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一摆手,将那掌柜狗仗人势的事迹说了个干净,王山在旁边时不时补充两句。
仇雁归像是听得入迷,还不忘皱着眉评价:“这掌柜未免太过分了,这刘汉也是老实,才被欺到如此地步。”
“唉,你有所不知啊。”张青摇摇头,神色无奈,“这刘汉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当初也算是个地头蛇,手上握着不少人命呢。
后来他有了夫人收敛不少,但凶性仍在。寻常人哪敢惹他,这掌柜当初见了他都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仇雁归微微瞪大眼睛,不解道:“这··那为何?”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张青明白他的疑虑,冷嗤一声:“还不是傍上了靠山,如今别说是刘汉,这渔镇他就是横着走都没人敢有意见!”
“大青,你小点声!”王山慌忙扫视一圈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神色不悦地道,“说了多少遍谨言慎行,生怕别人听见?
这些事你少说少掺和,保不齐准哪天吃了闷亏,有你哭的!”
仇雁归颇为真情实感地附和了几声:“是啊,大山哥说得不无道理。
张青自知失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喃喃叹息一声:“这渔镇如今就没几天安生日子,南北两处是变着法的出事儿,啥时候是个头啊!
变着法的出事?
仇雁归几乎瞬间就联想到茶楼里的眼线。他不认为这些事都是偶然的,如果只是眼线,自然没必要给别人使绊子,但若是两派相争,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仇雁归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不动声色地垂眸喝茶,而后又抿了抿唇:“这里哪有什么靠谱的靠山,我倒是未曾听说过。”
“咱们这儿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的秘密,只是有些话不能乱说。”王山摇了摇头,“那位靠山不是我等可以议论的。小邱你初来乍到,切莫多打听,在渔镇你只需谨记一件事即可-隔墙有耳,莫要多言。”
仇雁归瞳孔骤缩,手指顿时捏紧酒杯,眼前闪过一些残破的回忆。
若干年前,他尚且年幼,依稀只记得梅花开了。罗阁主那时正值壮年,眉眼间是一片意气风发,带着他漫步于庭前。那时阁主待他极好,羡煞旁人。
小雁归那会儿只到罗阁主腰处,生得白净乖巧,跟在他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忽而指着堂前的一幅字画,小声问道:“罗伯伯,这是什么呀?”
阁主微微一怔,随即走近了些,只见那上面画着水墨融成的林间,还有几只被惊起的鸟儿,那画下方的落款潇洒得如飞龙走蛇,鎏金墨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倒映进小雁归清澈的眼眸之中。
阁主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低缓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隔墙有耳,莫要多言,雁归可记住了?”
这便是······当初的血阁。
衡城。
影六悄无声息地掠过屋顶,不过片刻就翻窗而入落在左轻越面前,神色十分凝重:“少主。”
“如何?”左轻越掀起眼皮,淡淡道。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十有八九便是如少主所想的那样,属下顺藤摸瓜寻到了那股势力的老巢。”影六小心地抬眼瞧了瞧左轻越的神色,这才低声道,“吴州,莫岐山。”
左轻越漫不经心的神色一顿,心下微沉。
吴州,莫岐山。
仇雁归神色一凝。
“它其实是当年苗疆大乱时被分裂出来的一个派系,不过并不能确定目前在背后捣鬼的是哪一个。”羽迁的话在脑中响起。
记忆中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忽而晚风吹来了一根细长的线,虚空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隔墙有耳,莫要多言,雁归可记住了?”
“你在血阁也有十余年了,且去过过清闲日子罢。”
“去查当年的事,为血阁报仇。”阁主的临终之言,究竟是何用意?
仇雁归一瞬间神色微愣,反应慢了一拍。王山比张青敏锐些,见状迟疑地问:“小邱兄弟?”
