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七点半。
方浩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
他猛然起身，抓起电话。看到旁边没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接起电话。嘴里不停说着“好”走到了客厅。却看到项梦云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挂断电话，有些纳闷地问：“今天不是周六，你不休息吗？”
“今天加班。上午郊外有个采访。”说着项梦云看了看手表，“快赶不上了，早饭在桌子上，自已吃。”
“嗯，好。”方浩点点头，“记得戴口罩。”
项梦云微笑着举了举手里的包，“你也小心。”
项梦云离开以后，方浩又拿起电话，刚想跟严默打过去，就看到了严默凌晨四点给他发的消息：“我上午去检查，检查完再跟你联系。”
检查，不是说以后都不检查了吗？难道……方浩面色突然变得难看，想到了他最近的一些怪异举动，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他立刻回复道：“好好检查，等你。”对发现新尸体的事情只字未提。
等严默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坐在医院的长凳上，身边是来来往往的病人。他的手里拿着检查结果，从他的状态可以看出，很不理想。
看完消息，他握着手机思索片刻，走出大厅，来到垃圾桶边，把结果扔了进去。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却看到项梦云戴着口罩正在朝着妇产科的方向走去。
“孩子？我们没打算要，她总说我还是个孩子”在谈起要孩子这个话题的时候，方浩是这样说的。这让严默有点疑惑。刚跟上去几步，又觉得自已有点好笑，自已都自身难保了，还八卦别人的私生活。
他摇摇头，转身离开的时候，项梦云突然身子一斜，包掉在了地上。看到如此情形，严默也是一惊，不假思索，快步上前。
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项梦云的身体有些抖动。
就要倒下时，严默将她扶住，“怎么了？”
“药……包里……”项梦云有些上不来气。
严默赶紧一手扶着她，一手抓起包，打开才看到里面的吸入式气雾剂瓶子，那是哮喘病人才会用的东西。他立刻明白过来，快速拿出来递到她的手上。
项梦云猛吸几口才慢慢缓过来。
“你——”严默问得有些犹豫。
“哮喘。”项梦云挤出一个微笑，然后立刻转移话题，满脸疑惑问道：“老默，你怎么在医院？”
“我来做个小检查。你呢？”
“呃……”项梦云看着前面“妇产科”几个大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
“孕检？”严默毫不避讳。
项梦云有点害羞地点点头，“刚才……可能因为最近太忙了。”
“没事，我陪着你。”严默扶着她的胳膊，距离控制得很好。
这一幕刚好被站在垃圾桶旁边的一位戴着墨镜的高挑女人看到，她的手里正拿着从垃圾桶里捡起的检查结果。
“这件事方浩不知道吧？”两个人坐在长凳上等待的时候，严默问。
项梦云摇摇头，脸色不是很好。她扯了扯衣服，凝了凝眉，说道：“其实……我要回蔚江哮喘不是主要原因，怀孕才是。我的哮喘有些严重，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流掉了两次，我不想……”
说着项梦云已经眼含泪光，严默摸着他的肩膀像长辈一样安慰着她，“我理解，我理解，会没事的。”
“老默，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方浩。”
“不，这对你不公平。这不该是个秘密。”
“谁没有秘密。你不也一样？”
严默沉默，看着项梦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不想告诉他，我又失败了一次。”
“不，不能这样说。”严默有些心疼。
项梦云依然坚持。“老默，你听我说。方浩是一个神经大条的男人。很多事情，你不告诉他，他也不知道问。所以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等到确定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的。”
严默摇着头，内心极不赞成。可这是别人的家事。
“你们需要一次公开地沟通，告诉他一切。”
“不，不行。”
“我不想你们像我一样，你懂吗？”
“他有他的追求、事业，我不想——”项梦云停顿了一下想着用什么词语解释自已的想法，“我尽量让他觉得我没有阻碍他，而哮喘是我的问题。”
严默长叹一口气，还是想试图说服她一点儿，虽然他知道这样很难。“我的婚姻是失败的。我老婆曾经一直想让我多花一些时间陪陪她们，每一次计划都定好了，我却因为工作一直缺席，即便是后来她不想见我，我也以为只是简单的生气，一直到——”严默突然停顿了一下，“我想说，没有大家一起过不去的坎儿。”
……
南凌山盘山公路像一条黑色的老蛇，曲曲折折绕着山爬行。
早上山顶笼罩着晦暗的云雾，忽明忽暗。
方浩在距离案发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被堵住了——路上停满了车。
