女儿,是魏国的郡主,洛阳太守的品阶理应在她之下呀?”
项辰无奈点头:“这就是她看中的地方,一个低于她身份品阶的官职,又是在她父兄手下当官的,注定了这个男人这一世只能以她为重,她嫁过去,就是洛阳的公主,无人能管束她。”
“可父皇当时是皇子,即便父皇当时没有登基,她若嫁给父皇,就是皇子妃,身份同样尊贵。”
项辰深深叹息:“这就是你母后当年最纠结的地方,当时我父皇膝下只有我与皇兄,皇兄又多年无所处,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远离权利中心的时候,只有你母后心里知道,我才是那个离皇位最近的人,她不喜欢帝王,接受不了帝王有三宫六院,更不喜欢宫廷生活,所以即便她喜欢我,却总是离我远远的”
项念彻底傻眼:“那...那后来呢?”
想到那段岁月,项辰不由得笑了:“后来你母后算错了一笔账,终于同意与我好了。”
“算...算错了一笔账?”这是何意?
“当时我二十出头,她觉得我父皇虽然老迈,但至少还能再当十年皇帝,待我父皇驾崩之后,就轮到我兄长即位,她估摸着我兄长也能混个十年二十年的,这样,轮到我当皇帝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
“那...那又如何?”
“...她当时觉得,我可能活不过五十岁。”当年他们定情的景象再次浮现眼前,项辰眼中隐有泪水,但唇畔却是含笑的:“她说如果我活不过五十,即位的就是她的儿子,到时她不但不用担心我纳别的女子为妃,还能看着一群女子为了她的儿子争风吃醋,想想就觉得开心!”
项念震惊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父皇心心念念难忘了二十年的女子,竟然是这样的,这与费嬷嬷教导的三从四德,完全不同。
“可是皇祖父和皇伯父接连离世,父皇年少时就即位为帝了,母后岂不是很失望?”
“很失望,所以她为了赖掉与我相守的誓言,逃走了。”
“逃...逃走了...”
项辰头疼地道:“一逃三年,我花了好大的代价才把她给骗回来。”
项念第一次见父皇这般无奈,满心的羡慕:“母后有父皇这般爱着,比我幸福多了。
项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我在与你母后感情最好的时候,对德妃动了心,那时我与驸马一样,觉得男儿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帝王,德妃才情纵横,让我欣赏,令我心动,所以我常常瞒着你母后召见德妃,甚至瞒着你母后宠信了德妃。”
“那后来呢?母后可知道了?”项念紧张地问,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父皇与母后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于项辰而言,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一天晚上,我瞒着你母后宠信了德妃,你母后在德馨宫的屋顶上看到了一切。”
“后来呢?”
“后来...”项辰看着项念与姝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凄然道:“她就不要我了,不论我怎么恳求,怎么认错,她都不要我了,甚至连我为她建的这个‘浮戏山庄‘她都没有见过,也不愿意来。”
“母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项念为父皇感到难过,这么多年,她深刻的知道父皇有多爱母后,甚至连这个行宫也是为她而建。
“当时的我铲除了康王,坐稳了皇位,手握重权,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像驸马昨日那样,始终不懂自己错在了哪里,不过就是宠信了一个妃嫔,我最爱的人依然是她,她为何要这般不依不饶,她与我赌气,我也与她赌气,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最终无法挽回。”
“母后早早地离世也与此事有关?”项念虽见父皇伤感,但一时没有忍住好奇心。
“她用你娘顶包,自己逃出了皇宫,找了一个愿意一心一意待她的人。”回首那段往事,项辰依旧痛彻心扉。
“什么?”项念被母后的彪悍行为震惊到了,那可是皇后之位,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只因为父皇宠信了一个妃子,对她再不是一心一意。
“我花了好多年时间,用尽手段把她抓了回来,她却始终想着逃跑,后来我一时激愤,用真气废了她一身武功,也许当时我是愤怒过头了,但我只是害怕失去她,我想将她留在我身边,她的武功太高了,我怕一个不留神,她又和别人跑了,可谁知,因为她内力太高,又被我用更高的内力将真气逼出体外,导致经脉尽毁。”项辰看着墙上姝儿的画像,想着他将她武功废除之后,她痛得蜷缩在椅子上,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亲手毁他们之间最后的美好,日后,每当她回忆起浮戏山的枫叶,都将成痛。
项念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世间有谁敢拐跑母后?”
“当时梁国的太子,司徒翊!”项辰苦笑。
那个击败了自己舅父和公公李誉的天才将领,司徒翊!!!