仇雁归立即回神,垂眸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已的失态,摇了摇头:“无妨,方才想到了些事情,大山哥你继续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谨言慎行即可,那帮人并不会为难当地的百姓。”王山摆了摆手,“我与大青家住镇南湖口处,你若是遇上了麻烦,可来此处寻我二人。街坊都相熟,将我二人姓名告知即可。”
“好,那在下先行谢过了。”仇雁归的笑意里多了几分真心。
“哪里的话,小邱兄弟客气了。”张青笑着摇了摇头。
三人在茶楼里闲聊片刻,张、王二人将渔镇的历史说了个大概,这个陌生小镇的脉络在仇雁归眼里慢慢清晰起来。若是他此次前来没有任务,倒真像是来游山玩水的旅人,只可惜他心里装着事,等他们聊得差不多尽兴后,仇雁归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天边荡漾起昏黄的波纹,竟已是傍晚了。
仇雁归穿过各色人群,没有立即回民宿,而是来到了镇北。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掌柜和刘汉也不知所踪。
许是刚闹完事,原本热闹的街头显出几分寂寥。他眉头微蹙,收回目光时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了定夺。
天色已经不早,仇雁归原本该折身返回,如今一瞧却没了必要。
自已在暗中查探,对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有少主相助,他们查不到吞云阁身上,但查一个自小在血阁长大的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小公子可是外乡人?”一道陌生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些许笑意,“在下对此地还算熟悉,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许我能帮上忙。”
仇雁归淡然的神情倏地变了,他猛地转身,瞳孔中清晰倒映出对方的容颜。来人下颚有一道疤延伸到脖颈,眉目却和善温润,依稀是记忆中的模样。
对方挂在腰间的木牌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刻痕,经过岁月的雕琢,不似当年那般光滑。
像是狂风骤雨忽然停了,混沌的湖面荡漾开最后一道水纹,一切自欺欺人都无所遁形。
“轻廉统领。”仇雁归眼眸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垂下眼。
真相分明摆在眼前,仇雁归却不愿去看。
昔日故人在眼前,前尘旧事终重现。
“雁归,好久不见。”轻廉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很快又扬起温和的笑容。
但仇雁归已经不是当初的稚子,自然能瞧出他眼中未有半分笑意。
涌动的心绪骤然冷却,仇雁归的神色归于平静,不动声色地抬手握住剑柄:“好久不见。”
不过一瞬,他便藏好了自已所有的情绪。
轻廉一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感慨:“雁归长大了。”
“统领不必如此客气,此番你来寻我,想必也是有任务在身。”仇雁归拔出佩剑,寒芒倒映在眼底,恰好遮掩住其中一闪而过的凝重,“那便不必再叙旧了,日后刀剑相向,再无半分情谊,这是你教给我的,统领。”
还是一样的称呼,只是语气中再没有半分情谊。
像是多年尘封的情感都用在了第一声“统领”之中。
轻廉笑意敛起,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我还没到拔剑相对的时候。此番前来也是替阁主传话,他想与你见上一面。雁归许是没了印象,当初救你回来的并非罗阁主,你只记住了后来教你武艺的罗阁主,却忘了一路将你从乱葬岗抱回来的,正是现在不语阁的阁主。认贼作父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回来了,雁归。”
认贼作父?
