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江市北环路。
方浩减缓车速，看看手机上的地址，又看了看窗外。倒车驶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尽头，车在两扇两米多高的铁艺大门前停下。
那铁艺大门整体呈现黑色，局部有金色的线条装饰。两边十几米高的香樟树，树冠遮蔽着天空，地上有不少腐烂的落叶，堆在道牙边缘。在阴雨天里，这里显得有点阴冷、晦暗。
也许这就是老式私人别墅门口的气质，方浩想。
透过铁艺大门的缝隙，远远可以看到一幢欧式别墅立在二十多米远的地方，白色的建筑上面有不少黑色污斑，一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
方浩呼了一口气，扯了扯衣服，按下门铃。
然而，并没有什么回应。
他趴在缝隙里往里看了一会儿，确定建筑里面亮着灯。
“警察，开门。我知道里面有人。”
又过了一会儿。
“你找哪位？”钱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方浩举着自已的证件，“有几个问题需要向石康康了解一下，很快。”
站在大厅里的钱圆没有第一时间开门，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双眼迷离的石康康，又把目光落在桌子上散落的各色药片上。
一边敷衍地应和着，一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在对自已不能到门口迎接表示抱歉后，她按下了开门键。
大门缓缓打开，方浩四处观望着，在一条石板路上，慢慢走向别墅大厅。
钱圆趁着这个时间，迅速跑到茶几边把那些药片收拾起来，快速擦完桌子。又随手拿来一瓶酒和一个酒杯，倒上酒。又在石康康身边洒上一些，然后放在桌子上。
外面，方浩扫视整个院子，左侧是干净的平坦草坪，中间是人行通道，人行通道上有一个高两米左右的喷泉，喷泉的水没有开——而且很久没有开的样子。
右侧有一个车行道通往一个车库，车库的卷帘门关着。
外面的车位上停着四辆车，一辆越野车、两辆红色跑车，剩下一辆就是他在监控上看到的钱圆的那辆轿跑。
他本来想要过去看一下，却被站在门口双手交叉等待的钱圆叫住。
“方警官，这边。”
方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来到了大厅。
他一进大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然后就看到了瘫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熟睡的石康康。
方浩快速打量了一圈，眼神集中在了石康康攥着的右手上，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旁的钱圆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立刻走到躺着的石康康旁边。正好站在两人中间，挡住了方浩的视线。
在叫醒石康康的同时，从他手里悄悄抠出了两片蓝色药片。
“酒量不行还喜欢喝，你看现在都醉成什么样子了。”钱圆用责备的口气说着。
然而石康康纹丝不动。
“您随便坐，我给您先倒杯水。”钱圆说着，就朝厨房走去。
“不用麻烦。也许很快就结束了。”方浩有意安抚她的情绪。
钱圆就当作没听见，自顾自地走向餐厅。“您随便坐，马上好。”
她来到厨房，打开水池的篦子，把两颗药片扔进了下水道，又拿起一个玻璃杯，打开水龙头假装清洗的样子，把药片冲到了下水道。
方浩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瞟了一眼在开放式餐厅洗杯子的钱圆。
侧头看了看茶几表面。隐约可见的水渍，说明刚刚擦过。他身体不动，中指快速划过茶，闻了闻。
余光中他看到了钱圆警惕的目光正看向这边。
在钱圆打开冰箱拿水的时候，方浩快速低头在茶几下面寻找着什么。
在钱圆往被子里倒冰水的时候，方浩已经恢复了坐姿，手中多了一片蓝色药片。在他双腿中间，被放进了证物袋里面。动作隐蔽。
“方警官来我们石康康这里是问什么事来着？”钱圆试探道。
“把他叫醒，有事需要问他。”
“这……”钱圆表现得很为难。
她走过去，假模假式轻轻推了两下。
“这个还没醒，要不等他……”
一来二去，磨磨叽叽。方浩实在看不下去，自已可不惯着他。哪有这么等的道理。直接上前在石康康白皙的脸上，“啪啪”拍了两下。
“他可是靠脸——要拍戏的，你不能这么粗鲁。”
“粗鲁？”方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放着一颗蓝色药片。
看到那个药片，钱圆瞪大了眼睛，极力表现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你不知道？要不要我给你科普一下？”
“我……我怎么知道！”钱圆立刻改变策略，“你从哪里搞来的？你想干什么？你想污蔑我们家——”
“你闭嘴。”说完，方浩端起桌子上的冰水直接泼在了石康康的脸上。
石康康一个激灵，睁开双眼看了一圈。
若无其事的他又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康康，快起来。”
方浩见状，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钱圆拉着他的胳膊想要阻止，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别妨碍我执行公务。”方浩冲钱圆说道。
然后，方浩揪着石康康衣领的手抵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摆正，像看一个欠揍的罪犯一样看着他。
石康康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你是谁？你想干吗？这是我家。”石康康愤怒道。
“这两个人见过吗？”方浩无视他的问题，拿出孟子玉和司晨在钱圆车里的照片。
石康康直接闭上眼睛，“没见过。”
钱圆探头看向照片，开口道：“这车我的。这不是孟子玉和司晨吗？”
“你们认识？”方浩问。
“孟子玉他妈是我们的投资人，我自然认识。我在路演现场还见过，康康还给他们签了名。”
石康康这才睁眼，看了一眼，撇撇嘴。还是不说话。
“康康不要胡说，好好配合，这是方警官。”钱圆搓着手有点着急。
“小梦和大源子？”石康康微笑说道。
“什么小梦，什么大源子？”方浩手顶得更用力。
“他们是我的宠物啊！”