项辰收起心底的悲痛,看着项念:“帝陵里的那具棺材里并没有你的母后,只有她的一些衣物,我不知道你母后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她被我废了武功之后,本就时日无多,当时你舅父赵萧军中瘟疫肆虐,你母后作为汤茗的弟子,和汤茗一起赶到了军营,为了救助伤病之人,劳心伤身,更是耗尽她本就不多的元气,最后见到她的人是李誉,李誉说她当时离油尽灯枯不远了,但她却说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有生死不弃的伴侣,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觉得很满足,然后就与司徒翊远遁漠北,现在也不知埋在了西域哪一处草原上,连死后与她同葬的念想都不留给我!!!”
“父皇...”项念感染了项辰内心的悲痛,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项辰轻轻地拭去项念脸上的泪痕,道:“生死不弃的伴侣,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我和李誉未能给到你母后的,但却是我们想要给你的。你母后的所作所为在当时也许惊世骇俗,但当驸马伤了你的心之后,还如此理直气壮的说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时,我终于切身体会了你母后当年的伤痛,念儿,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做你想做的事,只需问你的心,然后告诉我,这个驸马,你还要不要?”
念儿点点头:“好,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的心有点乱,您给我一些时间,我要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项辰摸着女儿的脸,满意地点点头。
项辰走后,项念看着墙上的画,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母后,父皇这样的男子,一国之后的地位,只因为他对后宫的一个妃子动了情,哪怕他最爱的那个人依旧是你,可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李秦川不顾我心中的伤痛,逼着我给他纳妾,这样的男子,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要了!”
虽然项念早就想通了,但要下定决心放弃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并非易事,她在骊山行宫休养了将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她来到项辰面前,十分坚定地道:“父皇,我决定了,我要与李秦川和离!”
项辰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女儿的决定,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想好了?”
项念点头:“想好了,我记得他当日的话,他不惜以七出之罪逼迫我也要我成全他与郑诗诗,完全不顾我心中的伤痛,这样的男子我不想要了,既然他与郑诗诗情投意合,不如成全了他们,我自入李府,公公和婆母对我都是宠爱呵护,还请父皇不要因为我与驸马之事迁怒于他们。”
项辰抬起头,看着项念,怜惜地道:“比起你母妃,你更像你母后,不论是容貌,还是心底的那份善念,我常常有一种错觉,你仿佛是你母后投胎转世而来。”
项念知道父皇思念母后,便将这一腔情思全都转移她的身上:“我与母后亦是血脉相连,容貌和心性相同也很正常。”
“是啊!”项辰放下朱批御笔,感叹道:“这世间若真有转世轮回该有多好,至少,我还有希望能再见到你母后。”
项念笑了笑,不置可否。
“和离之后,你有何打算?”项辰问。
项念想了想,道:“我想像母后那样,去江湖上闯荡一圈,也许我也能找到那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
这原本便是项念在浮戏山庄时的打算,当时只是打算与李秦川做一对假夫妻,没想到他们虽然假戏真做了,但最终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项辰想了想,点头同意道:“去之前,你得先把玄天心法练到第四层。”
“儿臣遵旨!”项念屈膝行了一个礼,只觉得有这样的父皇真好......
司徒翊觉得自己沉睡了好久好久,再睁开眼睛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宫殿之内,他起身,发现自己周身仙气腾腾,一直服侍他起居的一个小仙关玉浮见他醒了,喜形于色:“沧笙殿下,您终于醒了?”
司徒翊看向玉浮,在看向自己的宫殿,前程往事一股脑的涌入脑内,他是沧笙,天帝第七子,专门司战。
沧笙忽然想到自己下凡历劫是为了白薇,白薇先他一步离开人间,他既已归位,那白薇自然应该也回到天庭了,他连忙施了一个仙咒,转瞬间,来到了云梦大泽,白薇的水晶冰棺便沉在这大泽之中。
守护这片大泽的是一个名叫喜鹊的小仙娥,她是白薇出嫁之前的贴身婢女,她见沧笙归来,十分惊喜,连忙行礼:“殿下历劫归来,可喜可贺。”
“白薇呢?”沧笙施了一个法术,将水晶冰棺从云梦大泽中升起,却见白薇已然安静的躺在冰棺之中,闭着眼睛沉睡着。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已历完两世劫难,有观世音菩萨的杨枝甘露,魂魄应该早就聚齐才是。
沧笙用自己的法力去探冰棺里的人,心中一惊,她的三魂七魄,确实聚集了不少,但却还是少了一魄,那一魂乃是伏矢,因少了的那一魄,也叫命魂,主意识,白薇之所以迟迟未能醒来,就是因为少了这一魄。
就在沧笙彷徨迷茫之时,一位雍容尊贵的神女从闪闪金光中走来,喜鹊见了,连忙跪下行礼:“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见到沧笙,十分欣慰:“吾儿终于醒了!”
