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清一把打掉梁凉手里的碗,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瞪着梁凉。
梁凉放下手,一脸无所谓地望着谭清清:“可惜,丛护院没有口福了。”
见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冰冷,小玉正想走过来调节几句却被连华一把拉住。
小玉用气音问道:“做什么!”
连华将小玉拉到廊后,压低了声音:“这件事你不好劝,他们两人都有理,都觉得对方有错,你说你向着谁?”
小玉想都没想,答道:“大娘子有什么错?我当然向着大娘子了!”
连华赶紧摆手:“我的小姑奶奶哟,你怎么还看不明白,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姑爷吃醋了,你怎么劝?这时候你过去帮着大娘子说姑爷的不是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你可别去捣乱了。”
小玉咬了咬嘴唇:“可是大娘子也很委屈啊,辛辛苦苦做的饺子姑爷不仅一口没吃,还说了那么多让人心寒的话,这也就罢了,最后还全都摔地上给浪费了,这......”
“好啦,他们两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今天吵架晚上就好了,别操心了,干活去吧。”
连华推着小玉往后堂走,经过一面空花墙的时候他往院子里瞟了一眼,只见谭清清已经不知所向,偌大的院子中只剩下梁凉一人仍冷着脸站在院子里。
丛树巡视完庄子已近晚饭时分,他回到中院,丛枝正端着饭摆到桌上。
见他回来,丛枝忙招呼道:“饿了吧,快吃饭。”
丛树揉了揉肚子,坐到房下的台阶上:“不饿,你先吃吧,我刚吃完饺子不久。”
“饺子?”丛枝将粥放到桌上,“哪里来的饺子?”
“谭娘子煮的。”
丛枝“哦”了一声,抬手擦擦脸上的汗走过来同他并排坐到一起。
丛树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你别跟谭娘子走得太近,毕竟人家成了亲了,走太近会给谭小姐招来闲话的。”
丛树低下头:“......我知道。”
丛枝点点头,正起身准备过去吃饭,丛树又道:“姐,你知道我今天吃到什么了吗?”
“不是饺子吗?你刚告诉我了。”丛枝有些奇怪。
丛树摇摇头:“是煮成粥的饺子,白菜馅,和小时候你给我煮的那顿味道一模一样。”
丛枝愣了愣,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给丛树煮饺子的情形。
那是一个年夜,丛树正在炕上被饿得直打颤时,丛枝猛地推门进来,她摇着手上的东西兴奋的对他喊道:“丛树,今天我给你包饺子吃!”
“饺子?”
丛树从没吃过饺子,他并不知道饺子是什么味道。
丛枝放下手里的菜和一小袋面,利索地支锅生火:“对,饺子很好吃,我很小的时候娘给包过一次,那个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
听了她的话,丛树咽了咽口水,他裹着被子走下床蹲到姐姐身边,伸手翻了翻面袋:“这个面里有虫子。”
丛枝往面袋里看了一眼:“没事的,是面虫,一会我把它们挑出来就行。”
“这些面和菜花了很多钱吗?”丛树担忧地问。
丛枝神秘一笑:“一分钱没花。这个面是雇主家早就吃剩的面,剩个底一直没扔,我就给拿回来了。白菜呢,是我在市场捡来的,外皮虽然有点烂,但是里面没事,足够我们吃两顿的呢。”
丛树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等着今天的晚饭。
因为丛枝从没做过饺子,也没人教她,所以这顿饭丛树等了很久,直到他裹着被子昏昏欲睡时,丛枝才终于走过来拍了拍他:“丛树,起来吃饭了。”
丛树揉揉眼,朝锅边走来。
丛枝掀起锅盖,热气腾腾的热气朝她迎面扑来,她挥手打散了那些热气,探身往锅里看了一眼。
一瞬间,丛枝的表情有些尴尬。
丛树盘腿坐在蒲团上,将一个带着豁口的碗递给丛枝。
丛枝接过碗,用木勺在锅里舀了舀:“那个,丛树啊,姐姐不太会包饺子,今天就先这样凑合着吃吧......”
