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的午后,人的心情也跟着阴沉。带着这样阴沉灰暗的心情,玉笛穿着打扮后准备出门。她最近受够了郑箫的冷面冷言,所以今天,她决定单独出行。
她走下楼上了阿四备好的黑色轿车,车子迅速离开了白公馆。她两眼一直定格在车窗外面笔直都是柏油路,路边都种着青青葱葱的松树,望着那些稀有的绿色,玉笛的低沉的心跟着稍微活跃了一些。
郑箫最近对她冷漠得很,几乎很少与她交流,更别说和她和好。虽然玉笛已经试出了他的真心,但是他们和好却成了问题。郑箫本来就不主动,况且现在心里还有气。玉笛就算主动示好,也不一定会被他接受,所以,玉笛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冒险一次,给他们和好寻求一个转机。
但是这个转机,还是需要松本来提供。所以她今天出来私会松本,待会兰姐告诉郑箫,他一定会着急赶来的。到时候,他在情急之下,说不定真会对自已表露心迹的。她不确定一定会如此,但是她决定冒险一试。
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当她还在神思时,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是冬日里的清水湖,因为现下时至严冬,湖边早已冰封,平坦光亮地比舞台还要适合跳舞。松本是来约她跳舞的,她下了车子,用力裹紧身上的山茶红的毛呢大衣。
松本早已等候在那里了,他的身后,是一群持着各种乐器的奏乐人员。
空旷的湖面上,风呼呼有力地刮来,刮在脸上,有一种刀割般地疼。
玉笛皱眉说:“松本先生,约我来这里,是跳舞吗?”
松本牵扯唇角笑说:“当然。”
音乐响起,像是宫廷盛宴上的响彻和高亢。随着音乐声,玉笛和松本舞动了起来。在松本漆黑的瞳里,这位穿着红装的妙龄女子况外动人,尤其是她似嗔浅怒的样子,让人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他心里微然荡漾起一个想法来,他希望能与她朝朝暮暮。
而玉笛一直设想着待会郑箫到来的情景,她一面舞动着,一面在心里紧锣密鼓地盘算着,这样的紧张让她微微泛起热来。她暗示着自已,今日定要他对自已表露心迹。
就在这时,远处又来了一辆车子,车子停下时,郑箫急急忙忙冲下了车子。他得知玉笛背着自已离开,一路上都是焦虑不堪,担忧甚重,可是一下车,便看见那光灿灿湖面上舞动的一双身影。
气愤,从心底直接翻滚到了脑海里。他素来都是沉静自知的人,可是偏偏对姚玉笛,他做不到沉静观望。
于是,他大步向着这边迈来。这时,他们一曲舞曲已经舞完,松本看见玉笛光洁额头上渗出的微湿问:“怎么?热了吗?”
玉笛压着快速喘息的胸膛,脸颊也由刚才的冷冰青紫变成现在的温热红润。
“舞曲太快了。”她说
松本依旧微笑着望着这位红粉佳人,心里酿出另外一个想法来。于是,他将手伸进衣兜里,片刻后,他掏出一块丝帕来,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那异常的馨香传来,玉笛顿时感到浑身疲乏了起来。
“小姐。”郑箫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时,她感到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再转身望向她,她看见郑箫站在不远处,但是却变得极其模糊。她眼皮打架,脚底发软。
这时,松本搀住了她,而郑箫也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你放开她!”郑箫一把将玉笛从松本身边拽了回来。而松本依旧优雅笑着,堂而皇之地将手帕放进了衣兜里,然后淡淡地说:“原来是郑参谋。又来英雄救美?”
“没工夫和你废话,我要带玉笛离开这里。”郑箫扶着玉笛道。
玉笛软软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坚决的话语很是心动。一个男子不论远途追到了这里,还敢对处在优势的日本人说这样激烈的话语,便可以知道,在他心里,这个女子有多重要。
松本阴狠说道:“好个郑参谋,敢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商人如此说话,您可够胆量。你尽管带着她离开这里,但是后果你也要多加考虑。“
郑箫无畏笑着说:“静听尊便。”说罢便带着昏昏欲睡的玉笛离开了这里。
坐在车子上,玉笛已经昏然睡去。她的头紧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满都化作了怜惜和心疼。他心里暗自叹惋着:“可怜的玉笛,你难道没有看出松本的色心吗?你为何还要和他交往?就算他是日本人,就算他能救你离开贺庆天,可是你难道没有看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吗?”
