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仇雁归几乎彻夜未眠,所以当察觉到左轻越微微一动时,他便睁开了眼睛。
身体被捆了一夜,酸痛难忍,他微微蹙眉,直起身来默默看向对方。
左轻越依然睡容恬静的躺在床上,墨发铺满了床铺。仇雁归夜里偷看过几眼,他睡着时瞧着无害得很,称得上一句天人之姿。
如果醒着时也能正常些,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左轻越自那一动后就没了反应,仇雁归见状悄悄活动了一下肩胛骨,那里的伤口还尚未痊愈,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啧。”烦躁的声音响起。
仇雁归背脊一僵,看见左轻越蹙眉睁眼,慢吞吞地坐起身子:“大清早的,瞧什么?”
69書吧
谁在瞧你?
他即便心里十分的憋屈,但嘴上还是诚恳的:“少主恕罪。”
银丝迎面袭来,仇雁归呼吸一滞,咬牙闭上眼睛。下一刻绳索被割断,被束缚一整夜的身体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酸痛酥麻感令他的表情不可自抑的扭曲了一下。
比起这种手段,他宁可去轮狱接受磨练。
左轻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恢复了以往慵懒恶劣的模样,笑眯眯道:“还满意吗?”
仇雁归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愣怔地拾头。
这一晚很明显是警告和威胁。仇雁归心中暗暗想着,以后办事定然要小心斟酌,绝不能再受今日之辱,但面上他沉默着并不开口。
左轻越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片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行了,来伺候吧。”
仇雁归闻言赶紧活动活动筋骨,咬着牙走到屏风前拿过衣裳,然后走到左轻越床前。
“少主,请下榻。”
左轻越慢悠悠地起身,他张开手臂任人伺候。刺客的手法格外细致,逃不出什么毛病,只是身上这件繁琐的服饰令他有些头昏脑胀。
不过也没有耗太多的时间,左轻越穿好衣裳坐在椅子上,自顾自闭目养神,桌上放着个做工精细的银梳。
仇雁归神色一僵。
糟了,这他真的不熟。
仇雁归不动声色地握住银梳,他并非不会束发,只是那托盘上的银饰和红绳令他无从下手,他僵着身体,硬着头皮伸手拢住少主的墨发。
“影六。”左轻越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轻笑一声。
影六悄无声息地落地,单膝跪下:“属下在。”
“昨日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影六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放在桌上:“少主,银饰和锦衣已备好。”
“嗯。”左轻越突然起身,“教他如何束发,然后简单打粉一下。”
“少主!”仇雁归抿了抿唇,局促地站在原地。
左轻越没有理会他,斜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你跟在少主身边这副装扮多有不便,容易引人注目。”影六低声道。紧接着他就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银饰,细细说起束发的方法。为不冲撞了少主,他特地给仇雁归束了个马尾。
仇雁归默默记下,影六抬眼看见铜镜中的人,微微一愣。
额前的醉发恰到好处,发丝微扬间露出的容颜英气通人,张杨又肆意的少年气息喷薄而出。这副模样断然不会令人联想到刺客,只觉得是位鲜衣怒马、惹人心醉的翩翩公子。
影六原本还欲为他宽衣,却被浑身不自在的仇雁归拒绝。他独自走到了屏风后给自己换衣。
影六见状便先行退下了。
左轻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屏风上的影子动作微微迟缓,他轻轻嗤笑一声,又慢吞吞地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仇雁归才有些别扭地拉了拉锦衣,出来后单膝跪下:“少主久等了。”
左轻越睁开眼睛,神情一顿。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呐。方才木讷寡言的刺客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俊朗英气的公子,许是不太习惯,正低着头微微蹙眉。
左轻越以欣赏的心态看了一会儿,愈发满意。不愧是他挑中的人,瞧着就是顺眼。
“不错。”他并未多言,稍稍夸赞了一句,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可记住如何束发了?”
“记住了。”仇雁归回道。
左轻越坐下,半阖着眼:“嗯。”
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仇雁归动作很轻,他专注地町看少主的发丝,生怕一不小心弄疼少主。
待到成功方他系上红绳,优雁归才缓缓松了口气:“少主,好了。”
左轻越这才睁开眼,随意打量几眼铜镜,点点头:“不错,没太笨。”
仇雁归无言地站在一边,额前的墨绳令他有些不习惯,他下意识动动眉毛,动作有些傻、但架不住他底子好。
左轻越扫了他一眼,吩咐道:“收拾收拾,待会儿便启程了。”
“是。”
他虽不知去哪,但也没有多问。左轻越没有逗留,独自出了门,想必是去用膳了。
待到仇雁归收拾完,便匆匆下楼,酒楼的前庭坐着不少装束各异的人,有劲装侠客也有锦衣贵人。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少主。
原因无他,少主既不似一袭劲装的侠客,也不像金玉傍身的贵人,他容貌惊艳、气质出尘,又带着苗疆特有的神秘,像是被万花簇拥着的妖物。
左轻越微微蹙眉,一双桃花眼朝他看来,仇雁归瞬间回神,大步朝他走去,一时间不少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仇雁归站定下意识就要单膝跪下,左轻越不紧不慢地摆手,指了指身侧的空位,淡淡道:“慢些用膳,为兄等你。”
“是,兄长。”仇雁归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只好配合地点头,迅速开始用膳
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他吃相还算斯文,左轻越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真的是一位慈爱的兄长,瞧着倒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意思。
“少…兄长,我好了。”仇雁归放下碗低声道,习武之人感官敏锐,托左轻越的福,他一顿饭吃得如芒在背。其中,不乏来者不善的目光。
左轻越淡淡应声,起身时突然冷下脸,冷厉的目光四下一扫,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瞬间收了回去。他特地在某些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悠悠地朝仇雁归道:“走。”
酒楼门前候着辆马车。
马夫是个生面孔,见他们出来仍垂头不语。
仇雁归规规矩矩地跟在少主身后,眼见着左轻越上了马车,他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跟上,于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没有动作。
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揭起:“愣着做什么,上来。”
仇雁归应声:“是。”
马车不小,但再大也就那么点地方,仇雁归满身不自在,局促地靠在车里
左轻越闭目养神,懒懒地道:“今日我们启程去鲁山,在外你唤我兄长即可。”
鲁山乃剑宗支脉,是吞云阁为数不多交好的宗门之一,听说剑宗宗主也与苗疆少主私交甚好。
“是。”
仇雁归板正地坐着,见少主没有再出声,便也微微阖上眼睛,一室静谧,只余下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
再睁眼之际,马车已至寻龙山。
山雾缭绕着苍天古树,山中阴暗潮湿,难窥日光,光线一下子晦暗起来。
突然,仇雁归微眯的眼眸完全睁开,手指瞬间握上佩剑,原本柔和的眉眼变得凌厉起来。
而一旁的左轻越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他慢慢拉起滑下肩头的外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车夫微微勒马,低头不语。
轻微的拉弓声响起,有什么正破风而来。仇雁归迅速闪身而出,锦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发丝扬起,凌空一跃,挥剑而下!
“嗡一一”箭羽被剑锋劈开,剑身发出一阵嗡鸣,埋伏在暗处的死
士一拥而上!
果然不出所料,鲁山附近,必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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