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昭悠闲地打量着凌紫熙的房间。
因是她搬过来不久,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床幔是极浅的淡粉色,罩着床榻。
上面的被褥是柔软的杏色,绣着些芍药图。
窗前摆着梳妆台,对面衣橱前摆了张小桌子,小桌子似乎不怎么用。
夜昭拿起梳妆桌上的木簪,虽不值什么钱,样子却雕得细致典雅。
夜昭随手拉开抽屉,里面是空的。
他推上抽屉,转身对长生说,“下去吧,带上梅子,找地方休息。”
正厅里,凌永宽正和夜岚一边下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事。
凌永宽是个武将,并不擅于对弈,没多久就输了。
他大笑着说:“不来了,已经连续输给殿下三局了。”
夜岚微笑着,说:“对弈不在输赢,在于对弈之人。今日与将军畅谈受益颇丰。”
“三殿下客气了。"
“是将军谦虚了。"夜岚转了话题,"今日一来就与将军下棋,竟是把先前准备的礼物忘了。”
“哈哈。"凌永宽大笑了两声,“殿下这话缪也。如今凌某草民一介,可当不起,殿下若说赏赐倒更为合适。"
夜岚不言,接过小六子递过来的两个锦盒,置于桌上,才道:“年前各地进贡佳品中,这两套首饰品色具佳。这样的珍物理应赠美人。”
凌永宽深看了夜岚一眼,大笑着答谢:"若是别的倒是不敢收,赠小女之物,自是欣然收下了!不瞒殿下,这两个女儿就是凌某的命。”
其实并不必他说,天下皆知凌永宽爱女如命,夜岚这是投其所好。
凌永宽目光置于棋盘,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我的女儿,姻缘命数都不如人意。”
夜岚笑得儒雅,道:“未必。"
凌永宽眸色转动,口气带了几分试探:“可惜啊,到底是嫁过一次。"
夜岚含笑摇头:“天盛双姊的美名天下皆知,即使嫁过仍是天下郎君心仪之人。”
他顿了顿,语气半真半假地加了句:“本宫亦是如此。"
凌永宽试探到了他想得到的态度,也不再提,反而转了话题。
没多久,夜岚起身:“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就不叨扰了。下次再把酒言欢畅谈对弈。”
凌永宽亲自将人送到门口,他折回房中,望着棋盘陷入沉思。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女儿挑的夫家不尽如人意。
原本他权势滔天,择女婿的标准就是女儿喜欢,会对女儿好就行。
所以,他不介意夜绍稚嫩,反正有他这个依仗。
谁曾料到一朝出事……
如今三殿下有这个意思,凌永宽不由重新考虑起女儿再婚的事情。
凌永宽是对夜岚满意的,可如今涉及到站队,他不得不仔细着,这种联姻亦是有风险。
何况,他总要问问女儿的意思,天好地好,女儿不喜欢那就不行。
“爷?”宣氏轻轻叩门。
“何事啊?”凌永宽坐下,面露疲惫。
宣氏走了进来。
凌永宽看着宣氏,面色稍微和善了些。他的原配早产生下凌紫熙,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凌紫熙未满周岁亲娘就走了。
即使这般,他也没打算再娶。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下落水的宣氏,把姑娘的身子给看了抱了,瞧着也是个本分良善的性子,不会苛待了他的女儿,便娶了她。
成婚九年,他对宣氏算是尽了为人夫的责任,家中交由她来管,他身为王爷也没有侍妾通房给她添烦。
只是到底没什么感情,他脾气也不算好,夫妻二人只能算是相敬如宾。
原本也就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偏偏这次出事,宣氏宁肯和娘家闹翻也没离开,到底是能让凌永宽面对她的时候少了许多之前的疏离严肃。
“爷,紫熙把夜昭领了回来。"
“什么?"凌永宽一下子站起来,脸色也在瞬间难看。
他气得胸口起伏,怒不可遏:“夜昭?居然把夜昭那疯子领回家?"
