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朝更好的方向走,即使现在的处境仍旧不好,可父亲已经醒过来了。
凌永宽昏迷时,偶尔能听见身边的人与他说话。
他听见他宠爱的女儿贴在他耳边说她要嫁人了,还说有人抢了她的嫁衣,昏迷中的他气得不轻。
想要醒来给女儿撑腰的念头支撑着他,他终于在除夕夜响彻整个夜晚的鞭炮声中睁开了眼睛。
他记得他的女儿小时候怕除夕夜的鞭炮声,要他陪着才会笑。
当他醒来时,并不意外亲朋避散,也不意外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落井下石。
可是当他得知女儿的经历时,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人通通杀光!
宣氏站在小院门口张望着,马车刚从小巷露头,她就立刻迎了上去。
宣氏忙将凌紫熙拉进怀里拥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细语:"都过去了,回家了,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嗯。”凌紫熙轻声应着。
紧接着宣氏去扶凌永宽,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在一把太师椅中坐了下来。
凌紫熙惊讶地望着父亲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分明之前在外面的时候父亲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啊,只是比以前步履慢了些……
宣氏蹲在凌永宽面前,掀开他长衫前摆,又将他的裤腿挽起。
凌紫熙这才看见父亲腿上的伤痕。
父亲定然是不想让外人瞧见他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才忍着腿上的伤痛……
凌紫熙心中一沉,父亲在狱中受尽折磨,身上的伤定然没有痊愈。
凌永宽由着宣氏给他换药,抬头看向凌紫熙,沉声问:"夜昭那个狗东西……”
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凌永宽脸色微沉,将手中的长刀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桌上茶器一阵碰撞摇晃的脆响,杯盏中的茶水也溅出来一些。
他不想问了,因为他认定了夜昭那狗东西定然会欺负他的女儿!
那疯子从小就染了一身疯病!
不,根本不用欺负,他的女儿和夜昭那样的人共处一室,也足够吓坏了他的心肝宝贝!
凌紫熙悄悄拉了拉斗篷的领子,遮去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拿了帕子去擦桌上的茶渍,一边擦,一边温声说:“父亲,您别太担心,您也瞧见了,女儿现在好好的呢。”
凌永宽审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凌紫熙,没吭声。
凌紫熙知道父亲不会因为她几句解释就相信,她蹲下来,从宣氏手里接过伤药,说:"母亲,我来吧。”
凌永宽惊讶地看着凌紫熙和宣氏,对凌紫熙称呼宣氏母亲这事儿大为意外。
意外之余,他没有太多欢喜,甚至想起了凌紫熙的生母。
夜里,凌若兰像小时候那样钻进了姐姐的被子里。
姐妹两个手拉手着,谁也没睡,望着床顶的幔帐发呆。
“长姐....."
“若兰...."
