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
太阳火辣辣的,晒死人不偿命的那种,陆知许从窗户望出去,视线所及之处被晒得像在翻滚,一浪一浪的。
热,热,热。
每结束一台手术,全身像是水洗过,手术服对于现在的天气来讲,太厚了,往往一站又是聚精会神的三五个小时,陆知许最近都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简直是为了维持身体的正常运作。
“陆医生,要一起订午饭吗?”护士小萍问,声音听起来像是欢快的鸟儿,这孩子七月份来的神经外科,小小一只,刚到陆知许胸口,乖乖巧巧的,嘴巴甜得很。
“不了,谢谢。”陆知许回道。
“ 哦……”小萍悻悻的转过身,又回头问:“不吃饭,那要定别的吗?两点还有一台手术。”
“帮我点份粥吧,咸的就行。”陆知许回道,不吃点什么的话他怕是坚持不到下手术台。
下午的手术,估计没有三四个小时下不来,患者脑部胶质瘤lll级,属严重恶性肿瘤,如果不手术,至多撑两个月,手术的话还有一线希望,这种情况,大多家属都会选择手术治疗,这家的儿子明里暗里却都是想保守治疗,倒是女儿一直反对来着,想想,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情况,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人最后还是签了手术同意书。
“好的,到了我给你送过来。”
“好,谢谢。”
小萍出了办公室,低着头顾自想着,“陆医生长得帅是帅,就是太冷冰冰。”
冷冰冰的陆医生在她出去的一瞬便摸出手机给许秋月打了电话,发信息能不能马上收到回复得看运气,许秋月这几天在整理法考资料,手机一天不响,他一天都不会主动去看一眼。
“月儿,乖乖吃饭了吗?”陆知许问。
“嗯,吃了。”许秋月回答,“你呢?”
“叫了外卖,还没到,吃的什么?”
“饺子和糖水,糖水给你留了,没加糖。”许秋月说,
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许秋月的嫌弃,糖水,不放糖会是个什么味儿,能喝吗?
“嗯,我下班回来喝。”陆知许笑着,薄薄的单眼皮弯起好看的弧度,如果说不笑的时候是冰天雪地,那么笑起来就是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如果小萍杀一个回马枪,定会以为是人格分裂现场。
“在干什么?”陆知许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收拾东西啊。”许秋月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说一边叠衣服。
“还有三天呢,宝贝。”陆知许笑出了声,感觉不用吃粥,只需要跟他的宝贝打一通电话,就可以维持到下班。
出游的事儿,两人商量后,最终还是决定去南奥,已经定好了机票,十二号下午两点半。
去那边主要原因是离苏聿的城市很近,玩过之后刚好可以去看看他俩早就认下的干女儿,夏晴七号生了宝宝,是个胖嘟嘟的小女孩。
“我知道啊,如果临走的时候才收拾,难免会漏些什么,我提前收拾,想到什么的时候就可以马上放进去,这样需要的时候就不会没有了,你说是不是?”许秋月轻言细语地说。
“是是是,我家月儿想得太周到了。”陆知许夸赞道,“对了,今天要晚些回家,你不要等我了,自己先吃饭。”
“没关系,我等你一起,我煮汤……哦,不对,还有糖水,怎么会煮的都是汤汤水水。”许秋月倒自己抱怨起来了。
“你不是会做拌面吗?我们晚上吃拌面。”陆知许提议。
“呃……好吧。”
他的拌面就是清水煮面和青菜,再买一瓶拌面酱拌匀就成了,傻子都会的。
“嗯,那我先挂了,在家里乖一点。”
“知道啦。”
从打电话开始到现在,陆知许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叩叩”
办公室门板被敲了两下。
“这么快,谢谢。”门没有关,陆知许头也没回,以为是小萍拿外卖过来。
“陆医生,在忙?”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陆知许转过身,是那位不愿意父亲手术的男人。
“刘先生,有什么事吗?”陆知许问。
“没什么,等会儿我爸就手术了,辛苦您了。”男人把手里提着的一箱牛奶放到陆知许的办公桌上,殷勤的笑道:“这个,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不用,谢谢。”陆知许说:“我们会尽全力的,您放心。”
“这当然,我们也做好了准备,年纪大了,这样活着也遭罪,还不如……”男人脸上带着笑,话没说完,不知道为什么,陆知许感觉这笑看着有些瘆人。
“陆医生,你的外卖到……”小萍甜美的声音响起,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哦,不好意思,有人啊。”
小萍看到陆知许桌边站着一个男人,忙收了声,最后一个“了”字硬生生刹住了。
刘军冲小萍笑了笑,转头对陆知许说:“您先吃,我就不打扰了,下午的手术就拜托了。”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走了。
“……”
陆知许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什么意思?
“牛奶?”小萍把牛奶箱子推了推,让出一块儿,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放上去,“他送的?”
“嗯,你先拿去护士站,等会儿还给他。”陆知许推了一下眼镜,说。
“哦,好的。”小萍说着提起箱子就想走,上手却停了下来,还晃了晃,奇怪的问:“诶,怎么……不像是牛奶啊。”
“嗯?”
“你试试?”小萍把箱子放下来,示意陆知许提一下。
陆知许当然没提,直接打开了牛奶箱子,果然,里面是一叠叠的现金,码了大半箱。
“乖乖。”小萍后退两步,一副被红光闪瞎了眼的表情,“这得有多少?二十万,四十万?”
陆知许没说话,把牛奶箱重新合上,提着就去了主任办公室。
最后,手术是成功的,对于那箱钱,陆知许虽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第一时间交给了院领导,他向来不想管那些无关的事儿,他现在只想回家。
中午的粥吃了一半儿便吃不下,现在才觉出一点饿,天空乌漆嘛黑,月亮悄悄躲在云层后,不漏一丝光亮,是要下暴雨的前奏,陆知许踩着油门,不由得提了些速,想趁下雨之前到家。
果然,刚进地下室,倾盆暴雨就下了起来。
“你回来啦,突然好大的雨啊。”许秋月从阳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盆开着花的葱兰,身上浅灰色的T恤一半因溅上雨水变成了深灰色,雨太大,风也大,他得把靠边的花搬进屋里。
“衣服湿了。”陆知许伸手擦掉许秋月脸上的雨水,看着客厅里的姹紫嫣红,“快去换。”
“没事,好凉快。”许秋月放下葱兰,不搬进来,雨停了,估计花也没了。
“听话,去换,我来搬。”陆知许说。
“好~吧。”
许秋月乖乖的去卧室换衣服,雪球亦步亦趋地跟着,像是还不习惯这个新家似的,变得格外黏人,陆知许也跟着,比雪球还黏人。
“你……们……”许秋月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一猫一人,不觉哭笑不得。
“喵,喵”
陆知许看着这一幕,也感觉颇为好笑,雪球就像小孩儿缠着妈妈,走哪跟哪,而自己则像个新婚丈夫,寸步不离地跟着妻子,随时想抱抱,想亲亲。
陆知许心里,既觉得不可思议又温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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