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凉他们回家半个月后,段氏夫妻便带着女儿的棺椁举家搬了过来。
他们最终将女儿葬在了离宅子并不算很远的地方,按段夫人的话说只要坟墓挨着爹娘,孩子就不会害怕。
直到梁大娘子下葬两个月后,段夫人和段老爷才第一次登门前来看望梁糯——他们带了满满两大箱给糯糯的吃食、玩具和各式各样各个季节的衣服,还有一箱专门送给梁家的金条浩浩荡荡地进了门,这一箱箱一件件小山似的堆在眼前,直把梁糯看得眼睛都直了。
梁糯穿着一身喜庆的红缎褂,颈间戴着谭清清给她打的小金锁乖巧地坐在谭夫人的腿上,段夫人和段老爷刚一瞧见她的样子就爱得不行,段夫人一时没忍住竟低头抹起泪来。
“一见这丫头我就想起我女儿了,真是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段夫人吸吸鼻子,弯下腰柔声对梁糯说道:“糯糯,让外祖母抱抱你好不好?”
“外祖母......”梁糯先是看了看眼前的段夫人,又扭头看了看身后抱着她的谭夫人。
谭夫人解释道:“啊是这样,平时她也管我和老爷叫外祖父外祖母,眼下她有些分辨不出来了......糯糯啊,你听外祖母跟你说啊,这是你亲外祖父和亲外祖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知道吗?来,让你外祖母抱抱你。”
糯糯也很听话,果然朝段夫人伸出手要抱抱。
段夫人将小小一团的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梁糯的背:“当初我女儿没跟我们商量就把孩子送来了谭府,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也只能作罢。起初我和老爷日日担忧,怕你们对孩子不好,可我女儿却让我们放宽心,说谭家的人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善待孩子。起初我们不信,毕竟没有血缘谈何善待?可今日见了糯糯我才知道谭夫人您的确把这孩子养得很好,对她简直比我们两个做亲外祖的还要称职。”
“不敢不敢,只是孩子无辜,既托付在我这里我怎能不好好照顾?我们两家既都是为了孩子,就没有什么谁好谁更好之分,若段老爷不嫌弃,以后我们两家就多多走动,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好,好,这自然是极好的!”
段老爷痛快地点头答应,被抱在段夫人怀里的小糯糯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力点点头,叫道:“好,好!”
段老爷被她惹得哈哈大笑,伸手正接过孩子也想抱抱,谁知糯糯却一把扯住段老爷的胡子再不松手。段老爷被她揪得哎哟哎哟直叫,梁糯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谭清清站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其他人也被她带的全都笑出声来。
当晚谭府设了盛大的接风宴款待了段老爷一家,席上段夫人和谭夫人相谈甚欢,开宴没一会就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后来谭夫人觉得有两个外祖父和外祖母确实容易让梁糯混淆,索性便将孩子对自己的称呼改为了“二姥姥”,谭老爷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二姥爷。
见谭夫人如此主动地做出了让步,段夫人握着她的手感激地说不出来话,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谢谢,谢谢”。
梁凉碰了碰谭清清的胳膊,悄声说:“岳丈岳母可真开明,我刚才还一直担心俩老太太会不会因为称呼问题打起来呢。”
“为什么?”谭清清不解。
梁凉撇了撇嘴,给她解释:“你想啊,梁糯是你爹娘一手带大的对吧?可糯糯也是人家闺女亲生的孩子,这一个养一个生,要搁别人家谁甘愿排老二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这不等打起来等什么?”
谭清清疑惑:“那她们这不是没打起来吗。”
“所以我说岳丈跟岳母开明啊,娘子啊,我怎么觉得我今天跟你说话这么费劲呢?”梁凉忍不住吐槽道。
确实也是,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什么,谭清清也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跟锈住了一样,想事情都变得迟钝了很多。
“我觉得我脑袋晕晕乎乎的,就感觉我动一下头但是里面脑子不跟着我走一样。”谭清清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对梁凉说道。
梁凉觉得不对,抓过谭清清面前的碗抿了一口,一股浓烈的梅子味率先充满口腔,但在其之后残存于齿间的便是一股虽浅淡却醇厚的酒香:“你喝了几碗了?”
