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叫牛江水,他在这个屋子度过了大半生,在我的记忆里,自从那次开始,每次我去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老母亲,却很少见到他,屋子就像他的母亲,而他就像一个浪子一般。
牛江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又不像是一个普通农民。他和他的老母亲相依为命。牛江水喜欢串门,但他母亲可能因为太老了,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世外桃源,见牛江水出门,她也不吭一声。牛江水也从来不告诉她去哪里,一声不吭就走了。等到差不多饭点的时候,他便会回来,他母亲做饭似乎有些困难了。
村里管串门叫“过家”,牛江水就是村里最会过家的人,便有了个“过家王”的外号。
牛江水家有几亩田,但他只种了一亩多地的样子,这些田刚好能够养活他母子俩。剩下的田都借给别人种了。当年分田的时候,他分到了几亩地,一大半是在村外,离村有两三千米的样子。还有七八分田是在村内,这几分田种起来倒是方便,走个一两百米就到了,挑个粪撒个肥是比较容易的事,可他却偏偏舍近求远,不种这几分田,只种村外的田。
一天牛江水过家到了赵飞云家,赵飞云跟他年纪相当,家里孩子多,花销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二人围坐在一张长方形石桌旁,赵飞云递给牛江水一包透明塑料袋,这是散装的烟丝,在牛江水卷烟的片刻,赵飞云一边泡茶一边问牛江水:“江水,你在村里的那几分田不种吗?”
牛江水翘着二郎腿,一边卷烟一边说:“不种,我家村外的田都种不完了”。
赵飞云手里提着开水瓶往茶壶倒水,看着水流缓缓流入杯子,问道:“那能不能借给我种?”
“行啊!”,牛江水抽出一根火柴把刚卷好的烟丝点上,“这烟丝不错!哪里买的?”。
“卖鱼干的朱扁担那买的”,赵飞云说的隔壁村经常挑鱼干和杂货来卖的小贩。
牛江水吐了一口烟圈,又吸了一口,回味悠长,说道:“不错!下次我也买点”。
“那你要多少粮食?”,赵飞云问牛江水。
牛江水看了看赵飞云,问:“啥粮食?”
赵飞云端起一杯倒了九分满的茶,在牛江水前面的桌面放下,“就是种你家地的粮食”。
牛江水提高了话音:“要啥粮食?我村外还有几分田不种呢,你要种尽管拿去种就是了”。
赵飞云有些小激动,“兄弟,感情深一口闷,谢了!”。说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却又马上吐了一地,原来他一时高兴,却忘了是刚泡的茶,这开水是早上他老婆灌的,端起杯子并未觉得烫手,喝下去才觉得烫喉。
牛江水连忙问道:“没事吧?呛到了?”
赵飞云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谢谢你!江水兄弟”,说完又连续咳了好几声。
牛江水说:“不不不!飞云,不是你要感谢我,而是我要感谢你才对,我还怕你不种呢,你帮我种地,我的地就不荒了,但是要种,就这点地,房前屋后还不够老鼠和鸡鸭糟蹋呢!”
牛江水说的虽是客气话,但又似乎很有道理。两人相谈甚欢,又卷了好几次烟,泡了几次茶,聊了两个多小时。
清明这天,赵飞云中午吃过老婆烫的手擀面,没啥事,便去牛江水家逛逛,看看他今天吃面了没?见他屋顶上的瓦歪歪扭扭的,便问:“江水,你闲着也是闲着,怎么不把瓦片捡一捡?”。
牛江水正蹲在门口埋头吃面,头也不抬,反问道:“捡它干嘛?又没烂,又不漏雨,捡好了能当面吃吗?过几年不还是这样?”。
69書吧
赵飞云说:“瓦片就像人的头发,修理修理,看起来才精神,不然就堵住了”。
牛江水说:“那就等堵住再捡吧,没事捡它干嘛?压坏了瓦还得补,自讨苦吃”。
这次,赵飞云又被说的哑口无言。
赵飞云从牛江水的旁边跨入门槛,见牛江水天井里的玫瑰花开得正旺,红艳艳的,甚为好看的,就问:“江水,你这刺花真漂亮,能送几棵给我吗?”
“行啊!你自已剪吧,回去把枝条插入土里,定时浇水就行”,牛江水爽快地答应了。
赵飞云便自已找了把镰刀小心翼翼地截了几条玫瑰枝,回去就弄了好几盆土,又栽花又浇水的,把家里弄得脏兮兮的。他老婆见了就对他一顿臭骂:“一天正事没有,尽弄些没用的,人家牛江水单身汉一个,你赵飞云能跟他比?”。
赵飞云打理一次,他老婆就骂他一次。“还弄?弄这个能当饭吃啊?”,“赵飞云,你不用吃饭了,吃花得了”,“再弄,信不信我把花都跟你扔坑里去?”。
有一天牛江水路过赵飞云家,正好遇到赵飞云垂头丧气地从大门走出来,牛江水问道:“飞云,咋啦?又惹弟妹不高兴啦?”
赵飞云回答:“女人嘛,就是不懂情调”。
牛江水笑呵呵地说:“哦?你和你老婆调情啦?”
赵飞云白了牛江水一眼:“不是,都是因为你家的花,我种了三天,被骂了三百次”。
牛江水继续笑吟吟地说:“你还怪我呢?准是你干活又磨磨蹭蹭的,种个花能花多少时间?”
赵飞云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来来来,进来喝茶”。
见牛江水来了,赵飞云老婆便没有再数落她老公了,提着菜篮子去地里摘菜去了。
牛江水见弟妹走远了,又问:“愿闻其详?”。
赵飞云说:“要说种花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偏偏种的是刺花,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知道的消息,说刺花是小年轻求爱的花”。
牛江水一听,来了兴趣,问道:“然后呢?”。
赵飞云说:“我老婆说我老不正经,小孩都十几岁了,还搞这种不正经的东西,让人看笑话”。
牛江水说:“原来如此,你没解释下?就算不正经也是对你老婆不正经,有啥好怕别人校花的?”。
赵飞云说:“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黑,还以为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呢?”
牛江水哈哈大笑:“飞云,你太幽默了,你大腹便便的,穷光蛋一个,谁会和你搞破鞋啊?”。
赵飞云听了不乐意了,用手梳了梳为数不多的一撮头发,说道:“那可不一定,想当年咱也是迷倒万千中年妇女的美男子一枚,比你牛江水也差不到哪去?”
牛江水看了看赵飞云大腹便便的肚子,还有那能反光的头皮,憋得差点喷出口水,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还行,还行,那你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你们老这么炒可不行”。
赵飞云皱了皱眉头,说:“没有,我老婆说要把花扔坑里”。
牛江水连忙说:“别别别!要不你干脆把花还给我吧?我家可没有老婆管我”
赵飞云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他老婆要骂他,便同意了。说干就干,牛江水不等赵飞云老婆回来,就把赵飞云的玫瑰花连花盆带土一起挑走了,用的还是赵飞云的簸箕和扁担。
等到赵飞云老婆回来,一看,花没了,便问赵飞云:“你的情人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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