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眼前却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NGC-2237当即意识到，这不是克蕾瑕的梦境，他进入了别的梦境。
一个疑惑从他脑海中产生，这说明至少方圆一千米内存在拥有智慧的生物。可是，根据探索者007的数据反馈来看整片森林的智慧生物只有他与克蕾瑕两人。
踌躇片刻后，他决定沿着梦境进行一次探索，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于是，他重新审视眼前的景象。
绿色的海洋宛如一片片叶子覆盖而成，偶尔会有或微小或剧烈的波动。
波动时，他看见一点一点从上透来的光，其中有刺目的白、淡漠的灰、浓郁的黄、深沉的黑。然而，这些色差交替或同时出现，毫无规律可循。
NGC-2237隐藏住自身的意识，在这一片汪洋的绿色海洋中行走，去往更多的梦境。
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之后，他发现这片海洋不仅仅由广袤的绿色组成，某些区域还有静谧的蓝、火焰的红等等色彩。
摸清部分情况后，NGC-2237决定做一个尝试，他将自身意识暴露在这片梦境海洋之中。
他想看看梦境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结果，他却发现自己被梦境主人的意识束缚在原地。
不，不对。
他并不是被困住而是与当前梦境中的意识融合在了一起。
刹那间，他发现眼前的梦境之景产生了些许变化。海洋变得更加清晰具体，是繁茂的枝叶，是灿烂的花瓣，是变化的天空。
NGC-2237低头看向“自己”，瞬间惊愕不已。
忽然，听见一破空之声。他豁然抬头，瞧见了天边划过一道身影。
与此同时，NGC-2237借住那道身影的意识离开了这片海洋。
另一个梦境之中却是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了一切，黑压压的云层中不时有雷电闪过，眼前还兼有狂风与暴雨的倾轧。
NGC-2237感受到一缕强烈的意识——飞出去，一定要飞出去！
他与梦境之主紧紧盯着前方的多重阻碍，不停地飞翔，猛然间，他们一同捕捉到了一缕从远方投射而来的微光，却又转瞬即逝。
NGC-2237趁机抓住了那道光，从梦境之域里完全脱出。
他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随即铺满大地。
克蕾瑕梳洗完毕后下车一瞧，NGC-2237已经支起了小木桌，桌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夜调。
“早上好。”NGC-2237抱着一捧洗净的野果，像个求夸赞的小孩子般有些急切地指着桌上两杯夜调，“我按照你的口味调了一杯，另一杯是我按自己口味调的。”
克蕾瑕一听，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更偏什么口味？”
夜调所用的两种原料——可啡粉与可可粉，两者颜色质地相近，但溶于水后两者的口味却有所差别。
前者味苦，口感轻盈，很是提神醒脑。后者略苦带甘，口感浓稠，很是饱腹。两者混合冲泡的夜调是城区家家户户必备之品。
“偏可可粉更多。”NGC-2237回答道，“之前你给我的夜调里可可粉也略微偏多一些。”
闻言，克蕾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果然。”
NGC-2237放野果的动作微微一顿，倒也只是如平常般注视着她。
只见，克蕾瑕保持着那样明媚的笑容，坐到小桌旁端起她的那杯夜调，又示意他端起他的那杯夜调。
她端着被子与他碰杯道：“恭喜你迈出了第一步。”
此时，他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克蕾瑕。”
“嗯？”她咬了一口青色的野果，抬眼看向他。
“你觉得这颗星球上的动植物是否具备一定的智慧？”
克蕾瑕缓缓将果肉咽下，反问他，“这得看智慧生物的定义是什么？”
“智慧生物基于神经器官的一种高级的综合能力，包括感知、知识、记忆、理解、情感、决策等多种能力。”
“以帝国的定义来看，母星上的智慧生物只有人类。”
NGC-2237又思索了一小会儿，“那以你的定义来看如何？”
“智慧是个很难完全定义的概念。”克蕾瑕端坐在大石块上认真地说道，“以我的角度来说，从进入森林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平静的情绪，这是由森林里千千万万的动植物所产生的情绪交织而成。”
“若将你方才的定义拓宽，那么它们已然满足情感一项，就足以用智慧相称，只是程度和外显不同。人类的构造始终与动植物不同，以人类的标准来判断动植物恐怕过于狭隘。”
听完，NGC-2237陷入了沉思。
克蕾瑕虽然有点疑惑，但也保持平常不主动多问的态度，一边享用早餐，一边静观其变。
当桌上的青果子消失了三个之后，NGC-2237突然开口，“我昨晚应该进入了它们的梦境。”
他将昨晚之梦详细地向克蕾瑕讲述了一遍。末了，他提及最后那段充满暴风雷雨的梦，说出了一个猜想，“那应该是一只鸟的梦，它从海上而来。”
“鸟？”
69書吧
克蕾瑕从未见过真正的鸟，小时候听族中长辈讲过鸟的故事，讲过鸟的画。
那是一种美丽的生命，它们拥有丰满多彩的羽毛，清脆悦耳的鸣音，足以飞向任何地方的双翼。