沧笙对天后行跪拜大礼:“儿臣让母后担心了。”
天后将沧笙从地上扶起,然后挥了一挥手,水晶冰棺瞬间沉入云梦大泽,天后对沧笙道:“白薇用紫琼剑刺入心脉,本该魂飞魄散,虽然观音菩萨用杨枝甘露守住了她的魂魄,你用毕生修为在水晶冰棺中布置了阵法以保全她仙体不散,但要让她魂魄归位,需得经历两世劫难,而你和孟章私下凡尘,扰乱了她原本的命数,好在,白薇在下界积德行善,也经历了人生六苦。”
“六苦?”沧笙惊道。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乃人生七苦,白薇最终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但每一世都是英年早逝,所以并未历完老这一劫难。”天后叹了口气,道:“你父君怜她一生行善却命运坎坷,便不再让她投胎转世再去历那人间七苦,只留了她的一魄在凡间,只要那一魄能历完老这一苦难,三魂七魄自然便能归位,到时白薇也能醒来。”
“她的一魄还在凡间?在哪个凡世?”数亿凡世,他要上哪儿去找她那一魄?
天后深知这个儿子的性情,若是不告知他,他必然用尽法力追根究底:“就在你与她相恋相守的那一世,白薇死后,那一魄便附到了与她在那一凡世血脉相连之人的身上,只需那人历完劫难,白薇自会苏醒,你只需在天界耐心等候。”
“我...”沧笙如何能耐心等候。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过数十日的光景,如何便等不得了。”天后看着沧笙,神情凝重:“我和你父君一直都很懊悔,白薇救你性命,我们却帮着你以权势相逼,逼迫神农族长将女儿交出,白薇自幼与孟章订有婚约,孟章为保全族性命不得不与白薇解除婚约,可终究是意难平,白薇在婚礼上自尽,孟章痛彻心扉率领青龙一族叛变入魔,他如今人在凡尘,青龙一族尚且安分,若是他日历劫归来,与我天界,只怕又是一场恶战,你是司战之神,切不可再儿女情长,此次再不能私下凡尘,你需得留在天界,练兵布防。”
沧笙看着云梦大泽,想着白薇的那一魄就在他们相爱相守的那一世,与她血脉相连之人,在凡世除了赵萧,就是林溪玉和她孪生姐姐独孤静。
女子的魂魄是不会附在男子身上,唯一的可能就是林溪玉或是独孤静,又或者是赵萧之女,这样想着沧笙觉得他确实不能再入生死轮盘偷下凡尘了,若无法力,他要怎么去寻找白薇那一魄,于是真心实意地对天后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不再入那生死轮盘,追随白薇,投胎转世了。”
天后见沧笙答应,便放心了:“你回归天界,去拜见一下你父君吧,他为了你的事也是劳心伤神。”
“儿臣遵旨。”沧笙躬身道。
一日,沧笙瞒着众仙偷下凡尘,来到了浮戏山庄,神仙私自下凡是要隐去真身的,并且禁止在凡间施法,一旦施法便会暴露真身,如果是对凡人施法,若是伤天害理的法术,是会遭受法力的反噬,若是行善的,则无碍。
他很容易便找到了林溪玉与赵睿的房间,赵睿不在房内,只林溪玉一人在房间里睡了,沧笙现出真身,用法术去探林溪玉的魂魄,三魂七魄,无一丝白薇的痕迹,沧笙赶紧收敛了法术,急切地赶去大内皇宫。
大内皇宫里,沧笙以林溪玉之血为引,很快便找到了独孤静所居住的永安宫,夜深了,独孤静正睡得香甜,沧笙用术法探她魂魄,却依旧没有探查到白薇的那一魄。
沧笙觉得奇怪,母后知他性子,不可能骗他,可赵萧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这一世与姝儿血脉相连的女子只有林溪玉和她了,若白薇的那一魄不在她们两人身上,她的魂魄去了哪里。
他隐去真身,正踌躇着不知该去哪里寻找白薇那一魄,只听两个守在宫门口的小宫婢在那边窃窃私语,言谈间似是在说静贵妃整日里过得浑浑噩噩,对自己亲生的一双儿女毫不过问,太子和公主也着实可怜。
她有女儿?沧笙来到那两个宫女身后,仔细听她们的谈话,才知原来独孤静与项辰有一女,因为容貌性子都酷似先皇后而深得陛下宠爱,下嫁李誉之子李秦川,可惜李秦川心仪自己的表妹,导致公主伤心流产,如今正在骊山行宫调养。
沧笙回到独孤静寝宫,取了她的一滴血,然后捏了一个诀,瞬间转移到了骊山行宫,沧笙有些惊讶,那行宫与他刚刚去的浮戏山庄如出一辙,他对浮戏山庄不了解,只能凭着独孤静的血找到了公主所在的房间。
