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昭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十分有耐心地看着梅子扔石子。
那一日，梅子只是偶然听见了林嬷嬷与夜昭的对话，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但是也没忘记。
须臾，夜昭向梅子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可梅子一心只顾着玩儿，没有看见。
一旁的长生皱了皱眉，迈出大步来到梅子跟前。
梅子不解的看着哥哥，还没来得及提问，就被长生拽着胳膊拖到了夜昭跟前。
“王爷让你过来呢！”长生沉声道。
梅子这才后知后觉听明白，连忙低声呼唤了一声：“王爷……”
"你想不想出去玩?"夜昭温声问。
“去哪儿?前头的湖还是后面的小林子呀?"梅子问。
“不,出府。去街市转转。"
“哇--”梅子往前小跑了两步，仰着小脸望向夜昭,一脸不敢詈信:"出去玩?出府去玩?太好啦!"
“明天去。”夜昭说。
“嗯嗯!去!王爷……也去吗?"梅子小心翼翼地问。
夜昭笑道:"当然。"
梅子开心得不得了。
一旁的长生伸长了脖子，想说话又闭了嘴，把头扭到一旁，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
梅子回头望了一眼哥哥，她想了想，轻声问问:"哥哥也去对不对?"
“那还用说！”长生瞪了梅子一眼。
*
第一天营业，酒楼很晚还没关。
凌紫熙踩着木楼梯上楼,楼下宾客望着她婀娜的背影，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今天来的客人中很多都是冲着天盛双姊的名号，想要来一睹京中双娇的美貌。
若凌永宽没出事,他们可没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欣赏天盛双姊的风姿。
凌紫熙心里知道，可她也不避讳，亲自出面张罗着。
如果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凭借着这张脸能招揽来生意，何乐而不为？
宣氏推开门，抬起头来喊了一声“紫熙”。
“还得一个多时辰，你先回家去吧，把小川和若兰领回去。别一个人走夜路，让阿大和阿二跟着。”
凌紫熙犹豫了一下，想陪着宣氏，又担心弟弟犯困，还是点头应下。
"从后门走，避开大厅里的宾客。"宣氏嘱咐了一句。
酒楼离家大约有两刻钟的步程，凌紫熙牵着弟弟妹妹往回走。
雇佣的阿大和阿二跟在后面，一直将人护送到巷口，才转身往酒楼跑。
走到家门口，凌紫熙刚要抬手推门，院门被从里面拉了开。
两道陌生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天色很暗，看不太清，凌紫熙也没有细看，垂眼带着弟弟妹妹候在一侧，让开门口的位置。
从院中走出来的两个人从衣着打扮和举止行动上明显可看出是一主一仆的关系。
为首的年轻公子行了一礼，凌紫熙微微屈膝回了一礼。
待这两个人离开了，凌紫熙才带着弟弟妹妹走进院中。
只是那么匆匆一瞥她隐约觉得刚刚的公子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她倒也没在意。
往日在王府，父亲若是在家中，京中权贵时常过府，刚刚的人应当是父亲曾经的旧识，她曾经在府中见过。
凌紫熙望了一眼前厅，那里隐约传来谈笑声。
父亲今日又有客？
凌紫熙不由蹙了眉。
她不知道父亲最近这几日都和什么人见面，也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可正是因为不知道，反而更担心。
不是没想过去问，但是她知道父亲不会说的。
夜岚坐进一顶外表瞧上去十分普通的小轿，他掀开窗口垂帘一角，露出温文儒雅的半张脸，问道:"刚刚那个是凌永宽的大女儿?"
“回殿下的话，"回话的侍从嗓音尖细，"是，旁边的是小女儿。"
夜岚微微惊讶，印象里那个小姑娘还梳着童发，不大点的样子。
他垂眸，沉吟片刻，恍然:"被送去九王府那个?"
“是。”小六子恭敬回话，"年初一，凌大人将女儿抢了回来。他们前脚走，孟贵妃就把这事儿禀了陛下。”
小六子抬眼瞧着自己的主子，问:"奴才愚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没下文了?”
当初若陛下一怒之下直接将凌永宽斩了，也就那么回事了，谁也不敢在他盛怒时求情。
可谁让凌永宽运气好，赶上太后喜寿，又是过年，直接大赦天下了呢?