“您先别急!"宣氏忙迎上去,劝道,“那夜昭身体不太好,又离家远,紫熙才将他带回来的。紫熙一回来就想跟您说,知道您有客,一直在外头候着呢……”
凌紫熙知道客人还没有走,只是她心里不安,想早些过去等着。
这一下午的雪,又铺了一地的白。
她踩着积雪,捧着糖果盒子,在院子里一边踩着雪一边吃着白玉莲子糖,一颗又一颗地吃。
在现代时她并不怎么吃糖,但如今,她觉得这糖真的很好吃。
夜岚从正厅里出来,远远看见了雪地里的凌紫熙。
她穿着一身檀色搭鸭卵青的素色襦装,在雪夜的圆月下,衬出几分出尘的烂漫绰影。
夜岚略一思忖,绕路从另一侧离开。
凌紫熙把盒子里的白玉莲子糖吃了一半,见宣氏朝她招手。
她急忙提裙小跑过去,把嘴里的糖果嚼了个稀巴烂,然后把盒子递给宣氏,深吸一口气,在宣氏鼓励的目光中,挺胸抬头地走了进去。
屋里,凌永宽正襟危坐,板着脸。
“父亲………"凌紫熙的气势一瞬间熄了。
凌永宽冷着脸,不言不语地怒视着女儿。
凌紫熙挪到父亲面前,硬着头皮说:"女儿在九王府的时候得了几次他的救助,如今在外面再遇,瞧他体弱不能行走,便带了回来。"
凌紫熙等了又等,没等到父亲的回应,只好再次开口:“父亲,您教过的……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凌永宽仍旧沉默着。
凌紫熙又朝前挪了两步,攥着凌永宽的袖子晃了晃,亦用上了撒娇的语气:"父亲……"
凌永宽问:“你把他安排在你房中?"
“是,我今天晚上和若兰挤一挤。"凌紫熙忙说。
她抬起头,仔细去瞧父亲眼睛里的情绪。
凌永宽满腔都是火气,可是瞧着女儿不安的模样,他胸腔里的那团火气就算再翻腾,也忍下去了。
他努力克制着杀人的冲动,尽量用寻常的语气,道:"太晚了,回去睡。这件事情明天再说!"
凌紫熙悄悄松了口气。
父亲没有立刻就赶人!
等明天,她就可以把夜昭带走了。
她弯起眼睛来,温声细语:“那父亲也要早点歇息才好。您的身子还没痊愈,可要好好注意着。”
凌永宽瞧着女儿这张酷似其母的脸庞,目光渐柔。
他颔首,道:“知道了,你回吧。”
凌紫熙开心地出去,从立在门外的宣氏手中接过白玉莲子糖,开开心心地去了妹妹的房间。
夜深了,所有灯都熄了。
凌永宽握起重刀,去了凌紫熙的房间。当然,此时睡在这里的人是夜昭。
凌永宽用刀柄挑开幔帐,眯着眼打量着床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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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永宽在床边坐下,用刀柄拍了拍夜昭的胸膛,冷哼:“装什么睡。"
夜昭没有睁开眼,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带着倦意,慢悠悠地开口:“说话小点声。”
凌永宽深吸一口气,又用刀柄拍了两下夜昭的胸膛,怒道:“夜狗,你要不要脸?死皮赖脸是吧?我的女儿年纪小,被你这只老狐狸给骗了!你都能当我闺女的爹了!”
“别。"夜昭嗤笑,"十一二岁可没梦遗,当不了她爹。”
“你………"凌永宽冷静了一下,转用迂回策略,“贤弟,你甘心改口喊本王爹?”
好歹你也是个王爷。
夜昭笑:“如果补份压岁钱,不介意多个老爹。啧!”
反正他亲爹也不咋滴,多一个就多一个吧。
“夜狗!"凌永宽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猛地站起,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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