丛树一脸疑惑地捧过碗,碗里黏糊糊的东西让他歪了歪头:“这是粥吗?”
丛枝尴尬一笑:“你就当成粥喝吧,我没包好,饺子在锅里全破了。”
丛树没应声,只在心里想道:反正没吃过,什么样子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味道。
丛树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咸香的白菜和软滑细腻的面块一起被裹在口中,丛树的表情亮了亮,他很喜欢这陌生且奇异的口感。
“好吃。”
瞧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丛枝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怜爱地摸了摸丛树的头,又给他舀了满满一碗。
丛树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身前的丛枝:“后来你的饺子包得很好,又漂亮又好吃。我以为我再也吃不到小时候的那个味道,没想到如今又在谭娘子那吃到了。”
听到他这句话,丛枝忽然释怀地笑起来:“你怎么不早说,那顿饺子让我这么多年都觉得亏欠你,谁承想你竟一直在怀念它,早知如此我就不跟人家学手艺了,随便做给你吃就完了。”
听了这话丛树也跟着她笑起来,恰好此时日头西沉,夕阳的余晖打在院里,丛枝端起碗递给丛树,在他们姐弟双手相碰的时候丛枝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要是时间能就此停住,那该多好啊。
谭清清怒气冲冲地走进厨房,她本想把锅里余下的饺子全都倒掉,谁承想一进门却扑了个空——锅里干干净净,哪里还有饺子的影子?
69書吧
“倒掉了?”谭清清前前后后转了两圈都没发现饺子的影子,她又强忍着恶心捏着鼻子打开泔水桶,可里面空空如也,也是什么都没有。
“奇怪,不会真给我拿去喂猪了吧。”
谭清清嫌弃地舀起一瓢水冲了冲手指,心里堵得难受:“好你个梁凉,这次你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绝不理你,不信就走着瞧!”
她将水瓢狠狠砸在水里,水花猛地溅起老高。
“哎哟谭娘子,你这是干啥呢,吓我一跳。”许久未见的王花端着一摞碗走进来,她神色奇怪地看着谭清清。
谭清清有些尴尬,捋了捋头发:“......没事,手滑没拿稳。你在厨房做什么?”
“哦,这儿人手少,那天裘老板见我干活麻利就把我调这边来了。”王花回道。
“这边杂事多,辛苦你了。哦对了,你知道之前那个锅里的饺子倒哪去了吗?”谭清清指了指灶台上已经被清洗干净的锅,问道。
“那个啊,全被丛护院吃了。”王花走到矮桌前,将碗整齐收进柜里,“怪不得他长得高大,一顿饭竟然能吃下那么多。”
“一锅全吃了?”谭清清惊道。
“是啊,全吃了,锅还是我刷的呢。”
......
晚上,谭清清捧着一卷书坐在桌前愣神,梁凉从门外走进来,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朝着卧榻走去。
小玉捧着一碗茶跟过去,见他弯着腰从那卷铺盖便故意高声问道:“姑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谭清清回了回神,目光往这边瞟来。
梁凉头也没抬,甩了句“厢房”后便抱着被子大踏步地离开了。
小玉悻悻回到谭清清身边,将茶递给她:“娘子也该劝劝姑爷,眼下搬出去了就更好不了了。”
“劝他?我为什么要劝他,爱去哪睡去哪睡,睡大街上我都不管他!”谭清清怒道,随手将书扔到一边:“不看了不看了,看不下去!”
另一边,连华跟在梁凉身后也劝道:“姑爷,生气归生气,怎么能搬出来呢?”
“为什么不能搬?”梁凉将被褥扔到床上,问道。
连华叹了一口气,又劝了两句:“这次的事姑爷虽然生气,可是大娘子也委屈,不过一碗饺子的事,不管怎么说大娘子也是心疼您,特意给您煮的,姑爷就再回去劝劝哄哄呢?”
“特意给我煮的?”梁凉冷嗤一声,“另一个男人早就先于我吃过她煮的饺子了,这叫特意?”
连华垂手站在那,没说话。
梁凉又说道:“如果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吃到她亲手煮的饺子,那这碗饺子也太廉价了,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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