一入房间,便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副姝儿的画像,想着即使是在凡世孟章对白薇也是用情至深,当日若非自己的执念,强行将他们拆散,又怎会生出这之后的许多孽缘,想来在凡尘,他与白薇被孟章强行拆散,也是因果轮回,报应而已。
69書吧
沧笙看着床上与白薇容貌一模一样的公主,心中一动,连忙施法探查她的魂魄,三魂九魄,她生生的比旁人多出了两魄,而这两魄中有一魄正是白薇失去的那一魄。
沧笙心中大喜,用法力想要将那一魄取回,奈何那多出的两魄竟都是与公主的命魂连接在一起,要取便只能一起取出,若是一起取出,这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则如同一个活死人。
即便取出放到了白薇身上,那白薇的身上便会多出凡人的一魄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魂魄,想来父君就是猜到他会下凡取白薇魂魄,所以才故意将这白薇的一魄与公主的一魄连结了起来。
父君法力在他之上,他用了很多种方法,也无法将那一魄从公主身上移出,项辰因为担心女儿,想着今日她决定与驸马和离,并去江湖历练之事,也无心批阅奏章,虽然他心里觉得玄天心法只要练到第四层,闯荡江湖应该不是问题,但当年姝儿在江湖上游历了三年,几次死里逃生,若是念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他已经失去了姝儿,不能再失去项念。
于是,他起身,来到女儿的厢房门口,想着在女儿出发之前,多输一些内力给她,让她尽快将玄天心法练至更高的境界,却见屋里泛出紫色光芒,心觉不对,连忙推门而入,却见项念床头,站着一个仙气缭绕的男子。
那男子伸着手指,指尖发出紫色光芒,那光芒照在项念的身上,将她的身体一层一层的分了出来,他仿佛看到了八个项念一层层的躺在空中,令他惊讶的是,其中一个项念,虽然容貌与项念一模一样,但却穿着鹅黄色的纱衣,发饰也与项念的不同,不,那不是项念,是姝儿......
就在项辰无限震惊之时,紫光从项念的身上聚集在了一起,然后直直地射入到她床前的男子身上,男子踉跄后退,吐了一口血,转头,却见项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司徒翊...”项辰不信眼前所见,那男子明明是司徒翊,但十几年过去了,他与当年竟一般无二,一丝人入暮年的沧桑感也没有,甚至周身全都是仙气。
沧笙见项辰撞破了自己,虽然被法力反噬,但还是强忍着伤痛,想着孟章如今是凡人,对他施个法术忘了今晚之事不是难事,但沧笙却忘了孟章现在虽然是凡人,但却是人间帝王,自有方弼和方相二将守护,他刚施出法力,哼哈二将便显了形.
那二将原本就是孟章座下的猛将,见了沧笙如见大敌,毫不客气的与之斗法,沧笙被自己的法力反噬,受伤颇重,不敢恋战,顾不得项辰见他真身之事,用法力封住二将去路,然后狼狈地逃回天界。
项辰匪夷所思地看着三位神仙斗法,直到沧笙逃走,两位神将在他面前跪拜,他还未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是?”
“属下方弼!”
“属下方相!”
“参见君上!”
“我二人乃青龙族猛将,您追随白薇仙子下凡历劫,我二人便也追随您下凡并守护您。”方弼道。
“天界的人几次滥用私权,想方设法的扰乱了白薇仙子在凡尘的劫难,以期撮合白薇仙子与沧笙殿下,我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若无神仙或恶灵要伤您性命,我俩是无法露出真身的。”方相道。
“下凡,白薇仙子?”项辰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那仿佛是一个刻在他心上的名字,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他有生之年有遇到过一个女神仙。
“白薇仙子下凡历劫,投胎转世成您这一世的妻子赵静姝。”方相依旧面无表情地道。
“那司徒翊?”项辰极度震惊:“刚刚那个是司徒翊?”
