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呼啸着砸在车窗上。车载电台播着摇滚乐,咋呼着将言若的心搅得七上八下,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不断在后座响起。
司机将车载音量调小了点,出租车前行,驶过一个弯,前方路段渐渐拥堵。即便临近深夜,车流量也不见少。
沿路滴滴叭叭的鸣笛声,红色车尾灯在余光里散开,言若靠着车窗往外看,分辨这是哪里。
司机打开手机群聊,哟了声:“姑娘,前面出车祸了,现在过不……”
话还没说完,言若匆匆道了声谢,下了车避开拥挤的车道往前跑。
远远望见,警灯和救护车灯在夜幕里闪烁,滴滴呜呜的警鸣不断从耳边刮过,言若心跳前所未有的强烈,喉咙里跟被刀割了似的刺疼,但她不敢停下。
好不容易跑到出事的路口,现场嘈杂声一片,言若拨开人行道上拥挤的人群往前:“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十字路口,交警正在维持秩序,言若绕过挡视线的救护车,站在交通标志牌后悬着心踮脚看过去。
和一辆小型货车迎头相撞的是辆黑色奥迪。
她大松一口气,目光转了一圈,拨开人群跑到另一条人行道上。
陆京聿坐在驾驶位,抬腕看了眼时间,十点四十。
从储物格里拿出手机,按了两下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手机丢回去,扫了眼拥堵的车流,食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视线无意间掠过右侧人行道,蓦地顿住。
言若一辆辆分辨追尾的车。
都不是。
没有陆京聿的车。
紧绷的神经忽地松开,言若腿软了下才站稳,鼓噪的心跳收回胸腔,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地掉出来。
冷风撩起她单薄的衣摆,言若打了个寒颤,直到此时,她才分出点心在自已身上,腰和腿又酸又痛,甚至整个人都有点麻,脚下像没了知觉。
手机从汗湿的掌心里滑落,啪嗒掉在地上。言若慢半拍反应过来,正要蹲下去捡。
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她刚转头,下一瞬,就被揽进熟悉的怀抱里。
“你怎么在这?”陆京聿手覆到她后背,却摸到被汗珠洇得湿润的衣料,触手一片冰凉。
他松开她些,想把西装给她穿上,言若抱住他腰,抽泣着蹭进他怀里搂得死紧。泪水从眼里漫出,将他的衬衫浸湿一片。
见她掉眼泪,陆京聿眉眼沉下去,环着她,另只手陷进她发丝,轻轻抚过:“出什么事了?来找我的?”
“你……嗯……”
她哭得不能自已,陆京聿拍抚着,贴到她耳边:“慢慢说,我在这。”
言若喉咙哽住,心神骤然放松下来,后怕和庆幸一起堵在那,缓了缓呼吸:“我看到车祸的新闻,来找你。”
她仰起脸,含着鼻音确定,“你没事。”
陆京聿低嗯一声:“我的车在后面,没事。”他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搂着她靠到自已怀里,“不哭了。”
言若眼一眨,泪珠又滚下来,她胡乱地在他衬衫上蹭两下,脸埋着呜咽着语气:“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她声音简直要委屈死了,陆京聿心尖又疼又软,摸摸她头:“手机没电了,车里没有数据线,怪我。”
穿得这么薄就出来了,他低下,离近她,“先回车里好不好?冷不冷啊?”
言若这才想起来还在人行道上,交警在不远处拿着喇叭处理秩序。她把多余的泪都在他怀里蹭掉,点点头。
陆京聿把西装外套给她穿上,弯腰捡起手机,揽住她肩带上车。
路还堵着,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言若坐在副驾驶牵住他的手不放。陆京聿探身过去,半圈着她,她睫毛还湿着,他轻笑着调侃:“怎么这么爱哭?”
小时候那一回是,现在也是,她在他面前哭过这么多次。
言若眨着水润的眼,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你还笑。”
差点把她吓死。
“是我的错。”
陆京聿把她藏在衣领下的头发拨出来,理到身后,她后颈湿湿凉凉的,他抚了抚,凑近了低下声,“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
言若往前抱着他,贴在他脖颈间,哭腔明显:“你把你秘书的号码给我。”
防止下次找不到人,她不放心地补充,“助理的也要。”
“怎么?”陆京聿拍拍她背,嗓音含上笑意,“怕我不回家,查岗啊?”
