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遭后,树清知道,过保丰山,一定要趁着天亮。
所以,天不亮,树清就把堂嫂和老大从房子里喊了出来,给自已和老大肩膀上搭了两个口袋儿,里面各装着十斤白面和五张大饼。
到玉宝村的时候,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三个人腿都像灌了铅一样,一到了堂哥家里,便抓紧找了个凳子坐着休息。老大甚至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炕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
堂嫂虽然也累,但既然到了自已家里,便一定要尽地主之谊。稍作休息后,便喊着老二和姊妹们,张罗着给树清笼起火,让树清先自已熬罐儿茶,自已去做晚饭。
“老二,你叫什么?”
树清坐在炕沿上,掐了一口路上剩下的饼子,塞进了嘴里。看着张罗笼火的老二,可怜又机灵,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他又想起堂嫂说的,王氏本家抢房子的事儿,他想听老二说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狗蛋。”
“谁起的名儿?”
“我爷。”
“我给你换个名字,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叫狗蛋儿。”
“为什么?”
“因为名儿是我爷起的,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嘿,你这还说得一套一套的,从哪儿学的?”
“我爷讲的,我爷活着的时候讲隋唐演义,那些英雄们自报家门,都用的这句话!”
“但你用错了,你知道吗?”
见老二颇有灵性,树清打心底里喜欢,也为这个家能有这样一个孩子而感到高兴,所以他心中又有了新打算。
“那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那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身体和头发,都是父母赋予的。关于你的一切,只有父母有权利更改,当然,包括你的名字。明白了吗?”
“明白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生怕自已记不住,狗蛋儿又把这句话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树清,询问他自已说的对不对?见树清点了头,他又骄傲得忙活起了自已手里的活儿。
“想不想上学?狗蛋儿!”
树清突然有了教老二读书学字的想法,所以想先问清楚他自已的想法。
“想,但我不去学校。”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我妈再吃苦了。我想早点儿把这个家撑起来!”
“有志气,你有这个志气,这个家一定能好起来!”
树清被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给感动了。他也确确实实相信,这个家一定会好起来。
69書吧
“你妈不在家的这几天,你叔叔伯伯们有没有找上门来?”
树清担心地问起来,关于王家氏祖这几天的动静,看看老二又是怎么处理的。
“我二爷爷来了,带着大伯和二伯。”
“他们想干什么?”
“想让我们把房子腾出来,说我妈是伍家人的老婆,让我们去找姓伍的去!”
“然后呢?”
“我吓唬他们。我说我达(爸)每天晚上在十二点的时候,就会敲门,估计是舍不得我们几个娃娃。”
“他们怎么可能信这种话呢?”
“他们当然不信。我把他们留在家里,让他们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再看。”
“等到十二点又怎样?”
“十二点的时候,我就让村里的好朋友在外面敲门,每隔半个小时敲三次门。从十二点到一点,总共敲两次门,敲完马上就跑回家。二爷爷和大伯、二伯,跑出去看的时候,门外每次都没人。第一次可能不害怕,第二次就有点怀疑了,第三次的时候,他们就待不住了。”
“你小子还真聪明,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他们晚上不敢来了,白天呢?”
“白天他们要来就来,反正我们不走,他们也不能直接赶我们走,毕竟二爷爷那人可是要面子的人。”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发现你的这个小把戏。我看还是得好好想想办法。”
“伯伯,要不我们去找马书记。听村里人说,他真正愿意帮穷人哩。”
“马书记是谁?”
“马书记是新调来乡上的领导,来这边也才没多久。”
“难道他叫马占山?”
“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都喊他马书记。”
“要真是他,就好了,这事儿就好办了呀!”
“伯伯,谁呀?”
“明天咱们去找马书记一趟,就知道是不是了。”
树清多么希望,老二嘴里的马书记,就是转生的干达(爸)呀!堂哥,你在天要是有灵,一定要保佑,这个所谓的“马书记”,一定要是马占山呀!
第二天,当树清和老二来到乡上,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的背影的时候,树清不禁热泪盈眶,手脚发抖。
皇天不负苦心人,或许是上天想给这家人一个活路,又或者是树仁在天显灵,老二嘴里的马书记,真是马占山。
当马书记看到来人是树清时,他的反应和树清如出一辙,眼含热泪,满是热情。聊罢双方各有的遭遇后,都不免唏嘘一声,暗道命运的捉弄,没想到在这儿让两个人相遇。
马书记的际遇相对简单,从前慢坡离开后,不降反升,被安排到了宝凤,当起了乡上的书记。听完树清说得堂哥一家的情况,他决定亲自带人去解决,当即就来到了玉宝村。
果然,朝里有人好做官,任何时候都是铁律。马书记到了村里,连树仁家的门都没去,而是径直带着树清和老二去了玉宝村村长家。
这一去,不用马书记多干什么,只用提一句:“这个事儿要好好解决”。当天,事情就被解决了。王家氏族被村长叫到村口,当着全村人的面,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绝不欺负孤儿寡母。
这件事儿,终于算暂时解决了。
但,马书记还是给树清出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树清,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次靠着村长能把事儿解决,但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
“那怎么办呢?”
“我要跟你老生常谈,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或许也是个办法。”
“什么?老生常谈?你别卖关子,咱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明说。继祖既然已经过继给你了,那就让他和转生结婚。要是转生是你亲生的,这事儿断断不能,但她既然不是你亲生的,那这个事儿便一举两得。”
“怎么个一举两得法?”
“这第一个好处,就是转生不用外嫁,永远地陪在你和秋月身边,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第二个好处,王氏家族这些人一旦知道,我是转生的干达(爸),那就是继祖的干达(爸)。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他们要欺负孤儿寡母,那就要掂量掂量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
“你是身在其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呐……”
“按说,这么做,应该没什么问题。但……”
“但还是要问过秋月是否愿意,是吗?”
树清见自已心中所想被马书记轻松看穿,然后道破,顿觉脸上红辣辣的,生怕马书记说他惧内之类的话。
“遇事和屋里人多商量,才是真男人。别被世俗的想法给影响了,日子是自已的,婆娘是自已的,怎么过,要自已说了算,管旁人的说辞做什么呢?”
马书记看穿了树清的心思,便大大方方地劝说了起来。
“马书记哟,你再说,我可真的就无地自容了。你放心,我回去就和秋月商量!”
“那可再好不过了。那我就坐等喝喜酒喽。”
而后,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