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完姜成龙后,太阳将落,霞光漫天,晚霞透过大理寺院中的梧桐树,橙光一道道,像是有神明降临,神光引道。
谢燕翎三人从牢中出来后,全都一言不发。
姜纳海一直沉浸在是否是自已的太过严厉,才让自已的儿子变成如此这般模样。
他心中悔恨,却因骄傲不肯开口承认错误。
程相旭见他沉默,便借了大理寺的一间空房让他好好静一静。
姜纳海点了点头,走之前还看了眼站到梧桐树下的谢燕翎一眼。
案件情况已然明了,但是是谁把茶具埋在院中的,然后是个谜团。、
谢燕翎让人拿来那套茶具,他想着知道茶具这件事的是哪几个人。
若那人见到姜成龙的杀人经过,为何不报官,反而将茶具埋起来?
若那人没见到杀人的是谁,只是单纯觉得这茶具会连累到自已呢?
当日在江记酒楼中,除了姜成龙,都有不在场证明。
他让大理寺的人一一排查过,不可能出错,埋茶具的人到底是谁?
……
姜学士当晚留在了大理寺没有回去,姜夫人都派人来了好几趟了,姜学士只把自已关在房中,一言不发,程相旭派人给他送的吃食,也都动也没动。
第二日一大早,程相旭就坐不住了。
他急急忙忙找到谢燕翎,想让他去劝劝姜纳海。
“燕翎啊,你说我们大理寺捉了人家儿子就算了,毕竟他真杀了人。要是姜学士也死在我们这儿,不要说我了,就是大理寺,也得被唾沫淹死啊。”
谢燕翎正在看昨日的审讯笔录,听程相旭这样一哀嚎,有些不堪其忧,他本想说自已爱莫能助,但是想到程相旭这个会不达目的性子,只好勉为其难跟他去看看。
姜纳海在榻上一动不动,坐了一晚。
昨晚还精神利索,谢燕翎至今还记得昨晚他那一巴掌,把姜成龙的嘴都打出血了。
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死气沉沉,白发顿生。
谢燕翎一声不响地坐在了他对面,他让程相旭先出去,然后叫侍从把饭食重新热一下再拿过来。
他见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便动手重新再泡了一壶。
他把新泡的热茶推到姜纳海的面前,笑了笑说:“我父亲是武将,他最烦这种要很多道工序冲泡最后还要拿个小茶盏的喝茶方式了。”
姜纳海像是没听到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小时候,我也想当个武将,和父兄一般,做个边疆大吏。后来,因为我母亲的阻拦,我才留在京华考了科举,我家的事情,相信姜学士也曾有所耳闻。”
谢燕翎拿起茶盏,细啜了一口,继续道:“我也曾怨过我母亲,他为何要限制我,为何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那时候,我心里埋怨着母亲,只想逃到阿爹身边去。”
“所以我懂姜成龙心中的委屈和怨恨。”
“有人和我说过,人性有强弱之分,将自已的标准强加于别人却不觉恃强有错的人,或许满腹经纶,但却不懂做人。姜成龙一味委曲求全,诿过于已,他心中的扭曲,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事情。”
“姜翰林博览群书,却不懂被苛待打压的经历,会让他挫败,会让他失去安全感。”
“姜成龙会变成这样,全因你失之于严。”
姜学士这时,才呐呐地说道:“失之于严吗?对,失之于严!”
他依旧没喝谢燕翎泡的那杯茶,他离开大理寺之时,问了句:“何时审判?”
谢燕翎知道他问的是姜成龙的审判日期,“如无意外,三日后。”
知道姜成龙杀了人,姜夫人一改以往的沉默从夫的性子,与姜学士大闹了几场。
听说姜学士的脸都被划伤了,因此还在家中养了好几天才去的翰林院。
纵然许多人都唏嘘姜成龙的堕落,他们觉得父母对儿子有所期待,才会严苛对待。
“姑娘,你说这个姜成龙好不好笑,他自已学习不好,偏还觉得是父亲逼得他要杀人才能做文章。要我说,就是他自已的问题,姜学士就是不够严厉,他才敢去杀人。”
珍珠当然也听说了姜学士家的官司案,对姜成龙杀人还怪父亲管教太过嗤之以鼻。
江玳玳放下手中的话本,想了想说:“望子成龙这个词背后虽然肯定是因为爱,但期待孩子优秀而以一种严苛态度及高标准要求对方,这种行为多少带点痛苦。”
“我觉得,痛苦只能抵达痛苦,只有幸福才能到达幸福。”
说完也不管珍珠有没有听懂,便拿起那话本继续看了。
她说的深奥,珍珠根本听不懂,但她已经习惯了她家姑娘经常说些她不懂的话。
她见江玳玳看得入迷,也不打扰,决定先去小厨房拿些点心。
……
姜成龙最后被判了十日后凌迟。
姜夫人受不了整个人变得更加阴沉了。
两个案子告破,谢燕翎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他想起那日他匆匆离开侯府,又想到了姜成龙的案子,他便让侍从去准备马,他今晚要回侯府。
他回到府中时,正好是饭点,侯夫人虽然气他上次匆匆离去,但他难得主动回府吃饭,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与以往一样,吃不言寝不语,全程只是沉默地吃饭。
张嬷嬷欣喜地给两人布菜,她知道小爷回来,夫人定能多吃一些。
饭后张嬷嬷让人收走了桌上的饭食,上了茶点。
“小爷,这是庄子送来的新菜,夫人前阵子还说要等你回来品呢,你快尝尝。”
侯夫人闻言并未作声,只静静看着谢燕翎拿着桌上的茶放嘴边一抿,随后说了句,“还不错”。
见他心情不错,侯夫人心中了然,她问道:“案子破了?”
谢燕翎点了点头,因着姜学士的名声,姜家的事早就传开了,她的母亲定然也听说了。
侯夫人想了想:“姜家那小子我见过,我记得他在画画方面颇有天赋。”
谢燕翎有些意外,自已母亲向来不爱管别人家的事,怎么连姜成龙这种事她都能留意到?
侯夫人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有些哑然道:“我是不关心别人的事,但我不是没有记性!”
谢燕翎闻言,也觉自已确实想歪了,扬起嘴角笑了笑。
一旁的张嬷嬷别提有多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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