最近连续发生几起案子，在蔚江甚至是北山三市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更别说还有谭永亮、司正祥两家孩子失踪的案子牵涉其中。以至于，新案子一发立刻就引来了大批记者前来。
方浩作为第一个案件的负责人也成了各大记者采访的重点。就连他是北山市刑警队队长方长剑儿子的事情，也很快被挖了出来，引起各方讨论。
69書吧
这不，他刚一下车，就引来了几个记者尾随。
“请问方警官，你确定你没有走后门吗？”
“……这个连环杀人案能否成为你晋升的台阶？”
“……倒计时只剩一天，竟然还发生命案，你们作何感想？”
“……失踪的两个人，是否跟连环杀人案有关？”
……
一个个问题一路伴随着方浩来到了警戒线。
他始终谨记严默的黄金答案“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一切都在调查中”“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发布通报”。并一直保持着严肃认真的表情。
警戒线里，黄岩的人已经在忙活。
方浩看到黄岩，立刻拿出了一个小本本，这也是严默要求他必须做到的。
黄岩看到冷静、认真的方浩，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默呢？”
“他检查去了。”
“奥？”黄岩有些意外，眼珠子转了一圈。“你一个人行吗？”
“士别三日——”
黄岩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看，我先提醒你，头没了。”
方浩还是愣了一下。
然后，黄岩带着方浩先来到了尸体旁边，怕被人偷拍到尸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尸体被立起来的屏风挡着。
方浩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而是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姿势从外观上看，倒是跟湿地女尸差不多。”
黄岩不说话，站在旁边像是一个监考老师。
方浩又走上前对着伤口看了一番，“这些伤口，看起来有些怪。”方浩指了指其中几个，“这个，这个，刀痕都有些弯曲——应该是不够果断造成的。”
他又用手指轻轻掰开伤口看了看，若有所思，“这深浅不一，有点问题。”
然后他又来到前面，直面颈部的切面。
遥想上次的呕吐，黄岩预想的尴尬情景并没有出现。
只见方浩仔细端详着创面，面无波澜。
黄岩不禁点点头，旁边的小刘也忍不住笑笑看向师傅。
“砍头？通常这样的做法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或者增加身份确定的难度，也可能是某种……”方浩自言自语般说着，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做好笔记，又看向了死者的手。手被一根麻绳捆着，指甲有磨损、折断的痕迹，指甲缝里还有一些泥土。手掌正面还有一些擦伤。
这跟另外的女尸差别很大。
“有挣扎的痕迹，有可能跟凶手发生过搏斗。而且这个绳子的材质跟其他案件都不一样，但是打结手法又相同……”
“进步不小，虎父无犬子啊！”
“主要是老默教得好，跟别人没有关系。”
“那你再看看，还有什么。”
方浩蹲下身子，拿着放大镜观察着小腿附近，然后是背部。偶尔按压一下上面的尸斑。又对着几个关节看了很久，摇摇头说道：“这个尸斑，我说不好。”
“这个尸斑确实有点问题，被你发现了。”黄岩蹲下来，指着尸体，“出现这样的尸斑分布，基本可以说明这里是抛尸现场。死后一开始的姿态应该是平躺，后来被故意摆成了跪姿。关节附近的尸斑分布也可以说明这一点。”
方浩听得很认真，还在小本子上记着。
“这个位置也只能是开车来了，跟湿地的案件还真的像。”方浩看看四周的情况，往远处看，就是蔚江市区和蔚江，甚至还能隐约看到前嘴湿地公园那个高高的眺望台。“所以也应该有车辙的痕迹才对。”
方浩回头看去，两个人已经在场地边缘对着地面在拍照。
方浩和黄岩走上前去。
“我们可要感谢昨晚没下雨了。”黄岩笑笑。
方浩蹲在车辙旁边，看了几眼，然后又从两道车辙中间朝着尸体的方向看去。“就是它了，还充当了光源。从车轮的宽度和花纹来看——”
“什么车？”黄岩问。
方浩用手量完尺寸，摸了摸下巴。“从轮胎的花纹和宽度来看，最有可能的是 SUV。”
方浩蹲在地上，又仔细地查看起来。“看这里，这是拖拽的痕迹。”
“她腿正面没有擦伤，背上也没有擦伤——”
“那就是在后面。”方浩说道。
黄岩点点头，叫来人轻轻抬起尸体。发现她的小腿、大腿、屁股上都有大面积擦伤。
“这个女人很瘦，最多也就 80 来斤，却是这种拖行姿势——”方浩做出弯腰倒行的姿势模拟了一下，然后抓抓脑袋，原地思考起来。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手机突然“叮”的一声。
他掏出手机，点开消息，看完之后身子猛然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痴痴地看着天空。
“怎么了？这么入戏？”黄岩探头过来看看他的脸。
方浩把手机递给了他，他弯腰拿起一看，猛然起身，皱起了眉头，表情复杂起来。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