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正已按捺不住了。
经过秦建军家时,他还邀请了秦达荣同行。
毕竟在这山中,如果遇石头欣喜地接过糖,边嚼边跟在李放身后说:“那个人可威风了,比我们大队长还像大队长呢。”
在孩子眼中,大队长已是见过的最强大、最威严的人物。
李放心中疑惑,威风的人?
如果是轧钢厂的同事,这个时候来找他又有什么事?
带着满腹疑问,李放踏入了大队部。
...
\"沈科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放惊讶地看着那位正与大队长秦福生动情交谈的男人,他正是轧钢厂采购科的副科长沈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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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毅看到李放惊讶的表情,微笑着说:“新年快乐,李放同志。”
李放应声道:“新年好,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沈小毅轻咳两声,指着身后少年说:“在家里过年太无聊,就带我弟弟出来散心……”
此刻,李放才注意到沈小毅身后还有一位少年,低头戴着军绿色的将校呢军帽,看不清脸庞。
秦福生先前与沈小毅交谈过,得知他是钢厂的干部,态度十分热情。
“哎,放子,沈科长说想上山看看,我想你从小跟着父亲登山,不如带沈科长去转转……顺便把你五叔也叫上,确保沈科长的安全。”
秦福生微笑着叮嘱。
他作为秦家庄的大队长,在村里口碑颇佳,为人和蔼,为村民做了许多善事。
李放不好推辞,况且沈小毅平时待他不错,他便当作款待客人一般答应了。
“好的,走吧,沈科长,先在我家休息一下……时间还早,来得及。”李放提议道。
沈小毅点头道:“只要不打扰到你家人就行。”
三人离开大队部,一同走向李放家。沈小毅见李放一直盯着他弟弟,于是介绍道:“这是沈小正,是我二叔家的孩子,这位是李放,我们钢厂采购科的采购员。”
李放向沈小正伸出手:“你好,沈同志。”
沈小正抬头看了李放一眼,随即低下头,两人简单握手,没有交谈。
沈小毅看着沈小正的样子,眉间微蹙。
“我刚听说秦队长提到,你们村里有许多猎户,其中以你们家的狩猎技术最为出色。”沈小毅说道。
李放应道:“我继父是经验丰富的猎手,曾在东北捕获过老虎,我的这份工作,可以说是拜那只老虎所赐。”
他没有隐瞒,毕竟沈小毅身为采购科负责人,早就明白他的背景,无需再遮掩。
有时候,真诚是最直接的沟通方式。
沈小毅见他如此坦诚,微微一笑。而一旁的沈小正听到李放的话,眼神中闪烁出光芒。
在门口,秦小河用棉袄袖子擦着鼻涕,他正蹲在雪堆里滚雪球,双手冻得通红,却毫不在意寒冷。
“娘,有人来了。”秦小河看见李放带着两人,小脑袋灵机一动,大声喊道。
秦小河的嗓门自幼就响亮,这一声喊,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清晰听见,比门铃还要管用。
“咱们家简陋,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李放迎接二人进入屋内。
这时,张玉容从门口走进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水。
“妈,这是我们厂里的领导,沈科长和他的弟弟。”李放起身接过水,为他们做介绍。
张玉容用围裙擦干手上的水,对李放叮嘱:“好好招待,妈去给领导准备午餐……记得那水加了糖,别让他们嫌甜,趁热喝能驱寒。”
在这个时代的乡村,一碗加糖的热水便是主人能拿出手的最佳待客之物。
沈小毅当着张玉容的面,一口气喝光了那碗糖水,赞叹道:“真的很甜。”
张玉容露出了微笑,但她没多停留,怕打扰儿子和领导的交谈,于是把孩子们都唤到外面去。
稍作休息后,李放带着沈小毅兄弟两人上山,毕竟他注意到到危险,单靠他一人恐怕难以应对。
秦达荣一脸困惑,不明白为何会有两个闲人过年时上山游荡,但听说是李放的领导后,他欣然同意。
李放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就是家事。
他必须替大哥照看好这个家。
...
