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警官动手很有分寸。
奈何这地方他并不熟悉。
于是,等到这场暴行结束,刘警官的理智终于在季笙的惊呼声中回笼。
不大的休息间被血腥味充斥。
那个之前还挥舞着拳头,对季笙以绝对武力压制的青年,此时就如一条死狗一般瘫倒在地上。
头颅下,是一摊逐渐洇开的鲜血。
69書吧
刘警官勉强保持镇定地关上了休息间的门,拨开了青年的脑袋。
一根长钉从他的后脑勺处抽出来。
伴随着一点似红非白的液体缓缓流出。
很显然,他死了。
“我去自首。”不大的休息间里,刘警官粗重的喘气因季笙的这句话而猛地顿住。
季笙却像是没看到刘警官的眼神一般,明明眼眶里还包着一团泪,明明手都在颤抖,明明脸吓得煞白。
但她却鼓足勇气地重复道:“我去自首,刘叔叔你别怕。”
刘警官一瞬间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竟连最开始意识到自己错手杀人了的惊慌都消散了许多:“你自首,警察问你怎么杀了他的,你怎么说?”
季笙咬着唇鼓足了勇气:“我就说他想要强暴我,被我推了一把,不小心摔到钉子上。”
这般天真的孩子气话。
刘警官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从意识到自己杀人开始,就没想过让这件事曝光。
他不可能去自首,他有老婆孩子,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更不可能让季笙去自首。
在这样的小镇,别说是人真的死了,就是没死,只是受伤,季笙也很难在这个小镇继续生活下去。
只要是涉及对女孩子的情色传言,这个闭塞小镇上的人们都非常有兴趣添油加醋。
不用多久,季笙就会变成所有人口中人尽可夫的妓女,是勾引继兄甚至还和继父有一腿,和自己亲妈抢男人的婊子。
镇上的二流子小混混会尾随她,半夜拿石头敲她房间的窗户,甚至可能溜进她房间强暴她。
季笙的所有反抗和过往的优秀,都会因为她被强暴,而被所有人无视。
刘警官看着眼睛里含着泪却还努力保持冷静的季笙,想,他不能让她落到那样的境地。
最终,刘警官把整个休息间打扫干净,又将店里的东西恢复原样, 有可能留下的指纹都擦干净,把尸体装进了后车厢带走。
整个过程,刘警官都非常冷静。
在开车离开的时候,甚至还能和汽修店的邻居笑着说了几句话。
季家长子季雄的消失,一开始谁也没发现。
季雄是镇上人都知道的小混混,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完成,初中就辍学了出来,每天偷鸡摸狗,在游戏厅和棋牌室两个地方游荡。
还是他爸最后看不过眼,逼着他学了点汽修的活,在自家店里帮忙。
但即便如此,十天也能有一半儿不在店里。
直到半个月后,季爷爷生日,一家人要回老家。
季父联系季雄,却发现电话打不通。
再一问,全家人乃至邻居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季雄了。
季父一开始是生气,然后是担心,最后从季雄一个熟悉的棋牌社老板口中问到,季雄欠了老板两万块钱没还。
这才隐隐猜想,儿子可能是跑路了。
这种事在小镇上并不算少见。
就前些年,镇上还有个工厂老板卷了钱跑路,把老婆孩子都留下了,结果厂里的工人拿不到工资,就闯进老板家里,该砸的砸,该抢的抢。
这件事就算是报警了, 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也是法不责众。
季雄的消失,甚至没有在襄陵镇上掀起半点讨论度。
此后,有了共同秘密的季笙和刘警官的接触更加紧密。
甚至,刘警官还额外买了个手机给季笙,让她有事用这个手机联系他。
刘警官也逐渐发现了季笙家庭的畸形。
越是了解,就越是心疼。