“是司徒翊,也是沧笙殿下,沧笙乃天帝第七子,和您一样,追随白薇仙子下凡历劫,投胎转世成司徒翊,如今他在人间历完劫难,回归天界,此番下凡是想要收回公主身上附着的白薇仙子的命魂。”方弼道
“命魂?”项辰想起刚刚在项念身上看到的姝儿的影像,惊问道:“何为命魂?”
“命魂便是伏矢,不论凡人或仙子均有三魂七魄,而伏矢便是七魄之一,主意识。”方相解释道。
“白薇仙子的一魄在念儿身上......”刚刚那不可思议的场景回荡在项辰脑内,惊道:“言下之意便是姝儿有一魄在念儿身上?”
“正是。”方弼向项辰解释前因后果:“白薇仙子乃是药王神农氏族长之女,而您乃是我们青龙氏一族之长,你们二人自幼订有婚约,长大之后也是情投意合,谁料,天界与魔族一战,沧笙虽斩杀了魔君,却也身受重伤,临危之际,被白薇仙子所救,醒来之后,不思报恩,竟以强权相逼,以神农氏和青龙族全族性命为要挟,逼迫白薇仙子下嫁。”
方弼气愤的说不下去,方相道:“白薇仙子心系与您,自然不肯,但您为了保全族性命,忍痛与仙子断了婚约,白薇仙子性子刚烈,不愿下嫁沧笙,直接在婚礼上拔剑自刎,以示愤慨,而仙子所拔之剑乃紫霄剑,此剑一出,无论神魔皆灰飞烟灭,幸得观世音菩萨及时撒下杨枝甘露,保全了仙子魂魄不散,沧笙殿下用毕生法力在水晶冰棺中设置了一个结界,令仙子仙体不灭,天帝与天后也施了改天换地之法,以两世劫难,换取白薇仙子魂魄归位,重归天界。”
“两世劫难?”项辰看着躺在床上的项念,难不成她真的是姝儿转世。
方相知他心中所想,连忙摇头:“公主就是公主,并非白薇仙子转世,而白薇仙子已历两世劫难,虽然其中一世有些牵强,但确实是两世为人,可惜仙子虽历两世却都是英年早逝,始终未尝尽人生七苦中的老,所以不能算功德圆满,天帝不忍她再受转世之苦,便在她离开凡世之前,将她的一魄附在了公主身上,只要公主历了这生老病死之中的老,白薇仙子的魂魄自然就会归位。”
“君上!”方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此乃天机,本来不该透露给您,可不论是白薇仙子还是她投胎转世的赵静姝都是您心中挚爱,陛下需得护住公主,只有公主寿终正寝,白薇仙子那一魄才能重新归位。”
“沧笙一定会再来抢夺白薇仙子那一魄,与其被动等他现身,不如主动出击。”方相捏了一个诀,一块玉佩落入项辰手中,那玉佩正是当日他碎成两半用来作定情信物的凤凰图腾的玉佩,如今两块半圆玉佩居然合二为一,一丝裂缝也没有、
“此乃玉魂,是仙家法器,跟着您一起下凡,您现在是凡人,但是玉魂却有灵气,只要念咒语,便能崔动其灵气。”方相说着,便将咒语告知项辰。
“有何作用?”项辰看着自己手上的玉佩,只觉匪夷所思。
“白薇留在公主身上的那一魄乃是命魂,是主意识的,换言之,公主身上有两个人的意识,公主所见既白薇仙子所见,白薇仙子那一魄未返天界,与您一样不会记得天界的前程往事,所以那一魄中的记忆只有那两世为人的记忆,而玉魂能召唤白薇仙子的那一魄,沧笙殿下是不会愿意你召唤白薇仙子的,所以你一旦使用玉魂,他必定会显身。”方弼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这玉魂能召唤姝儿?她的意识在念儿身上?”项辰激动地看着手中的玉魂,若是念咒,是否就能看到姝儿了?
“君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生短短数十年,与天上不过数十日而已。”方相知项辰心中所想,苦劝道:“与其对着虚无的魂魄,不如早日历劫归来,与白薇仙子在天界再续前缘,您要做的是保公主寿终正寝,您现在是凡人,自然无法时时保护她,但沧笙不同,他已然返回天界,有他看护公主,则公主此生再无性命之忧。”
话音刚落,哼哈二将就渐渐地消失了,项辰伸手想要阻止他们消失,可伸出去的手无法触摸到他们。
“等一下!!!”项辰唤了一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竟然是是在自己的床榻上,可昨夜,他明明是去了项念的房间,明明看到了司徒翊还看到了两个天族的将军。
这一切难道都是他的一场梦?不,不可能。
他立马传来了顾德才,问:“昨晚,我批完奏章之后是直接回寝殿休息的?”
