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玳玳回到府中时,天色将晚,晚霞璀璨。
马车停在侧门,门内有种了一棵槐树,枝繁叶茂,从墙上往门外垂下来细细的枝条。
西斜的日影如赤纱一般覆在了墙上,江玳玳站在台阶前,伸手敲着木门,袖子垂落到手肘处,露出嫩白的手臂,素腕玲珑,骨正肤柔,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她敲了门口后,抬眼望向远处的夕阳,光影照在脸上,乌眸漆黑,粉腮朱唇,嫣然如画。
谢燕翎在马车上隔着车帘看,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外面是霞光满天的人间,马车内是抬头窥探世界的天井。
……
江玳玳回来后,先去给老太爷请了安,说了几句话。
还没到院中,江玳玳就见到珍珠在院中张望,一见她回来,飞快地迎出来,见她没事,还往她身后探头。
江玳玳知道她在望什么,没好气地说:“没人,他没来。”
珍珠这才放弃张望,回头直盯着自已的姑娘瞧。
江玳玳觉得好笑,没好气地问她:“你要盯到什么时候?”
“姑娘,你不对劲!”
江玳玳瞥她一眼,根本不想理她,径自往房中走去。
珍珠哪会放过这种八卦的机会,围着江玳玳直打转,“那个谢大人到底找你说什么事啊,还说是案子,我看他不会是假借案子之名来接近你吧?”
“姑娘,我跟你说啊……”
江玳玳没法,只好强行打断她,“珍珠,我饿了!”
珍珠听到她说饿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往外走,江玳玳院子里没有小厨房,院里的吃食都是去府中大厨房拿的,此时正好是饭点。
江玳玳从小到大不缺吃穿,但是她对吃有着莫大的兴趣,甚至有个奇怪的爱好,她特爱看烹饪书,看完也不会去学,只是爱看而已。
珍珠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对她的喜好最清楚不过了,所以江玳玳说饿或者想吃东西时,她是一点也不敢耽误。
回到房中的江玳玳,想到今日那个没见过的酒楼,其实她在得到老太爷的出府准许之后,第一个去的就是这家酒楼。江家本就是做酒楼发家的,江家开得最多的,也是酒楼。
可是她两次去,掌柜的都是在柜台坐着,看起来甚是忙碌。
江玳玳仔细观察过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每次有人进门都会瞄一眼,发现不是自已的等的人,又低头继续忙自已的事,还时不时抬头往门口望。
虽然两次她都没有见到他的等的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掌柜有事。
但她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
谢燕翎送完江玳玳回祝府,便回了府。
他有一个多月没有回侯府了,早上张嬷嬷派了人过来送甜汤,他便知道这是嬷嬷在点自已要回家看看。
谢燕翎让人把大理寺的马车赶回去,自已骑马回了侯府。
门房见自已家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谢小爷身影出现在侯府门口,很是开心。要知道只要他家谢小爷回来,哪怕只有片刻,侯夫人心情就会变好。
而侯夫人的心情好,下人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门房已经在侯府看了半辈子的门,他见谢小爷满脸冷肃地下马,见到下人也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记得谢小爷小时候,也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
只是……
“小爷你回来了。”门房欣喜地接过对方手上的马缰,然后让人去通知侯夫人。
谢燕翎对他点点头,随后大步往内走。
他步子大,小爷回来的消息才传到后院,谢燕翎便大步走过来了。
侯夫人已经多日不见自已的小儿子,听到他回府的消息时,明明喜不自禁,但一见到他的身影,就收起了笑意,嘴巴一抿,正襟危坐,仿佛一点也不关心是谁回来了。
谢燕翎远远见到自已的母亲坐在临窗的炕上,半靠着蔷薇色锦缎引枕,端了茶几上的茶盏喝了口茶,见他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儿子给母亲请安。”
侯夫人出身名门,最重礼法,见他礼数周全,也不为难。
“嗯,坐吧。”
谢燕翎在她下首坐下,张嬷嬷让人给他上茶,两人都不说话,只沉默地喝茶,气氛有些死寂。
一旁的张嬷嬷是侯夫人的陪嫁,从小看着谢燕翎长大,也参与了两人二十年间的家务官司。
她见场面冷清,有意缓和,对着下首的谢燕翎道:“小爷公务繁忙,忙坏了吧,这么久都没回家看一眼,夫人每天都念叨你呢。”
谢燕翎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细看就知道他眉头稍稍舒展,没有原先那么紧绷。
他抬头看了上首的侯夫人一眼,见她只低头喝茶,便对着张嬷嬷说了句:“最近案子比较多。”
“你看你,案子多也得注意休息,夫人你说是不是?”
侯夫人板着脸说:“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他为朝廷做事,就应该勤勤勉勉。”
张嬷嬷一听,悄悄对着谢燕翎无奈一笑。
这种情况常常出现,谢燕翎也已习惯,他回给张嬷嬷一个“放心”的表情,继续低头喝茶。
天色擦黑,正是饭点时间,张嬷嬷便没陪着两人,先去安排今晚的膳食。
嬷嬷一走,厅中的气氛更加沉默。
这时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侯府的谢管家在厅外求见。
“夫人,刚刚外面有大理寺的人求见小爷,说是有新案件。”谢管家内心纠结,小爷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还没坐几刻钟,就又要去忙了。
谢燕翎闻言,便起身道:“母亲,儿子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没等侯夫人说什么,就转身大步往外离开。
侯夫人见他起身就走,倏地站起来,可厅中只剩下谢管家,那里还有谢燕翎的身影。
谢管家见状,安慰道:“夫人,小爷公务要紧,等他忙完,会回来陪您的。”
侯夫人统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父承子业,跟着丈夫去守边疆,长期不在自已身边。小儿子小时候也想要和父兄一样要从戎,是她威逼哭闹才让他留在京华,她以为这样,自已的小儿子能够好好地陪着自已。
谁知道他不愿靠着祖荫庇佑,做个小官安稳度日。
他几个寒暑春秋的苦读,一举高中榜眼,最后还进了自已最不喜欢的大理寺。
侯夫人让管家先出去,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外厅中,望着这满目孤寂,默默流泪。
仿佛有一种旷世的孤独,翻涌上来,将她浸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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