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小学位于杨柳村北边的公路旁，除了杨柳村，还有附近其他村的孩子也在这里上学。杨山水十八岁就开始在这里教书，已经教了十八年。他教多个年级，各门课程都可以教。现在，他正在给三年级的学生上课。
“同学们，都关上手中的课本，现在是自由讨论时间。”杨山水说。
“老师，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你们要这样想，它在目前来看是没有问题，可如果这样的话，世界是不是很无趣呢？所以就需要你们大胆想象，去打开新的世界。”
“那有什么用呢?想象都是假的。”有学生说。
“想象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和现实有些区别，如果努力，想象也是可以实现的。比如，想象一只鸟，可以把它画出来。这也是一种实现。”
小刀恍然大悟地说：“难怪杨老师一直不找老婆，原来杨老师是靠想象呀。”
同学们笑了起来。
“所以人的想象力非常重要。现在是你们想象力最活跃的时候，更应该自由发挥。”
杨山水继续说：“同学们，你们想象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没有老师，不用上课。”
“那怎么获得知识呢？”
“把知识融入游戏中，人玩游戏时就可以获得知识。”
“嗯，这个想法不错，还有吗？”
“可以瞬间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垃圾都能经过处理，空气清新，环境不受污染。”
“体力活都让机器人去做，我们造飞船去遥远的星空。”
“这个想法很美妙。”
“阳光照向大地，大地上就会生长出各种各样的食物和玩具，而不是只长出植物。”
“那怎么可能呢？”有学生质疑。
“怎么不可能，可以将阳光想象成充满活力的微小机器人，为我们组合成想要的各种东西。”
向来沉默寡言的小锋居然在课堂上主动发言了：“有这样的衣服，我穿着它，别人的言语攻击，都会反弹回去，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哈哈，那么奇妙的世界，还用得着这样吗？”有同学笑着说。
“不只是这，别人给我的影响，只要我不喜欢，都可以还回去。”小锋红着脸说。
有学生对老师说：“好吧，这些都是想象的世界，想象有什么用呢？”
“可以去感受呀，既然能想象得到，相信我，它就是存在的。”杨山水说。
“那要怎么样才能去那样的世界呀？”
小刀大声说：“做梦呀，梦中什么都有。”
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杨山水也笑了。
“做梦是一种方法，当然，还有其他方法，就是好好学习，将我们的世界变成想象的那样。”杨山水说。
小刀说：“世界变成想象的样子，那就完了呀，想象是假的，那不是让世界也成假的吗?或者说，世界本来就是假的。”
杨山水说：“同学们先温习刚才的内容，小刀同学，你出来一下。”
小刀随着杨山水来到教室门外。
杨山水说：“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小刀一言不发。
“还想着画的事？”
小刀突然激动起来，说：“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人都戴着面具，都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
“你能说出这些话，你就很真实呀。”
“我又改变不了世界。”
杨山水想了想，说：“给我点时间，我要向你证明世界是真实的。”
小刀说：“要多久？”
杨山水说：“一个月。”
小刀伸出小手指，两人拉勾。
放学铃声响起，杨山水回办公室时遇到刘老师。
刘老师说：“刚才听到你和小刀的谈话了，你对他的承诺是真的？”
杨山水笑着说：“当然了，骗谁也不能骗小孩子。”
坐在办公室门边的李老师问：“怎么回事？”
刘老师说：“杨老师要向学生证明世界是真实的。”
李老师惊呼：“啊，不得了，这可是困扰人类几千年的问题，你如何去证明呢？”
杨山水说：“要从人着手，以人为本嘛。”
李老师说：“好吧，就说人能不能活得真实，先不说人的各种伪装。稳定的人格，给人踏实的感觉，真诚待人，这很不容易了。即使一个人按自己内心的意愿活着，从不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话，他就活得真实吗？”
刘老师说：“也不一定。如果一个人被洗脑，虽然他的行为发自内心，但可以认为他是真实的人吗？如果不能的话，世界确实没有真实的人了。因为我们总会受到各种意见或理论的影响。”
“客观的知识可以放一边。确实，我们每天会接触许多主观的意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受其影响，当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时，在乎的就只是自己的体验了，而对主观性的说教，保留的是反思批判或忽略的态度。”杨山水说。
“话虽如此，可要做到又何其困难。要证明自己的真实不可能，最多只是自以为真罢了。要真实，须自由，无定向，可这个世界一系列规则操纵着人的一生，没人不受它的影响。所以，在这个层面上，根本就无法做一个真实的人，或许只有刚出世的婴儿才行。”李老师说。
田老师指着报纸说：“你们看看报纸上的这句话，和你们讨论的话题有联系呢。小孩戴着真面具，大人戴着假面具，面具揭开后，小孩欢笑因为看到的是游戏，大人惊慌因为看到的是现实。”
刘老师笑着说：“也就是说，因为人在这个世界受到诸多限制，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世界，都仿佛戴着面具，所以这个世界还真没有真实的人。”刘老师说。
田老师说：“我觉得活得真实就是随性，就像杨老师那样，成天嘻嘻哈哈的，像个小孩子。”
杨山水笑着说：“事情这样搞下去太复杂了，简单来说，开心就是真。小刀同学就是因为不开心，才质疑世界的真实性。”
李老师说：“开心是种主观体验，真是客观状态，两者怎么划等号呢？”
杨山水说：“开心才重要，其它都不过是因认识局限而产生的节点，包括主客观的划分。”
“这个问题说不清的，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家吧。”李老师说。
老师们收拾东西回家了。留下杨山水一人在办公室，他打开抽屉，望着里面一幅幅画，先是发笑，后又发愁，最后还发起呆来。
校门口传来自行车铃声，杨土土从县城回来了。
杨山水来到校门口，说：“今天回来挺早呀。”
“是的，没什么活干了，看你也差不多要放学了，就招呼你一起回家。”
路上，杨土土说：“村里除了柳三爷的儿子，就我们两个年纪比较大，你三十六岁，我三十二岁，因为穷找不到老婆。这段时间我在县城打工挣了不少钱，现在有钱了。”
“多少钱？”
“八千三百二十六元八角七分。”杨土土得意地说。
杨山水叹了口气，“你这点钱，还是太少了。”
“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都存不到钱，最多的时候才两千七百五十五元一角，为了给母亲治病，都花光了。现在除了种庄稼，还可以去县城工厂干活，能挣不少钱了。”
杨山水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
“唉，老实说，我很伤心。”
“为什么？”
“现在的世界，这点钱少得令人心酸。我知道外面的人，特别是大城市的人，他们多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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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市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怪得很，扫地都不一样。我们是用扫把扫地，听新闻说，大城市的名人用名誉扫地，文人用斯文扫地，专家用颜面扫地。”
“我还知道他们挣钱的方式不一样，不像你这么辛苦。”
“这就是你伤心的理由吗？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呢？哦，你是老师，是应该多知道一点。”
“是的，知道多了，就会难过。其实，也不是知道，而是感受，那样的范围更广。”
“是不是不去比较，就不会伤心呢?”
“可能。可是，只要有价值观念，就避免不了对比。”
“你的话我不懂。我很感动，只有你，才跟我说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村里其他人，给我说的，总是那几句话，把我当成了傻子。”
“那是他们不懂，你是一个淳朴的人，我说的话，你会明白的，以你的方式去明白。”
“你的话，我先记着。我们还是说说娶老婆的事吧，你现在也存了不少钱吧?”
“不到你的一半，我花了一些。”
“你怎么又乱花钱呢?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存到钱娶老婆呀?”杨土土着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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