后来有人献计，在赐婚圣旨上做手脚，在年前逼凌家抗旨，偏偏凌家真把女儿送去了九王府。
正月不能见血，再拖下去，陛下再想杀凌永宽，恐怕那些老臣能跪得他头疼。
有些话不能明着说，那些老臣不会让陛下为了个女人斩杀将才的。
古往今来，为了权势献上女人的臣子和为了拉拢臣子赐下爱妃的君王皆有之。
至于日后陛下会不会再处置凌永宽却说不准了。
夜岚不紧不慢地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没解释反而笑了笑，说:"九皇叔也是够可怜的。”
小六子更糊涂了，可是主子已经将垂帘放了下来，想来不会给他解释。
第二日一早，凌紫熙就跟着宣氏一起去酒楼忙活，凌玉川也愣是跟了去。
他拍了拍小布包，说:“我带了书的，去那儿学一样啊!”
凌紫熙这才允了。
酒楼雇了跑堂、账房等，并不是很忙。宣氏偶尔会楼上楼下瞧瞧，但是她并不准凌紫熙轻易露面。
凌紫熙和凌玉川坐在小包间里，凌玉川埋头默写背下的诗句，凌紫熙望着窗外微微发呆。
她想起昨日从宾客口中听来的元宵宴。
父亲是不会准许她回九王府的。
想起九王府的那十来日，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事实上，她也不想回去。
如今父亲醒了，一家子在一起多好，她根本就不想回到那个处处危险、冷眼的九王府。
而且她觉得就算她去求夜昭，夜昭也不会同意带她进宫去。
那个可怕的人呀！
可如果不去，一切问题都搞不清楚。去，是为了弄清真相，洗脱冤屈。
记忆中，那位姑奶奶十分疼爱本尊，对她特别好………
凌紫熙心烦意乱地望向窗外，酒楼的位置不错，她坐在二楼可以看见远处的百香阁。
可是当她看见站在百香阁门前的人时，不由一阵错愕。
夜昭?
她不由站了起来，将手搭在窗边，仔细去瞧。
真的是夜昭。
夜昭穿了一身红衣，在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十分显眼，几乎一眼便能看见他。
“他怎么出门了……"凌紫熙喃喃自语。
这人仇家多得很，如今竟就这样出门，也不知道是穿的显眼还是这人长得就显眼，惹得很多路人看向他。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出来，就不怕仇家趁机报复他?
凌紫熙心里刚有了这样的念头，就看见七八个人朝夜昭走去。
“阿姊，你在说什么?"凌玉川问。
凌紫熙没听见凌玉川的问话，她捏着帕子，望着远处的夜昭，面露担忧。
那七八个人围住了夜昭。
凌紫熙只能看见他们口型你一句我一句，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而夜昭还是那样懒散又不屑一顾的表情。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凌紫熙觉得这人真不知好歹，莫不是没听过大丈夫能屈能伸?
都这个时候了，逞强什么呢?
那围住夜昭的七八个人中的一个人忽然拍了拍夜昭的肩膀。
大手拍在夜昭肩上，凌紫熙的身子却颤了颤。
凌紫熙咬咬牙，转身往楼下跑。
“阿姊，你去哪儿?"凌玉川大声喊。
回答他的只有凌紫熙跑下楼梯的哒哒脚步声。
“紫熙！?"
望着凌紫熙飞快跑开的背影，宣氏急忙跟到门口。
凌紫熙穿过街市热闹的人群，跑到百香阁门前。
原先在二楼不觉得如何，如今站那七八个人面前，她方觉得有些怕。
这些人身量都极高大，而且长的像凶神恶煞。
凌紫熙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这儿!"梅子忽然喊了一声。
夜昭抬眼，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了凌紫熙，看见她澄澈的眼眸中藏不住的怯意。
其他七八个人随着夜昭的目光回头，也都望向凌紫熙。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凌紫熙心里更怕了，藏在袖子里的手使劲儿捏了捏帕子。
她硬着头皮挤进人群，单手挽住夜昭的胳膊，蕰声细语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呀，我们等你很久了。”
说完，她冲夜昭眨了下眼。
哦，原来已经七八日不曾听到她甜软的声音了。
夜昭这才发觉凌紫熙声音的软糯动人来，简直比唱曲儿还好听。
夜昭舔唇，说:"你再说一遍。”
凌紫熙急了，这人怎么不知道她在帮他呢?
她悄悄捏了他一下，再眨眼，重复:“我们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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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昭慢悠悠地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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