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茹与沈孝天并排行走在青石铺成的路上,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有些湿滑。
姚静茹低头看着地上带着泥土味的浑水,提着裙摆踮脚前行,嘴里喃喃地絮叨着沈孝天离开南城时发生的趣事,偶尔回头看他,迎接她的便是他眼中的宠溺、痴情和并不常见的温润笑容,只是离姚府越近那笑容便越淡,这一点,姚静茹并没有觉察到。
“小心!”路边人力车急速跑过,溅起旁边的一滩泥水,幸而他眼疾手快,从身后揽住她的身子,将她带离,才没被溅起的泥水污了绉纱白裙。
姚静茹惊魂未定地窝在他怀里,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声,心跳很快,只是没有自己的心跳得快。
感觉到两人姿势暧昧,姚静茹脸涨得通红,蓦地跳起,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不料沈孝天先她一步困住了她的身子。
“陆家提亲是怎么回事?”沈孝天凝望姚静茹说出了他想了很久的问题。
姚静茹神色一黯,心中忖着:原来他听到邵美的话了。她咬咬牙勉强撑起笑容:“没事了,我娘已经拒绝了!”
“可我听说你为此事不太开心!”沈孝天神色有些不悦。
姚静茹愣了一下,回忆起邵美说的话,立刻会意沈孝天话中的意思,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因为我娘拒绝陆家提亲而不开心,是因为我家里……”
姚静茹的话戛然而止,引得沈孝天眉头一蹙,但只是转瞬他的表情又舒缓了许多,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姚家的事整个南城都知道,沈孝天自然也听到些风声,他轻轻地将姚静茹拉入怀中,用下颚顶着她的额头,口中喃喃:“静茹,不管有什么事,有我在,我会帮你!”
“不……”姚静茹出声否决,“家中的事自有我来烦恼!”
“你信不过我?”他看着她。
“不是,你的本事,我自是坚信不疑的,可现下南城所有人都看着姚家如何渡过难关,我父母重礼教,自尊心重,倘若由你插手,给人落下话柄,我和你的事,只怕他们更是反对!”姚静茹尽量说出心中的考虑。
沈孝天看着她,不禁失笑,“没想到你一颗脑袋里,竟装了这么多东西!”
姚静茹给他一说,脸涨得通红,偏过头,作势不理。
沈孝天不再打趣,扶正她的身子,一字一顿道:“倘若我上姚家提亲,那要帮姚家渡过难关,自然也就名正言顺,不会有你这么多的担心了!”
姚静茹给他的一番话惊到,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拥入怀中,只听他在耳畔喃喃道:“静茹,遇见你,便是我沈孝天此生最大的幸福!我不许你不开心,不许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姚静茹心中五味翻滚,伸手环上他的腰间,紧紧地抱住他,算是回应。
本以为只是玩笑话,姚静茹没想到沈孝天会真的上门来提亲。
习秋来报时,她还在房里练琴,一听习秋提到沈孝天整个心都提了起来,沈孝天能来提亲,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真心,可当下姚家正在拒绝陆家亲事的风口浪尖上,他这样贸贸然上门提亲,父母会同意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姚静茹跑到前院的走廊时,便已经听到姚谦里的声音:“沈先生对小女的搭救之恩,我姚府上下铭感五内,只是姚家与陆家都有意促成小女与陆家三少爷的亲事,沈先生这时上门提亲,岂不是叫姚某人为难?”
“沈孝天救令爱,不是为图回报。再者,据我所知,姚陆两家亲事并未谈成,我倾慕姚家小姐上门提亲,只望姚老爷、姚夫人能够成全!”
沈孝天尽量放低姿态,语调相比平日的冷俊轻缓许多。
姚静茹不敢入内,只在偏厅躲着观察事态的发展。
金玉芩一直芥蒂上次沈孝天送姚静茹回来时的轻浮举动,近日来听得外面谣传着静茹与沈孝天的流言,眼见女儿的声誉在别人以讹传讹中越传越离谱,她头疼心疼,只将全部的过错都怪罪到沈孝天的头上,知道沈孝天的职业更是将他地痞流氓的身份坐实,此时自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地痞流氓结亲,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自古儿女结亲,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提亲之事由沈先生自己前来,岂不是误了规矩?不知沈先生父母可健在?”
