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默,这个画家可不是一般人。”白童拿着刚调查的资料,找到了正等着他的严默。
“奥?我倒是希望他不一般。”严默打趣道——也是实话。
“也许你还认识——贾瑞原名娄天伟。”
“娄天伟?那个北山市,强奸学生的高中美术老师?”
白童点点头,“是啊,关于学生、学校的案子,总是能引起更高的关注度。虽然他当年主动自首,在舆论的压力下,还是没有轻判,进了监狱。2006年从北山市监狱出来后,容貌大变,立刻改了名字。在北山混了一段时间后,来到了蔚江,伪造自已的留学经历,并以贾瑞的身份,开始了自已的现代艺术创作。”
“卖画的?”
“不止,雕塑、装置、平面、装潢,就是跟艺术沾点边儿的,他都做。”
“有点意思。”严默若有所思。
“另外这个,也许更有意思。”白童拿出了另一份资料的复印件,封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北山市刑警队的印章。
严默打开一看,里面是贾瑞强奸案的资料。严默打开资料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抬头对白童说:“你就不要打哑谜了,说说你的发现。”
“这个受害者宋晴你猜是谁?”
“直说。”
“宋倩,那个模特。”
严默马上翻到她的照片,仔细端详起来。“这……不会是巧合吧?”他又快速翻到贾瑞的资料,“2006年出狱,北江,2008年来蔚江。……2007年……2008年……”
严默突然抬头,认真说道:“他出狱以后,所有的行踪,能查到的我都要。”说完他,摸摸鼻子,“还有他现在的社会关系,所有。”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已经派人开始查了。”说着白童又递给他了一个纸条。“他前几天一直在泷海开个展,应该是昨天就结束了才对。这是他工作室兼住宅的地址。”
“昨天?24号。泷海到蔚江来回只要4个小时……”严默想了一会,抓着白童的手,嘱咐道:“调查一定要隐秘。”
白童了解严默的意思,用力地点点头。
没有迟疑,严默立刻驱车前往他的工作室。
贾瑞的工作室位于蔚山风情老街尽头,背后就是南凌山,风景优美。
严默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顺着古朴的弹石街道往里走,路上有不少的游客打着各色的雨伞,走走停停。
工作室是一幢独栋红砖建筑,有尖尖的红色塔顶,很好找。
到门口广场的时候,有几个漂亮女生正趁着地面积水的倒影拍照留念。
应该是老教堂改建的工作室,现在这样的重复利用很多。严默看到的第一眼这样想着。
主入口是两扇古朴的木头门,上面有粗犷的铁条腰线,用铆钉固定。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道道光,从侧墙上的扇形玻璃窗射下。整体挑高有七八米,空间很大,除了中间随意排放的看不懂的装置,还隐约可以看到墙面上挂着一排排画作。算是一个展厅。
严默顺着墙根转了一圈,在一个朝着中心街道的墙上,看到了关于他个展的宣传海报。海报中心用现代结构主义手法,画着几个扭曲的几何形状,分别用红、黄、蓝填充。看似错落,又看似规律地交错在一起。
严默摇摇头,表示那是自已无法理解的艺术。
边缘用中英文写着:她的眼睛。
这个他能看懂,而且看了好一会儿。
在海报的最底下,他看到了一排熟悉的文字“主办方:海通渔业集团(蔚江市)”。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白童发来了信息。“工作室的所有人是孟清婉。”
孟清婉?谭永亮的老婆,北山孟家小女儿,孟子玉她妈。她的关系网在严默的脑袋里形成了一张网。孟子玉一个纨绔子弟,在外面挥金如土,胡作非为。曾间接导致一个女学生自杀……严重影响了孟家的声誉。前不久,孟清婉公开宣布与孟子玉断绝母子关系,将他扫地出门的消息,是他在电台里听说的。
说起来他跟这个孟清婉还颇有渊源,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想到这里,他眼神中流露出愧疚和无奈。
片刻后,他掏出电话。
“……是的,我们老板在北山投资,从海通渔业集团那里听说,蔚江有您这位当代大艺术家,特意赶来想要两幅画……好的,那我们明天再来拜访……”
打完电话,他顺着弹石路匆匆走向停车场。
刚一到风情街入口,就被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吸引了注意力。
他左右看看,走上前去。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人,戴着帽子,正低头玩着手机。
严默敲敲玻璃。
那人抬头,是一个一脸稚气的年轻小伙子。他不情愿地瞥了严默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机。
严默继续敲敲窗户,他才不情愿地打开。
“大洲呢?叫他过来。”
“你谁啊?大洲是你叫的吗?”
小伙刚一说完。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帽子都被打掉了。从后面伸出一个油头脑袋,“是你叫的?滚下去。”
小伙拿着手机,抱着帽子,不明所以立刻下车。
哗啦一声,侧门打开。
油头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严默身边。
“严哥,新来的不认人。见怪了!给您赔不是。”刘洲双手抱拳,弯着的腰就没起来过。
严默伸手按下了他抱着的拳头,“车上说。”
“好嘞。”刘洲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然后警觉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挥手让小伙“滚”远点儿。小伙得命,匆匆跑开。
“哥,您来这儿干啥?”刘洲好奇。
“我还要给你汇报工作?”
“弟弟关心一下嘛!”
“谭永亮、司正祥家孩子失踪了你知道吧?”
“知道,全蔚江都知道。咋了?您还管失踪案了?”
