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就是这些?”莫问说。
“差不多。”许正直道。
他见过师父之后,觉得师父突然问起柯小灵的事情,必有他的深意,遂跑去东南医,没头没尾地跟柯小灵对话一番。
对话的结论是,对方应该就是个恋爱脑的普通小姑娘。
不过万一这讨论的内容对师父有用呢?许正直还是把他做的笔记带了过来,一五一十给师父看。
“师父,有什么灵感吗?”许正直期待地问。
“你看我像是很懂女人的样子吗?”莫问反问他。
“……我说侦查的角度!”许正直喊道,“单身快四十年有什么可自豪的啊!”
莫问点点头:“那看来你对自已的未来也无所畏惧,为师深感欣慰……她说的话里我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可注意的。”
许正直叹了口气。
白给一杯咖啡。
“有件事情,”莫问突然降低了声音,“我那天其实见到凶手了。”
“我擦?你见到凶手了那他们关你做什么?把你放出去一起抓人啊?袁局是不是傻?”
“具体的你就别在意了,袁局的想法且不论。你还记得你向我提出过的疑问么?”
“你是说‘袁局是不是傻’?”
“……我说东南医那件案子里的陈数!”莫问一锤敲在玻璃上。如果没有玻璃,这一拳肯定是揍许正直的。
许正直这才想起来自已当时跟师父吐槽过的话。
“他力气贼大,跑得很快,和平时大家对他的印象完全不相符……”
莫问打了个响指:
“和他有关的事情,柯小灵好像有点印象,但按理说她根本就不认识陈数,她自已也说不清。”
“对对,还有整个案子都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门突然开了啊,本来在扯淡的教授突然就自爆卡车啊……”
“就像是有超能力一样,”莫问接口道,“还有,柯小灵被他碰到的时候,感觉很冷,像是死人的手。”
“师父你啥意思?我这猪头要跟不上了。”许正直疯狂挠头。
莫问沉默片刻。
“我碰到的那个凶手,也有以上这几个特点。”
许正直突然感觉背后发凉。
“这不是两起案子么?他俩难道是同一个人?这碎尸案的凶手……就是陈数?”
“不,一定不是。陈数有他自已的人生与仇家,无论如何不至于去报田家的仇。”莫问缓缓地说。
“那他俩是都吃了什么能力果实?被蜘蛛咬了?突然到了上魔法学校的年龄?”
许正直满嘴疯狂跑火车,话跟没过脑子一样往外蹦,要不这样他感觉难受得很。
他更希望师父跟他说,没什么超能力也没什么鬼。
柯小灵那天碰到陈数手冰是因为他来大姨夫了身体不好!忘记事情了是因为手机玩多了!力气大是因为陈数每天夜里偷偷健身卷死所有人!
可向来很厉害的师父和他一脸严肃地分析这些,让他感觉怪可怕的。
就好像……某个神秘的世界真的存在,此刻被好奇的来访者挑起了一角面纱。
但恐怖片里,知道得太多的人都会死的。
面纱后面谁知道是什么?
你能保证揭开来一定是美女,不是挤在一起的一大堆眼珠子?
莫问说:“我见到的那个凶手不是陈数,是另一个人。没有格斗技巧,只是单纯的力气大,非常大。同时,我也有一些和他有关的事情,想不起来了。打斗中我碰到他的手,非常冷。”
人在冬天也会被冻到手冷,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而且莫问碰到的不是田原的手掌,那是根本不可能在活人身上出现的温度。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两桩案子几乎就是先后爆发的,中间有重叠的时间。我有个猜想,两名凶手,或许有什么渊源,甚至彼此之间就是认识的。”
师徒俩都沉默了一段时间,许正直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对自已来个记忆删除。
旁边看守的警察过来发话了。
“哥们,时间到了,下次请早嘿。”
说着就要把许正直给请出会面室。
“等下。”莫问说。
警察停下动作,许正直也回过头:“怎么了师父?”
“你别……”
莫问抬了抬手,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没事了。”他最后说。
许正直深吸一口气,走出会面室。
他寻思自已是不是就不该来?
前天见过面之后,几个哥们听说他去见了师父,委婉地跟他说“你师父最近精神压力有点大,好像出了点问题”。
许正直还和他们吵了一架,说精神压力大怎么了?自已天天在网上发癫,手机一放又是五好青年。
可今天师父听起来真的挺疯的。
什么超能力?哪来的超能力?自已当初就是说着玩儿的,师父还真当真了。
怎么不信点别的呢?把他当秦始皇V他50多好啊?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许正直闷头往外走。心想还说什么两个案子同时爆发就有关系,那今天我吃不下饭,刚好发生日食,是不是因为我吃不下饭所以才出现这不祥之兆啊?
前因后果搞清楚一点吧师父!这能有个锤子的关系呀!陈数杀人的手段也不是把人砍碎啊!而且他可讲究了,就爱把事情闹——
许正直突然住了脚,正好停在台阶最上方,差点没刹住倒下去。
东南医礼堂杀人案发生之前,前面的两起,都是无声无息的碎尸案。
凶手只为虐杀,没想搞个大新闻。
礼堂杀人案之后,碎尸案第三案爆发。
与之前两案不同的是,这次冉小仓被拎到了高速公路上,被许多车碾过。某种意义上是群体杀人,事情一下就闹大了,而媒体也是就此扒出了冉小仓的真实身份。
礼堂杀人案中,陈数并没有直接就杀死校长,而是给他注射了高浓度的A试剂,颇有一点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而碎尸案第四案,据师父所言,凶手这回没有杀死高春次,而是任凭莫问赶到对他进行救治。
莫问没救回来,眼睁睁看着高春次死去。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后面的案情,竟然真的都有了相似之处。
真的……没有关系吗?