当真是荒唐。
轻廉扬起的笑容温暖如初,像是看着自家的小辈。可仇雁归只觉得浑身发冷,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他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轻廉摇摇头,没有回应:“阁主有请,随我去吧。”
仇雁归知晓若是只身前去恐怕凶多吉少,他提着剑没动,脑中闪过少主笑意盈盈的模样。
下一秒,他忽然收了佩剑,嗓音喑哑道:“好。”
衡城。
“少主,可要派人前去······”影六刚起了个话头,便被人打断了。
“不必,如今雁归在那儿,贸然派人前去恐怕会打草惊蛇。”左轻越没有犹豫,“按兵不动。”
影六神色复杂,抿了抿唇,一咬牙单膝跪下:“少主,您当真如此信任他,若是······”
若是仇雁归有一点反心,与不语阁的余孽勾结,他们必然会身陷险境。
“是,退下吧。”左轻越抬手打断影六的话,“稍微盯着点就行,若是雁归有难,立即支援。
影六一怔,只好低头称是。
看来少主心意已决,只希望仇雁归莫要让少主失望了。
吴州,莫岐山。
渔镇靠山岭寂静无人处,有座古朴破败的宅子,外面看毫不起眼,内里却森严大气,不输于各大宗门的内宅。
阴森诡谲之气扑面而来,偌大的前厅里只有一人背对着他们,正悠哉地喂着池中之鱼。
“阁主。”轻廉一拱手,而后便退后两步,不再言语。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仇雁归无声地审视着这位“救命恩人”,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的玄衣迎风微动,周身萦绕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像是压根不知自已身后还有两人似的。他不疾不徐地喂完锦鲤,这才转过身,淡淡道:“你便是仇雁归?”
仇雁归没有应声,扯了扯嘴角,讥讽地反问:“阁主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那人微微一顿,旋即笑了两声:“你倒是有趣,入了我不语阁的地界还如此嚣张,不太合适吧?”
仇雁归仍是冷淡的模样,对四周蛰伏着的暗卫视若无睹,漫不经心道:“阁主有话不妨直说。”
“你倒是爽快,不过正合我意。”不语阁阁主冯东负手而立,轻笑一声道,“当初罗鸣与我相争,带走了不语阁的多数精锐后成立了血阁,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轻廉竟然是我的人。我将你救回来时你浑浑噩噩的,意识并不清醒,又尚且年幼,后来你被他带走,也没机会再见到,不记得我再正常不过。”冯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感慨,“不过雁归倒是从幼时起便喜欢罗鸣那个惺惺作态的家伙。”
仇雁归抿了抿唇,冯东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愣怔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冯东大笑着走近了些,仇雁归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异香,警惕地退后两步。
“你竟然这时候还护着他,该不会以为罗鸣那个伪君子将你赶出血阁,是为了保你周全吧?”冯东盯着仇雁归清亮的眼眸,缓声道,“他将你送给暗宗,还让暗宗给你下达刺杀苗疆少主这样必死的任务,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罢了。他知晓你天赋异禀,也清楚我中意你的能力,无非是想确定我是否休养好了,会不会按捺不住出手救你。若我有所动作,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我们不语阁。只是他没想到,我对你的兴趣并不大,反而对他的恨意不减。我趁他不备抢先一步灭了血阁,罗鸣见到我时,他惊恐的样子当真是叫人舒心极了。”
冯东低笑一声,“他知道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我并不着急,因为你根本逃不掉。”
“你到底什么意思?”仇雁归心中一跳,冷声质问。
冯东并没有立即回应,自顾自道:“你不过是个诱饵罢了,你当真以为他对你有多少情谊?你在他眼里,只是他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而已。”
仇雁归手握成拳,薄唇紧抿。
他知道真相恐怕就如冯东说的那样,但此刻被人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一时之间心中还是翻涌过无数的情绪。毕竟那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自以为的“家”。
他费尽力气压下胸腔中难以言喻的酸涩,并未开口。
“不过你倒是比他想的要争气多了,竟然攀上了苗疆少主。”冯东的嗓音阴柔,带着森森的凉意,喃喃道,“正好我们要找苗疆少主叙叙旧,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见他提及少主,仇雁归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他警惕地抬眼,眼中冷光乍现,毫不客气道:“虽说渔镇是不语阁的地界,但以我如今的实力,结局如何倒真不好说。若阁主是冲着苗疆少主来的,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仇雁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听出冯东话里的意思,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尖锐。
“你对你如今的主人很忠心呐。”奇怪的是冯东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轻轻笑了笑,自嘲道,“看来你是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了。”
当真是不要脸,当初究竟是“救命之恩”还是“血海深仇”还有待考究,几句话就要让他为不语阁卖命了?
