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把手重新缩回袖口的动作一顿，她抬头，视线顺着那只清瘦修长的手落在他身上。
冬日的半山腰有种荒冷的寂寥感，但此刻，太阳挂在他身后，他高瘦的身形浸在日光里，朦朦胧胧地散着暖意。
言若伸出指尖搭上他手指，下一瞬灼人的温度将她裹住，她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手掌短暂地接触又分开，陆京聿坐在那条双人石凳上，懒洋洋地拖着腔调：“折莲花灯行吗？”
言若点头嗯一声，冰凉的手指蜷了蜷收进羽绒服兜里，她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那张红色的卡纸在他手中不断被翻折叠起，言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冷白干净的指骨吸引。
很温暖，和她的不一样。
她抬眼去看他，有段时间没见，他的头发似乎刚修剪过，只比寸头稍长些，被冷风吹得支棱着，露出清隽的眉骨，侧颜凌厉俊朗又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右耳垂下边有个红色的小痣。
言若的视线落向他半敛的眼尾，顺着他专注的目光看向那盏成型的八角莲花灯，又看了眼被她折得皱巴巴的卡纸。
沉默一瞬。
为什么同样都是看教程，她做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好了，”陆京聿指尖捏着莲花灯一角递给她，“要点亮吗？”
言若接过，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是她折不出的样子。
听见他这么问，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可以点吗？”
很奇怪，言若没来由地觉得，他这么问，那就一定可以让这盏没有灯芯的灯亮起。
陆京聿挑起一边眉梢，瞧她一会儿，随后站起身向凉亭外走去。
言若目光追着他，见他从水边的一棵树苗上挑着折下一小截枯枝，指尖修掉枯枝上多余的凸起。
他回身在石凳上坐下，言若正要问，身旁的人就着她捧灯的手，倾身凑过来向她展示灯内部的小机关。
离得有些近，他身上似冷又似被熨得温热的薄荷香，浅淡地萦绕在她鼻尖。
言若手心捧着那盏灯，垂眼看他伸出指尖，拨开灯芯处预留出的凹槽，把那截枯枝严丝合缝地插了上去。
“？”
69書吧
教程里灯芯处都是光秃秃的，没有这样的凹槽。
言若把灯拿近了，看了又看，没看明白从哪折出的卡槽：“怎么做到的？”
陆京聿双手往后撑在石凳上，懒着声：“先构想。”
“嗯，”言若跟着点头，期待地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陆京聿偏头瞧她，拖腔拉调地回，“先这样再那样。”
“……”
言若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几秒后，她偏开视线扑哧笑出声。
虽然他有时候不着调，但好像跟他待一块总会很开心。
“我不听你说了，反正我眼睛会了手也不会。”
言若捧着灯站起来，正要绕过他坐下后就无处安放的长腿往亭外走。
“我想你需要这个。”陆京聿不紧不慢地拦住她。
“陆京聿，”言若看着他掌心的银灰色打火机，感叹道，“你一定是属猫的吧。”
见他挑眉，她弯起眼睛补充，“叮当猫的猫。”
下山的路，是他们一起走的。
言若想起他提过和朋友一起来的，她问：“你不等朋友一起吗？”
陆京聿在她身边，一阶一阶慢慢走着，漫不经心地回：“他考试不及格，拜佛去了。”
“……真的？”言若不太相信。
“骗你的，”陆京聿轻笑，“他是来求财的。”
“……”她信了。
两人有的没的聊着。
“你也抽烟吗？用打火机。”
“不抽，那个是他求财点火的道具。”
“……”
“你不喜欢会抽烟的？”
“不是，烟味不好闻，而且也不健康。”
……
言若清楚地意识到自已在做梦，她的视角变为旁观者，从高处俯视，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青石台阶上。
梦境变得琐碎。
少年时的陆京聿，和再遇后的他交替着在她梦中出现。
她曾在校园内与他擦肩，也曾很多次坐在看台上看他打篮球。
心跳声随着画面的变换起伏波动，睡梦中的言若蹙起眉。
陆京聿从半睡半醒间清醒，搭在她腰间的手上移，轻拍她后背。
言若无意识地蹭了蹭他下巴。
梦境转换。
是一个雪夜，他浸在黑暗中看不清五官，她被打横抱住。
一滴温热的泪水渗入他的衬衫，陆京聿动作一顿，他松开怀抱，支起上半身，右手抚上言若脸侧。
正要叫醒她，就听她呢喃出一声：“哥哥……”
陆京聿僵住。
好半晌，他指腹落在她眼角，轻轻摩挲两下，擦去溢出的泪。
他仰面躺回床上。
片刻后，他闭上眼。
似乎是缺少了熟悉的怀抱，言若翻了个身挨着他左肩。
陆京聿掀开眼皮，右手从身侧抬起，食指抵上她肩，微微用力推开，让她睡正。
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天花板。
他重新支起上半身，垂眼打量她片刻，俯下身额头贴上她的。
这么一副乖巧爱撒娇的模样，心怎么这么硬。
几息后，陆京聿拨开她的衣领，咬上她锁骨。
言若在睡梦中觉出一丝痛，轻哼一声，无意识地伸手推他。
陆京聿抓住她手腕，咬在她锁骨处磨了磨，留下痕迹。
他躺回床上，侧身拥住了她。
——
言若拧眉盯着镜子，伸出指尖摸了摸锁骨处的红痕，带着小小的血点，按压还有点痛。
怎么回事？
昨天好像还没有。
“陆京聿，”言若趿拉着拖鞋转身往洗漱间外走，见他进来随口问了句，“家里是不是有虫子啊？”
看起来像是被咬的。
“可能是你梦里哪个好哥哥咬的。”陆京聿没什么情绪地撩她一眼，擦过她的肩走到洗漱台前。
“……”
言若转过身狐疑地看他背影，又去看镜子里他抬都没抬的眼皮，这人不对劲。
难不成是他咬的？
这么想的，言若就这么问了：“你咬的我？”
她走过去仰起脸看他。
陆京聿叼着牙刷，似笑非笑地垂眼瞧她：“我咬你干什么？”
言若不信任地盯着他：“真不是你？”
她昨晚的确做了梦，但醒来只能模模糊糊地想起大概是梦到这家伙了。
难道她也有梦游的习惯，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陆京聿表情挺无辜，懒懒散散地吐出两个字：“碰瓷？”
“……”言若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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