许正直感觉脑袋要爆炸了。
一会儿觉得自已好像也有点癫,一会儿又觉得癫怎么了,反正道爷我成了!
现在碎尸案前两案的现场已经封闭起来了,许正直硬是托关系又回去看了下现场。
证据还是那些,没有一个是新的。恰好下午有一帮哥们去高春次的案发现场,他就蹭了个车。
…………
许正直走进乌有乡那个小院子。
院子里已经乱七八糟,屋里更是挤满了人,他压根儿就进不去。
就算进不去也能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所幸许正直满心查案,毫无呕吐欲望。
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农村小屋条件简陋,就连网线也不是埋线的而是后面另外拉的——甚至很可能就是这段时间才拉的,看起来非常崭新。
但网线在这里断掉了。
许正直看向断口处露着的断茬。铜芯的五股线,断口很不利落,胶皮卷在一起。
这断口不是用了任何工具,而是被人生生扯断的。
这处的指纹标记和之前一样,指向“没有结果”,许正直知道那其实指向一条死者的记录:田原。
据接管这个案子的杨副队说,本案情况比较特殊,指纹已经不再被采信了,很可能凶手利用3D打印之类的方式伪造了指纹。
可哪个英雄能把这么结实的一根线扯断?许正直自问这线的强度经得起两三个小伙子拔河玩儿!
脑海中有个声音像是在和他说:是真的,师父说的是真的。
“靠。”许正直垂头丧气地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两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冉小仓被车碾死的那条高速公路边。
那一小段车道现在已经被雪糕筒给挡起来了,中间装模作样地用围挡围着。许正直在公路边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一转身,正好对上高速旁边的小山坡。
从公路上往上看,恰好有一个没有树的位置,对着事发地点。
许正直吭哧吭哧往上爬。这几天没下过雨,因而并不费力。
他在山坡上那位置看到一串脚印。
单纯从脚印上,其实是比较难锁凶的。
毕竟指纹是独特的,鞋子却是量产的。
不过如果要找的人已经被缩小在一个范围内,那么脚印却是可以很容易地判断出是不是其中的某个人。
许正直越看那脚印越眼熟,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登录进系统。
这脚印并没有在碎尸案中出现过,虽然也被其他同事记录了,不过多数认为可能是无关信息。
但许正直没有去看碎尸案的档案。
他点开了礼堂杀人案的档案。
当时,礼堂的主席台上铺着洁白的桌布,而陈数为了让所有人看到,站了上去。
他的脚印印在了上面。
也印在了许正直面前,山坡的泥地上。
图片上,东南医礼堂案的脚印,与碎尸案第三案中,山坡上的脚印。
一模一样。
陈数来过这里。
师父是对的。
…………
“讲稿准备好了吗,老杨?”
“放心袁局,用的就是昨天晚上您过完目说没问题的那版。”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袁局竖起一根手指:“别跟你那莫队学。他那脑子,实在不够灵活,认死理。”
杨副队笑道:“他那人,其实能力确实强,就是太自负,总有很多想法,不听领导的指示和安排。”
“得了得了,”袁局烦躁地摆摆手,“别再提那家伙,你比他好多了。那个‘原一毅’,你和他打过招呼了吧?”
原一毅,正是当年水泥藏尸案的几个凶手中,硕果仅存的一人。
刑期比他更长的四人,皆已在前面的四案中被杀死。
“没问题袁局,已经教会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等会儿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他想闹什么妖蛾子也闹不出来。”
“那就好。”袁局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自已的领口。
碎尸案在民间虽然炒得热火朝天,江议员却是不太关心的。他更在意的是东南医的案子,那个牵扯起来可大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媒体像是闻到臭味的苍蝇一样涌过来,一下子把矛头引向了当年判决不公正之类的问题。
这下质疑的就是执法院了。
当下帝国势力分为两拨,治安局和执法院都是由公子川执掌,江议员也是公子川手下的人。
看起来是媒体质疑执法院,实际上懂的都懂,就是公子澈的势力试探性地对公子川的势力发动了攻击。
这要是失利了,自已身为子虚市的治安局局长,就可以滚犊子,择日跟东南医那个衰到家的校长一起阴间打麻将了。
袁局长可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媒体很厉害么?
舆论这种东西,别以为只能被媒体操纵啊。
他看着杨副队整理礼服领口,又帮对方整了整帽徽,在后者倍感荣幸的眼神中露出一个鼓励的笑:“这次就由你独挑大梁了。加油啊——杨队!”
那几乎就是把莫问给踢走,让对方接任刑警大队队长的许诺。
杨副队精神抖擞地应声:“是!”
他保持着这样的精神风貌,准时到达了场馆。
和东南医的情况不一样,这次治安局要开的新闻发布会,选在了子虚市的体育馆。
这场馆也是数年前某任领导力排众议修建的。只是建好了之后并没有举办什么大型体育赛事,就空置在那里。
很多人质疑当时建这个是为了洗钱,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还真不是为了洗钱——因为那领导拿得并不算多,远没到洗钱的级别。
大概修建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情怀在的,没存续下去罢了。
这场馆比东南医的礼堂大得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杨副队深呼吸,往主席台走去。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显示一条短信,来自许正直。
莫问的徒弟,一个愣头青。
杨副队没有点开那条信息,依旧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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