谭清清口齿有些模糊:“......不知道,刚才我特别口渴就先喝了两碗,后来断断续续就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梁凉扶额:“我的娘子啊,你自己把自己灌醉了都不知道啊。”
又过了一会见谭清清在那坐得已经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梁凉只能起身对众长辈说明了缘由后便将谭清清带离了席。
梁凉搀着喝醉了的谭清清走在回房的路上,夜里的微风稍有些凉,梁凉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谭清清身上。
69書吧
谁知谭清清一下把衣服甩掉,突然吼道:“什么小家子气的东西,本小姐才不稀罕用!”
梁凉:“......?”
谭清清转过身,半眯着眼睛看了梁凉许久,忽然猛地扑上来拽着他的领子大喊:“来人呐!抓流氓啊!!!”
梁凉大惊,一把捂住谭清清的嘴妄图让她闭嘴,谁知谭清清却故技重施张着大嘴就往他手心咬去。
梁凉吃痛松了手,谭清清一下子把他推开八丈远继续边跑边叫:“流氓,来人抓流氓啊!”
尖叫声惊动了众多家仆,一群人也没看清是谁扑过来就把梁凉撂倒在地,三下五除二就给他上了绑。等一个小厮举着脏抹布准备过来堵嘴时才惊叫道:“这不是姑爷吗!?”
众人忙举灯来看,见被抓起来的人果然是姑爷,赶紧又给他松了绑。
“姑......姑爷,怎么回事啊,大娘子为什么说您是流氓啊?”
梁凉拍拍身上的土,气不打一处来:“你家大娘子喝多了耍酒疯,把我认成流氓了。大娘子呢?”
小厮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躲到假山后面了。”
梁凉叹了口气,边用手指摩挲着方才被她咬过的掌心边驱散众人:“都散了散了,忙各自的事去吧。”
仆人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几个放不下心频频回顾。
梁凉走到假山后面,发现刚才胡言乱语的谭清清已经沉沉睡去,她的眉头微蹙着似乎还在为刚才“流氓”给她披衣的事耿耿于怀。梁凉轻手轻脚的将她从地上抱起,稳步朝着卧房走去。
回到房间,小玉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热水和醒酒茶。
“呀,姑爷和小姐的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刚才在席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小玉问道。
梁凉把谭清清放在榻上,摆摆手:“别提了,我扶你家大娘子回来的路上她突然耍酒疯,好端端地大骂我是流氓还咬了我一口,害得我被几个小厮一下摁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小玉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道:“......什,什么?”
梁凉不想再说,挥挥手把小玉打发了出去,自己则坐到床榻边耐着性子一口一口给谭清清喂起醒酒茶。
喂第一口,呛了谭清清一下,吓得梁凉赶紧给她拍背。
第二口,茶没送进去,全洒在衣襟上,梁凉又手忙脚乱的赶紧给她擦。
第三口,谭清清模模糊糊地大喊了一声:“你下毒了!”挥手差点打翻茶碗。
梁凉把她的手压回被子,好言哄道:“没下毒没下毒,娘子乖,喝了这碗茶会舒服很多。”
谭清清耍赖般扭着身子,死活不肯再喝。
梁凉无奈:“那这样,只要你今天乖乖把这碗茶喝了,从明天起我给你当一个月的跟班,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不管多过分都绝不推辞,行吗?”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着谭清清会听懂,谁知谭清清猛地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说话算话。”然后倒头就睡,独留梁凉一人坐在床边凌乱。
梁凉:“不是,你到底醉了还是没醉?谭清清你玩我呢,你给我起来!”
谭清清:“......”
梁凉:“......谭清清。”
谭清清:“......呼,呼。”
梁凉:“......行,你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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