山路上。
秦达荣背着猎枪,左右手各提着一只野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沈小正紧紧跟随在他身边。
李放看到这一幕,沈小正先前的冷漠模样早已不见,他满眼期待地看着秦达荣手中的猎物。
那只野兔被猎枪击中,已然毙命,显得凄惨无比。
李放这时明白了,这小子见到血腥才会兴奋。
沈小毅苦笑着说道:“他在城里闯了祸,我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带他来这里,希望打猎能分散他的注意力,顺便找个办法安置他……”
原来,在除夕夜,家家户户欢聚一堂之时,沈小正却因从小爱闯祸而失踪。家人发现他未归,寻找后发现他将院子里的一个少年打倒在地,鼻青脸肿,甚至鼻梁骨折,情况令人堪忧。
询问原因,沈小正却不肯开口。幸亏少年的长辈与沈家关系良好,才没有深究。
“平日还好,但现在……”沈小毅叹气,当前的局势与以往不同,气氛紧张。
他们这些家庭如今都极为小心,对孩子的管教也更为严格。
只是出了个沈小正这样的麻烦制造者。
“砰……”一声枪响,吸引了沈小毅和李放的注意。
沈小正举枪,对准远处的兔子射击。
距离不算近,沈小正的射击稍微偏了一些,惊吓到兔子,它飞快地逃跑了。
“不错,练过的?”老猎人秦达荣眼中闪烁着赞赏,竖起大拇指夸奖。
之前沈小正提出想试试枪,考虑到有他在旁守护,且目标是兔子,风险不大,所以就让他尝试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
沈小正摇头道:“这枪我没碰过,别的枪我倒是玩过。”
李观察着眼前的情景,对沈小毅说:“哎,沈科长,怎么不让小正去当兵呢。”
沈小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低声解释:“他自已特别想去。但我的二叔是烈士,家里只有小正一个孩子,我奶奶坚决不让他去。”
李放听完,肃然起敬。
沈小正的枪法显然是经过苦练的,他可能是向往军旅生活,但由于家庭屡次阻挠,心中积怨,故意惹事,希望家人因此对他失望,送他入伍。
“要不让他来咱们厂保卫科怎么样?那里都是退伍军人,每天都有训练……而且就在你眼皮底下,安全些。”李提议道。
毕竟沈小毅说过,沈小正不再读书了,不如给他安排个工作,磨炼一下性子。
安排个轧钢厂的工作,对沈小毅他们家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沈小毅眼睛一亮,显然在评估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
最后,沈小毅还是未能决定如何安置沈小正,两人在李放家简单吃过饭后离开。
临走时,他们还留下了十斤粮票。
毕竟沈小毅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白吃白喝。
春节假期,李放一个人在家觉得无聊,他打算去找秦建军聊聊,毕竟秦建军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作为好朋友,他不能袖手旁观。
没想到一进门,李放就看到秦建军正躺在床上,旁边凳子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
两人谈笑风生,完全没察觉到外面的脚步声。
“哎呀,没打扰到你们吧。”李放微笑着看向那女孩,她是秦建军的未婚妻,刘家庄刘老七的女儿,刘美华。
刘美华性格开朗,看到李放立即热情地打招呼:“放子来了,快来坐,吃点瓜子,建军正跟我提你呢。”
刘美华虽然还未过门,却已显现出女主人的架势。
“提我,怎么了?建军又说我坏话了吧。”李放搓着手,看着只能躺着的秦建军,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被人背后议论的感觉并不好受。
刘美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说:“都说你们哥俩情同手足,心思一样,他确实说了你的坏话。”
她并不介意这些闲话,毕竟她和李放关系亲近,李放知道这只是玩笑,也就没往心里去。
“你妹妹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李放看着刘美华,好奇地询问。
提到秦建军的岳父家,也非等闲之辈。
刘美华的父亲刘老七是刘家村唯一的兽医,尽管是兽医,但村民头疼脑热也会来找他,两片药就能解决问题,因此名声在外。
刘老七家中只有两个女儿,老二和她姐姐关系最好,从小到大,只要刘美华出现的地方,李放必定能看到她的妹妹。
刘美华笑着说:“怎么了,李放对你家美丽似乎有点意思……”
还未等李放开口,躺在床上的秦建军抢先说道:“你就歇一会儿吧,李放他是工人,打算娶城里的姑娘。咱爸不还希望美丽能找个女婿吗。”
秦建军这称呼变化之快,还未结婚就这样,若被他爸妈听见,恐怕又要心酸了。
李放闻言,心中也松了口气。
首先,刘美丽肤色黝黑,与“美丽”这个名字毫不相符,或许是因为她还未完全展现出女性的魅力;其次,刘美丽自小被当作男孩养育,性格豪放不羁。
男孩能做的,她无所畏惧,男孩不敢尝试的,她也常常尝试。
见秦建军已开口,刘美华转换话题:“李放,你认识供销社的人吗?我想进城买些布料,做件新衣服……”
她即将出嫁,期待穿着新衣,光彩照人地步入婚姻。
李放点头应允:“行,如果你哪天来城里,提前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就是这些布票,能不能用钱替代……”刘美华显得有些迟疑。
她父亲给她钱买布,但农村人不像城里人那样,凭户口领购布票。
没有布票,她无法购买布料。
李放想了想说:“没问题,我会搞定布票的事。”
尽管他的户口刚迁入城市不久,每月的布票量不足以做条裤子,但找同事周转或购买一些,应该够用。
刘美华听到李放的承诺,满心欢喜地看着秦建军:“你看李放,都吃上商品粮了,你什么时候也能带我去城里生活啊。”
秦建军咧嘴笑道:“你不离开我,我才不会去城里,你要去,就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刘美华闻言,脸颊泛起红晕。
“我先走了,你们俩真让人头疼。”李放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单身狗的他深受打击。
秦建军这小子运气不错,从小就定了婚事,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用送了。”秦建军大声对李放喊道。
他心里记挂着李放那次没跟他一起挨打的事,打算找个机会反击。
这并非嫉妒他人的好运,大概只是兄弟间的默契,自已经历过风雨,不愿看到别人轻易得到庇护。
……
回到家中,李放看到张玉容正在烙合子。民间习俗,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家家转,北方尤其是京津地区,合子最受喜爱。吃合子象征转运生财、家庭团聚,是百姓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做合子并不复杂,就是薄皮小馅饼。和面是个技术活,张玉容出身面食世家,对揉面和制作面食是行家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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