“康康好好说话，不要闹。”钱圆劝道。
“你闭嘴。”方浩歪头冲着钱圆说道，然后盯着石康康的眼睛，“你把他们带到了哪里？”
“一个……一个地洞。”
“哪里？地洞在哪里？”
“不知道，路很黑，很黑。”石康康说着眼睛就要闭上。
“你给我醒醒。”方浩摇晃他的脖子，石康康还是瘫软了下去。
“方警官，他就没醒，他在胡说八道，他……”钱圆慌忙解释着。
“你闭嘴。”方浩扭头说道。
“我……我不想杀他们，但是他们……”石康康像是在说梦话。
“什么？继续说。”
“……不听话，就要死，烧死。一个个烧死……”石康康的声音越来越小。
眼看石康康又昏迷了下去，钱圆凑上前，希望自已先把他弄醒然后再问。于是方浩只能先退到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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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圆把冰水灌进石康康的嘴里，并不断拍打。
钱圆见他还没反应，就趴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石康康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钱圆看了两秒，嘴角的肌肉抖动着。
钱圆微微点头，两个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方警官，醒了。”钱圆看向方浩，又回头对石康康说：“你可要好好配合询问。”
石康康看看方浩，又看看钱圆，点点头。
“你开车带他去了哪里？”方浩问。
“谁两个？小梦和大源子？还是你说的两个人？”石康康戏谑道。
“别装蒜。”
“你要想知道小梦和大源子的结局，你可以去看我的新电影：《七日游戏》。你要想知道那两个——路人，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
“我们是见过。不过后来他们两个下了车，就在三桥的桥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证明？”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证明？”
“既然你不打算配合，就陪我去局里走一趟吧。”
听到去局里，钱圆慌了，举手说道：“如果他说的是事实，我可以证明。”
方浩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车上有录音。”钱圆说。
方浩挥挥手，示意她去拿过来。
钱圆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方浩盯着石康康，石康康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笑，与刚才判若两人。
不久，钱圆拿着一支小小的录音笔跑了进来，说道：“好像没电了。”
过了一会儿。
等录音笔充好电，方浩快速听了一遍当天的录音。
通过他们有限的聊天内容，可以听出石康康确实在三桥附近放下了他们。录音笔是在石康康开出半个小时后，跟钱圆讲完自已回酒店的电话后没电的。
经过他们的同意，录音笔被方浩作为证据带走。
钱圆把方浩送到别墅门口，支支吾吾地开口：“方警官，我们已经证明了跟案件无关，能不能不要公开他跟案件的关系，你知道孟子玉他妈就是我们的投资人，还有康康作为明星——影响不好。”
“在没有调查清楚前，一切都是保密的。可是这个——”方浩手伸向口袋想要拿出那个证物袋的时候，却发现证物袋不见了。他惊讶地看向钱圆。
“你是想说这个？”钱圆举起一颗蓝色药丸。
方浩目光一凝，刚要伸手去抓。钱圆把药丸直接扔到了嘴里，做了一个下咽的动作。
“你——”方浩气得咬牙，
还没等方浩说出第二个字，钱圆得意说道：“现在没有了。”
方浩咬咬牙，转身离开的时候，挤出一句“好自为之”。
大门缓缓关上，钱圆回到了大厅。从包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到石康康面前。
“刚答应我了。”
“你对录音笔做了手脚？”石康康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酒瓶猛灌了一口。
“我刚救了你。”
“你威胁我？”
“这是双赢。”钱圆挑挑眉毛。
“你还……知道什么？”石康康歪头睨视钱圆，反手握住酒瓶，支撑着身体。
“我培养了你这么久，你不能忘恩负义吧？”
“擦屁股就要擦干净。让警察搜到药片算什么？”
钱圆冷哼一声。“看这是什么？”钱圆摊开手掌，那颗蓝色药丸正夹在她的指缝间。
石康康把头高高扬起，哈哈大笑。“钱妈妈就是钱妈妈。我就知道，什么事你都会帮我搞定的，是不是？”石康康起身走到她身前，把她的双手抓起来，放在自已的脸上，撒娇似地说道。
“少来这一套。”钱圆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快把合同给我签了。你呢，以后还是我的乖宝宝，我们一起发财。”
坐在沙发上的石康康低着头，不说话，右侧的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在我面前就不要展示你那演技了，我还不了解你。”钱圆正得意地仰着头，完全没注意到，石康康浑身肌肉都在颤抖。
“好的，钱——妈——”石康康猛然抬头，微笑，看着钱圆，像一个乖孩子一样。
然而，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正在沙发缝隙里摸索着，抓住了一个圆柱状东西。
钱圆摇晃着脑袋笑着，正要低头看他的瞬间。石康康快速起身，冲着钱圆的脑袋用力砸去。
嘭——
钱圆身子一歪，应声倒地。
石康康并没有停下，朝着倒下的钱圆的肩膀就是几脚。
他手里握着一个银色柱状奖杯，上面有几滴血滴下。
他猛然松手，奖杯“哐当”一声落在钱圆的眼前。
她的眼睛失焦地看着奖杯，然后缓缓闭上。
石康康从她身上跨过去的时候，她的头部已经被一大片血包围。
“自以为是的蠢猪。我要是出事了，我一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呸！”石康康拿起桌子上的合同，撕得粉碎，甩到钱圆的身上。
然后，他蹲下来用手指蘸了蘸，尝了一口，啐到她的脸上，怪笑着说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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