季笙却总是笑容清浅,眼里饱含希望:“我一定会考出襄陵镇,不管发生什么。”
她这么说着,似乎半点不被自己遭遇的一切而困扰。
永远单纯,永远干净,像雾像雨又像风。
刘警官真心期盼,此后季笙的生活,能像她希望的一般平静,直到她高考成功。
然而之后的生活却频出意外。
先是刘警官的表外甥在校外掺和进一场群架中被误伤,一只眼睛受伤,视力受损。
一向极为爱护这个孩子,在表外甥女去世后,护得更紧的表姐和表姐夫却一反常态不肯追究。
又一个雨夜。
襄陵高中教学楼楼顶,一个物化班的尖子生一跃而下。
只留下一封自述压力太大的遗书。
这并非是襄陵高中第一起学生跳楼案。
或者说,因为襄陵高中一直以来的高压学习氛围,几乎每隔几年都会有不堪重负的学生临近高考出现状况。
或跳楼,或退学,或疯了。
与此同时,季笙以高三学业为由申请了寄宿。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然而,刘警官还是在和季笙的几次时间有限的聊天中,察觉到了对方过分绷紧的神经。
刘警官一开始以为她是和那位跳楼自杀的学生一样,备战高考太过紧张。
正想着要怎么帮季笙缓解一下情绪呢,市里就来人了。
季雄的尸体被发现了。
和尸体一起被发现的,还有藏在他腹腔里的一包毒品。
市局顺着线索查到襄陵镇。
整个季家,包括季笙在内,不得不被牵扯其中。
从这之后,剧情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
从发现遗书并非跳楼自杀的同学的笔迹开始,藏在襄陵高中底下的制毒交易逐渐浮出水面。
作为保护,襄陵高中的学生都被分散保护起来。
是保护,同时也是监视。
故事的最后,学校掩盖下最大的制毒团伙头目,同时也是襄陵高中的教导主任耿逡被抓。
一起被抓的还有他的妻子,也是襄陵高中化学老师牛艳,以及学校保安组等人。
被证实这么多年来,耿逡和牛艳一直利用职务之便获取化学药剂,在这么多年里,曾多次威逼利诱学生替自己制毒。
这么多年,死去的学生几乎都是理科优等生,且无一例外,都是性格腼腆内向,不善言辞,且家庭关系冷漠的学生。
其中不少还在学习生活中被霸凌过。
这些学生完美符合了小镇人对“承压能力弱,容易被逼疯”的群体的一贯认知。
即便是出事,只需要一封遗书,或者是老师引导几句,轻易就能盖章“是承受不住压力自杀”的结论。
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
直到遇到了季笙。
刘警官这才知道,原来季笙之前那么紧绷,就是因为被牛艳暗示要她替他们制毒。
虽然在既往的调查中,耿逡和牛艳一贯是从高一高二开始就会物色合适的学生,一般到了高三快高考的时候,就会主动结束合作。
也是因此,哪怕背负着制毒害人的重压,还要时刻面对牛艳和耿逡的威逼利诱,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去告发他们。
——只要熬到高考,一切就结束了。
牛艳和耿逡这么多年也的确信守承诺。
考出襄陵镇的学生们,从此再没有被这两个人找上过。
而季笙被找上的时候,已经高三了。
这不太符合这对夫妻制毒犯的办事规律。
然而,这个问题已经没办法再进一步调查清楚了。
因为就在警方刚刚查明牛艳的罪行的时候,牛艳就被不久前跳楼自杀的学生的亲弟弟持刀杀害。
足足十几刀,刀刀刺中要害。
持刀者被警方逮捕的时候,眼球充血,喊着:“姐!姐!”
牛艳是这对夫妻制毒团伙中专门负责物色学生,联系学生的一方。
她的死亡,让季笙那点微弱的问题都显得无足轻重。
最后,襄陵高中的教职员工被大清洗。
季笙的高考成绩很好,考上了她一直想学的法学专业,等到大学毕业,很有可能成为一名法官。
在季笙准备动身前往大学报到的那天,刚好也是耿逡团伙被判刑的那天。
刘警官去车站送她。
在临上车前,刘警官倏地开口:“那小子喊的姐,是你对吗?”
季笙歪了歪脑袋:“谁?”