言若抽抽噎噎地嗯一声,觉得没回应好,咽咽嗓子,又嗯了下。
“好。”陆京聿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下,是他疏忽了,轻声哄,“都给你。”
他声音低下来慢慢说话,很温柔地哄着她,言若不自觉开始撒娇,揪着他头发小声抱怨:“我腿好痛,腰也好酸,都怪你。”
好像跑了十个八百米一样,虽然她一次也没跑过。
“嗯,都怪我,回家给你揉揉。”陆京聿把她的手拿下来握住,慢悠悠道,“你知道现代人什么最重要吗?”
“什么?”言若下意识问。
前方车流慢慢移动,陆京聿拉开副驾驶的安全带扣上,头低下,亲了下她唇角:“头发。”
言若:“……”
警灯闪烁着被落在后面,言若靠着车窗看了一会儿。
路过的车辆拖长着红色尾灯远去,她回过头看他,轻着声道,“陆京聿,你要好好陪着我,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陆京聿眸光晕上点笑,柔声应了句好。
又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言若凝着他的侧脸,外面光影滑过又退远,世间好物如浮光掠影顷刻散去,只有眼前人才最为弥足珍贵。
健康平安地一起变老,本就是世间最难寻又难求的奢望。
“我要去考驾照。”言若转回视线看着前方,“从下周五开始。”
下午说好跟他学车,本打算寒假再开始,但现在她改主意了,不能出点什么事,都要靠跑着去的。
她今晚跑了这么远的路,脚腕一点问题没有,说明已经完全好了。她要考驾照,立刻,马上!
陆京聿控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正要回,言若接着道,“等拿到证了,就不用你接我上下课了。”
“……”
他懒散地啧一声,又听她轻扬着声线,“我去接你下班。”
陆京聿:“……”
被你拿捏。
他弯了下唇,尾音拖着点纵容的笑,“都依你。”
平稳地回到汀澜府,库里南停在地下车库,陆京聿倾身过去,解开她的安全带:“我抱你上楼。”
言若打开副驾驶的门,又把手往西装袖口里缩了缩。
陆京聿俯下身揽着她后腰,另只手勾住她双腿,轻轻一下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起来后吃晚饭了吗?”
“还没。”言若环着他,亲密地靠过去,不客气地提要求,“我想吃面。”
“嗯。”陆京聿下颌贴了贴她额头,“我做给你吃。”
“今天没有给你买玫瑰花。”言若脸贴在他肩上,往他颈窝蹭了蹭,还带着点鼻音,“明天补给你。”
陆京聿想笑,都哭成这样,心里还惦记着给他买花。
他想,光这辈子一起变老还不够,下辈子还得找到她。
等被放到客厅的沙发里,言若才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去琴房里拿出个丝绒首饰盒。
陆京聿正把松散的衬衫袖口往上折,言若走过来,又把他袖子拉了下去,顺便把他两只手都捞过来。
69書吧
“……”陆京聿手伸着,任她弄,言若打开首饰盒,取出那对袖扣,把盒子放在他另只手上。
陆京聿低垂着眼,看她拨开袖扣的连杆,一层层理好衬衫,卡上鲸尾。
他认出装饰面是一朵玫瑰花,应该是她自已画的。
“生日礼物,忘了给你。”
言若给他戴好一只袖扣,手伸出去抱在他腰上,仰着头看他,“桌上的玫瑰会凋谢,但这个不会,我也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陆京聿瞧着她,她眼眶还红着,或许泪意会传染,他心头也泛起滚烫,她从不吝啬表达自已的爱,而接到她爱的那个人,才是最幸运的。
他扣着她搂紧,低低嗯了声。
静静抱了一会儿,言若拍拍他,示意自已该吃饭了。看着他重新挽起袖口去厨房,她坐在餐桌边托着下巴,思维劈着叉,她好像也挺没情趣的,好好的氛围只想着吃。
“对了,科目二难不难考啊?”言若又想到考驾照的事,陈清玖考了四次才过,她万一也要考很久怎么办?
“不难。”陆京聿应得随意,拖着点腔调,“五次考不过就再来五次。”
“别怕。”
言若:“……”
等言若终于有空去驾校练车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周六。
燕京那么大,她没想到会在同一个练车场遇见言以瑶和裴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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