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秘之人擒住青琦后一路往东，停在了苍龙山中。
这座山占地上千公顷，极其广阔，然而灵气稀薄，除了不需要灵气生长的少许乔木外，这里就只生长了些灌木和杂草，是以林木茂盛，人烟极少。
其实原来这里是安都灵气最为丰沛之地，直到皇族搬来，他们害怕后山灵气过于充沛，成了精怪繁殖之地，扰了皇宫安静，所以去幽宇宗请了至宝符文将这里的灵气尽数吸纳。
那人穿了一身黑袍，戴着一个墨黑色的面具，将青琦经脉封住后，转身说道：“你跟了这么久，该现身了吧。”
寒商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愣，想着自己刚才来的路上朝紫鼎里扔了一块红灵石，令它封住了自己的气息，这人竟然还能察觉？
正在她拿出紫鼎准备看看它是否出了破损的时候，前面闪出来一个人影，赫然正是刚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云端妖族。
“放下她，你可以走。”皓夜冷然说道。
那人冷哼一声：“妖孽，多管闲事！”说着便伸出手朝皓夜抓去，那只手带了蛟龙手套，利爪破空划出一道炽焰，堪堪朝皓夜烧去。
皓夜站在原地并未挪动，眼见炽焰快要烧到他的胸膛，他伸掌一挡，那炽焰便如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力量，迅速转了个弯，回弹到施法者身上，一瞬之间便蔓延到了他的腰间。
“你不知我正是蛟龙的天敌吗？”皓夜步步逼近正在施法灭火的修者。
“你你你是……”那人骇然睁着眼睛，被皓夜身上的巨大妖力压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道青光打下，那人身上的火光熄灭，一道光墙隔在了皓夜与那人的中间。
“钧天九凤，你们一族世居妖界，为何来干涉我人族事务？”一道青灰色人影出现在空中。
寒商一见那人影，便骤然想起宁然在幽宇宗弟子识海中看见的，眼前人影莫说有十分像也有八分像了，只是宁然说那是一个人族，眼前这位却显然不是。
“你们做何事与我何干？只是这女子我必须带走。”皓夜看了眼一旁被封住经脉的青琦。
“若我不愿呢？”青灰色人影说道。
皓夜没有回答，掌中凝起火焰，眼睛看着青灰人影。
那人影的面容看不真切，然而一边的那个脸戴面具的人死盯着那团火，往后退去。
人影见状默了一瞬，然后说道：“好，这女子给你，我们愿意和妖界结个人情，希望妖界以后不要干涉人族事务为好。”
“我说过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
青灰人影没再说什么，带着面具男消失在虚空之中。
青灰人影十分谨慎，他抹去了面具男人的气息，虚空关得又急又快，令人无法追踪。大树背后的寒商便只得放弃，将目光都聚集在了青琦身上。
皓夜解开青琦被封住的经络，青琦手指有些颤抖，眼睛看着面具男人消失的地方闪过一丝憎恨，但她很快掩饰住自己的神情，眼眸低垂，声音颤抖地向皓夜道谢。
“你是，凤霜？”皓夜将她刚才一闪而过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皱眉，但随即展开，看着她的眼睛，语带三分急切地问道。
“正是，云霄剑宗凤长启之女凤霜。敢问公子，我们素无瓜葛，为何相救？”青琦礼貌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声线里仍然藏着若有若无的颤音。
刚才她虽不能说话，但灰衣人影人影之话倒还是听得轻轻楚楚，相救于她的乃是一个妖族，而云霄剑宗从未给过妖族好脸色。
皓夜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疑惑，眼前之人若真是凤霜，她在知道自己是钧天九凤一族时应该能想起来自己是谁，可是她眼睛里却无半点认出他来的样子。
“姑娘大婚被掳，我正好路过，不好不管。”
他见凤霜没有半点认得他的样子，也不好再进一步要和对方相认，便随口编了个理由。
“今日之事，是我欠公子一个人情，日后公子有何困难，可至玄南门来寻我，我必不推辞。”青琦浅浅抬头看向皓夜。
皓夜有一刻的恍惚，并不答话。
他想，她把自己完全忘了也是应该的，以前虽然在一起几十年，说到底不过是孩童的友谊，是他们漫长人生中的一剂调味而已，忘了才是正常的。
青琦见他并不答话，又到了道了一声谢，御剑便要离开。
皓夜突然回头，问了句：“雾隐山，姑娘去过吗？”
青琦惊诧地回头，眼神一片茫然：“唔？”
而大树背后的寒商看得也是一脸茫然。
皓夜见她茫然，心底最后的希望落了空，便与她告辞，望了她的背影后，眼神瞬间带了几分疑惑，似乎无意地向一棵合抱大树瞥去。
他正是察觉了有第三人在场，才不愿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他慢慢朝那棵大树的方向走去，一股熟悉而奇异的气息若有似无地传进他的识海，他脚下一顿，随后陡然向树上看去，冷冽的眼神染上了些微诧异。
树上的寒商与他四目相对，此时距离较近，她看得真切，也是略显惊讶。
宁然的灵识竟属于钧天九凤一族，那个传说中与神一样古老的种族，那个隐居妖界，不参与世间争端，且没几个人见过的神秘种族。
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眉眼果然与宁然一样。想到与宁然相处的那些时光，她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微笑。
“为何躲在树上偷窥？”皓夜收回了目光，冷声问道。
偷窥？寒商哑然，正要和他争辩，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涌动，这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那眼睁睁看着她身死的父亲凤长启。
她手指微动，撕裂虚空离开了。
“小师妹！”
青琦觉得刚才那妖族男子行为怪异，自己正心下疑惑，忽听迎面有人呼喊，抬眼望去，原来是凤长启带领一众师兄师姐赶来。