刘警官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算了,没事。”
季笙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变,眼底似有深潭:“刘叔叔,我说我能考出襄陵镇的。”
说罢,她提起行李上车。
在刘警官的目送下,载着一个未来法官梦想的大巴车驶离了逼仄守旧的襄陵镇。
在所有故事的最后,剧本还插了一段刘警官下班回家,在女儿门口听妻子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的剧情。
妻子讲的是一个北欧神话。
“……洛基欺骗实名的黑暗神霍德尔,将槲寄生制作的箭矢射向了光明之神巴德尔。”
“光明之神陨落,导致世间再无春夏秋,连续三个冬天,人世间发生动荡,饥荒战乱频发,山峦崩塌,河流泛滥……”
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槲寄生好厉害。”
妻子的声音顿了顿,好似也没想到孩子的关注重点会在这里,但还是轻笑着:“是呀,作为弱小的植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它能杀害神明,最后却恰恰是这株看似弱小的植物,起到了关键作用。”
屋里,妻子还在借由这个神话故事引导孩子思考。
声音却逐渐远去。
刘警官的脑海中倏地回想起来,之前每一次季笙笑着说自己一定会考出襄陵镇时的样子。
*
“呼——”闻熙翻到最后一页, 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实话说,这并不是一个毫无BUG的故事。
但女主角季笙的人设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从剧本上看,季笙从头到尾都没有如某些影视剧一般,非要在前期给隐藏BOSS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者是眼神描写。
或者说,只从剧本的文字描写来看,季笙从头到尾都非常清白。
只在最后一句话有些模棱两可的暗示。
这样的角色,演起来既不能真的演成一个纯然无辜的小白花,也不能演成观众一眼就看出不对的白切黑。
其中尺度还需要好好揣摩。
“怎么样?能演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闻熙循声抬起头,是之前来接她的中年女人。
“你好,我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也是群爱的班主任,我姓艾,能演就签合同,不能演……”
闻熙好奇:“不能演,就送我走?”
艾制片摇头,一脸沧桑:“不能演,就练练,等能演了再签。”
说实话,闻熙还没见过这么缺人的剧组。
她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电影学院应该不缺演员吧?”
就这剧本质量,哪怕是个学生毕业作品,也应该不至于找不到人吧?
艾制片一抹脸,疲惫道:“不缺人,但缺钱。”
她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万,你那个闻总给了一百万,一百万不多,但还负责后续发行,我们真的很难拒绝。”
说到发行,闻熙秒懂。
一部电影不是拍完就结束了的。
拍完了之后,送审定档,上什么院线,时间表怎么排,宣传物料怎么发,怎么拿到更多的排片,都是发行的活。
没有发行,这部电影拍完很可能就只是在电影学校内部播放,自娱自乐的毕业作品。
但要是成功发行,那就是一部院线电影。
还没毕业就能参与完成一部院线电影,这对大部分科班生来说都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尤其是近些年,内娱的演员来源广了,科班生不止要跟童星,养成系,选秀爱豆争抢角色, 还要跟转型的网红争抢。
与此同时,长得好看的年轻人挣钱的途径也多了。
俗话说,明星的尽头是直播带货。
既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
不少长得好看的年轻人直接就去当网红直播了。
挣的不比演员少。
谈恋爱还不受约束。
以后万一要转型,也还是能演戏上综艺。
何乐而不为呢。
而要是能毕业自带一部院线电影的资历,至少这些科班生毕业了,能借此签约好一点的经纪公司,能借此拿到更合理的合约分成。
所以,闻熙到底能不能演,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群爱只需要她听话,方便后续她调教。
闻熙想着,摸了摸头发。
有可能,群爱一开始让她剪头发, 就是为了看看她听不听话。
本身就是投资商介绍来的关系户,演技不能保证,要是还不听话,那趁早结束合作,免得后续源源不断的麻烦。
所以她剪了头,都不用试镜,就拿到了角色。
“明白了?”艾制片深深看了她一眼,了然道。
闻熙“刷刷”在合同上签字,重重点头:“明白!我能演!”
同时心里忍不住念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闻濯,让我们相遇!新的金主已经出现,怎么能停滞不前!】
“闻濯?!”艾制片一脸疑惑开口。
闻熙:“啊?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提到我们大金主的名字?难道是我刚刚忍不住唱出声来了?】
她顿了顿,回想了一下:“闻濯怎么了?”
艾制片一脸茫然:“给我们一百万的wen总不叫闻濯啊……”
闻熙秒懂:“明白,那是闻钊?还是闻娇?”
总不过就是这几个人,总不可能是闻父吧……
艾制片的表情更加茫然无措:“是文尚远文总啊?!文化的文,尚可的尚,远近的远。”
闻熙:“啊???!!!”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