顾德才摇了摇头:“昨晚老奴只记得陛下不放心公主,批完奏章之后就一人去了公主房间,说来也奇怪,老奴一直在陛下寝殿外恭守着,可陛下是何时回的寝殿,老奴竟然浑然不知,难道是人老糊涂了?”
果然这一切都不是梦!
忽然,他发现自己床头上吊着一块圆形的玉佩,正是母妃留给他的那块玉佩,两半圆形已经合二为一,完好无损的吊在那里,这就是昨晚哼哈二将说的玉魂,有了它和那句咒语,他就能召唤姝儿?
项辰赶紧将玉佩握入自己手中,换了衣服,匆忙跑到项念的房间,禀退了所有人,项念正在用早膳,见项辰来了,一惊,正要起身行礼,项辰免了她的礼,项念脸色不太好,想来是身体还没有养好,她呆愣愣地看着项辰,过了许久,才问:“父皇用过早膳了吗?”
项辰摇了摇头,项念看着满桌子的菜,客气地道:“那就和我一起用吧。”
“朕不饿,你自己吃吧。”项辰坐到项念身边,看着项念,问:“朕问你,你脑子会不会有两种不同的声音?”
“两种不同的声音?”项念啃着馒头,看着桌上的点心,重复道。
“就比如,你明明想吃馒头,但脑子却会有一种声音告诉你这馒头不好吃?或者不能多吃?诸如此类的。”项辰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者有些时候明明和你无关的事,你却会莫名的觉得很难受?”
项念眉头微蹙,看着自己的父皇,疑惑地道:“这是何意?”
“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你身体会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不一样?”
项念避开了项辰的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
项辰见她脸上神色古怪,心里更觉蹊跷:“有什么是明明和你无关,你却觉得很难过的?”
“难过?”项念被逼着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什么样的难过?”
“比如你看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会否觉得很难受?”
项念摇了摇头,看着项辰,眼内情绪复杂,思虑繁多。
项辰有些失望的放开了握着她的手,从腰间拿出那块玉魂,犹豫着要不要按照梦里的咒语念一下,可大白天的施法,万一没有效果?或者万一被人看见,都是不智的。
项念一把夺过项辰手中的玉魂,仔细看了看,并且咦了一声。
项辰不料玉佩突然被夺,紧张的想要取回,却见项念仔细的盯着玉佩研究,表情十分怪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项念皱着眉头看着这枚玉佩,只觉不可思议,有些话便脱口而出:“这不是你母后留给你的那块玉佩吗?不是碎成两半了吗,为何如今完好无缺?连个裂纹都没有?”
项辰睁大了眼睛,看着项念,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怎知这玉佩是我母后留给我的?”
项念看着玉佩的手一顿,整个人仿佛被人设了定身术,手拿着玉佩,一动不动,但是目光已经不在玉佩上了,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项辰看着眼前的人儿,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颤抖着手去握住她的手:“...姝儿...”
长时间的沉寂之后,项念终是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玉佩,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项辰的目光变了,那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的目光,而是一个经历了世事沧桑,老者才会有的目光:“你怎么知道我在念儿的身体里?我一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项辰未料到今日竟然是姝儿的意识占据了项念的身体,这比用玉魂召唤她,只能看到虚无缥缈的魂魄要强太多了,他一时手足无措,高兴得泪流满面:“此事说来话长,昨晚你被施了法睡着了,所以不知道。”
“施了法?”姝儿看着自己的手,道 :“难怪,这还是我第一次完全控制这个身体,平日里我都是躲在她的身体里,不能说话,只偶尔能对这个孩子说一两句话,但也让她以为是她自己的想法。”
“你从什么时候在念儿的身体里的?”项辰情绪激荡。
姝儿想了想:“我最后的记忆是在伊利草原上,我和司徒翊看着白云绿草和远处的雪山,然后慢慢的我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麻木了,然后眼前一片漆黑,等再醒来时,已经在小公主身上了,那时她刚出生,只是一个奶娃娃,我只觉得自己很虚弱,就在她的身体里睡觉,睡了好久好久,直到她五六岁,我才又醒过来,发现周围的奶娘和嬷嬷对她都很不好,而独孤静更是时常打骂他们兄妹,你对他们也是不理不睬,当时,项诺要她见你,我就告诉她该如何引开嬷嬷,如何去找你。”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能看到我?”项辰轻抚着姝儿的脸,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下落。
项辰看着项念的这张脸,想着姝儿离开他的时候,也许年龄要长她许多,但是容貌却没有什么区别,在想着自己就快是五十岁的人了,悲叹道:“我老了,以后会一点一点变得更老。”
“是老了。”姝儿有些悲戚地看着项辰:“不过在和你同岁的老人里,你还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项辰握住姝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姝儿,我好想你,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一直被项辰苦苦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再控制不住心中的伤痛,如孩子般哭泣。
姝儿没有他的悲伤,只平静地道:“诚如你所说的,这些年我躲在念儿的身体里,一直都在看着你,项辰哥哥,你该把我放下了!”