此时凤长启正厉声呵斥那名唤青琦小师妹的弟子。
这一场面，倒让青琦霎时明白，为何刚才那名妖族行为怪异了。
原来他是在找真正的凤霜！
青琦在心中一默，觉得十分好笑，又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一个什么机会。
经凤长启的训斥，其他人大师姐大师姐的叫着，关切地问着有没有受什么伤。
青琦语带三分柔弱三分自责三分娇俏可爱地谢过师兄师姐的关心，然后朝凤长启深深行了一礼：“对不起，师父，徒儿没用，没有好好完成任务。”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你没受伤就好，不是你的错。”
青琦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将自己如何脱险一一说了，只隐瞒下救她的是妖族的事实。
凤长启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皓夜很快便忘记那位树上书生，一路上将方才青琦的举动回忆起来一一斟酌，只觉得她那双被嫁衣映衬着的眼睛虽则美丽，却与他记忆中的不甚相符。
他决定再上云霄山问问清楚。
日落西山，霞光万丈，水若希仍在崖边练剑，招招有劲，然而其中却无半点灵力。皓夜指尖凝聚妖力一指，水若希手中长剑不受掌控地迅速转了几圈，随后狠狠插在了崖石里。
水若希看着剑上一股妖气未散，瞪着来人语带怒意。
“妖皇皓羽与仙族签订盟约，仙界不擅自诛杀妖族，妖族也不得踏足扰乱我仙人两族秩序，怎么，道友今日前来是要打破规矩了吗？”
“便是破了规矩，云霄剑宗就派你来对付我吗？”
水若希冷哼一声：“自然不是，不过怎样应对，我却不必告诉你，你大可试试。”说完凛然盯着皓夜。
“是吗？”
皓夜嘴角一勾，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是个不吃硬的人，不适宜强逼，遂说道：“你无仙根，云霄剑宗的剑谱不适合你。”
“那什么适合我？”
水若希来了兴趣，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没有仙根，但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要像凤霜那样成为站在云端的仙人，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没有仙根也仍然每日勤加练习，万一哪天就成功了呢？
“体修。”
“我不会离开云霄剑宗去其它宗门，”她看了一眼皓夜，“更不会去妖界修妖道！”
她以为皓夜是招揽她入妖道。
“我有一本体修谱，仙族的。”
水若希两眼放光，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下来：“想必你接下来就要和我谈条件了，我不谈，我绝不出卖剑宗！”
“确实，不过这条件也许不会出卖仙族。”
“你说来听听。”水若希竖起了耳朵。
“先前我问你，云霄剑宗是否有叫凤霜的仙子，你指与我说她正要和玄南门世子成婚，今日我去看了，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凤霜，何故？”
皓夜其实也不大肯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儿时好友凤霜，但他想知道更多，抛出的问题就要简单点。
水若希听闻是这事，心情复杂。
“你为何要打听她的事？”水若希纳闷道。
若皓夜真与凤霜有些私交，不如说与他真相，或许还能帮她报仇。
“我们是故友。”
“凤仙子不会交妖族朋友的，你在说谎！”
“为什么？”
“她自小便修的无情道，且我们宗主与妖族界限分明，她从来都谨守仙妖有别的宗门训诫。”
难道他认识的凤霜竟不是这云霄剑宗的人？
皓夜一时有些诧异，水若希口中的凤霜与他所知好像是两个人。
“不过，你认识凤仙子的时候是何时？”水若希忽然迟疑地问道。
“两百年前。”
水若希睁大了眼睛，这时她确信眼前之人要找的是那个她仰慕的真正的凤霜。
“那时，听说，她好像性情有些不一样，也不修无情道。”水若希迟疑道。
凤霜不好交友，可以说，她没有一个朋友，这是剑宗周知的事。
就连她这个仰慕者平时也很难见到她面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冷漠的人，在水若希的心目中凤霜是外冷心热，她看一切都好似漠然，但对一切都充满了责任感。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那么突然的就死了，被她的同门杀死了。
她不知道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这个人，也许这个妖能给她报仇，她恨恨地想。
“她死了，”她倏而红了眼眶，“他们说她堕了魔，用火焰将她烧成了灰烬。现在的凤霜其实是青琦，她的小师妹，也是联手杀她的人。还有楚蔺，还有那些长老，是他们杀了她。他们说她堕魔，哪有那么快堕魔的，她明明进大殿之前还是正常的！”
水若希越说越激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嘶喊了出来。
那日她因无资格进入大殿，便躲在凤霜的房门外偷偷看她，她看见她美的那么惊心动魄、纤尘不染，真如凌霄上的仙子一样，可转瞬之间，他们就说她堕魔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皓夜看她如此悲戚，那句“可是真的”终究没有问出口，他胸中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瞬间落了空，他像陡然被抛掷在空中，毫无着落一样在无垠的空中飘啊飘。
他内心翻腾，脸上终究没有显露出来。他拿出一本厚厚的体修谱，放在旁边的山石之上，将自己化作一片烟岚，去了雾隐山。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