“阁主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如今雁归已另寻他主,恐怕要当一回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仇雁归态度很坚定,不卑不亢地望着冯东。
“行,既然如此,我也不愿逼迫你。”冯东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轻廉,送客吧。”
“是。”轻廉上前一步。
宅院前门大开,仇雁归狐疑地慢慢抬步。他自然不信冯东甘心就这样放他离开,可直到快至门前,对方也没有开口。
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是有人来拦,他也能脱身,不过是受些伤的事。
宅内一片寂静,仇雁归离门口越近,心中隐隐的不安也愈强烈。
不对劲。
冯东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可他究竟有什么底气,能放任自已······
就在他一脚踏出门槛之际,身后终于传来冯东慢悠悠的声音:“不知雁归可曾听说过御魂蛊?或者它的另一个名字,忠蛊。”
仇雁归的脚步倏地停了。
他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同时,耳边便响起了少主慵懒的嗓音。
“不单单能控制尸体,即便是活人也有法子可操控。古书中曾记载有一种御魂蛊,又称忠蛊,可控活人心智,深埋中蛊人心脉以致无法察觉······不过这玩意阴毒,百年前就被销毁了。”
胸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他分明未接触过什么蛊虫······
难道方才的异香有蹊跷,亦或是冯东有某种他不知道的手段?
69書吧
仇雁归脸色瞬间苍白,他猛地回头,眼中倒映着冯东胜券在握的笑容。
怪不得冯东好像根本就不担心自已会离开,他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赢家。
即便仇雁归不从,他也有路可走。
只不过傀儡或许会露出马脚,但仇雁归若是心甘情愿地效忠于他,那这计划便是天衣无缝。
“你现在已经中了此蛊,若你心存侥幸,那我劝你尽早断了让左轻越救你的念头。”冯东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御魂蛊,蛊如其名,它会深埋中蛊者心脉,以至于探蛊之术无法察觉。它可控制活人心智,哪怕中蛊者死后,也会变为傀儡,与活人无异。母蛊死所有子蛊灭,子蛊死时母蛊有感应。此蛊非寻常手段可发觉,且在记载中无解。左少主再怎么天赋异禀,对这已经失传百年的蛊,恐怕也没办法呢。”冯东笑眯眯地为他解释。
仇雁归死死盯着他,眼中显现出浓烈的恨意,他咬牙道:“既然失传百年,为何会在你手中?”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冯东眼神一顿,旋即轻嗤,“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试试。当然,若左少主当真想要救你,也并非毫无办法。苗疆掌权者都拥有一处秘境,那里存放着历任苗疆族长留下的至宝,其中有一只万生蛊,有起死回生之效。世间仅此一只,乃苗疆传世至宝。只是左少主瞧着光鲜亮丽,但当年夺权时留下的伤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每当蛊毒反噬,他便要忍受万蛊噬心之痛,如今全靠万生蛊滋养着,所以这条路,你依旧行不通。”
他只是一个命贱的刺客,即便少主有法子,他又何德何能让少主为他牺牲。作为刺客,本就是为了护主人周全而生,若他做不到,那留在世间又有何意义。
意识到这一点,仇雁归神情阴沉下来。
眼前的晚霞流动着,他莫名想到了那晚少主在树下等他的模样。
仇雁归有些遗憾,若早知离别近在眼前,他定然是要多看两眼的。
如今别无他法,必须当机立断。
“不劳阁主费心。”仇雁归压下心头的思绪,随即舒展了眉眼,垂眸时冷光毕露,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朝心口刺去,他出剑极快,但有人开口更快。
“你可要想清楚了,于我而言你是死是活都一样。”冯东看见他的动作后森然一笑,别有深意道,“你生前的习惯和能力,傀儡都会继承下来。只是善意的提醒,我并不会妨碍你的决定。”
仇雁归手中的剑硬生生地顿住了。
