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贵妃望着凌紫熙跑起时带飞的浅红斗篷,一时之间有些心慌。
不过这种心慌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她皱着眉,语气不太好:"义忠亲王?哪里还有义忠亲王?只剩下等着年后处置的庶民凌永宽罢了!你再乱喊可是要降罪的!"
69書吧
“是是是………是老奴失言了!"宋嬷嬷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
凌永宽作为天盛唯一的异姓王,其震慑之力影响甚远。
宋嬷嬷瞧着他手提重刀冲进府的样子,吓得把什么都忘了。
凌紫熙提裙跑在甬路上,两侧覆雪的景儿飞快向后倒退。
冬日凉爽的风拂面,哈出白雾来。
原主记忆中,凌永宽极宠女儿,曾大笑着说:"本王的女儿岂是别人能置喙的?别说是抛头露面,即使骑马、赌钱、上战场,谁敢说半个不字?"
凌紫熙飞快跑着,耳畔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直到视线里出现凌永宽的身影,她心里却慌了。
她不是本尊,万一被识破可怎么好?
夜昭不会识破,因为他并没有跟原主在一起生活过,可这次来的是亲爹……
一身粗布素袍完全遮不住凌永宽的器宇轩昂高大伟岸,即使牢狱之中的折磨为他带来那般重的伤病,也未能磨去他身上一丝一毫锋芒。
他手握长刀,不苟言笑,行动间是久经沙场二十余年上将的雷厉震慑。
高大的凌永宽每一步迈得很大,却也很稳。
凌紫熙的脚步慢下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她努力克制压抑,仍旧让热泪盈了眼眶。
似乎只要她轻轻眨一下眼睛,那一汪泪便会落下来。
“阿姊!"凌玉川看见了凌紫熙,朝着她飞奔而来。
这一声“阿姊”入耳,凌紫熙的心跳了跳。
当凌玉川出现在她面前,牢牢握住她的手时,她方知这是必须面对的场景。
父亲醒了。
父亲和弟弟就在自己面前。
她再也不是孤立无援了。
凌紫熙弯唇笑了,轻声应道:“嗯,阿姊在。"
凌玉川紧紧拉住凌紫熙的手,拉着她扭头朝凌永宽跑去,"走,咱们回家!
凌紫熙立在凌永宽面前,千言万语只剩下近似呢喃的一声:“父亲……"
凌永宽望着自己这个努力隐忍的女儿,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凌紫熙的肩。
“你这是何意?”跟在后面的林嬷嬷这才跟上来,"这大年初一,带着刀闯入九王府中……"
凌永宽手腕转动,那柄重刀发出闷重的鸣音,他冷笑,声如洪雷:“此刀乃先帝所赐,出入宫中亦可佩带。区区王府想让本干卸刀?"
多年领兵征战的经历让他不怒自威,何况今日就是带着怒意来的。
“这……"林嬷嬷张了张嘴,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敢。”
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忿,觉得憋屈得很。
想你凌永宽昔日威风,如今竟然还敢做出昔日的做派?
孟贵妃想拿出皇家头面来,可是抬头对上凌永宽想要杀人的表情,愣是没硬气得起来。
她只有些怯场似的问:"今日是来做客?"
“带小女回家!"凌永宽握住凌紫熙的手腕。
孟贵妃本也心里有气,如今一听凌紫熙费名字,气得脱口而出:“她已经嫁了过来,名字也入了玉谍,如今乃是皇家人,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凌永宽冷笑一声,嘲道:“两姓姻好首遵父母之命,这婚事本王从未答允过,便不作数了!不管是没什么用的夜绍,还是要死不活的老怪物夜昭,都配不上本王的女儿!”
“你………"孟贵妃当场气炸,偏又无可奈何。
凌永宽看也不看她,拉着凌紫熙就走。凌紫熙微怔,略犹豫了一瞬。
凌永宽有所觉察,回头看向凌紫熙。
凌紫熙抿唇,神色有些迷茫,她讷讷道:“我、我去收拾东西。”
“不必收拾了!"
“有些东西是要带走的……而且,若兰也在这里,总要通知一声……"凌紫熙声音低下去。
凌永宽深看了女儿一眼,松手,道:"快去快回!"
“嗯!"凌紫熙应了一声,转身小步往回跑。
其实父亲说的没错,的确没什么可收拾的。
不过是寻个借口回来与夜昭说一声。
凌紫熙吩咐卫兰快去通知若兰,从前她为了躲避骚扰跟着入府,如今父亲醒了,自己都得走了,她自然也得跟着离开。说起来,自从凌若兰进来,她都没怎么跟她见面,还不如卫兰照顾的多。
略犹豫了一瞬,推门进了里间。
比起外面的晴空万里,里间永远都是灰暗的。
夜昭已经起来了,他低着头,靠坐在床头。
听见凌紫熙进来的声音,他沙哑着嗓子问:“外面又吵什么?
“是我父亲来了………"凌紫熙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夜昭惊讶挑眉:"那老东西活过来了?"
凌紫熙蹙眉,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你都能活过来我父亲怎地不能?
夜昭撩起眼皮瞧立在远处的凌紫熙,哑声问:"他过来做什么?"
"带我回家…"
夜昭目光重新扫过凌紫熙的脸,看见了她眸底的犹豫,也看见了她眼里少有的星辰亮色泛着微微欢喜。
他口气随意地“哦”了一声,说:"走就走呗。"
他懒散打了个哈欠,接了一句:"走了好,可真是少了个大麻烦。"
凌紫熙安静立了半天,轻轻“哦”了一声。
“砰砰砰--”凌玉川在外面敲门,“阿姊!二姐已经把东西收好了,快走了!"
凌紫熙转身,只走了三五步,就到了门口打开房门。
她一手扶在门上,一手提裙迈过门槛,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凌玉川抓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地拽着她走:“父亲说了,要快点离开这破地方!”
别看凌玉川年纪小,力气倒是不小,凌紫熙被他拽得身形晃了晃,她那回头一瞥,只来得及看见夜昭衣襟一角。
被凌玉川拉着跑出小院,迎面遇见从外面玩回来的梅子。
梅子眨了眨眼,问:"你要去哪儿呀?"
凌紫熙弯起眼睛来,说:“回我自己的家。"
梅子不解地问:“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凌紫熙苦笑摇头。
“哦………"梅子拉着长音点头,认真地说:"那你要多穿些,别再着凉。"
“阿姊,我们快走,父亲还等着咱们呢!"凌玉川又拽凌紫熙。
凌紫熙胡乱点头,任由凌玉川拽着离开。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耳边是自己和弟弟的脚步声。
可是她有些迷茫,脚步也有些虚?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要跟父亲回家去了?
分明她从进府之日起便盼着这一日,可当这一日到来时,却觉得不甚真切。
屋里的夜昭看着凌紫熙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道莫测的笑。
今日的大年初一,拜年走动的人和车辆很多,路上的积雪被车辕踩成一处烂泥。
凌永宽往前迈出一步,扶着凌紫熙和凌若兰上了马车,等凌玉川也上了马车,他则坐到了马车前面。
凌永宽扭头看了一眼马车里面,对着两个女儿向来寡言的他闷声开口:“没能护着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女儿很好,不委屈……"
凌紫熙和凌若兰异口同声的回答。
凌永宽转头望向九王府和七皇子府的方向,目光一片冷毅凶狠。
欺女之仇不可忘,管你什么皇亲国戚,他既能辅帝,亦能斩龙,改了国姓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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