于是，她向父亲撒娇想要一只鸟。即使是万能的父亲也犯了难，但他给她做了一只用木鸟。只要拉动开关，它就会如同真正的鸟一样飞向天空。
后来，她在帝国见到了更加灵敏且逼真的机械鸟。再后来，她从帝国的资料库里发现鸟原来在帝国成立之前就灭绝了。
“是鸟！”
克蕾瑕激动地站起身，“如果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这是一个重大发现！资料显示鸟已经灭绝将近五百多年了，或许你梦见的可能是新生的物种，也可能证明它们其实没真正灭绝，只是数量稀少，帝国忽视了它们。”
“那么以它们确实存在为基础，我们已经进入森林五天，探索者不会有所遗漏，所以它们应该是这两天内从海上迁徙到这片森林。”克蕾瑕一边在原地打转一边快速说着自己的猜想。
“现在的昼夜与温差变化早在三百年前就固定下来，能挨过的生物都有自己的方法。鸟会筑巢，树木一向是它们的最佳选择，所以附近的树木一定会有鸟巢。”
“据长久以来的观察，各个生物因为夜半的关系，这个时间里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太远，只要找到了巢就一定能看见它们！”
“我要去找它们！”话音还未落下，克蕾瑕先行一步。整个人急匆匆的，只背着贴身小包，其余工具一个都没带。
“等等。”NGC-2237见她如此急躁，下意识起身去追。
然而，克蕾瑕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克蕾瑕！”情急之下，NGC-2237喊出她的名字，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都同时怔了怔。
NGC-2237率先反应过来，松开了她的手。最后，他试探地说道：“我和探索者都能帮上忙。”
“嗯，我知道。我一个人也可以。”克蕾瑕侧头回避他的目光。
“我明白了。”NGC-2237似乎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下，你的倾向不是我。”
闻言，克蕾瑕眼眸微动，蓦然回首望向他，眼底仿佛掀起万般波浪。
“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触及她的眼眸，NGC-2237飞快地解释道：“我……我想告诉你，我能感觉到你对帝国的不信任，也尽量避免使用帝国的科技。我不会询问，也不会泄露相关的事情。”
“寻鸟的路上，至少把它戴上吧。”NGC-2237褪下左手腕的表递给她，“它在未连接状态下依然拥有基础功能，临时的数据不会直接上传，甚至删除记录也不会留下痕迹。”
克蕾瑕伸手接住，注视着他干脆利落转身离去的背影，猛然喊道：“一起去吧……如果你也有兴趣的话。”
NGC-2237那双如同被雾气笼罩的眼睛，顿时清明一片，“好！”
第一次黄昏如期而至，他们二人依然在林子里不懈余力地寻找。目前为止，一无所获。
克蕾瑕倒也不气馁，长久的时间磨炼了她的心性。至于NGC-2237，他根本没有丧气等一类词汇的概念。
两人在一颗巨树裸露在土地外的粗壮树根上，疲惫让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昏的光斑中突然接二连三地划过几道影子。
NGC-2237察觉到异样正准备起身探查，却被克蕾瑕拦住，两人继续保持静默地坐着，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扑棱之声。克蕾瑕循身望去，对面的树干上立着一只鸟。
它和故事中说得一模一样，全身都覆盖着羽毛，有着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那双敏锐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们。
她欣喜不已，向它露出一个微笑，表达他们毫无攻击之意。
忽然，周围又多了几只同样的鸟，还有一只大胆的鸟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克蕾瑕保持着友好的姿态，好奇地打量它们——棕褐相间的羽毛层层叠叠地覆盖周身，张开的羽翼足有遮天蔽日之势。
兴许是经过了它们的考验，那一只胆大的鸟落在了克蕾瑕的怀里。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羽毛吗？”克蕾瑕柔声询问，佩戴的白石项链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只鸟张开翅膀，轻轻地拍了拍表示可以。
“谢谢。”克蕾瑕小心翼翼地抬手抚摸，别样的触感在指间蔓延。
它似乎很享受被她抚摸的感觉，一个劲地往前凑。与此同时，它的翅膀频率极快地扇动了起来，克蕾瑕瞧见它的腹部有一根羽毛正缓缓脱落。
最后，那根羽毛落在了克蕾瑕的怀里。它张开翅膀，再度飞翔，跟随着同伴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
“我们要跟过去吗？”NGC-2237
“不用。”克蕾瑕拿起羽毛朝他笑了笑，“我们与它们之间拥有一次美好的相遇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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