项辰拼命摇头:“我放不下,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把你放下。”
姝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想再与他争执这个问题,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不解地问:“你既然知道我在念儿的身体,那你是否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念儿的身体里?”
这个问题困扰了姝儿十几年了,她为何没有再投胎转世,而是附在一个婴儿的身体里,更奇怪的是,这还不是什么穿越,这个身体有她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灵魂,她不过是躲在她的身体里,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外面的世界,可在今天之前,除了对这个身体的主人说一些话之外,她根本无法和外界任何人说话或联系。
“据说你是天上的一个仙子,因缘际会需要来凡间历两世劫难,尝尽人生七苦,可这两世你皆是英年早逝,未尝尽生老病死中的老,但你一生行善,天帝不忍你再受投胎转世之苦,就将你的一魄放在了念儿的身上,只要她能寿终正寝,你就能历劫归去。”
“你是如何知晓的?”姝儿看着他,猜测道:“是听了哪个道法术士之言?”
项辰摇了摇头:“昨夜,我来念儿房间,看到司徒翊将念儿的魂魄一层层剥离,亲眼看到了你的魂魄在念儿的魂魄之中。”
“司徒翊!!!”姝儿一惊。
“他全身仙气缭绕的,应该是天神下凡,模样与当年没什么两样,想来早已回了天界,他下凡,就是为了寻你那一魄。被我撞见之后,想要对我施法,却被守护我的哼哈二将阻止了。”
“哼哈二将?”姝儿只觉得匪夷所思:“守护你。”
项辰笑着点了点姝儿的鼻子,道:“据说我也是天神,和司徒翊一样,是为了你才下凡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投胎转世到念儿身上,而念儿是个人格分裂的人。”姝儿想着原来是自己的魂魄附在了念儿身上,她并非这个身体分裂出来的人格,真是太好了。
“人格分裂?”这个词语对项辰而言十分陌生。
姝儿连忙转移话题:“项念这个孩子我很喜欢,她日她闯荡江湖,我会帮你看着她的。”
“我一直把她当成我们的女儿,她和你太像太像了,不止容貌,还有心底的那份善念,有时候看着她,我就好像看到了你。”项辰看着眼前的姝儿,哭笑道:“也许是真的看到了你。”
姝儿握住项辰的手,柔声劝慰:“项辰哥哥,我若活着,也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再无当年的美貌,你舍不下的,只是年少时的求而不得。”
“不,我舍不下的是你。”项辰眼中泪光闪烁,看着姝儿,痛彻心扉地道:“我知道你依然在生我的气,是我三心二意伤了你的心,是我一次次的伤了你,全都是我的错。”
姝儿摇了摇头,她早就不生他气了:“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你就把它放下吧...”
“不,我们有来世,我原也以为人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如今我却信了,我们是有来世的,只要念儿寿终正寝,你我来世可期。”项辰握住姝儿的手,经历了昨晚,他便如同沙漠中迷路的人突然看到了 绿洲一般,从满心的绝望到满心的期待。
项辰忽然想到一事:“你一直在念儿的身体里,若是念儿受伤你可会痛?”
姝儿摇了摇头,道:“不会,我虽然一直躲在念儿的身体里,但感觉更像是一缕孤魂,我感受不到念儿的喜怒哀乐或者伤痛,我看着念儿,就如同看着一个孩子在慢慢长大,这个孩子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识,她受伤了会痛,但我感觉不到,她开心了会笑,我能看到她笑,知道她开心,但是我无法感受到她内心的喜悦,我只是看着她而已,有时候,我觉得不合适再看着她的时候,我就主动在她身体里睡觉。”
“不合适看着她?”项辰蹙眉,有些无法理解姝儿的话。
姝儿笑:“比如她和驸马洞房花烛,念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唤我母后,就如同我女儿一般,我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上演活春宫。”
项辰也笑了,终于确定念儿是念儿,姝儿是姝儿,想来姝儿那一魄不过是意识而已,她的意识躲在了项念的身体里,便如同吸血虫钻入人的体内靠吸食人血而活着,但与寄居的那个人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姝儿的意识就如那吸血的虫子,虽然在项念的体内,靠项念的生命供养着,但与项念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生命,项念的喜怒哀乐和伤痛与她毫无关系,她只能看着。
姝儿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又是那种身体渐渐麻木的感觉,她看着项辰,道:“念儿要回来了,我要走了,我...”