他活着,还有一线摆脱不语阁控制的希望。若是死了,那就真的完完全全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还不能死。
“这就对了。”冯东肆意地大笑起来,仿佛一个蔑视败者的赢家。他慢慢走到仇雁归身后,压低了嗓音,“跟着我,等来日苗疆到了我不语阁手上,你可就不仅仅是个刺客了。苗疆少主待你确实不错,若你求我,我倒是可以留他一命。届时你们身份相当,是想让他为你所用,还是······”
冯东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仇雁归眉眼瞬间冷了下来,没等他将话说完,便骤然将剑架在对方的脖颈之上。
四周的暗卫迅速窜了出来,将二人团团包围,而冯东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仇雁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若是对他不利,我会杀了你。”
冯东并未动怒,而是勾了勾唇:“看来你已经考虑好了。”
仇雁归缓缓放下剑,没有抬头,嗓音喑哑:“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冯东挥退了一众暗卫,眼中带着点兴奋:“左少主如今应当已经查到渔镇的异样,定然不会放过我们,你想办法透点底给他,将他引进来。”
仇雁归沉默许久,才淡淡点头,低声道:“记住你的承诺,不要伤他。”
“那是自然。”冯东勾唇笑了,若有所指道,“也希望你清楚,若你背叛我,蛊毒发作不但要忍受蚀心之苦,还会让你慢慢死去,成为一具供人驱使的傀儡。”
仇雁归没有说话,无视一旁的轻廉,迈步朝外走去。
直到走出宅子,他才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如今各大宗门中恐怕早就被埋下了不语阁的人,将少主引到此处,分明就是想将少主与他的心腹都歼灭于此地,以绝后患。此地并非苗疆,若真入了套,少主恐怕凶多吉少。
他自然不愿背叛少主,只是此时身上的蛊毒······
心口隐隐传来压迫感,方才冯东靠近他时应当做了些什么,仇雁归多年来从未有异样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似的,有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
仇雁归神情凝重地想,如今怎么走都是死局。
他若身殒,便会成为一具供冯东驱使的傀儡,他深得少主信任,冯东一定会利用他来对付少主。
如今的不语阁已然是一大祸患,若是不及时遏制,来日恐怕是少三的劲敌。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仇雁归死死攥住了佩剑。
对于少主而言,苗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不违背御魂蛊发作的条件下,想办法送少主回苗疆,而自已将留在这里,作为少主的一枚暗棋。哪怕少主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仇雁归并没有违背他的诺言。
此前属下心中多有不甘,还望主人海涵。
今后,定舍命护您平安。
这是他未曾宣之于口的许诺。
“少主。”仇雁归的手抚上心口,喃喃地唤道。
“主人,你当真信他?”轻廉低声道。
“此事并不在于我信他与否,而是他必须效忠于我。”冯东摇了摇头,
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容,“况且我根本不打算留他。”
“这御魂蛊当真有用吗?”轻廉眼中闪过担忧。
“放心吧,此蛊虽说并非百年前的御魂蛊,但也是魏疏倾尽心血炼出的。它虽只能算是御魂蛊的半成品,威力也不容小觑。”冯东摆了摆手,“寻常探蛊的手段根本无法察觉,即便是左轻越也不会发现。若非我手持母蛊,也无法探寻到它的存在。”
轻廉愣了愣:“主人下一步有何计划?”
“当年魏疏留着防左轻越的底牌没用上,倒是便宜了我们。”蛊虫安静地伏在他的手心。冯东轻轻笑了笑,迈出了门槛,愉悦道,“去知会附近各个宗门留下的人,立即都埋伏好,准备收网了。”
轻廉垂眸道:“是。”
他顺着冯东的视线望去,群山环绕的宅子附近,乌泱泱的人头诡异地冒了出来。冯东轻轻笑了起来,仰头间不小心露出喉咙处猩红的疤痕。
他脖子以下的皮肤,竟是青灰色的。
轻廉背脊发凉,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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