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拔刀声,夜昭这才将眼皮撩起一条缝,乜着凌永宽。
扫过凌永宽手上的刀,他漫不经心地说:"也不怕扯着骨头再如烂泥一样躺仨月。”
凌永宽冷笑:“也比你躺三年强!”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上阴森的寒光,将刀收起,闷声重新坐在床沿。
凌永宽循循善诱:“你可得想清楚了,娶了我闺女就比我矮了一辈。将来我百年之后,你还得披麻戴孝,给我下跪磕头的。”
夜昭轻咳了两声,嗤笑道:"等你死了,我不磕头你也看不见。"
69書吧
忍。
凌永宽再深吸一口气,克制道:“我的女儿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你需要一个温柔大气的妻子。”
“不不不,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好不容易遇见个容貌上能和我平分秋色的,不能撒手。”
“你……"凌永宽火气忍不住,"你这是故意气我!这是趁难落井下石!"
“可别这么说哈。谁设计的,你找谁报仇去。跟我可没关系。我在自己的床上睡得舒舒服服,一睁眼身边多了个小美人。"夜昭一脸无赖,“她睡我床跟我挤被窝的时候又没问我同不同意,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凌永宽“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你是受害者!那你更该撒手,将伤害降到最低啊!”
夜昭笑着摇头:“睡了我的床就是我夜昭的人。只有我夜昭将人赶走,没有别人擅自离开的道理。"
他明明是笑着的,语气也是半真半假的玩笑,可微眯的狐狸眼里却染上了几分认真的阴翳。
“一派胡言!"凌永宽暴喝一声,眉头挑了挑,越想越气,气得胸口发闷。
若不是不想让心尖尖上的闺女为难,凌永宽也不至于从夜昭这里下手。
他这一气,脸色有些发白,坐在床沿大口喘着粗气。
到底是旧伤,未能彻底痊愈。
他叹了口气,丢掉威风,换上慈父形象:"我说贤弟呀,我这个闺女从小没了娘,我又常年在外征战顾不上她。她是个命苦的孩子,唉——”
他将长刀像拐杖一样拄着。
“她还小,我舍不得她受苦。我知道你那臭脾气,恨不得和全天下的人作对。我越是要带她走,你越是不肯撒手。你说句话,怎么才能痛快放人,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咱们做笔买卖。”
凌永宽耷拉着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父亲。
夜昭想了想,说:"她四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掳了,要不是我,早就没了命。所以她的命是我的。在她四岁的时候我就该把她领走。已经放在你那养了十一年,够意思了。"
凌永宽偏过头,目光复杂地盯着夜昭。这人可真是软硬不吃,真狗啊!
“好说歹说都没用是吧?"凌永宽问。
夜昭笑道:“下句话该不会是要我的命吧?领军打仗你在行,可杀人这事儿我夜昭若说天下第二,你也就只能排个千员之外。对不,我威风的便宜老爹?"
夜昭眼尾轻挑,笑意盈眸,俊美得很。偏偏被凌永宽看在眼里,只想一锤子砸扁这张脸!
凌永宽站了起来,冷哼一声,重新用上了原本属于义忠亲王的威风气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犹如军令:“夜昭,本王是顾虑着紫熙。如今你既如此冥顽不灵,本王也只好不讲颜面了。你现在就给本王离开!”
夜昭嬉皮笑脸:“紫熙才舍不得我走,而且她肚子里的小夜昭也舍不得我走。”
"什么?!"凌永宽震惊不已,指着夜昭的手都在发抖,"夜狗你这个禽兽!我的闺女才刚十五!刚十五啊!你这个混账!混账!混账啊!”
夜昭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凌永宽愤怒的样子,心想幸好凌紫熙长得不像他爹。
夜昭与凌永宽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一往时,凌紫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榻的凌若兰终于开口,问:“睡不着?"
凌紫熙幽幽叹了口气,轻“嗯”了一声,朝妹妹凑了凑,糯着声音低语:“若兰,我睡不着。”
“因为夜昭?"