姝儿还来不及将话说完,这个身体就又不属于她的了,她只能躲在一方黑暗的小天地里,看着项辰,再无法说话。
项念见到父皇满脸泪痕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很是吃惊:“父皇,你怎么了?”
她看着一桌的早膳,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缺了那么一段,她是什么起床的?她怎么不记得有让人传早膳?父皇又是什么时候走进房间的?
项辰闭上眼睛,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双清澈的,不谙世事的明亮眼眸,哪怕被驸马伤害,但那双眸子依然透亮充满光彩,那是他的女儿,项念。
项辰摸了摸项念的头,柔声道:“父皇一早担心你,就来看看你。”
项念知道父皇一直都最宠爱自己,虽然心中郁结,但还是感动的笑了。
“你伤愈之后打算去哪里?”项辰想到姝儿一生都想要过无拘无束的生活,若是为了念儿能够平安而强行将她留在后宫里,让姝儿每日只能对着高高的宫墙和一方小小的天地,她定然十分无趣,所以,虽然不放心,但他还是愿意放念儿出门游历。
项念想了想,道:“往西走吧,父皇不是说母后埋骨西域吗?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西域...”项辰想了想,道:“秦王裴泽倒是驻守平城,那边是通往西域的关卡,我可联系裴泽派人保护你。”
秦王乃是与赵王地位相当的大魏王朝仅有的两个异性王之一,之前据说还有一个晋阳王,后来死于瘟疫,所以剩下能够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只有秦王和赵王,但赵王是亲王爵位,并且是超品的亲王,而秦王不过是郡王爵位。
秦王世代镇守平城六镇,以防游牧民族入侵,那儿也是通往西域的一个关塞,但若是由人保护着去西域,那该多没意思,项念想了想,此刻她身体并未康复,等养好身体练好武功,再从长计议,反正裴家肯定是要意思意思去一次的,但是保护肯定也是不需要人保护的。
六个月后,项辰赐了一道和离的圣旨到了李府,并让人将公主留在李府的衣物首饰全都带回了宫里,面对这道圣旨,安乐和李誉坦然的接受了,可李秦川却无论如何不接受,他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入宫请罪,安乐忙阻止了他:“陛下最宠爱念儿,如今这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你与念儿和离,过两年待风声不是那么紧了,你再将诗诗扶正。”
李秦川向后退了两步,无法接受这道圣旨:“不...我不要和离,我可以不要诗诗,可我不能没有念儿,我不能失去她,若没有了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进宫,我要去求陛下。”
“川儿!”安乐不允,李誉却不阻止:“让他去吧,他若不去,永远会被这个心魔缠绕。”
“可陛下...”安乐十分不放心。
李誉安慰着她道:“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陛下既然下旨和离,也未迁怒到李家,说明该消的气也消了,就让川儿自己去宫里请罪吧。”
见得到父亲的支持,李秦川立马进宫,跪在勤政殿门外,负荆请罪,希望陛下能收回旨意,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直到他跪的摇摇欲坠,顾德才从勤政殿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两份和离书以及一份放妻书。
顾德才对李秦川道:“李将军,回去吧,陛下让我和你说,错了就是错了,失去了的就是失去了的,公主早在一个月前便出宫去游历去了,她临走前,已经在和离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如今只差你的签字和手印了,且公主让陛下转告你,虽然你们夫妻缘浅,但终究是有花好月圆之时,此后山高水长,愿君珍重。”
李秦川看着盘子里的和离书,体内是是翻江倒海的疼,过往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有他们在浮戏山庄练剑的,有他们一起唱民谣的,有洞房花烛的,还有婚后恩爱和美的。
他忽然记起浮戏山庄里,念儿与他讨论要如何才能逃过陛下的赐婚,让她去江湖上闯荡一番,她要与他假成婚,一年半载之后,他再以纳妾为名与她闹翻,然后再要求陛下和离,真真没想到,竟然一语成畿。
李秦川突然笑了,笑得绝望而痴狂,他站起来,也不看顾德才手中的托盘,一步一步的往宫外走去,如同形式走肉一般,谁能想到,他们做了真夫妻,最后却还是因为纳妾而走到和离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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