他心里百味杂陈,很是难受。而此时,玉笛又一次朝他靠近,一股熟悉的馨香吸入了他的鼻间,那是很微弱,很特别的香味。微弱到混着她身上的香水味不易察觉,特别到让他瞬间就想起了那日枪支上沾染的味道。
他心里暗自一惊,脑海迅速回放刚才的情景。他记得过来时,松本好想给玉笛擦额头,然后玉笛就迷迷糊糊了。今日出来时,并未听玉兰说玉笛身体有恙,可是为何就变成现在的模样。他慢慢靠近玉笛的额头,闻见了那一抹幽香。
很香,闻后让人想要入睡。好在他自制力强,强制自已清醒着,一直到送玉笛回到公馆之后。
而等玉笛恢复知觉后,见到的却是自已躺在床上,而郑箫正临窗而立,插着衣兜朝外观雪。
漫天飞舞的大雪,将整个世界都装成苍茫的银色。到处都堆积着无休无止的雪,整个天际阴沉地没有一丝生机,这样的冬日,何时才会结束?
玉笛睁开眼睛,想起方才郑箫果断大胆的行为,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如果方才松本不放自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但是面对强权的日本人,郑箫敢如此,却是难得。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说明,他对自已是真心的。
“又下雪了?”玉笛有气无力地问。
郑箫转过头来,浓眉深锁,眼神忧郁。他几步过来,柔声说:“你醒了。”
她仰望着他关切担忧的神色,心里一阵悸动。敢问世间什么动情的言语能胜过此刻他袒露在外的真情。她闭住眼眸,向着他怀里靠去。
他微微愣住,然后慢慢环住了她。
他们终于和好。他的真心,她已经试出。他虽未向她表露心迹,却用行动证明,他对她的真情,这一切,已经足够。
他们抱了很久,直到她的额头又渗出了汗水,她才嘟囔说:“屋里的暖气烧的太热。”
他松开她,脸上带着久违的温柔说:“你又出汗了。”
玉笛幸福一笑,然后低头去枕头下寻着,过了片刻,她拿出一块丝帕来,还未展开,就有一股香气传来。
玉笛一看,迅速又塞进去说:“错了。”
可是那隐约的幽香又传散开来。
郑箫起身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湿润清新的空气进入了房间。玉笛感到一阵冷:“开窗干嘛?”
郑箫转身说:“你到现在还不知这香味有问题吗?”
玉笛一惊,想起每次闻到之后,都会莫名其妙地犯困。她已经被窗外打进的冷风彻底吹醒。她抱着肩膀说:“赶紧关上,我冷。”
郑箫关住窗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来,拉开枕头将那块丝帕塞了进去,然后问:“这是松本送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玉笛不解他怎会知道。
郑箫说:“方才在湖面上,松本也是用这个给你擦额头的,后来你就犯迷糊了,还好我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玉笛听完此话,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由想起不久前松本和她单独一起时,给她拿手帕的情景。她的脸上露出不安来,她垂下头,用手搅动着枕头上的流苏说:“他送我手帕是用来安神的。我只有晚上睡不着才会用。”
郑箫警惕地又问说:“你确定没有和他单独在一起时用过这个吧?”
而郑箫的追问,让玉笛彻底慌了神。她的目光变得扑朔迷离,她不知该如何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心一横,她居然尖利地嘶喊了起来:“你管我作甚?你是我什么人?我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你给我出去。”
郑箫没想到,方才还温柔似水的玉笛突然变脸,自已好意关心她,却遭到她的呵斥。他不满高声喊道:“我是关心你。”
“你充其量不过就是我的保镖,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你不要总是多管闲事,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马上给我离开,滚!”玉笛失控般地大吼大叫着。
郑箫刚好起来的心情颓然被毁灭,他铁青着脸怒喝说:“你简直不懂好坏,不可理喻。”
说完哐当关门而去。
而玉笛坐在床上,心里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那天下午,她被这手帕安神睡去后,她和松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如果有,她怎么对得起郑箫呢?通过这段日子的试探,她看得出,郑箫心里是有她的,而且刚才,她本来已经打算与他和好如初了。如果他没有发现那块丝帕,如果他不追问自已,她也许不会再次想起那个让自已怀疑的下午。可他问了,她该怎么回答?她回答了,他又会怎么看她?
所以,她选择用决裂的方式去避讳谈及这个话题。而暴跳如雷的郑箫对玉笛也彻底失望,他决心不再管她,也许她非常乐意和那个松本在一起,所以,自已干嘛非要去做讨人嫌的事。姚玉笛,你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我祝愿你能寻到幸福。
郑箫站在楼下,抬头望着三楼上那扇窗口,他的泪默默顺流而落。也许这样的雪日,是最适合分离的日子。从此以后,他们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69書吧
他抹去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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