凌紫熙诚实地点了头。
许久之后,凌紫熙才声音小小地说:“其实我有点担心他。”
凌若兰沉默地听着,可她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下一句,她睁开眼,望向姐姐,见姐姐也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呆地发怔。
“姐姐?”
凌紫熙回过神来,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说:“主要是觉得对不起他。"
她仰起脸望向凌若兰,明眸潋滟浮动,藏着些许茫然。她问:“若兰,他的确帮了我很多,欠的人情债我不知该怎么还?”
前世今生,凌紫熙都是靠自己,不是她不想依靠别人,而是根本无人可以依靠。
如今,夜昭是第一个帮她、护她的人,她忽然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报。
凌若兰想了很久,才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你想好了后果,仍执意去做,我支持你。若你想放弃,又觉愧疚,你欠下的恩情家人可以帮你还。家人本一体,福祸相担。只一点,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凌紫熙嗯哼了两声,拖着懒倦的声线撒娇:“你还是没告诉我该怎么做。”
凌若兰笑道:"虽然家人一体,可每个人的人生路却是自己走出来的,要自己做决定,对自己负责。更何况,姐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此时此刻,凌紫熙忽然觉得自己倒更像是妹妹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困,睡觉了。"
突然……
“等等,什么声音?"凌紫熙蹙眉。
凌若兰也听见了,不太确定地说:"怎么有点像父亲在发火?"
姐妹两个仔细去听。
凌紫熙轻轻“呀”了一声,变了脸色:“好像是我的房间!"
她立刻起身下了床,连外衣都没穿,踩着鞋子匆匆往外跑。
凌若兰也下了床,只是她穿上了外衣才出门。
凌紫熙进屋的时候,看见凌永宽手握长刀气势汹汹,夜昭斜倚在床头神情散漫。
“这是怎么了?"凌紫熙急忙赶过去,有意识地挡在父亲和夜昭之间。
凌永宽看着凌紫熙身上的浅藕色寝衣,大怒:“谁让你衣冠不整就跑过来!"
“我...."
夜昭不咸不淡地开口:“是啊,你在我面前穿着寝衣没事,可在父亲面前这样穿戴,有些不太好哦。”
“你!"凌永宽冷哼了一声,“紫熙,你过来了也好,父亲今日就把话挑明了。我……
“咳咳咳……"夜昭将脸偏到一侧,一阵压抑地轻咳。
凌紫熙转过身,在夜昭面前弯下腰,蹙着眉问:"是不是要请大夫?还是让长生请你认识的那位大夫过来?或者熬一副药?”
凌永宽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怒道:“紫熙,你给我过来!"
凌紫熙仰起头望向父亲,刚要迈步,夜昭轻轻勾了下嘴角,忽然拉住凌紫熙的手腕,用力一拉,就将凌紫熙拉得坐在了床沿。
然后,夜昭捏了捏凌紫熙的手,握着她娇娇嫩嫩的手放在嘴巴前,捂住他的嘴。
又是一阵压抑沙哑的咳嗦声,他将血咳在凌紫熙雪白柔软的掌心。
血是热的,灼了凌紫熙的手心,灼得她指尖轻颤。
凌紫熙忽地心慌,她红着眼睛说:"父亲,九王爷身体真的很不好,他就住一晚,我明日就送他走。只是一晚而已,您行行好……”
“紫熙,他说一晚就一晚?你怎能信他的浑话!"
凌紫熙也不反驳,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眼中含着小小的央求。
夜昭撩起眼皮,冲凌永宽得逞地勾起嘴角,又在凌紫熙望过来的时候,及时收了表情低下头。
突然,凌永宽“哐啷”一声扔了手里的长刀,“哎呦哎呦”了两声,捂着胸口的伤处,脚步踉跄后退,重重靠在墙壁上。
“父亲!"凌紫熙一惊,急忙起身跑向父亲。
刚赶来的凌若兰也跑了过去,和姐姐一起扶住了凌永宽。
凌永宽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可谓是通体舒畅。
哼,敢跟老子抢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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