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二十一点二十分。
医院传来了好消息——贾瑞醒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方浩的世界。
两个人匆匆来到医院。方浩狂奔着来到病房门口，严默跟在后面表情有点难受。他又犯病了。
病房里，贾瑞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他现在还很不稳定。我们说好了，你们只能进去两分钟，不能刺激他。”医生在门口叮嘱着两个人。
方浩用力地点着头，有些迫不及待。
“姚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你家里，她背后的画是怎么回事？”刚一进去，方浩就连珠炮似地发问。
贾瑞盯着天花板的眼睛里有一份释然。
严默扶住方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冲着贾瑞冷静说道：“你不用着急慢慢说。”
贾瑞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可以勉强听得清楚。
“她就像女神一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她就是我的纽斯。她是那么美，是我灵感的来源。”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方浩问。
贾瑞就像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样，自顾自说着：“她背上的是艺术，那么美。不，还不够美，我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我要把它发扬光大。”贾瑞颤抖着身体笑了笑，“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是不是你杀了她？”方浩趴到他的脸上。
贾瑞转动眼球，聚焦在他的脸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面露悲伤，热泪止不住地流泪出来，“……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她不该反抗的，她不该反抗，我那么爱她……她是我的女神，胜过所有人……为什么就不能——”贾瑞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一阵抽动，眼白上翻。
“医生……医生……”严默大喊道。
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进来，严默和方浩被推出了门外。
方浩撑着墙站着，生气地拍打墙壁，“啥也没说。”
严默琢磨着贾瑞的话，平静说道，“我们太着急了。不管是不是意外，至少确定他跟姚婷的死有直接关系。”
“这怎么够，还有很多问题需要确定。”
这个时候医生从病房走了出来。
“怎么样，医生，还能说话吗？”方浩赶紧上前。
医生摇着头，“又昏迷了。”
“什么时候能醒？”
“天知道。”医生带着埋怨的口气，“都说了不能刺激他。”
“他可是杀——”方浩还没说完，就被严默拉到了一边。
“证据链还不完整，不要乱说话。”严默严肃地提醒他。
他的话刚一说完，严默收到了黄岩的信息：宋倩下体的体液 DNA 与贾瑞的一致。
“也许你猜对了，跟宋倩发生性关系的确实是贾瑞。”
“我就说，都是他干的，变态的艺术家。”方浩说着握紧拳头，“现在就是等他醒了，我要守着他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严默迟疑地点点头。
二十二点半。
忙了一天的方浩有些累了，在长椅上打着瞌睡。严默缓慢地嚼着止痛片，思考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严默推了推已经打呼噜的方浩。“我们两个人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先回去吧。”
方浩有些犹豫。
“这里有人守着，没事。”严默指了指两个便衣，两个便衣冲着方浩点点头。
“那你呢？”方浩看着严默。
“我头又痛了，要缓一会儿。”
“实在不行就直接住院吧。”方浩看看他手里的药瓶，摇了一下，里面的药片又没剩多少了，他有些担忧：“这个吃多了也不好。”
严默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别让你媳妇等得太久了。”
方浩缓缓起身，有些担心地看着严默。“你也是，早点回家。”
半个小时后，严默扶着长椅缓慢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了眼时间二十三点刚过几分。
跟两个民警告别后，来到了停车场。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晚了，你来干吗？”严默问。
“呃……临时有个手术我过来拿点药。”
严默看看表，“这可都十一点多了。你不是雷打不动的十点睡觉，怎么还破例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郑阳抬手，搓搓手指，笑了笑。
“真的是来拿药？”
“真的。这不算光天化日，也是众目睽睽吧？”郑阳挤出一个笑容。
“你不要乱来，那里有我们的人守着。真相我们还在查，也不一定就是他。”
“明白，明白。我就来拿个药就走，没有几分钟。”郑阳低下头。
“行，早点回家。”严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的车走去。
严默坐上车，发动汽车，把车停到了对面的黑暗里，没有离开。他点燃了一根烟，看着郑阳走进了一楼大门。他知道郑阳要去的地方在哪里，在心里估算了时间，看看表。
五分钟过去，如他所料，3楼尽头的一个房间灯亮了。
又过了三分钟，郑阳走出了一楼大门，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又过了三分钟，他头往后一仰，看着郑阳的车从他的面前开过。
放下心来，他才开车离开。
严默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零点过半，这距离他入睡还很早。
轻声进屋，洗漱完，换好衣服，他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继续他的拼图。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巨大的眼睛，就要完工。
然而最后的一些碎片，怎么也找不到位置可以放进去。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开始生疼。他闭上眼睛，揉了好久。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惊呆了，刚才看起来拼得好好的拼图，现在竟然是红色蓝色图块交织在一起——完全拼错了。
他皱皱眉，拿起弹簧刀，拆掉错误的部分。抓起几个图块开始寻找位置的时候，突然发现手里的图块都变成了红色。
他猛然抬头向四周看去，才发现自已所能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红色。他的眼睛更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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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尝试用原来的方法让自已恢复。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一次次尝试，都没有用。最后，眼前的景物开始发生位移。桌子上的一双眼睛变成了两双，然后是四双……
他喘着粗气，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已淡定下来。
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行，不能这样，案子还没破，凶手还没抓到，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不容易他挪动身体到卧室，正要关上窗帘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光亮中他在镜子中瞥见了自已猩红的双眼，比案发的那天早上更加可怖。
……
黑夜里。
在南凌山盘山公路旁边的一块空地上，一个身穿黑色雨衣戴着雨帽的人在闪电的余光中，站起了身。看着稍纵即逝的闪电，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不知道是在眺望蔚江城市夜景，还是在注视无尽的夜空。
身后一辆车的大灯照着雨衣人的后背。
右手的位置闪亮了一下，那是一把锋利的刀，上面还滴着血。
雨衣人转身离开。
于是，一个白花花、红艳艳、亮晶晶的后背出现在刚才的位置。
跪姿。
没有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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