“道上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个——”刘洲想了想,“真没有,现在法治社会。而且他们已经洗白这么多年了,道上还真没啥消息。”
严默墨镜朝向刘洲的脸,那意思是“你没说实话”。
“道上是没消息,不过他们两家里一直都不太平。”
“展开说。”
“谭永亮是入赘的,到了孟家以后吧,一直没啥实权地位。夫妻两个,那啥生活一直不和,各过各的。听说他们各自都有后宫,还不少。”
严默没有打断的意思,以他的经验来说,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里很可能隐藏着某个线索。
刘洲继续说:“司正祥好一些,不过现在公司都被他的二老婆马芳芳管着,这女人曾经是大学老师。不过听说跟个教导主任似的,把司正祥这个妻管炎当学生一样管。而且,你知道她给司正祥生了个儿子。哎!他大老婆生的可是个女儿。不过司正祥对这个女儿很是上心,听说刚从外国留学回来,学的可是工商管理。你说这个太后急不急?”
刘洲说完,摇晃着脑袋,一副“你品,你细品”的感觉。
“这里头的关系确实复杂。”
“谁说不是呐。这情况下两个孩子没了,你说谁干的?”刘洲像个启发听众的说书人。
“你说呢?”
“那……谁获利大,谁干的呗!”刘洲别着脑袋,表情夸张,“哥,你这是拿我开涮啊!您会想不到这层面?”
“你这几天帮我留意一下道上的消息,有情况你知道怎么办。”
“那必须的,我让您失望过?”刘洲说完,有些迟疑地转转眼珠子,“严哥,有个情况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我听说史老二出狱了。”
“史老二啊?谭永亮、司正祥,可是他的仇人——”
“而且,你可要知道现在蔚江地下违禁品都在史老三手里。”
“嗯?”严默看向刘洲,满脸疑惑。这是个让他意外的情况,但是目前并不知道跟案子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思考了两秒说道:“这个情况我已经掌握了,等我忙完这个案子,再找人收拾他。”
刘洲用力点点头,“哥,你别分心,慢慢来,他跑不了。”
说着两个人下了车,严默扶着车门,说道:“有些事还是不要做了。”说完猛地拉上车门,车子摇晃的同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刘洲脸上肌肉一紧,又立刻挤出笑容,“明白,明白,您放心。”
严默刚要离开就听到有人叫他。
“严警官?”
转身望去,一个穿着得体的女人正拿着话筒,站在不远处。
“这儿可不兴采访啊!”刘洲立刻挥手说道。
然而那个女人不为所动,拿着话筒径直走了过来。
严默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冲那个女人说道:“你是方浩的老婆吧?”
“项梦云,叫我梦云就行。”项梦云微笑着走上前。“方浩不懂事,也没邀请你到家里吃顿饭,大家认识一下。”
严默微笑道:“不打紧,以后都在蔚江了,有的是时间。”
刘洲看看严默,搭话道:“你是记者?同行啊。”
“是的,这不来采访一个造假的艺术家,可惜被拒绝了。”项梦云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店铺,招牌上写着:明月斋——珍品字画。
“这家啊?我帮你搞定。”说完,刘洲从左侧口袋掏出一个手机,看了一眼,放了回去。又从右侧口袋掏出一个手机,看了一眼,也放了回去。最后在屁股后面又掏出一个,看了看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业务有点多,嘿嘿……见谅!”
只见他在上面划拉了几下,打了过去。
“我朋友要采访你……别塔玛废话,积极配合就是了……嗯……”两句话后,刘洲捂着话筒,问项梦云,“下午,2点行不?不行我让他现在就过来。”
项梦云感激地点点头。
“就下午两点,好好配合。”说完刘洲挂了电话,看向项梦云,一脸得意,“搞定了。”
“谢谢您,您怎么称呼?”
“刘洲。你可别谢我,谢我严哥。以后在蔚江,这种小麻烦找我就行。”
“他说的倒是事实。”严默表示赞同。
项梦云点点头,添加完彼此联系方式之后。项梦云想要请他们两个吃饭,刘洲以自已有事先离开。
项梦云表示理解,跟刑警一起吃饭对他那样地人并不好。
严默盛情难却,刚好又到了吃饭时间,就一起找了一家小餐馆点了几道菜。
用餐期间项梦云讲起了他跟方浩之间的故事。
“方浩,他就是个孩子,从小开始练习综合格斗,训练、比赛都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惯了,团队合作他一点经验都没有,这点必须各位领导多鞭策鞭策才好。”
严默微笑表示认同她的话,然后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蔚江?”
项梦云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来这里是因为我,我有呼吸道疾病。你知道北山是工业城市,空气质量不好。”
“原来如此。”听了项梦云的解释,严默也感到一丝愧疚。他也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周明远的评价一开始影响过他的判断,以为他是因为工作问题,被降级来到了这个地方。
“方浩对于来到这里是有抵触情绪的。”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
“他对这个地方印象不是很好,有些怨气。不过他就是个大男孩儿。如果工作中有情绪,你不要管他。只要出现新的目标、挑战,他马上就会被吸引。他就是这样,好也不好。”
严默微笑回应。他想到了自已年轻的时候,师父总说他像狗一样,疯狂、执着又善变。
“说不定多认识一些朋友会好一些。”项梦云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把严默当外人。也许这就是方浩喜欢她的原因,严默想着。
“我可不是一个好朋友的角色。”严默笑笑。
“我感觉挺好的。”项梦云耸耸肩,“这只是边界感的问题。边界都是自已设定的,我们都是。”
严默深以为然,不过又被困于“我之为我”的局限里。
69書吧
“方浩不是科班出身,为什么会当上刑警?”
“这个要从他那个当刑警队长的老爸说起了。他说他想向他老爸证明:他也可以。但我知道,那都是狗屁借口。他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老爸那么热爱刑警这个职业,以至于对家庭都可以不管不顾,一直道他妈妈去世都没时间回家。”
“奥……原来如此。”严默看着项梦云,对方浩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
答案?是啊!我们都在追寻一个答案。这个答案真的能找到吗?严默在回警队的车上,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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