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雁归并没有立即离开渔镇,而是在此小住了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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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外头天光乍现,仇雁归便带着包袱离开,直奔衡城而去。几日不见少主,像是隔了几个春秋,再相见时只余下满心难言的疲惫。
四周的景物变幻,依稀可见衡城的轮廓,仇雁归心绪愈发不稳。
还好刺客最擅长伪装。
熟悉的酒楼出现在他眼前,仇雁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踭眼时已然收敛了所有情绪。
他迈步进入酒楼,轻车熟路地寻到少主所在之处,抬手轻叩间指尖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他攥紧了拳头。
“进。”熟悉慵懒的嗓音响起,仇雁归被突然涌来的酸涩感吞没在原地顿了会儿才推开门。
少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衣裳松垮地披在身上,懒散地靠在桌沿:
“舍得回来了？”
“少主。”仇雁归没有抬头，内心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生怕一个不察便会露出马脚。
“嗯。”左轻越淡淡地应声，含笑的桃花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仇雁归，发觉对方似乎瘦了些时笑意敛了敛，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进展如何？”
“渔镇的确有古怪。”仇雁归仍然垂眸，低声道，“有一股隐于暗处的势力，属下查到······或许与不语阁有关。”
“的确如此。”左轻越挑了挑眉，正欲细说，门又被叩响了。
影六风尘仆仆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少主，消息已经确定了，我们接下来如何？”
他说完这才注意到仇雁归回来了，朝他微微颔首，仇雁归抿了抿唇。
左轻越沉吟片刻：“收拾收拾立即出发。”
影六点头：“是。”
仇雁归心中不好的预感愈烈，他忍不住抬眼：“少主，这是要去哪？”
“正如你所说，渔镇的确藏着窝老鼠。”左轻越勾了勾唇，“我去瞧瞧究竟是不是魏疏的狗。”
“少主！咳咳·····.”仇雁归脸色倏地变了，他刚想阻止，心口就传来一阵钝痛，只得抬手捂住心口。
左轻越眼神一沉，以为他是又受了伤，手下意识地扶住仇雁归，脸色很臭：“你就是这样答应我的？”
仇雁归思绪混乱间没能听出其中的急切，他顾不上礼数抓住少主的衣袖，斟酌着字句：“渔镇恐怕并不简单，少主贸然前往····.”
不能让少主进渔镇。
渔镇虽说看着不大，但里面有不少潜伏的暗卫。那日，光是冯东宅子附近的，少说也得有数百号人。他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藏在这小镇中的，几百号人不可能不吃不喝地藏在山林中----除非，他们压根不是人。
这个想法让仇雁归悚然一惊。
若是再加上其他宗门，即便少主有通天的本领也是生机渺茫。
他不能让少主去冒险。
左轻越目光慢慢变得狐疑，缓声开口：“雁归，你可是有事瞒我？”
顶尖刺客的能力让他一瞬间做出了反应，仇雁归目光含着担忧，不闪不躲地对上左轻越审视的目光，讷讷道：“少主，属下只是担心。”而后他垂下头作势单膝跪下，“是属下僭越了。”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左轻越勾唇：“无妨，念在你心系本少主的份上，不算僭越。”
说着他看向充当木头的影六，“即刻启程。”
“是。”
仇雁归垂下眼，放下虚捂在心口的手。
不能让少主进入渔镇，他得想个办法，无论是用什么手段。
仇雁归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愈加低沉。
吴州。
临近渔镇处必然有埋伏，但这些只是用来引诱少主的虾兵蟹将，真正难缠的都藏匿于渔镇中心。
仇雁归心中微沉，这里，是拦住少主最后的机会。
他的手微微发颤。
影六和影十带着众暗卫隐匿在暗处，幽深寂静的山林愈发空灵。仇雁归不动神色地握上佩剑，左轻越勾了勾唇，懒散地靠在车里。
马车外传来轻微的异动。
下一刻，仇雁归如同蛟龙般飞身而出，归墟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如他所料，来者皆是普通的刺客，没费多少力气便被解决了。
马车上的人走了出来，轻笑道：“看来都是些小鱼小虾。”
“是。”仇雁归低低应声，却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前方，隐约可见渔镇模糊的轮廓。
身后的脚步声不断靠近，仇雁归提剑的手向来是稳的，此刻却在细微地颤抖，像是手中之物有千斤之重。他垂下眼遮住其中所有的情绪.无声地吸了口气。
不能再拖下去了。
和少主的路，恐怕只能走到这里了。
左轻越正要开口，一阵清晰尖锐的痛楚传来！
含着笑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左轻越瞳孔骤缩，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仇雁归。
他一字一顿咬牙道：“你！仇雁归·····”
“少主！”暗处有人厉喝一声。
仇雁归却根本听不进去了，眼前少主的白衣被血色浸染，显得格外刺目。
是他亲手用归墟刺进了少主的心口。
伴随着左轻越的闷哼，仇雁归的手剧烈颤抖着，他猛地退后了一步。
他心知自已刻意避开了命脉，少主并无性命之忧，好生休养便能痊愈。可无论怎么克制，都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意，心口传来犹如蚀骨般的疼痛，仇雁归满腔悲恸之下，猛地偏头呕出一口鲜血。
左轻越的一颦一笑走马观花般在脑中闪过，而后画面骤然被打碎。
影六又惊又怒，迅速朝仇雁归攻去，影十及剩下的暗卫将左轻越团团围住。仇雁归眼睛发红，心口的伤势复发，疼得几乎窒息，他透过人群看到了少主狠戾仇恨的目光。
仇雁归像是被烫到一般仓皇躲避，晶莹的液体散在风里，像是仇雁归想要诉说的千言万语。
他没有用全力，不一会儿便伤痕累累，而后抓到一个破绽，狼狈逃离。
意识混沌间，一切都像是场浓墨重彩的梦。
“愿少主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刺客清亮的眼眸紧紧盯着雁羽，那是近乎虔诚的姿态。
仇雁归浑浑噩噩地想：若是这世间当真有衔走祈愿的灵鸟，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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