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进来的?!”
见吴底系着围裙端菜上桌,柳蓁讶异得张大嘴巴。
“连扇门都打不开,还怎么混袍哥?”
吴底轻描淡写地回应着,似乎对柳蓁的归来毫不意外。
桌上已摆好了几样小菜,酥香脆响的三鲜响铃,爽口滑嫩的凉粉鲜鱼,油润亮丽的豆沙鸭脯,还有一道鹅掌汤。
柳蓁看着像模像样的佳肴,好奇地问:“你做的?”
吴底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笑答:“我热的。”
柳蓁不管灰头土脸,径直坐下,用筷子翻了翻细嫩的鱼肉,抿着嘴挑眉说道:“楼下‘龚记’买的吧?”
吴底尴尬地点点头。
“真香。但都是我不爱吃的。”
柳蓁的话顿时把吴底噎在当场。在波云诡谲的暗战中游刃有余的他,面对女人却总是捉襟见肘。
盯着这个一脸无辜的男人,柳蓁忍不住噗嗤一乐。
虽然牢狱之苦让她妆容尽失,却仍难掩笑语嫣然的妩媚娇态。
吴底安静地坐下来,眸中倒映着柳蓁的憔悴,以及憔悴面容下的坚毅。
他本以为,这个从鬼门关走一遭的风尘女子会像世间普通女子一样,委屈地大哭一场。
但她没有。
69書吧
她表现得比任何时候更从容淡定,只是那份淡定里似乎掺杂了不欲人知的倔强和对悲悯同情的反感。
此刻的柳蓁,不像一个烟花柳巷里走出的花魁,更像是一个欲火焚身的战士。
柳蓁还是拿起了筷子,一筷一筷的往嘴里送菜。
她不再说话,也不管吴底,顾自咀嚼这大难不死的接风宴。
整间屋子静得近乎空冥,连呼吸都像晨雾一样安然。
可渐渐地,吴底听见几声微弱的啜泣。
抬眼看去,柳蓁已是泪如雨下,一串串泪珠如清澈的朝露,在黯淡的脸上铺陈为一片水光。
吴底一时无措,四处寻摸。恍然想起,那方湘绣丝帕柳蓁尚未还他。但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找来几张手纸递给柳蓁。
怎料,梨花带雨的柳蓁一把推开他的手,径直扑到胸前,紧紧抱住,无所顾忌地大哭起来。
猝不及防的吴底,再次陷入茫然。
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搭在柳蓁的如云乌发上,不敢轻抚,也不敢拿开。
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
乌云低垂,北风呜咽。如注的暴雨泄洪似地倾覆下来。
公寓里的这对男女,如两只落难鸳鸯,在暗沉天色下含泪带笑地吃完这顿午餐。
此时,城市另一头。陈淑仪站在被查封的报馆前,怅然若失。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篇文章竟酿成如此大祸。不觉想起当年的吴底,也是因为一篇文章而在长沙掀起了轩然大波,搅得满城风雨。
但当时吴底的身边有她,可现在,她身边却没有吴底,也没有任何人。
若不是社长为了保护她,拒不承认“冷魂”是社中记者,随便编了个跑路的馆外撰述员搪塞,又塞了些黄白之物了事,自己恐怕也要和柳蓁一样蹲牢入狱了。
狂风骤雨像一颗颗子弹从穹顶射出,噼噼啪啪地打在油纸伞上。
陈淑仪在贴了封条的报馆门前伫立良久才落寞离开。黑色的小皮鞋踩进低洼的水坑里,仍浑然不觉。
“喂!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但她似乎没听见,继续无神地走着。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恍然回头。
“小姐!你的帕子掉了。”
陈淑仪接过那块已被雨水玷污不堪的兰花绢帕,怔了一下。
缓缓抬头,眼前是一位面白无须,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英俊青年。
少顷,陈淑仪才张开小口,“谢谢你。”
她礼貌地颔首微躬,转身离去。
“诶!小姐等等。”
青年小跑两步追上来,“小姐,我可以约你吃个饭吗?”
陈淑仪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旋即转惊为怒,蹙起娥眉,羞愤走开。
没想到,青年却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陈淑仪加快脚步,任滂沱大雨浸湿衣衫也不停下。
街上已没有多少行人,轰隆雷声一阵接着一阵。
陈淑仪听到身后的青年扯着嗓子高喊:“小姐,我叫顾鑫!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她把伞柄夹在腋下,两手捂住耳朵,飞也似地跑开。
站定的顾鑫望着陈淑仪慌不择路,又玲珑可爱的背影,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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