姐妹两个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口,相视一笑。
“长姐,你可问过父亲了?"凌若兰问。
凌紫熙摇头:“没有。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们问了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凌永宽虽然宠爱两个女儿,可他的确是严父,面对两个女儿的时候十分寡言。
69書吧
更何况,这次他的犯的罪的奸淫之罪,这样的罪名,身为女儿也不太方便问。
凌若兰转过身来,抱着姐姐的胳膊,眉宇之间露出几分愁态来。
凌紫熙低声道:“父亲不希望我们管他的事情,可是我想替父亲洗去冤屈,查出陷害父亲的人。”
“从小到大总是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如今才知道……"凌若兰叹了口气,"长姐,你有没有想过陷害父亲的人兴许是我们动不得的人。”
凌紫熙没反驳,她沉默着听妹妹说话。家里没出事前,她们藏身闺中,对朝堂的事情知晓得不多。
如今的凌紫熙却与之前不同,她熟知职场陷阱,宫斗宅斗的小说不知刷了多少本,对于一些事,她有自己的判断。
凌紫熙侧转过身来,动作轻柔地将凌若兰鬓边柔软的头发掖到耳后,温声道:"君心难测,父亲手中兵权太重。曾经,当今圣上手足有九人,如今就剩了一个病怏怏的九皇叔,其余的都死了。如今的七位皇子手里都没有实权,可这和父亲什么关系?唔,或许和防止皇子争权有关?"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凌紫熙又补了一句。
紧接着,两姐妹沉默起来。
许久之后,凌若兰说:"别想了,先睡吧。"
她跟着凌紫熙进了九王府以后,虽然衣食不愁,住的也宽敞,可是她身子本来就弱,而且又赶上冬天,所以每日的精神看起来都不太好。
如今既然回了家,行动比在别处更随便了,她就想早点睡。
凌紫熙却忽然说:“我想见见这位姑奶奶,听说她被打入了冷宫。”
凌若兰也不劝她,只是说:"如今今非昔比,我们哪里还能进宫。"
凌紫熙不再说话了,可是她没有睡着,胡思乱想了许多。至于后来睡着了,也做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见昔日舒心的日子,梦见这段时日遭遇的冷眼,梦见了未来的沉冤得雪,也梦见了阴森却屡次帮她的夜昭。
凌紫熙心里明白,如今的清净日子并不能长久,因为凌永宽还没有沉冤得雪。
宣氏租下了一处酒楼,到了正月初八这一日,酒楼正式开业。
凌永宽是不会阻着两个女儿抛头露面的,姐妹俩和宣氏一起也花了好些心思。
只是到了真正开业的时候,她们聘用了一些人手,并没有太操劳。
凌紫熙坐在二楼的窗边,望向楼下高朋满座的大厅,不由翘起了嘴角。
虽不是曾经王府里的锦衣玉食,可如今这般和家人一起忙碌的日子也开心得很。
“听说了吗?夜昭又没死。"
凌紫熙听见隔壁有人提到夜昭,她怔了怔,忍不住挪了挪椅子,向后靠了些去听隔壁的议论。
“嗤——这人的命可真硬啊!宫里头的太医几次诊脉说什么只能活到哪天,最后不还是没死?不过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他身上中的可是无药可救的毒早死晚死的事儿罢了。你怎么想起提到这人?"
“我也就是顺嘴一说。我有个亲戚在七皇子府当差,听说前天宫里来了帖子,今年十五的元宵宫宴请了夜昭,我这才知道他又没死。”
另一人笑了笑,口气随意:"去年不是也请了?去了吗?"
“那不记得了。他那身体应该也去不了吧?啧,可惜了,中了那么厉害的毒。想当初,九皇叔多风光啊……"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两句,就转了话题。
凌紫熙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茫然的眸光一点一点亮起来。
每年宴请满朝文武的元宵宫宴.……夜昭也可以去的?
那.....
那如果她以照顾夜昭之名跟进宫中,岂不是就可以见到姑奶奶了?
凌紫熙的心砰砰跳着,一下子站起来。
可是,她的眼睛很快又黯然下去。
真是一时糊涂了,才会想找夜昭帮忙。那人怎么可能帮自己,她也开不了口,还是应该另谋别的法子才好。
她缓缓坐下。
九王府中,夜昭正懒洋洋地坐在院子正中央的地方晒太阳。
他微眯了眼,抬头去看日头,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院子里,梅子正在把小石子扔着玩。
须臾,长生在一旁轻声问:“王妃怎么还不回来?”
夜昭瞥一眼面前的长生,口气随意:"玩野了,不想回来了呗。"
有哥哥在一旁,梅子胆子也大了些,她歪着头不解的问:"可是,王爷不是说她要是敢跑,你就敲了她的腿吗?"
夜昭“咦”了一声,问:“我说过吗?”
梅子使劲点头。
长生推了梅子一把,怒斥:“一边儿玩去!”
梅子赶忙跑到不远处,继续扔石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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