沈孝天自八年前便与父亲水火不容,再无交集,姚府也是前几年才移居南城,自是不知沈孝天便是沈仲恺的儿子,此时问起,本也是想着法子找茬儿打消他提亲的念头。
沈孝天沉下脸,冷声道:“倘若父母都在,这样做自然不妥,但沈孝天如今孤身一人,亲事自然由自己张罗!”
沈孝天话说得巧妙,既未表明父母是否在世,也反驳了金玉芩的刁难。
姚氏夫妇闻言面面相觑,各自心里已有答案,想来这沈孝天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倒是躲在耳室里偷听的姚静茹,听到沈孝天这样回答,有些发愣,沈孝天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沈仲恺的儿子?
姚氏夫妇自然不会买他的帐,猜得他没了父母,心中更是厌恶,姚家虽无旧朝光鲜,可怎么也算是名门世家,儿女婚事自当要是门当户对,岂能就此将女儿嫁给惯于厮杀混打的市井之徒,而且还是失了家翁婆媪的市井之徒。
金玉芩不再迟疑:“沈先生,我们静茹已经许了陆家,一女不能许二夫,看来静茹与沈先生此生是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了!沈先生还是请回吧!”
“娘!”姚静茹听到母亲的话,立刻从耳室里冲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女儿与陆家何时有了婚约了?”
金玉芩没有料到姚静茹会突然跑出来拆自己的台,心中懊恼,但碍于沈孝天还在厅上,只得挑了话来搪塞:“我与你爹已经和陆家商量好了,明日便谈两家亲事!”
姚静茹不依:“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金玉芩没好气道:“我生你养你十几年,难道连你的亲事也做不了主,这事还要向你知会?”
姚静茹没想到母亲会当着沈孝天的面说这些话,顿时急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娘说一女不能许二夫,那这话也不能作数,当年祖父宿迁出任时许下的亲事,娘与陆家说亲时就可以忘了吗?”
姚静茹幼时订过一门“囫囵亲”,这事沈孝天今天才知道。
金玉芩给姚静茹一句话气得脸一阵红青一阵白,半响说不出话来。
姚静茹眼见母亲脸色不对,委屈的眼泪顺着涨红的脸颊直往下掉:“娘,静茹要嫁便嫁自己喜欢的人,否则……我宁可三尺白绫要了性命,也不嫁自己不爱的人!”
厅上的人一听,俱是一震,姚氏夫妇看着倔强的女儿,气得发抖。
沈孝天见她流泪与父母辩驳,只是心疼,心中怒气也渐渐涌起。
气急败坏的金玉芩颤抖着手指着姚静茹:“瞧瞧我把你送到国外都学了些什么,你专门拿这些回来气你爹娘的?”
金玉芩情绪失控指着她身后的沈孝天,“你喜欢的人,在哪里,就是他吗?”
姚静茹看着沈孝天坚定地点头:“是!”
话音未落,金玉芩便挥手朝姚静茹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直打得姚静茹站立不稳,踉跄几步跌到沈孝天的怀里。
金玉芩气得浑身直颤,红着眼大骂:“你这个孽障非得气死我才肯罢休?我金玉芩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习秋本是跟着姚静茹进大厅的,一见这场面,吓得不轻,忙从沈孝天怀里扶起姚静茹,见她脸上一道道指痕,心疼地跟着眼泪直流。
金玉芩尽力压下心中的怒气,转向沈孝天:“沈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母女为了这事已经闹成这样了,沈先生还要继续留在这儿跟我讲我女儿的亲事?”
沈孝天见姚静茹被掌掴,本来心中有气,可又不愿使她们母女之间闹得更僵,只得点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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